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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故里清明     将门弃女不好惹txt下载     将门弃女不好惹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一章 南城

    钟瑶心里一慌,下意识地将双手挡在了头上。

    咬紧牙关,双眼紧闭。

    想象中的碰撞没有到来,却是一阵天旋地转之后,钟瑶感觉眼前一晃,便处于不停的颠簸之中。

    钟瑶缓过来,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并不在原先那处地面了,而是位于飞速前行的马背上。

    钟瑶慌了神,下意识地要挣扎,却感觉腰间一紧。

    是谁?!

    “姑娘别动!小心掉下去!”

    陌生的声音从头上传来,惊得钟瑶背后一阵湿冷,她抬头,却只能看见男子消瘦的下巴勾勒出坚毅的形状,孔武有力的臂膀此刻正紧紧地箍在自己腰上。

    直至行出了闹市区,马速才缓缓降了下来,随着一声“吁!”,钟瑶才在一阵晃动下被男子带着落地。

    一落地,钟瑶便赶紧推开了那陌生男子,直直后退几步。

    钟瑶都不知道该不该对这莫名其妙出现的男人说什么,若是说谢谢,可是是他的马险些撞了她,可若是怪罪,这人又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她拉到了马背上,自己这才没有受伤。

    却是那锦衣男子看着钟瑶眼睛里明明灭灭的光芒,爽朗地笑了笑:“姑娘没被吓到吧,本……哦,我叫南城,刚刚马儿受惊,吓到姑娘了,在这里给姑娘赔个不是!”

    说完,南城恭敬地作了个揖,墨色衣袍随风摆动。

    如此这般,倒是钟瑶有些不好意思了,于是也微微欠身道:“是我不小心冲到了街道上,公子愿意相救,已经是大义,怎敢接受公子的歉意。”

    闻言,南城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眼神躲闪,说道:“那……姑娘住哪?我送姑娘回去?”

    钟瑶愣了愣,想到刚刚马上二人距离如此之近,实在不妥,只是此处距离墨居又有了些距离,一时之间竟不知要拒绝还是答应。

    南城似乎看出了钟瑶的窘迫,便说道:“姑娘放心,刚刚实在是形势所迫才唐突了姑娘,一会儿姑娘坐马背上,我为姑娘牵马,这样可好?”

    见对方如此为她考虑,钟瑶不由得心中一暖,便应了下来:“也好,那就多谢公子了。”

    南城又“嘿嘿”一笑,扶着钟瑶上了马,忽然回头道:“对了姑娘,还没请教姑娘芳名?”

    “钟瑶,烦扰公子将我送回原处就好。”

    “好,钟姑娘。”

    另一边,洛离见钟瑶已经出去些时候了,不觉间有些担心,便瞒着洛禾走了出来,万生堂距离墨居很近,洛离不一会儿便到了,只是询问之后,却不曾有人见过钟瑶的身影。

    洛离心里一下慌了,却在快步走出来之时,见到钟瑶正端坐在马背上缓缓向他而来,而马下一名男子笑容明朗,一身墨色锦袍尽显华贵之气,那青年似乎与自己一般年龄,生得剑眉星目,硬朗的外表却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柔和感。

    心里有什么地方被狠狠触动了一下,洛离就这样定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南城按约定将钟瑶送回了万生堂门前,钟瑶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站立的洛离,连忙下马,一路小跑过去,左右看了一番后,才松了一口气,语气中却还是含着一丝责备:“不是跟你说不能过度运动吗,怎么还自己跑出来了?”

    洛离视线停留在不远处牵马的少年身上,愣了愣,才勉强笑了笑:“看你出来的久了,有些担心。”

    “钟姑娘?”

    南城见钟瑶掠过自己,便对她径直奔赴的这人产生了几分好奇,于是也跟着走了过来,说道:“这位是你朋友?”

    钟瑶浅浅应了一声,道:“多谢公子好意相送,家中还有事,就不耽搁公子了。”

    南城眼中闪过一抹遗憾之色,却见天色也不早了,方才热闹的街巷也安静了许多,东陵国的队伍早已驶进皇城,自己也不能再耽搁了。

    于是便道了个别,翻身上马离去。

    离去之前,眼神停留在洛离身上一瞬,有些打探的味道。

    洛离也看了一眼南城离去的方向,而后紧紧握住了钟瑶的手,刚刚恢复红润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此刻皇宫里正欢庆得很,倒像是把方才道路上的所有舞乐都搬过来了一般。

    客殿内,姿容明媚的少女百无聊赖地捏起一粒葡萄,缓缓放入口中,少女皮肤是泛着水光的白,樱红色的双唇开开合合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秀眉一蹙,抱怨道:“太子哥哥怎么还没来啊,说好了就在队伍后跟着,却迟了这么久!”

    身边丫鬟不由得笑出了声:“公主还真是时时刻刻都喜欢黏着太子殿下呢!”

    少女闻言,努了努嘴,嗔怪道:“谁爱黏着他了,明明是他总爱黏着本公主!此次来大虞和亲的是我,又不是他!我看他就是别有用心,想来这大虞给本公主找个皇嫂回去!”

    “又说我坏话呢!我的小公主?”

    “太子殿下。”

    “都退下吧!”南城脚下生风一般跃进来,喊退了纷纷行礼的宫人们,十分自在地坐在了少女身边。

    南襄故意转了个身,不同南城说话。

    南城吃吃一笑,宠溺地揉了揉南襄的头发,说道:“刚刚路上马儿受惊了,就来迟了些。”

    “怎么会这样!那你没事吧?”

    南襄听完南城的解释,当即转了身过来,掰着南城的胳膊左右看了个遍,这才放过他。

    南城被扯得有些想笑,捏着南襄肉乎乎的脸:“放心吧,我好好的呢。”

    嗯……还遇到了个姑娘。

    当然,南城没说出口,他怕他一说,以自己妹妹这性子,非得在这大虞国把人给他挖出来不成。

    只是当下襄儿是来和亲的,不宜太过招摇。

    想到这,南城问道:“估计宫里很快就来叫人了,到时候你乖巧一点跟着我后面,别的事情我来做,懂了吗?”

    南襄撇撇嘴,“哦”了一声。

    心里不满极了,要嫁到大虞国的可是她哎,虽说他们东陵国国力不比大虞国,此次也是受西边巫蛮族侵扰不堪,这才通过镇守岭南的殷家军上报了和亲的意愿,以求大虞国的庇护。

    可是……她好歹也是父皇最疼爱的小公主,到时候自己选个夫婿……应该是不过分吧。

第九十二章 李家出事了

    洛禾等人虽是通过钟瑶口中得知的东陵国进京一事,可转眼间便有宫人来报,传洛离兄妹前往宫中赴宴。

    “殷少将军的班师宴?!”洛离激动站起,“此话可当真?”

    殷红绡要从岭南回京了?

    钟瑶看到洛离眼中溢出的神采,眼神暗了暗。

    殷红绡,是洛离心中十分认可的女子。年少时便随父从军驻守岭南。

    同样是驰骋疆场的少将军,大概他们是比较惺惺相惜的吧。

    更何况洛伯父也曾带洛离前去岭南援助过,不知他们两个,是否认识?

    思索间,却见洛禾微微颔首,欲言又止地说:“也是东陵国太子与公主殿下的迎宾宴。”

    “果然。”洛离点点头,“瑶瑶前几天在街上看到的应当就是东陵国的队伍。只是父亲还未回,这次宴会只能你我二人独自前往了。”

    洛禾不动声色地看了钟瑶一眼,说道:“哥哥你身体还没好利索,让钟瑶姐姐陪你一起吧,有她照顾你,我也放心。”

    “可是瑶瑶她不喜欢……”

    “我去。”

    洛离被钟瑶突如其来的回应吓了一跳,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不是一向不喜欢这种宴席的,这次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去了?”

    钟瑶垂眸掩盖住略不自在的神色,答道:“也该出去走走了。”

    洛离还是不懂,却也知道钟瑶的性子,一个问题是不喜欢解释第二遍的,于是便不再问了。

    天气有些湿哒哒的,欲暖还寒。

    簪月阁一如既往的矗立在最热闹的地段,一轮明月悬挂在正空,只是光影闪过之后,便是无尽的黑暗。

    幽幽的烛火在漆黑的空间中摆动,追影伸出手在墙上摸索几下,顺利按下一处凸起,旋即便有一扇石门“吱吱呀呀”地转了开来。

    走进去,重见光明。

    谢南朝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眼前呈上来的消息,眼底可见几分乌青之色,像是许久未歇息了。

    追影道:“主子,人来了。”

    谢南朝提了提神,眼中泛起几分神采,双手随意搭在椅子上,点头示意追影将人带进来。

    追影听命,向后招了招手,登时便有一阵欢快的声音打外头传进来:“我说谢侯爷,怎么见你一面这么难?”

    “以我的身份,见你还需要通报?”

    来人一身玉白色方锦鹤氅,一条暗灰色祥云纹角带系在腰间,一头乌黑光亮的长发,有双黑色的凤眼,眉眼流转间乖戾得很。

    见谢南朝不搭理他,温珩“啪”一声合上手中折扇,大摇大摆地走到桌子前敲了敲桌面,“跟你说话呢,老谢。”

    谢南朝这才看他一眼,示意他坐下。

    温珩“哼”了一声,麻利落座,便听那边谢南朝丝毫没有废话地进了正题:“见过殷红绡了?”

    哼。温珩在心里暗骂一句,都不关心关心他,真是美色误事啊!

    心里腹诽,嘴上却不敢,还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你猜对了,殷少将军私底下来见的我,我能顺利坐在这,不就说明一切了?”

    谢南朝点点头,“以防万一。”

    “哼。”温珩一下子打开折扇,“呼哧呼哧”地扇着风,阴阳怪气地说道:“真是不知道什么鬼丫头能让你赔上这么多心思,还以防万一,竟是为了女人连我这个兄弟都信不过了。”

    话音刚落,迎面刺来一阵寒光。

    “舌头捋直再说话。”

    温珩手一下子顿在原地,一旁的追影没忍住笑,搞得温珩一阵尴尬,手掩在唇前轻咳几声后才说道:“行,谢南朝你可以,不是什么鬼丫头,是你的心、上、人,行了吧?”

    谢南朝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告诉温珩:“你可以走了。”

    温珩:“……”我特么,说了才几句话你就赶人??

    “帮了你这么大个忙,你就不能给我摆个满汉全席感谢一下?”

    温珩气的磨牙。

    谢南朝起身,捏了捏手腕,低笑一声,抬起眼来,一双凤眸里盈满了星光。

    “让你温家当个首富,还不算谢礼?”

    温珩:“……”

    得,算你狠。

    “哎哎,你去哪啊?这我总能问问吧?”

    谢南朝看他一眼,伸了个懒腰,声音有些浓:“去睡觉。”

    哦,睡觉。

    嗯?睡觉?

    温珩当着谢南朝的面不敢说话,手舞足蹈半天,等谢南朝踏出了房门才一把把追影拽过来,努力组织了一番语言才说道:“这……你……你主子很可以啊!”

    都睡觉了!

    追影有些无语地看了温珩一眼,一副你想多了的表情。

    恰好此刻门又被推了开来,温珩看过去,而后眼睛一亮,将追影一下子推了开来,兴致勃勃地走上前喊道:“追月也来了?快让你温哥哥看看,这么久不见,可有想我呀?”

    追月冷冷地瞥过去一眼,不动声色地闪过了温珩撞过来的身影,不冷不热地看了追影一眼,说道:“你休息吧,我来值夜。”

    追影“哦”了一声,刚想说什么,便见追月头都不回地走了出去,门被摔的“哐当”一下。

    追影眨眨眼,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温珩莫名其妙地看了追影一眼,不着边际地问了句:“小追影,你……惹她生气了?”

    追影闻言,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哪敢啊,都是她欺负我好不好……”

    不过好像自从那次二人一起去青楼为洛小姐寻回解药开始……追月对自己就这态度了?

    为什么呢?

    追影不解地摆摆手,罢了,女人的心思,还真是难猜啊!

    温珩一副你别解释了的表情,甩开手中折扇,“啧啧”离去。

    夜里寒凉,沉静如水。

    树梢上挂着沁人的露珠,滴在湖面上,荡起一圈波纹。

    暗色的木窗也微微闪过一丝波动,却很快被稳了下来。

    小心翼翼地将窗子合上,谢南朝走向亮着光的里屋。只见明亮的烛火摇曳着,屋子里的主人似乎并没有入睡的意思。

    屋内空无一人。

    却是忽而传来一阵“哗啦”的水声,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谢南朝前进的脚步倏地顿在了原地。

    不由自主地看向水声传来的方向,只见轻薄的屏风后,隐隐约约可见一道窈窕纤细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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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同寝

    也是来的巧了,谢南朝在纠结片刻后,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还是决定回避一下。却在这时,传来一阵起身的声音。

    下一刻,身着白色里衣的洛禾便出现在了他面前。

    看到谢南朝,洛禾顿住了脚步,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到慢慢晕染出一丝微红,一双水汪汪的眸子里怒意渐升。

    “看了多久?”

    谢南朝脸上笑意盈盈,眼中这几天积攒的倦色一扫而空。

    他看着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发梢还不断滴着水珠的洛禾,缓缓走近。

    “我问你话呢,你什么时候……”

    洛禾有些羞怒,质问的话还没问出口,却是被湮没在迎面而来的怀抱里。

    腰间传来谢南朝收紧的力量,和炽热的温度。

    他又把头埋在她的颈间,蹭一下,又蹭一下。

    心跳声互相交织,身边的一切似乎都失去了颜色,寂静无声。

    片刻后,谢南朝才舍得放开,接过洛禾手中毛巾,为她绞着湿漉漉的头发。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洛禾百无聊赖地靠在谢南朝身上,问道:“你说,殷红绡,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能让哥哥十分钦佩的同龄人,又能让钟瑶姐姐罕见地生出来几分醋意。

    白天那事,哥哥那木头看不出来,她可是把钟瑶眼中的失落看得明明白白。

    只是她并不觉得洛离是三心二意之人,这才想方设法让钟瑶也前往回朝宴,以免二人留下误会。

    却不料,听到“殷红绡”这三个字,谢南朝竟是顿了一下,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才继续手上的动作,但是说了句:“你离她远些,她挺讨厌我的,我怕她迁怒于你。”

    “讨厌你?”

    洛禾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又被谢南朝给摁回了怀中,直直地撞入结实的胸膛,洛禾的声音变得有些闷闷的:“为何讨厌你?”

    心里忽然有了些许猜测,洛禾愤而扭了一下环在手中的精瘦的腰际,疼得谢南朝“嘶”一声,却也没舍得用力,弓起手指扣了扣洛禾的脑袋,语气含笑:“干嘛小丫头,怎么还偷袭呢?”

    洛禾从他胸前抬起头,一双含水的眸子紧紧地盯着近在咫尺的俊脸,质问道:“你与殷红绡有什么过往是我不知道的?不然她为何会讨厌你?”

    谢南朝心下惊愕,没想到,这小丫头竟然想的这般歪了。

    又好笑又好气地捏了捏洛禾白软的脸,谢南朝无奈开口:“她为何讨厌我,等你见到她就明白了,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

    “来到人世这二十年,我只遇到过一个你。”

    空气忽然有些寂静,谢南朝的声音仿佛甘露清泉一般,荡漾在人心里,激起圈圈波纹,洛禾的心不受控制地雀跃着,瞳孔中流光闪现。

    或许是二人离得过于近了些,中间夹杂的空气都生出了几分燥意。

    烘得洛禾的脸直发烫。

    却不知她此刻的模样落在某人眼中,又直直地撞入心底。

    感受到谢南朝越来越炽热的目光,洛禾下意识地向后退。

    却被一把捞了过来,一阵天旋地转,洛禾整个人被谢南朝揽在怀里,方一抬头,只见一阵阴影裹挟着挠人的热气从脸上袭来,躁动在一处。

    唇。

    十指相扣,被反手锁在腰后,洛禾动弹不得。

    只觉得唇上的温度越来越高,吻越来越深。

    直到洛禾有些喘不过气来,带着炽热温度的唇才缓缓下移,一步一步落到颈间。

    “谢南朝……”

    洛禾想喝止谢南朝,一出声却连自己都吓到了,心跳得愈发厉害。

    此刻的声音婉转间多着几分媚意,十分不妙。

    果不其然,谢南朝身子微微顿了顿,呼吸猛然间沉了起来。

    攥着洛禾腰际的手愈发用力,谢南朝眸中含火一般,身子绷得发紧,还在发烫。

    却还是在锁骨处印下一吻后,十分不舍地抬起了头。

    终于停了下来,洛禾大口地喘着气,水眸中荡漾着满眼的媚色。

    谢南朝冷静了半晌,才将洛禾环在怀中,轻轻勾起她微干的乌发。

    “什么时候能进侯府啊……”

    谢南朝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声音还是很低沉,洛禾刚刚从方才的气氛中醒转过来,哑着嗓子问了句:“什么?”

    谢南朝见状,狠狠地将洛禾的头摁在胸膛前,让她听听自己都干了什么好事。

    让他在心跳到这种程度时停下来,也亏得是他才让她如愿。

    有些咬牙切齿,谢南朝道:“我说,什么时候进侯府?”

    “嗯?夫人?”

    一口热气呼在耳边,洛禾被最后两个语气加深的字再次荡起了心神,紧紧贴在结实的胸膛上不敢抬头,脸上发烫。

    谢南朝便也不再闹她了,只轻轻拍着洛禾纤细的后背,又陪她说了许久的话,二人才沉沉睡去。

    却是出乎意料得睡得安稳,一夜无梦。

    第二天洛禾再醒来时,身边已经没有了谢南朝的身影。

    有些怅然若失,感受到身旁残留的温度,洛禾眼中氤氲起一丝暖意。

    她又何尝不是呢。

    过往十几载,也仅仅心里容了一个谢南朝罢了。

    这一路上诡谲计谋见多了,一个人应付惯了,也从未觉得累,从未想过后退,更不用说让她期待什么时候能从这刀尖舔血的日子里走出来,像钟瑶那般做个寻常女子。

    只是昨天晚上谢南朝的两个字,竟让她心底里早已被十几年前的血案烧成灰烬的嫩芽,再次焕发出了生机,一夜之间,疯狂生长。

    心跳得厉害。

    似乎在原先的计划之外,又有了让她为之向前的东西了。

    春意袭来,安阳城中生机盎然。

    远远的,自城外行来一队车马,为首的将领一身盔甲裹身,高高的玉冠将长发束起,飘荡在脑后,这人生得精巧标志,远山眉下,一双眼睛锋利的很,不似娇娇女儿般的娇憨可人,却是偏向于男子的英气逼人。

    安阳城。

    殷红绡不动声色地看了城门一眼,前进的脚步不停。

    不知这些年过去,安阳城如何了?

    景明帝……

    殷红绡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有些干涸的唇绷成了一条直线。

第九十四章 牢狱里的李素

    安阳城。

    暗无天日的铜墙内,兵士们身着重甲,徘徊在湿冷阴暗的通道里。

    只是角落里有一间不同寻常的光亮地带,虽说同样是牢房,可牢内的人却一副老神自在的模样,一只手把玩着鲜嫩的苹果,放进口中清脆一声响,一边百无聊赖地颤着腿,似乎无趣的很。

    这时自外面走来一兵士,手中提着饭篮,在走到这间牢房时,连忙一改之前的凶神恶煞,眼神都变得谄媚了起来。

    狱卒掀开包袱,端出一碗冒着热气的白饭,一盘精瘦牛肉,一碟精致的糕点,登时整个牢房都溢满了香气。

    “李公子,请用饭!”

    狱卒恭恭敬敬地递过筷子来,甚至主动接过李素咬过一半的苹果,笑着说道:“怎么样,李公子?今日的饭菜可还合口?”

    李素将将咽下口中食物,眼也不抬地回了句:“还行。”

    “那和李公子在外面的山珍海味自然是不能比的,真是委屈李公子了。”

    闻言,李素放下筷子,拂了拂袖子上的尘土,一脸嫌弃的模样。

    萧承泽,啧,本来还想着若是他能将董有仪的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自己便将这李家的立场做明确了,可没想到,他竟如此贪心!

    可惜啊,人心不足蛇吞象,想要的太多,小心撑死自己。

    忽然想到什么,李素眼前一亮,抓住那狱卒问道:“我家里可有动静?”

    前些日子父亲忙于军饷的事情,自己便在这牢里多待了些时候,可这都许多天了,竟也没见李家来保自己,让他有些疑惑。

    难道李家出事了?

    不,不可能,父亲已经将李家渗透到押送军饷中,这与国事根基打断骨头连着筋,说明圣上对于李家已经给了绝对的信任,李家不会这么轻易出事。

    可到底是为什么,从自己进来到现在,都没有一个人来看望过自己?

    倒是那狱卒看眼色,见李素愁绪满脸,连忙宽慰道:“听说李家家主得了圣上之命,亲自押送那分发给边关将士们的军饷呢,这不日就要回京了,到时候李公子一出去,可别忘了小的这些日子的相伴啊!”

    李素脸色这才好了半分,看了小狱卒一眼,对方笑的谄媚。

    哼,就凭这点恩情,还想抱他李家的大腿?真是天真。

    不过面上李素还是暂时应了下来,毕竟像他这种过惯了奢华生活的贵公子,要让他像普通牢犯一样吃那些个狗都不碰的东西,还不如杀了他。

    那狱卒见李素用完饭了,倒也没有再闲聊,收拾完碗筷就回去了。

    只是却又在东想西想一番后,进了一处暗门,那阴影里黑黢黢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可狱卒却一改之前的谄媚表情,十分恭敬地行礼,随后说道:“都办好了,李素真的以为,李家会来救他,安稳的很。”

    片刻后,才听那黑影中似乎传出来一阵低沉的声音:“知道了,继续看着他。”

    “是!”

    转眼间便到了回朝宴那天,殷家虽然人时常驻守岭南,可在这安阳城留下的名声却是长青不灭。

    甚至于殷红绡回城那天,许多百姓自发前往城门口迎接,阿婆们纷纷将粮食蔬果塞到殷红绡的马背上,更有大胆地拉着殷红绡的手怎么看怎么满意,就差拉回去当自家儿媳妇了。

    洛离也是十分期待今日的回朝宴,他与殷红绡仅仅有过几面之缘,只是一个女子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在真枪实战的战场上,用血肉杀出一片活路,这本来就是一件令人热血沸腾的事情。

    更何况,他也不是自愿退出军营,实在是因为景明帝对于洛家过于猜忌了,这才迫不得已远离战场,可心里,到底还是对那一方佛挡杀佛,魔挡杀魔的战场充满了向往。所以对于能够无所阻碍地驰骋疆场的殷红绡,洛离总是保持着几分憧憬。

    毕竟,殷家率领的殷家军,从来都只认“殷”这个姓,而不认皇家。

    所以,殷红绡是个自由自在的将军,真是令人羡慕。

    洛离想的十分简单,在他心里,殷红绡就是殷红绡,钟瑶就是钟瑶,一个是敬佩之人,一个是要相伴一生的女子。

    于是看着毫不掩饰眼中热切之意的洛离,洛禾无奈的叹了口气,再看脸色有些发白的钟瑶,洛禾又摇摇头。

    就洛离这木头脑袋,难怪都这些年了,还得不到钟瑶一句话的明确回应。

    原来是活该啊。

    三人一路无话到了皇宫,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墙内,戴着高帽的文官们纷纷客客气气地互相俯身。

    却是忽然听到一阵骚动后,便见文武百官们自觉的让出了一条通道。

    洛禾三人也驻足观看,只见自通道后方,走出来一名年轻女子。

    女子向着两边的官员们行礼,她脸上挂着悄悄的笑,一双尖锐又冷漠的眸子却是让人不敢近身。

    不愧是在战场上淬炼出来的眼睛,果然是有杀神风范。

    洛离不禁感叹,却见对方在向官员们见完礼之后,似乎向着这边看了一眼,随后便径直走了过来。

    钟瑶看在眼里,心里忽然一慌,手指不由得揪紧了衣服。

    “洛少将!”

    洛离被叫到名字,愣了一愣,随后也笑着行礼:“殷小将军。”

    想了想,又补充道:“殷小将军叫我洛离就可以,我现在……已经不在军营了。”

    殷红绡闻言,欲言又止,似乎并不感到奇怪,也没反问为何。

    她微微垂首,高高束起的青丝在风中飘摇,干练的玄色束袖装良好的勾勒出纤细却有力的身段,虽然常年驻守边疆,皮肤也仿佛并没有接受过丝毫曝晒,仍是光滑细腻的白。

    想到什么,洛离向后微微退了一步,说道:“这是我妹妹,洛禾。”

    随后又看了钟瑶一眼,说道:“这是钟家妹妹,钟瑶。”

    殷红绡微微点头,钟瑶她是有印象的,至于洛禾……

    洛都督什么时候多了个女儿?

    不过这是他人的家事,她与洛离也不过是点头之交罢了,只是实在懒得应付刚刚那群满口恭维之人,又恰好看到了洛离,这才借口脱了身。

    殷红绡向着洛禾颔首,打探的目光扫视过去。

    至于洛禾是谁,洛擎为何多了个女儿,应该是与她无关的。

第九十五章 妒意

    “殷少将军,别来无恙啊!”

    打远处传来一阵清朗的声音,仔细辨认不得,殷红绡转过了身,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

    “宁王殿下。”

    殷红绡向萧承泽见礼,然后……便忽略了同萧承泽走在一处的另一人。

    谢南朝挑眉,朝着某个方向摊了摊手,一副很无奈的样子。

    洛禾嘴角抽了抽,原来谢南朝说殷红绡讨厌他,已经到这般地步了。当着如此多人的面下他的面子。

    却没想到,殷红绡忽然又开口了,只是看向谢南朝的眼神总有几分怪异:“谢侯爷竟然也来了,真是难为侯爷了。”

    谢南朝也不生气,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回道:“殷少将军真是见外了,这么重要的日子,本侯自然是要前来迎接的。”

    殷红绡就只是用尖利的眼神盯着谢南朝,勾唇一笑,没有说话。

    这两个人对彼此之间莫名的敌意将在场的气氛聊的些许尴尬了些。因着在皇宫,萧承泽也算是主子,自然是应该顾及着点大局的,于是便引着诸位向殿里走去。

    殷红绡远远地走在前面,谢南朝本来落在后面,却被几个宫人不小心撞了几下,这才碰巧走到了洛禾身边,前面走得快,不知不觉,两人竟是一起落了后。

    “我现在可越来越想知道为何殷红绡对你态度这般恶劣了,谢侯爷。”

    洛禾压低声音,默默调侃。

    谢南朝嘴角抽了抽,不动声色地揉了一把近在咫尺的柔荑,指尖碰触半晌,才默默挪开,露出满足的笑容,谢南朝懒洋洋地回道:“你就非要把自家男人和另一个女人绑在一起吗,侯夫人?”

    说完,还向着洛禾邪气一笑,随后便加快了步伐,与她分离了开来。徒留被激起满心羞愤的洛禾在后面无处撒气。

    宴席之上,无非就是景明帝的一套客套话翻过来覆过去地说罢了,真是没意思极了,听的洛禾有些无聊。

    直到大殿中央忽而响起熟悉的乐曲声,洛禾才回了神。

    向着声音的源头看过去,只见迎面走来一名身姿曼妙的女子,一身大红色织金凤仙裙站在人群中亮眼无比。

    女子缓步走到中央,微微欠身:“东陵国南襄,参加圣上,受父皇所托,特来祝大虞国福寿绵长,祝圣上万寿无疆!故有一舞要献给各位,献丑了。”

    只这几句,洛禾有些猜出了这女子的身份。

    却是生出了几分怜惜,这孩子与她一般大,便远走他乡前来和亲,明明也是一国公主,却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如此卑微。

    然而景明帝在岭南也只不过是靠着个殷家军罢了,看来,殷红绡对于大虞国来说,确实重要。

    愣神间,那边南襄已经结束了舞,正端端正正地行礼,而后身边又走上来一名青年,青年一身墨色锦袍,镶金龙纹,举手投足间尽显贵气。

    “圣上安好,父皇一直很看重与大虞的交情,特派本太子来向圣上献上东陵国特有珍宝,希望东陵国与大虞国,友谊长存!”

    南城一阵官话说完,也小小地松了口气。

    他虽然身为东陵国太子,却也是第一次作为使者前往其他国家。

    更何况,这个国家还是大虞国,唯一一个能够帮助东陵国躲避巫蛮族侵扰的大国。

    内有洛擎洛都督率领的军营压阵,外有殷将军和殷少将军率领的殷家军卫国,大虞国就如同铁皮一块,巫蛮族从不敢放肆,而他们东陵国的军队总是弱了些的。

    更何况,巫蛮族那人都怪异得很,行军打仗时总是奇招百出,令人防不胜防,父皇这才狠下心来,将襄儿送到这大虞国和亲。

    “都平身吧。”

    景明帝眸中闪过一丝精明之色,语气中有几分威严,却也体现了一国之君对于别国使者的风度。

    “多谢圣上!”

    南城牵过南襄的手,引她前往客席,却在途中感受到一阵目光似乎落到了自己身上,下意识地回过了头。

    是她?

    是他?

    南城看着视线的主人,心脏停了一拍。

    钟瑶和洛离纷纷愣了愣,又对视一眼,眼中皆是不可置信。

    钟瑶心中更是起伏不已,没想到,那日骑马差点撞到她,又好心将她送回来的竟然是东陵国的太子殿下。

    洛离更是又看了南城许久,见对方的眼神一眨不眨地落在钟瑶身上,心中五味杂陈。

    他发现,他好像错了。

    为什么在提起殷红绡时自己如此热切?一方面的确是因为对殷家军的敬仰,可另一方面,却是自己的妒忌心理在作祟。

    他花了这些年,才在这次重伤之后让钟瑶对他改变了些态度,可是那日在街上送钟瑶回来的那个男子,却莫名地让他有些危机感。

    洛离也说不清楚为何会对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男子产生危机感,可他就是控制不住地……控制不住地去提殷红绡,来弥补自己对那陌生男子的妒意。

    直到刚刚那一刻,再次见到对方,还是得知对方是东陵国太子之时,洛离才彻底清醒过来。

    才明白自己这种做法到底有多蠢。

    他刚刚,在南城一直盯着钟瑶时,忽然生出了一分马上要失去钟瑶的恐惧感。

    这股恐惧感占据了他整个内心,却又像是将他的心给掏空了,只剩苦涩。

    洛离看了一眼表情有些波动的钟瑶,手中酒盏,有些拿不稳了。

    洛禾觉得这两人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倒也乐见其成,谁让洛离蠢到这种地步,让他知道知道,钟瑶姐姐这种温婉可人的女子,可不是只有他一人惦记,让他有些危机感,也不是什么坏事。

    只是……东陵国那对兄妹……

    想到这,洛禾微微蹙眉,捏着酒盏的骨节有些发白。

    他们是个变数。

    下意识地,洛禾看向谢南朝的方向,愣了一愣。

    只见谢南朝一只手托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的方向,发现她看过去后,更是邪气地笑了笑,眉眼间尽含笑意。

    洛禾瞥他一眼,收回视线。

    臭不正经,没个正形!

第九十六章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东陵国兄妹见完礼后,按理来说便是压轴大戏,也就是殷红绡的庆功宴了。

    景明帝传上殷红绡汇报着岭南事宜,眉目间尽是慈祥之意,似乎对这个年少征战的女将军是十分满意。

    殷红绡一身黑衣烈烈,端立在大殿中央,对于岭南要事侃侃而谈,最后说到什么,竟是顿了顿,有些为难之意。

    景明帝刚欲询问,却在这时自坐席中径直冲出来一人,口中大喊着:“圣上!求圣上为老臣做主啊!”

    景明帝看到毫无预兆冲出来的董闻,面色有些不虞,董闻……他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竟然在殷红绡汇报事宜之时擅自闯入,怎么如此不懂事!

    刚要发作,殷红绡却抢先开了口:“董侍郎看上去十分急切的样子,末将这剩下一件事说急也不急,圣上还是先听听董侍郎有何冤屈吧。”

    景明帝脸色这才缓和了几分,抬头示意董闻说话。

    董闻见状,连忙掀袍下跪,先叩了几个头,才痛哭道:“老臣求圣上为老臣做主!”

    听到董闻又重复一遍,景明帝有些头痛,却还是抑制着怒气问道:“何事需要朕来做主?”

    董闻沟壑纵横的脸上淌下两行浊泪,看得众人满脸疑惑。

    心想这董闻虽然官阶不高,可至少也是侍郎,怎的在这么多人面前轻易落泪,这面子还要不要了?

    谁知,董闻下一刻便哭诉道:“小女董有仪,在花朝节那天惨遭贼人杀害,可怜我这唯一的女儿,正心心念念地盼望着嫁给她的如意郎君,谁知……谁知却被黑心人给杀害了呀!”

    一言既出,全场寂静不已。

    就连南城兄妹也相视一眼,没想到,看上去国力强盛,一片祥和的大虞国,竟然会出现这种荒唐事。

    瞬间,整个大殿如同炸开一般,纷纷议论着董闻方才的话。

    这一句话信息量可太大了,难怪今日没在梁羽身边看到亦步亦趋的董有仪,原来是早在花朝节那天就已经……

    不过最骇人听闻的,还当是董闻后面那句,董有仪正在备婚!

    不过这好像从未听说过董家要办喜事了啊……

    众人有些听不懂了,这短短几天的日子,没想到董家竟经历了如此多的事,从还未说出口的喜事,到如今人尽皆知的丧事……

    在场的官员,尤其是家有娇女的,皆有些感伤地叹了口气。

    竟是有几分同情这个向来只知道阿谀奉承的董闻了。

    洛禾看着场中哀哀戚戚的董闻,心里总觉得奇怪。

    董闻那种将钱财官途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人,竟然会为了董有仪的死与李家扯破脸皮?

    脑中灵光一闪,自从李素被萧承泽关进大牢之后,似乎就没再听到李素的动静了,甚至于……是整个李家都有些过于安静。

    难道……

    洛禾第一次认真地看了董闻一眼,难道这董侍郎,有十成十的把握,能凭这事推翻李家不成?

    可他凭的又是什么呢?

    却在这时,自上席传来一阵声音,引起了更大的骚动。

    “本王,可以为董侍郎解忧。”

    萧承泽缓缓移步中央,将董闻扶了起来,眼神中满是遗憾地说道:“很不幸,本王虽然亲眼目睹了那凶手,却为时已晚,没能救下董小姐,实在对不住董侍郎。”

    董闻闻言,颤颤巍巍的手搭在萧承泽手上,语气震惊又沉痛:“宁王殿下所言可是真的!殿下真的知道是谁害了小女?”

    萧承泽再次点头,又看向景明帝,端正姿态朗声说道:“害死董小姐的,正是李家公子,李素。”

    “什么!”

    正权当看一场闹剧的慕容青和手一颤,一杯清酒径直洒在了衣衫上。

    李素杀了董有仪!

    心脏剧烈地跳动,慕容青和几乎要将手掌攥出血来。

    萧承泽这番话,别人可能不信,可他却在听到的那一刻就信了。

    是他逼迫李素娶的董有仪,是他为了掩盖住李念昔做的丑事,想着封住董有仪的嘴,才与李素商议的这个结果。

    可到底是哪出了差错?李素怎会动手杀掉董有仪?还恰好被萧承泽撞到!

    只是萧承泽……他到底在想什么?

    慕容家一直站在萧承泽身后,认的是宁王而不是太子,他难道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如果清楚,又怎会将和慕容家关系如此亲近的李素给告发?

    一时间,竟有些搞不清楚萧承泽到底想干什么,慕容青和第一次,感受到了莫大的无助。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似乎对于每一件发生的事情都毫无准备的……

    而这些事情,从姑姑,洛星月,再到李念昔,看上去都是女人之间的心思作祟,可无一不正在暗中消耗着慕容家的元气。

    暗卫,因为疾羽鹰标志的暴露,目前丝毫不敢泄露踪迹;李念昔如今还被他勒令在府中不得外出,如今,作为慕容家背后财力支持的李家,李素又出了问题!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猛然间,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明艳的脸庞,言笑晏晏,却满含杀机。

    慕容青和机械地转头,看向某一个方向。

    那里红衣女子坐的安然,似乎在看戏一般,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丝毫没有像其他女子那般露出听到“杀人”字眼时应当露出的表情。

    洛禾。

    慕容青和心中骤然一痛,从未体会过的情绪一下子翻涌上来,打得他有些措手不及。

    洛禾,你在这些事里,都是怎样的角色?

    那边事态已经进行到了白热化的阶段,一些与李家交好的大臣们纷纷露出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对董闻口诛笔伐,至于其他与李家无关的人,则一副无关紧要的看戏表情。

    只是自始至终,好像都没有人听到过李家人为自己发声。

    萧承泽见状,解释道:“天子脚下,官员犯法,与庶民同罪,本王虽与李素交好,却也无法忍受他身上背着一条人命,更无法欺骗自己的内心放过李素这一罪过,于是在当场便已经将李素擒获,目前正关押在大牢中。”

    “只是考虑毕竟李尚书亲自押送军饷,立下了汗马功劳,总是要让他们父子见上一面比较好,如此才迟迟未给李素定罪。”

第九十七章 漕运,温家

    洛禾听到萧承泽这番话,几乎都要笑了。

    她就是算准了萧承泽看李素,实则是面和心不和,虽说李家有向萧承泽靠近的意愿,可李家那铺天的财富,就是最大的变数。

    若是财力掌握在李家人手里,那么不光萧承泽行事要看李家眼色,就连慕容家,也得给李家留几分薄面。

    如此一来,万一哪天李家生出了反意,那么慕容家的立场便会摇摆不定。

    这是萧承泽绝对不想看到的事情。

    所以,像这种既能给自己壮大后盾,又能彻底绑定慕容家的机会,萧承泽是不会放过的。

    明明无论从哪处想都是绝对的利己,从萧承泽口中说出来却成了大义。

    刚刚那一番话,先是表现了自己的毫不偏颇,又对李家仁至义尽。

    洛禾有些无奈,没想到,自己竟然送了萧承泽这样好听的一个名声啊。

    果不其然,在场的诸位大臣听到萧承泽这般说辞,纷纷赞赏不已,就连景明帝也露出了一丝满意之色。

    南襄也被这温润好听的声音吸引过去目光,眼中莹光闪过,南襄偷偷凑到南城耳边问道:“这人看起来气质不凡,是皇子吗?”

    南城辨认一番,点点头,神色有些不明。

    “是宁王。”

    听说是景明帝最喜爱的皇子。

    最后一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不知道为何,这宁王说的越是面面俱到,他心里对这人的印象就越没有底。

    什么人能将话说的如此左右逢源?自然是有心计之人。

    只是自己这妹妹实在单纯,若是与这宁王扯上干系,怕是被利用了还要替他数钱呢。

    只是对于南襄这般年纪的小姑娘来说,总是容易被这人上人吸引目光的,不管萧承泽如何,今日这风头,都让南襄记住了他。

    南城看出来了南襄的心思,只觉有些头痛。

    却说萧承泽,自然是不曾注意到这些目光,只是听着人群中泛起的赞扬声,嘴角也微微上扬,有些挑衅的眼神看向坐在远处的萧承瑜,个中意思不言而喻。

    萧承瑜倒是出乎意料的淡定,只是动作轻轻地放下手中酒盏,回之以浅笑。

    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萧承泽嘴角的笑僵在原地。

    他是真不知道,无论是年龄也好,宠爱也罢,他萧承瑜一样也不占,如果不是那该死的祖规,他谢家算什么东西,他萧承瑜又算什么东西!

    不过当下,还是解决李家这件事首当其冲。

    看了一眼表情有些异样的萧承泽,殷红绡心下暗自惊奇。

    没想到,他萧承泽还是明事理的,竟然没有私下里与李家合作,将这事盖过去。

    如此……难道之前对于萧承泽的敌意,只是她对于皇家本就有的偏见罢了?

    撇开这些事,殷红绡上奏道:“宁王殿下大义,臣也想来解答诸位的疑惑。”

    景明帝眼睛微眯,扫视一眼并肩站立的二人,有些意味不明地开口问道:“殷少将军有何话要说?”

    殷红绡招呼一声,便有人从殿外押送上来几个人,皆以麻布盖头。

    又一声令下,那麻布猝然被揭开。

    忽然看见阳光,那几人有些不适应地遮住了眼。

    众人伸长脖子去看,在他们放下手之时终是看清了,随后便是一阵唏嘘声。

    “李家主!”

    “身后那个!是李家主的近侍!”

    “这……这又是什么情况?!”

    台下议论纷纷,台上景明帝也是仔细打量起了被捆绑在地的李毓。

    李毓简直要羞愤至死,他好歹也是当朝首富,朝廷户部尚书,竟然就这样被大喇喇地捆绑在所有人面前!简直奇耻大辱!

    “李爱卿?”景明帝疑惑开口,不知道殷红绡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殷小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殷红绡回道:“回圣上,末将所押送的并不是什么李家主,而是……”

    “克扣军饷的贪官而已。”

    克扣军饷?贪官?

    众人面面相觑,下巴几乎要惊到了地上。

    萧承泽也没想到还有这一出,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李毓一眼。

    原本只是想断了李家的后,至于李毓,蹦跶不了几年的老家伙,就留着罢了,谁知殷红绡这一剑,竟是直指李家命脉,将这前一天还是风光首富的李家劈了个粉碎。

    景明帝狠狠拍了下龙椅上的扶手,脸色铁青。

    “李毓,殷小将军此话可当真?”

    “老臣没有啊!”李毓跪爬向前,丝毫不顾当下形象,只一个劲地解释道:“老臣……老臣兢兢业业地运送军饷,不曾贪墨一分一毫啊!”

    景明帝闻言,脸色却没有好看半分,因为他心里清楚得很,殷家人几乎是这大虞国第二个洛擎,做不出这等诬蔑之事。

    只是……这事情来的有些太突然,让他有些回转不过来了。

    这李家枝繁叶茂,是该打压一下的,所以他看似将押送军饷这等要事交予李家,实则是为了吸引其他家族对于李家的火力,若是能够出现一两个财力物力能与李家抗衡的家族以此为跳板给李家生出些事端,那自然是他乐见其成的,可如今挑起事的却是殷红绡。

    可殷家并不是什么富庶家族,若是因此斩掉了李家,财富倒是可以充到国库,就如同当年的钟家一样,可以后呢?

    没有丰沃的土壤滋养,大虞国便是失了根基的枯树。

    正在景明帝犹疑之际,殷红绡却仿佛读懂了他的心一般,抛出了一粒定心丸。

    “既然李家主抵死不认罪,末将也无话可说,只是……”殷红绡看向人群中一处,眼神中带了几分尊敬之色,“温家主可听得进去李家主这般狡辩?”

    登时大殿上视线皆集中在一处焦点,只见那本来不起眼的角落顿时像被放大了一般,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可对方却没有丝毫被注视的紧张或不适,反而悠悠然地品着桌上清茗,慢动作地放下茶盏后,拾起桌上折扇缓缓走来。

    “草民温珩,参见圣上。”

    温珩?是谁?

    并没有一人听说过这个十分陌生的名字,殿里又是一番言语交流。

    景明帝想了又想,忽然反应了过来,他不认识温珩,却认的“温”这个姓。

    漕运,温家!

第九十八章 她好不容易安静一次

    当下景明帝便明白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仿佛终于找到了出口一般,景明帝的语气听起来竟是有几分激动:“你可是漕运温家之人?”

    提起温家,可能有人不认识,可若是前面加上“漕运”二字,那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温家也不干别的,光凭着纵横河道这十几年积攒出的家底,便足够与这整个安阳城的富商相抗衡。

    更有人说,这温家的家底根本不只有漕运,漕运只不过是明面上的产业罢了,温家真正的根到底有多深厚,又到底延伸到了多少产业中,根本无从得知。

    人们只知道这温家向来十分低调,甚至于温珩这一出现,根本就无人认得出来,哪里像李家这般招摇,李素那点破事便弄得满城风雨。

    温家……

    景明帝眼中有了神采,说话也有了底气,问道:“温家主可有什么话要说?”

    温珩收起折扇,看似规矩,实则有些不着边际地行了个礼。

    洛禾顿时被吸引过去,这德行,怎么看起来有些眼熟?

    温珩毫不怯场地看了一眼景明帝,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李毓,淡然开口:“草民虽只是个商人,却也懂得军饷是稳重边疆将士的重要物品,在接到货物时便小心又小心地打探到了应运数量,又仔细查看了实际数量,发现虽然分量相同,可载着不同军饷的船只吃水量却不同。”

    “我温家好歹也管辖这方水域十数年,基本的判断能力是有的,当下便派人留下了证据,却也怕打草惊蛇,于是便仔细探查着那些船只的动静,结果没想到,那军饷竟刚好是运往殷少将军所在的岭南,想想殷将军也是火眼金睛,定能识破这些雕虫小技,便收了手。”

    “不错。”殷红绡接着说道,“我与父亲确实发现了军饷的异常之处,也顺着被移花接木的真正军饷一路探查,这才捉到了李家主一行人。”

    “怕无从取证,末将便去求助了温家主,没想到温家主也是如此心细之人,竟留下了船上的假军饷,以及李家的随行侍卫为人证。”

    说完,二人相视点头,又一同看向嘴唇都在打颤的李毓。

    “如此,李家主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温珩手中折扇轻拍着手掌,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还是说,李家主想看温某将那证据和证人都呈上来?”

    “你!”李毓浑浊但尖利的目光一瞬间盯在了温珩身上,仿佛要将他贯穿一般。

    “哈哈哈哈哈……”

    李毓咬牙切齿地看着温珩,苍老又无助的笑声传进每个人的耳中。

    “温家,温珩……哈哈哈哈……你们不就是想要我这首富的位子,等很久了吧……”李毓几欲疯狂,夹杂着记录白发的须发乱糟糟地披在脸上,一双眼中渐渐没了光亮,“好……好啊,竟是栽倒了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手里!老夫……不甘心啊!”

    “李家主此言差矣。”

    温珩故意站的离李毓远了些,似乎在躲避什么脏东西一般,“啪”的一声甩开折扇,温珩将扇面挡在脸前,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之意,“这首富的位子,若是我温家想要,李家主觉得还能有你李家这几年的风光?”

    “你你你!”李毓脏兮兮的手指直指温珩,似乎是见不得有人污蔑李家的地位,扯着嗓子吼道:“你胡说!你温家再好,也不过是困在水面上的旱鸭子罢了!要不然这些年为何进不了安阳城!”

    哼。

    水墨画下,温珩勾起一抹无奈的笑容。

    还不是为了某个暂时不能出风头的人,他才掩盖了锋芒。

    要不然,哪还有他李家蹦跶的份。

    只一个簪月阁,便是他十个李家都看不到头的。

    不屑于再与李素这等接近失心疯的人争执,温珩干脆转过身,向着景明帝说道:“圣上,李家主已经认罪伏法了,草民的任务也完成了,希望圣上能给辛辛苦苦驻守岭南的将士们一个交代,可别寒了将士们的心啊。”

    两大家族相争,李家这在安阳城扎根十年的家族终于栽了次大跟头,可是个换血的好机会。

    好让他们看看清楚,这安阳城,不是什么李家的天下。

    而是姓萧的。

    至于温家,便如李毓说的那般,目前还只是个旱鸭子罢了,等什么时候再枝繁叶茂了,便是同李家一个结局。

    为了维持皇朝的平衡和安稳,赏他们几年的人上人日子,便有收回的那一天。

    只是当年的钟家,倒是个意外。

    只因钟鼎不同李毓一般心里流着贪婪的血,甚至于他都拿钟鼎没办法,一时间竟无法铲除钟家的根基,还是最后李毓出手,这才给钟家安了个贪污的名声,不过这钟家倒也真是不爱财,也不辩解,干脆利落地交上了举家财产,倒是让他处罚都没得借口,只能放了钟家人的性命。

    可如今的李家就不一样了。

    就李毓一家那名声,还有李素最近闹得风风火火那些事,会有人替李家求情才怪。

    想到这,景明帝便十分放心了,既能以充当军饷为名收缴李家的财富,又能铲除李家根基,防止李家东山再起,顺便将这安阳城的势力洗了个牌,简直是一箭三雕。

    于是景明帝看温珩的眼神更加热切了些,这温家出来的可真是太及时了,若不是温珩这次给了李家重重一击,事情也不会如此顺利。

    殷红绡见事情顺利解决了,在与景明帝商量了一番补送军饷的事项之后,便也退下了。

    洛禾这次宴席上倒是格外安静,引得桐儿频频侧目。

    终于,桐儿还是忍不住问道:“小姐,这事是你干的吗?”

    洛禾颇为无语地看了桐儿一眼:“……”

    怎么她好不容易想安安静静地吃个饭,就有人嫌她太过老实了?

    可那个什么温珩,她可是真不知道。

    她顶多就是报个私仇,借萧承泽之手将李素送进了大牢罢了。

    后面的事……前两天满脑子里都是谢南朝,被他缠得有些心烦,就没有再想如何对付李素。

    忽然,洛禾眼前一亮,下意识地看向某人。

第九十九章 怎么谢我,夫人?

    谢南朝!

    她终于想起来温珩那副作风像谁了。

    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可不就是活生生的翻版谢南朝吗。

    想到这,洛禾赶紧看了谢南朝一眼,谢南朝果然也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然后,谢南朝唇动了动。

    洛禾仔细辨认,辨认过后,耳根有些发烫。

    他说的是:“怎么谢我,夫人?”

    夫人你个腿!

    洛禾愤愤地端起冷酒一口灌下,火辣辣的灼烧感直直地钻进喉咙,这才冷静了些。

    谢南朝也就不闹她了,低笑一声,眼睛垂了下来,又回到了刚刚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宴席结束后,洛禾并没有立即回府,而是转头来到了另一个方向。

    那里与外面的世界远远地分离开来,仿佛是另一个区域。

    阴冷潮湿的墙壁上冒着冰冷的露珠,脚底下的石板路透出的凉意直直钻入身体。

    洛禾一边走,一边有些感慨。

    李素这种整日里高枕无忧的贵公子,竟然能忍受得了这般环境,也真是为难他了。

    往前走了不久,洛禾便看到了坐的端庄的李素。

    衣衫十分洁白,就算是在这种污秽的环境下,也没让自己身上沾染一丝尘土。

    还真是,高傲的很啊。

    第一次听到外面传来狱卒之外的声音,李素猛然间睁开眼睛,心情是掩盖不住的激动。

    李家!是不是父亲派人来接他了!

    李素第一次激动地抓住铁栏杆,此刻也不在乎上面的灰尘和锈迹了,任由这些平日里碰都不碰的东西蹭在自己手上,袖子上。

    在李素充满期待的眼神下,洛禾披着斗篷缓缓走来。

    斗篷的帽子压得很低,遮盖住了一双眼睛,只留红润的唇露在外面。

    李素看着看着,心里有些打鼓。

    这是……谁?

    “是李家让你来接我的?”

    李素看面前这人停在了自己面前,不甘心地问道。

    这时,那人却不说话,只是勾起了唇角。

    直到洛禾缓缓掀下斗篷,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出现在了李素面前。

    李素脸上的表情,从惊喜,到惊讶,再到满满的恨意。

    “洛禾!”李素一双眼睛里淬满了凶狠,“怎么会是你!”

    洛禾!洛禾!

    若不是因为这个女人移花接木,他怎会被逼着娶董有仪!若不是这样,董有仪也就不会激起他的杀意!他也就不会沦入到今天这般境地!

    “洛禾!等我出去,一定饶不了你!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李素紧紧地扒着铁栏杆,一张扭曲的脸上青筋暴起,实在可怖得很。

    洛禾也不生气,只是嘴角噙笑,有些无奈地看了李素一眼:“那恐怕,李公子这辈子都看不到我有这一天了。”

    李素愣了愣:“你什么意思?”

    洛禾却不说话了,却状似无意地跟身边桐儿聊起了刚刚宴席上的所见所闻:“桐儿啊,你说这人若是与外界隔离了,还真是可怕啊,竟连这样大的事都不知道……”

    桐儿脑袋转得快极了,马上就知道洛禾想听什么话,于是便跟着说道:“对啊小姐,不仅可怕,还很可怜呢!”

    说完,主仆二人便不顾李素张牙舞爪的模样,转身离去。

    想到什么,洛禾忽然顿住脚步,微微回身。

    “记住了,李公子。我不惹事,却也不怕事,更不怕你来索命。”

    想到李素与李念昔对她使的那些肮脏手段,洛禾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她低头掩盖住,一片阴影洒下来,只有殷红的嘴唇如一缕血迹,挥之不去。

    “只是你可想好了,自己这次的下场是什么,下辈子,可别再遇到我了。”

    讲完话,洛禾便不想在同李素多一秒待在同一处,带着桐儿离去。

    只剩李素无力地滑到在地,曾经被无比嫌弃的茅草地,如今却是一点都在乎。

    他在乎的只有洛禾离开前的那番话。

    什么大事?什么叫下辈子?

    李素眼巴巴地看着同洛禾一起来的狱卒也要离开,扯着嗓子喊道:“你给我站住!”

    那狱卒又乖乖站住了,却再也没有了平日里的谄媚之色。

    “咯噔”一声。

    李素清晰可闻地听到了自己急速的心跳声。

    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发生了什么,可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

    那狱卒面色出乎异常的冷静,他缓缓走近李素,用低沉的声音彻底打破了李素的幻想:“李公子,准备交代后事吧。李家,没了。”

    李家……没了?

    什么叫李家没了!

    李素眼珠子转悠半晌,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他不信!这一定是洛禾为了让他自乱阵脚编出来骗他的谎话!

    李家力量如此雄厚,怎会说没就没!

    他还有押送军饷的父亲!还有嫁到慕容家的李念昔!

    怎么会!

    当下也不管手中疼痛,李素紧紧揪住狱卒的盔甲,满眼血丝地质问道:“你这个贱奴!谁给你的胆子诅咒我李家!本公子给你一个机会重新说一遍刚刚的话,否则,等本公子出去,就灭了你全家!”

    咬牙切齿,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吐出最后几个字,李素的手被狱卒猛地甩开。

    李素不可置信地看着狱卒,就是这个小狱卒,每日都来巴结他,告诉他李家马上就会来救他出去,来寻求李家的庇佑,像条狗一样的求他!

    可如今却是从头到脚都变了嘴脸。

    那狱卒阴冷一笑,说道:“我有自己的主子,是不是贱奴还轮不到李公子来评判。”

    “李公子既然这么想死个明白,那我就如实相告了,只希望……李公子可不要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啊!”

    “你李家向来欺软怕硬,此次李毓更是贪墨分发给岭南将士的军饷,却不料偷鸡不成蚀把米,被殷将军父女发现,又被漕运温家拿捏住了把柄,圣上大怒,已经下令,李家下人,发配岭南,主谋李毓……斩!”

    “轰”的一声,李素的脑中几乎要炸开,嗡嗡作响。

    怎么会这样……

    圣上他,要父亲死?

    还未接受这个事实,那狱卒又接着说道:“至于李公子你,人家董侍郎痛失爱女,可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好一顿哭诉,没了李家傍身,公子觉得,您还有活路?”

第一百章 御花园

    狱卒说完这番话后便离去了,只留无力的李素一人瘫软在地,双手紧紧扣在头上,一双眸子里满是愕人的红血丝,他瞳孔剧烈收缩着,干涸出裂缝的嘴唇张张合合,来回嘟囔着:“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怎会败在洛禾手里?

    他是谁,他是李素!在这安阳城中谁不得给他李家几分薄面!可洛禾呢,她不过是洛擎的女儿,圣上本来就有打压洛擎之意,她到底是借着谁的势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恍惚间,李素竟从心底里对洛禾生出了几分畏惧感。

    洛禾……她到底是什么人?

    大虞国,阳春三月。

    正是春意盎然的季节,紫藤花开始从盘绕在木桩上的根茎中冒出嫩芽,极具生命力地,占据了一方天地。一片阴影打下来,让人有些压抑。

    平静的夕阳下,众人伴着被染成血色的一角天空议论纷纷,有人大声叫好,有人如释重负。

    圣上传喻,李家家主,当朝户部尚书,贪污运往岭南要地的军饷,罪不可恕,故李毓,斩立决,李家直系亲属,一律发配岭南充军。

    而李家嫡子李素,因涉嫌杀害董侍郎之女,身盖一条人命,执以绞刑。

    此番圣旨一下,安阳城内骚动不已,作为安阳城十年根基的李家轰然倒塌,李家家财纷纷充入国库,可这安阳城的局势到底是变了。

    许多本来在李家的挤压下无从生存的商家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大抵是想同当年的李家一样,一跃成为这安阳城首屈一指的商户,在这京城横着走。

    只是倒也十分怪异,虽然没了李家这个大头,但是总有一些名不见经传的铺子在各行业遥遥领先,却又不报团,分散得很。

    许久都没有看到能当做下一个李家来扶植的字号,景明帝有些头疼。

    “啪”的一声,景明帝甩下手中奏折,无奈地捏了捏眉心,这些个零散的商铺虽然势头好,可是一个个地却仿佛商量好了一般,胸无大志,竟然连他令人暗中许诺的朝中重职都不要!真是猪油蒙了心,蠢得很!

    有些浑浊的眼睛微微张开,景明帝忍不住轻咳几声,咳声带着几分藕断丝连的感觉,像是有什么病症。

    唉,难道,让这温家入驻京城,是命中注定之事?

    御花园内,两道修长身影并肩而立,一人身着紫色蟒袍,头戴绣七珠玉冠,另一人看起来则一副温润公子的模样,剑眉下一双含情眼,浑身不带一丝厉色。

    “那个温珩,你可有联系到?”

    听到萧承泽发问,慕容青和这才想起来,那天回朝宴后萧承泽便命自己暗地里去与温珩牵线,只是自己忙于家事,心里又乱糟糟的,竟是将这件事给忘了。

    有些惭愧地低了低头,慕容青和回道:“没有,臣最近在安抚贱内,分不出身。”

    从慕容青和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责备之意,萧承泽微微蹙眉。

    是了,他在对付李家时,的确没有顾忌李家与慕容家的裙带关系,慕容青和的态度在他预料之中。

    想到慕容家对于他来说还是有用的,萧承泽拍了拍慕容青和的肩膀,轻声安慰道:“李毓与李素这次是太过莽撞了,本王保不住,只能舍弃,青和,你也不想想,就算这次本王替李素遮盖住了那件事,李毓贪墨军饷在先,难道他李素作为李毓的嫡子,能有活路?”

    “能将李念昔为你保下来,已经是本王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了。”

    慕容青和长叹一声,他知道萧承泽说的都是事实,可是,萧承泽这番过河拆桥的行为,着实是让他有些看不过去。

    见慕容青和仍是一副闷样,萧承泽也不勉强他了,便说道:“如此,温家的事我会交给别人去做,你先好好休息吧。”

    闻言,慕容青和反应了半晌,才想起来谢恩,谢恩过后,便出宫去了。

    萧承泽看着慕容青和离去的背影,眸色深深。

    却在这时,自身边草丛里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萧承泽当下便十分警惕地大喝道:“什么人?”

    心里却是剧烈跳动着,方才他与慕容青和谈的话,说深不深,说浅却也不浅。

    总归是不能让人听到的。

    正欲走过去一探究竟,萧承泽却看到自那刚刚生出绿芽的草丛里慢悠悠探出了一刻圆脑袋。

    多少沾上了些碎草叶,南襄有些尴尬地抓抓头发丝,面色微红地走了出来。

    “见过宁王殿下。”

    南襄规矩行礼,可视线却总是悄悄看向萧承泽。

    萧承泽慢慢松开握紧的拳头,这个女孩他认识,是宴会上献舞的东陵国公主。

    名字,倒是不记得了。

    “公主不必多礼。”十分客气地虚扶一把,萧承泽又回到了谦谦君子的模样。

    所以南襄一抬起头,撞入眼底的便是一张好看到过分的脸,眉如墨画,鬓若刀裁,特别是一双眼睛里,此刻全是自己。

    南襄有些痴痴的,红了脸。

    萧承泽见状,伸手探上了南襄的额头,倒也知礼,并没有碰到,只是虚探一下,问道:“公主脸似乎有些红,可是对这大虞国的环境有些不适应,生病了?”

    感受到隔空传来的温度,南襄的心跳的有些快,脸直接红到了耳根。

    “没……没有……”

    连连摆手,南襄仓皇后退,一溜烟逃了开来。

    萧承泽的手还悬在半空中,看到南襄仓皇离去的背影,眸中闪过一抹亮色,萧承泽脸上玩味地笑着。

    这东陵国公主,还真是有趣。

    南襄直到跑回了寝宫,这才缓了过来。

    只是手上还是一副小女儿作态,有些紧张地绞着袖子,南襄又想起来那个陌生男人探过来的手,脸上又有些发烫。

    从小到大,除了太子哥哥,还从未有人离她这样近过……

    当日宴会上,她便被那宁王一副正派作风吸引去了目光,后来总是会不自觉地想起他来。今日在御花园闲逛,听到声音十分像他,不知怎么的,就走了过去。

    待看到那人真的是他时,又不敢出来见面了。

    直到他喊自己……

第一百零一章 红缨枪

    墨居。

    慕容青和抬头看到牌匾上规规整整的两个字,眼中闪过一抹神采。

    却在转瞬之间被浇灭。

    他怎么走到这来了。

    墨居,不是洛禾的住处么,他怎会来这?

    只是在宫里同萧承泽谈完话之后,便心不在焉地出了宫,又漫无目的地走着,竟然就走到这了。

    洛禾。

    一想到这个名字,想到她的脸,还有那双总是带着疏离和敌意的眼睛,慕容青和的心就像被一双大手攥紧了一般。

    他虽然护着李念昔,可到底还是出自责任。

    心里却是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心不在李念昔身上。

    慕容青和有些疲惫的目光从门缝看进去,只见一身红衣的少女少见地将一头乌发高高束起,露出小巧精致的脸庞,明艳的五官十分灵动,她一身窄身骑服,手中颠着一把红缨枪,跃跃欲试。

    不知为何,方才还揪紧一般疼痛的心,在看到少女脸上自信又明媚的笑容时,那疼痛感竟是不自觉地缓解了几分。

    慕容青和嘴角的笑僵在脸上,蓦地反应过来。

    看着洛禾的笑,自己竟然也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说不清楚心里什么滋味,慕容青和垂下头,似乎自从那日圣上生辰宴之上,被洛禾一击而败后,他原本的骄傲就破碎一地,倒是一整颗完完整整的心,全然放到了她人身上。

    可那地方对于他来说却偏偏是凛冬寒秋,每每一个表情,一句话都能将他打的措手不及。

    又像是沼泽,他越是挣扎,陷得,就越深。

    洛禾啊洛禾。

    如果有一天,你我之间真正站到了对立面,我要拿你如何是好……

    不敢再继续停留下去,慕容青和有些沉重的步伐被斜下的太阳拉出好长一道身影,明明是春日,却是有些萧条。

    墨居内,洛禾抛起红缨枪,又稳稳接住,眸光一狠,“唰!”的一声,手中长枪划过一阵残影,而另一边的草把子则被贯穿了个透彻。

    “好!小姐真棒!”

    桐儿在一旁蹦跳欢呼,却被一阵冰冷的声音打断:“好什么好!”

    洛擎有些严厉地走过来,拍了一下洛禾的头:“一看就是在敷衍!你若是拿出当年练暗器的七分力气来练这枪,它就不应该只甩到这!”

    洛禾努努嘴,她是真的不想学枪。

    父亲也一向不管自己用什么武器的,可自从跟随钟伯父出镖回来之后,便像变了个人似的,还说自己路上亲手打磨了这把红缨枪,让她好好练。

    只是洛擎盯得紧,无奈,洛禾只得甩甩手腕,接过桐儿捡回来的红缨枪,接着耍弄起来。

    不过抱怨归抱怨,这红缨枪倒是一柄绝好的武器。

    银墨色的枪柄泛着淡淡的光辉,枪下一缕红缨是歃血般的红,红樱之上,银枪尖锐无比,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人贯穿一般,横过之地闪出一片戾气。

    洛擎看着庭院中舞着红缨枪的洛禾,眼神一动不动。

    仿佛在透过洛禾的身影,看什么遥远的人一般。

    夜晚很快降临,洛禾拖着疲惫的身躯躺在木桶里,冒着氤氲热气的水稍微洗去了几分白日里的疲乏,伸出双手,几乎可见微小的伤痕布满了整个手掌,洛禾瘪瘪嘴,仿佛一天之间,自己又回到了当年那个被师父天天打到哭的小奶娃。

    只是……那时候日子虽然苦,却也是苦中作乐。

    与师伯一起捉弄师父,往她的酒壶里掺水,结果被师父罚着顶了三天的水桶。

    和师父一起背着师伯烤叫花鸡,然后便一个月没在落英谷看到野鸡的身影。

    后来便看到了满身鸡毛的师伯,还有提着棍子从师伯屋里走出来的师父,以及师父身后蜂拥而出的一片野鸡。

    洛禾将整个身体都埋进水中,眼角似乎闪过一丝晶莹,却很快混杂进水中。

    紧紧磕住下唇,抑制不住的思念忽然涌上心头。

    她真的好想回去。

    哪怕通往过去的路上一片杀域,哪怕要她遍体鳞伤,她也想回去。

    先回到见娘亲最后一面之时,然后带活着的父亲母亲同师父师伯一起团聚。

    “阿禾?”

    门外传来钟怀生的敲门声,洛禾猛地醒转过来,“哗啦”一声,洛禾蹿出水面,迅速穿戴好衣裳,这才走到门前,将门打了开来。

    “有事吗,怀生哥哥?”

    尚未从刚刚的情绪中走出来,洛禾的声音还带着一丝哭腔。

    钟怀生也有所察觉,又看到洛禾微红的眼角,有些磕出血的下唇,好像能够想象到洛禾一人暗中哭泣,却强忍着不发出声音的模样。

    顿时便有些心疼,钟怀生抬手想去揉洛禾的头。

    却被洛禾不动声色地闪了过去。

    钟怀生的手僵持在半空中,笑得有些苦涩。

    “你没事吧,阿禾?”

    他只是听洛离说白日里洛擎训练狠了些,想着洛禾第一次练枪,总是会落下些许伤痕的,于是便来给她送这去伤痕的药膏,却没想到,竟然见到了洛禾此刻的模样。

    钟怀生有些移不开眼睛,他本就喜欢洛禾,自然是觉得洛禾无论怎样都好看的。只是现在的洛禾却与平时不同,没有白日里那般让人不自觉远离的戾气,也没有笑容下暗含的疏离。

    此刻的她仿佛卸下了所有伪装和盔甲,像是一碰就碎的琉璃。

    洛禾微微摇头,道了声谢,便接过了钟怀生手中递过来的药。

    相对无言,钟怀生见洛禾也实在是累了的样子,便转身离去。

    洛禾这才合上门,拢了拢肩上披的斗篷,洛禾转身回走。

    只是还未来得及转身,便感受到腰际上揽过一只修长的手,拢着自己倒退一步,后背直直撞入宽阔的胸膛。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洛禾放下了眼中升起的一抹戒备,伸手覆上了腰际上的手。

    谢南朝的手还带着外面的丝丝凉意,从指尖传过来,让她生出了几分意识。

    “你怎么来了。”

    有些有气无力地,洛禾微微回头。

    “来睡觉。”

    谢南朝低沉有磁性的声音有些醉人,咫尺距离之间,空气有些温热。

    趁洛禾不注意,谢南朝一个用力,便将洛禾抱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洛禾起身之时,手中攥着的药瓶被谢南朝腰间悬挂的玉佩碰了个正着,清脆一声响,药瓶轱辘几下后落地。

第一百零二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许是真的累了,洛禾刚一沾到枕头,困意就猛然袭来。

    洛禾眼睛张张合合,余光看到躺在身旁的身影,心里涌上一股莫大的安全感,用入睡前的最后一丝力气和意识向他伸出了手。

    谢南朝一只手握紧纤细的手指,另一只手轻轻拍打着洛禾的后背,为她掖好被角。

    似乎是觉得舒服了,怀中小丫头睡梦中又往他怀里蹭了蹭,整个人弓在自己怀里。

    下巴被洛禾蹭的有些痒,谢南朝笑得却十分满足。

    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柔和,谢南朝的眼皮也开始打架。

    寂静的夜里,满月生怕打扰了这安稳的睡梦,逐渐隐入云后。

    世界,一片祥和。

    春日里正是百花齐盛的季节,尤其是皇宫御花园,本就是为各大宠妃所建,里头更是少不了女儿家们最爱的奇花异草。

    今年也是奇了,本来这御花园百花盛开之景是十分难得一见的,可容贵妃却忽然提出要邀请京中各门贵女前来赏花。

    于是不少能攀得上地位的闺门女子纷纷打扮起了自己,只求在容贵妃面前能留下个好印象。

    尤其是从小习舞的一些女儿家,更是想着说不定能像洛星月一般凭借一舞便入了容贵妃的眼。

    所以几乎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什么百花宴只是个噱头罢了,容贵妃真正的目的,怕是要给宁王殿下物色宁王妃呢。

    想到丰神俊朗的萧承泽,不少人更是心动不已。

    “百花宴,容贵妃。”

    洛禾舀着碗里的粥,脸上兴致缺缺。

    真是麻烦极了。

    这皇家人平日里都没有自己的生活吗,只知道这个宴那个宴。前段时间刚应付过去一场回朝宴,转眼又来一个百花宴,烦不烦。

    洛禾紧紧地皱着眉头,像个小老太婆。

    谢南朝看着看着,低笑一声,揉了把洛禾的头:“放心,有我呢。”

    洛禾往嘴里送粥的手停了下来,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也去赏花?”

    不是说京中贵女吗?谢南朝算哪门子贵女。

    知道洛禾想歪了,谢南朝嘴角抽了抽,将一块玉雪可爱的糯米团子塞进洛禾口中:“多吃点,长脑子!”

    或许是这言语暗示的作用,洛禾猛然想起来,在外人眼里,谢南朝可是个行事毫无章法的纨绔子弟。去个百花宴又如何,根本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想到这,洛禾又安稳地吃起了饭。

    用完早饭,谢南朝便兀自离开了,门外果然送来了皇宫的帖子,倒是怪事碰一块了,这帖子不仅给了洛禾,还给了钟瑶。

    按理来说,这钟家不在朝,帖子应当是送不到钟瑶手上的,可她却偏偏就是收到了。

    洛禾心里有些不稳,她一个人怎样都好说,怕就怕有人看她不惯却没办法,便拿钟瑶做筏子。

    只是容贵妃帖子都下了,钟瑶若是不去,往严重里说便是蔑视皇家的威严,若被有心人利用起来,又是一项不小的罪状。

    思来想去,洛禾还是决定带钟瑶前往。

    未知的路,总比死路要好走一些。

    百花宴那天,御花园热闹非凡。

    一眼望去,花海里散布着星星点点的各色纱裙,比起这百花齐放的盛景来,竟是丝毫都不逊色。

    相识的好友往往结伴而行,纷纷议论着彼此今日的穿着打扮,衣裳首饰。

    只是来了这御花园之后,洛禾才真正明白过来早上谢南朝说让她长脑子是何意思。

    只见人群中不仅有各家女儿,也偶尔可见几道挺拔如松的身影,比如她前面这位。

    慕容青和。

    真是巧了。

    “慕容公子竟然有如此闲情逸致,还懂得赏花呢。”

    慕容青和愣了愣,片刻后,眼中闪过一抹遗憾之色,才说道:“洛小姐见笑了,我是陪……陪念昔来的。”

    忽然想到李念昔对洛禾所做之事,慕容青和一阵心虚,竟是有些不敢提起李念昔的名字。

    洛禾明白的很,却也只是笑了笑:“容贵妃亲自相邀,这百花宴定当是十分夺目,只希望李小姐专心一些,可别再轻重不分了才是。”

    如上次那般,明明是自己的婚事,却用来做筏子,给李素牵线,妄图让她身败名裂。

    洛禾泛着寒光的眼神冷不丁地看过来,慕容青和迟滞了一下,才点点头。

    他听出了洛禾的言外之意,便是让他看好李念昔,别去招惹她。

    心里蓦地一痛,他怎会对她不利?难道在她的心目中,自己竟是如此不齿之人吗?

    迟迟不肯收回目光,慕容青和视线追随着洛禾离去的背影,却没发现身后一道瘦弱的身影站立良久。

    骨节相碰的声音清晰可闻,指甲几乎要揉进肉里,压出一道道血印。

    李念昔牙齿紧紧咬着下唇,看着洛禾离去的身影,还有慕容青和一动不动的眼神,眼中几欲冒火。

    洛禾!

    都是拜你所赐,我才会一无所有!

    一无所有啊……

    李家,没有了。

    父亲,哥哥,也没有了。

    更重要的是,你连我最后拥有的一点,青和的爱,都要夺走。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今日赏花流程颇为自由,曲折的小溪载着盛满各式各样精致糕点的盘子汩汩流动,若是有人饥饿便可自取,除此之外,便再无规矩了。

    洛禾不懂花,可钟瑶却是有几分喜爱的,于是便也陪着她左右观赏着。

    这边尽是女儿家娇俏的打闹声,却忽然从另外一角传来了一声声低呼。

    洛禾和钟瑶看过去,只见几道身影迎面而来,女子们便自发地让出了一条道路,几名衣着显贵的男子伴着朗声笑语走来。

    打头的便是萧承泽,身后几位皇子纷纷同他说着什么,萧承泽听了,连连推脱不已。

    自古无情帝王家,这萧家更是如此。

    太子年幼不得势,而宁王适龄太得势,完完全全是两个极端,以至于平日里大臣们议论的重心永远是太子和宁王,其余皇子的存在度极低,便只能一边倒地依靠萧承泽,都说大树底下好乘凉,古人诚不欺我。

    梁王看向那流水边端坐的少女,对着萧承泽打趣道:“容贵妃这次为了给宁王兄选妃可真是用了心思了,二哥可不要辜负贵妃娘娘的一片心意啊。”

    萧承泽连连摆头:“三弟说笑了,母妃本就是爱花之人,此番只是为了赏花罢了,哪里是为了本王的婚事。”

第一百零三章 当众刁难

    萧承珏与身旁的萧承恒相视一眼,纷纷闪过一丝不屑。

    他二人是一母所出,奈何母妃却不受宠,虽然育有二字,却改变不了母妃宫女这一出身,无奈,从母妃那得不到任何助力,兄弟俩便只能将心思用到了讨好萧承泽身上。

    至于萧承瑜,不过是仗着谢家的出身空有个太子名号罢了,这满朝文武百官谁人不知,改立太子,是早晚的事。

    而能被容贵妃定为宁王妃的女子,必定要能配得上萧承泽目前的地位,不仅如此,还要能够保证萧承泽登上那九五至尊之位。

    前些日子里容贵妃对洛家那小丫头刮目相看,便有人以为这事已经尘埃落定了,定是容贵妃看上了洛擎在朝中举足轻重的地位,想着怎么说洛星月都是与洛擎沾亲带故的,总归差不了。

    可谁知后来又出了那么多的事情,先是洛星月莫名其妙地被什么贼人暗害,后来洛家又闹分家,生生将这段还未成型的姻缘给斩断了。

    可这次容贵妃又忽然召开什么赏花宴,众人便又纷纷猜测不已,思来想去,便觉得容贵妃定是看上了刚刚回朝的殷红绡,不然这赏花宴早不开晚不开,非得等人家回来了再开。

    如此这萧承泽如同得了殷家的助力,便真正算在这朝中站稳了,毕竟上有圣上和容贵妃的宠爱,下有岭南殷家军的支撑,这前途可谓是一片光明。

    兄弟几人也是由此看出时局已然到了关键点,纷纷又来与萧承泽表明忠心来了。

    此时,容贵妃姗姗来迟,身后几名宫女提着曳地的裙摆走在后面。

    “诸位对这御花园美景可还满意?”

    容贵妃言笑晏晏,举手投足间尽是端庄之气。

    见容贵妃前来,众人纷纷福身行礼,梁羽更是一路小跑过去,热切地挽住容贵妃的手臂,笑道:“姑姑设的宴自然是满意的,只是羽儿觉得这花再多再美,也不及姑姑十分之一的好看!”

    容贵妃被梁羽这话逗得掩唇直笑,眉眼都笑弯了。故意点点梁羽的额头,容贵妃嗔怒道:“你这丫头,尽知道打趣本宫。”

    梁羽见状,撒娇撒的更厉害了,整个人都伏在容贵妃身上,却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凑近了问道:“羽儿让姑姑帮的忙,姑姑可做了?”

    容贵妃闻言,笑容僵住了一瞬,却瞬间恢复满面。

    一边轻轻抚摸着梁羽的乌发,容贵妃低声说道:“放心吧,我家羽儿定能如愿以偿。”

    梁羽听罢,内心雀跃一番,脸上惊喜之色掩盖不住。

    众人将二人的互动看在眼里,纷纷羡慕梁羽这命实在是好,容贵妃出身梁家,对这小侄女自然是顶顶宠爱的,这不,同是朝官之女,她们就得规规矩矩地行礼,甚至不敢僭越半分,可人家梁羽呢,就算再逾矩也不为过。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洛禾与钟瑶站在最后,觉得有些无聊,便自顾自地吃起了糕点,做成花朵状的糕点入口即化,倒是美味极了。

    只是不会所有人都同她一般兴致缺缺,就如同梁羽一般,一双眼睛熠熠生辉地扫视着各处,像是在找寻什么东西。

    洛禾吃的口中有些发甜,舔舔嘴唇,却还是有些想念方才的味道,于是便又探出了手,想着再吃最后一个便好。

    却是抓了个空。

    凭空里窜出来一只修长的手,将那糕点整盘给端到了远处。洛禾手停在半空中,脸有些不满的鼓起。

    “吃太多甜,对身体不好。”

    谢南朝理所应当地将糕点放回水流上,轻便的盘子随着水流很快漂远。

    洛禾一双含着怒气的眸子盯上谢南朝那张似笑非笑的脸,移开视线不看他。

    谢南朝眉毛动了动,小丫头,气性还挺大。

    “今天吃太多了,改天再吃。”

    洛禾低头摆弄袖子上的珠花,还是不理他。

    谢南朝好笑地扯了扯嘴角,双手环在胸前。怎么,还哄不好了?

    “你若是喜欢,改天派个厨子给你?”

    洛禾闻言,终于给了谢南朝一个眼神。见他并不像是开玩笑,洛禾赶紧说道:“还是算了吧,我就是太无聊了。也没别的事可干,至于这些甜腻腻的东西……”

    “不喜欢。”

    洛禾说着不喜欢,然后悄悄看了漂到远处的盘子一眼。

    软糯的糯米粉被捏成了小兔子的形状。

    不自觉地舔舔嘴唇。唔……还是很可爱的嘛。

    谢南朝拉长语气“哦”了一声,并没有戳破。

    殊不知,二人的互动却被一名丫鬟看在了眼里,那丫鬟心下大惊,连忙一路小跑离开。

    梁羽正与萧承泽说着什么,面上似乎带了几分恳求之意,看到丫鬟跑过来,眼中闪过一抹精光,赶紧问道:“怎么样?”

    那丫鬟目光有些犹疑,生怕梁羽生气迁怒自己,却还是不敢隐瞒,凑到梁羽耳边轻声言语。

    “什么?”

    梁羽的脸色从震惊,到逐渐酝酿出一丝怒气。

    洛禾!她竟然同阿朝哥哥在一起!两人还十分熟悉的样子!

    她怎么敢!

    梁羽登时便不管站在原地的萧承泽,一路带风地向着洛禾的位置走去,却发现洛禾早已不在原来的位子上,只是旁边还坐着同洛禾一起来的钟瑶。

    忽然想到了什么,梁羽顿住的脚步再次向前,径直坐在了钟瑶身边。

    钟瑶感觉到身边有人过来,心想是洛禾回来了,刚刚叫出“阿禾”,便猛然看到梁羽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自觉不妙,钟瑶不想给洛禾惹麻烦,便要让开。

    却没想到梁羽竟是将对洛禾的怒气全然撒在了钟瑶身上,语气有些尖利地质问道:“如果没记错的话,姑姑只是给文武百官家中年轻女眷下了帖子,不知钟小姐的父亲,在朝中任何官职呢?”

    钟瑶听着,慢慢攥紧了手。

    钟家布衣之身,众人皆知。

    可她梁羽却偏偏问起这样一个问题,除了故意要下钟瑶的面子,再也没有什么其他的理由了。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钟瑶也不是什么将别人给的委屈打碎了往肚子里咽的人。

    做人,无非是你让我一分,我退你一分。可梁羽如此蛮不讲理,她无法忍气吞声。

    当下,钟瑶便回道:“梁小姐说笑了,虽然父亲不任半职,可我今日也的确是带着帖子来的。若是梁小姐对容贵妃这一安排有所不满,不如直接去问容贵妃为何给我下帖子。”

第一百零四章 夺萃

    梁羽听到钟瑶竟然直接出言反驳自己,惊得跳脚。

    这钟瑶平日里看起来唯唯诺诺的,没想到啊,竟然还是个有血性的!

    当时对洛禾的怨气又加上被钟瑶顶撞后的恼羞成怒便混杂在一起,梁羽低吼道:“大胆,我姑姑的心思也是你能去揣摩的?”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洛禾刚刚去了一趟净房,回来便看到方才落座的地方围满了人。

    想到钟瑶还在原地,当下心里便觉得不妙,洛禾赶紧加快了脚步。

    梁羽那边正欲继续发作,却见眼前忽然闪过一道身影,将钟瑶完整挡在了身后。

    梁羽更气了,却听迎面传来一阵轻快的声音:“梁小姐息怒,这位钟小姐是本太子拜托容贵妃下帖子的,若是有什么误会,本太子在这给梁小姐说一声抱歉。”

    闻言,梁羽秀眉紧紧蹙起。

    哪里是钟瑶有没有资格来这的问题,明明她只是寻个筏子找钟瑶和洛禾的不痛快罢了。可眼前这人却是东陵国的太子,虽说此次来大虞国是有所请求,可到底人家也是个太子……

    想到这,梁羽满腔的怒气只好暂且收了起来,顺着南城的话说道:“原来如此,也是钟小姐没有提前告诉本小姐,要不然也就没这些麻烦了。”

    南城微微皱眉,到底这梁羽还是要怪罪一番,可实在不是什么友好的姑娘。

    洛禾看南城替钟瑶出了头,这也才想明白为何容贵妃无缘无故地会给钟瑶下帖子,却原来是南城的原因。

    只是南城又为何特地请求容贵妃这事呢?

    难不成……

    看到南城将钟瑶护在身后的样子,洛禾心底生出了一丝不妙。

    今日,应当让哥哥跟来的,真是大意了。

    不过这梁羽莫名其妙来找她麻烦又是为何?

    洛禾无奈地揉揉手腕,是嫌她那两个好姐妹,洛星月和董有仪……死得不够惨吗?

    梁羽自洛禾那处回去,心中怒气却未解半分,没有看到谢南朝来亲近自己半分,却屡屡听说他与洛禾的事。

    从那次伪装成行商从山贼手中将洛禾救出来,还当众证明她的清白,再到冬猎时在山谷中为救洛禾身受重伤……

    梁羽几乎要将手中茶盏攥碎。

    难不成……阿朝哥哥……阿朝哥哥他看上洛禾了?

    “不可以……”想到什么,梁羽五官几乎要扭曲在一起,低声呢喃道:“阿朝哥哥,他是我很早就喜欢的……洛禾是什么东西……她才认识阿朝哥哥多久!她没有资格!”

    不敢再犹豫,梁羽迫不及待地想当着洛禾的面宣誓主权,于是便着急地给容贵妃使了个眼色。

    容贵妃接收到梁羽的信号,轻轻放下手中糕点,仍然是一副端庄的样子。

    她轻咳一声,看向梁羽说道:“眨眼这么些年都过去了,本宫的羽儿也长大了,真是恍如昨日啊。”

    梁羽赶紧附和道:“是呢,想想羽儿小时候,姑姑还带着羽儿一起玩耍,叫什么来着……哦,是‘夺萃’!小时候羽儿最喜欢这个了!”

    夺萃。便是四人之间,两两一组,每组中有一人将宝物藏在身上,另一人则负责守护同伴和宝物,两组之间互相抢夺,若是一方的宝物被夺走,或者主动交出来,那便算输了。

    容贵妃似乎真的想起了久远的岁月里,在她还未住进这皇宫之时,确实是自由自在地带着梁羽玩耍,将她当做亲生女儿一般。

    众人见姑侄二人之间如此温馨,便忍不住提议道:“今日这御花园如此宽敞,不如就再让人为贵妃娘娘表演一次夺萃,好让娘娘圆了这个心愿。”

    容贵妃闻言,眼中眸光闪闪,却还是推辞道:“罢了罢了,今日人人自由,没必要为了本宫一人耽搁大家的兴致。”

    只是容贵妃这一谦让,倒让底下劝说的声音更热闹了,甚至有人还自发地跃跃欲试了起来。

    这时候,梁羽忽然站起,缓缓走到某一处角落,轻声问道:“想来姑姑也是想看的,羽儿想让姑姑开心一些,不知道阿朝哥哥愿不愿意同我一队呢?”

    登时,所有的声音归于沉寂,视线的焦点集中在一个人身上。

    他一袭黑衣,在莺莺燕燕中总是格外惹眼,更何况还生了一副惹眼的样貌。

    登时便有人瘪了瘪嘴,本来还兴致勃勃地帮衬着梁羽说话,如今看梁羽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在谢南朝身上,便有些不悦了。

    虽然梁羽喜欢谢南朝是整个闺中人尽皆知之事,可谢南朝从未有过回应也是大家都知道的。

    再说了,那谢南朝家世样貌皆是上乘,就算梁羽早早就占下了,也难免有人动心。

    更何况这谢南朝并不喜欢梁羽了。

    今日也一样,谢南朝没看梁羽,只是懒洋洋地靠在墙上,手中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柄匕首。

    容贵妃见状,温和地笑道:“南朝这孩子,就是性子冷,不过内心是善良的,总不能眼睁睁地看你羽儿妹妹一直干站着吧。来,承泽,本宫的确是有些怀念这‘夺萃’了,你找个人,同他们两个一起,给本宫表演一个可好?”

    他们两个……

    这话听起来,总有一些要将谢南朝和梁羽凑在一起的意思。

    梁羽见容贵妃发了话,心里终于轻了轻,眼睛转了转,又像萧承泽提议道:“表哥,我记得洛禾是会些武艺的,不如你就与她一组,如何?”

    闻言,一直面无表情的谢南朝面色微变。

    萧承泽长叹一声,刚刚梁羽便与他商量这事了,他犹豫了,只是如今已然赶鸭子上架,便惯着她吧。

    思及此处,萧承泽应道:“也好。”

    随后便看向洛禾:“洛小姐意下如何?”

    好不容易等那盘糕点再次转到自己面前,洛禾听到有人叫自己,眼中的亮光登时被冷凝住。

    整个背像是僵持在了原地,洛禾紧紧盯着不远处的小白兔不放,抽空回道:“我,都可以。”

    此言一出,园中的某一处地方气温骤降,谢南朝一双眼睛里淬满了寒光。

    这小丫头,还想同别人一组?

    做梦。

第一百零五章 阿禾

    不再犹豫,谢南朝猛然起身,挺拔的身姿径直越过梁羽,却是一眼都没看她。

    直到停在洛禾面前,谢南朝好看的睫毛抬了抬,黝黑的眸子里流露着婉转的幽光,他的唇总是很红,染血一般的红。

    此刻那红唇轻启,语调轻而慢。

    “早就见过洛小姐身手不凡,谢某仰慕已久,不知可有这个荣幸,将谢某信任之物交予小姐保管,同谢某一同完成这场夺萃?”

    谢南朝话音刚落,在场各位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又下意识地看向梁羽。

    此刻的梁羽,又羞又愤,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仿佛这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在嘲笑自己。看吧,人家谢南朝从来都没有想过要选你,一切都是你自作多情罢了。

    容贵妃也是愣了愣,她有想过谢南朝回拒绝,还想好了逼谢南朝就范的说辞,可她确实没想到,没想到谢南朝就这样干脆的选了洛禾。

    只是眸光流转间,容贵妃看到一处角落里静默的身影,若有所思。

    洛禾用跟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谢南朝,他叫她什么?洛小姐?

    哼,好得很。

    勾唇一笑,洛禾客客气气地回道:“谢侯爷诚心相邀,洛某荣幸之至。”

    谢南朝眉角抽了抽,小丫头,真记仇。

    梁羽几乎要崩溃,强忍着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却听容贵妃忽然道:“既然南朝选了个有身手的,不如羽儿就别掺和这些武人的事了,让承泽另外再选,可好?”

    “我……”

    梁羽十分委屈地看着容贵妃,下意识地就要拒绝。

    这个能近距离被阿朝哥哥保护的机会是她提出来的,结果到最后要将她踢出去,凭什么!她要玩!要让洛禾离阿朝哥哥远些!

    可是容贵妃却暗中对她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姑姑自有安排,羽儿别任性。”

    至此,梁羽彻底失去了借此机会接近谢南朝的希望。

    凭什么!本来事情进行的好好的,只要阿朝哥哥答应了,那便要好好护着自己和手中的至宝,到时候在外面一传,小打小闹也能说成真的,那样所有人都能知道,阿朝哥哥心里也是由她的,所以才会护着她……

    可现在一切都没有了!

    眼中几乎要淬出毒来,梁羽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场中的洛禾,脸上毫无血色。

    萧承泽听到容贵妃的安排,虽然不知道容贵妃此番打的什么算盘,却还是照做了,正打算在人群中寻个眼熟之人时,却听容贵妃十分惊喜地说道:“对了,既然洛小姐是个武艺傍身的,不如就由红绡来与承泽一队,如何?”

    殷红绡故意坐得远远的,只刚刚抬头看了眼谢南朝的动作。

    不曾想,如今却是热闹轮到自己头上了。

    了解来龙去脉后,殷红绡微微点头,又规矩地向萧承泽行了礼,全然不顾身后一些窃窃私语。

    “看容贵妃这安排,果然是为了殷小将军才摆的今天的宴席啊。”

    萧承恒啧啧感叹,只是这容贵妃还真是心思玲珑,竟能想出这种主意来将萧承泽同殷红绡绑在一起。

    身旁的萧承珏面色微沉,有些庆幸当时的战队是正确的。

    如今看来,这天下,很快便是萧承泽的了。

    待殷红绡真正成为宁王妃之后。

    见殷红绡答应得爽快,容贵妃又笑了笑,从璞玉般白嫩的手腕上摘下一柄镯子,通透的白玉如同琉璃一般,泛着晶莹剔透的光芒。

    “这是本宫上次前去云清观时求得的护身玉镯,只是整日里关在这深宫大院里,安全得很,却是红绡你常年征战沙场,总是有风险的,赐予你作为本次夺萃的至宝保管,也算是给你的见面礼了。”

    殷红绡有些犹豫地接过了容贵妃递过来的白玉镯,目光有些复杂。

    饶是她在感情方面反应再迟钝,此刻也明白了容贵妃的意图。

    只是她与萧承泽……并无男女之情。

    她的一番心思全在战场,并无儿女情长之意。

    心情有些复杂,殷红绡攥紧手中玉镯。

    罢了,先将此事赢过再说。

    她殷红绡,还没有输过什么。

    尤其对方是谢南朝,哼,这种自私凉薄,又阴险诡谲的人,若不是容贵妃下令,他都不配被自己当做对手。

    如同一场闹剧一般,这场由梁羽掀起来,却由谢南朝,洛禾,殷红绡,萧承泽四人完成的夺萃就这样开始了。

    只见众人在御花园中央的大片空地上腾出来了一方空间,又怕这些习武的人打起来不管不顾,竟是无一人敢靠近了观看,纷纷躲到了回廊下。

    场中,洛禾与谢南朝站在一方,殷红绡与萧承泽站在一方。

    容贵妃的贴身宫女春茶走到中央,按例问道:“双方的贵重之物可都准备好了?”

    谢南朝点点头,将一柄匕首递给洛禾。

    眉梢轻扬,谢南朝看着洛禾说道:“这柄匕首是一位对我十分重要的人所赠,阿禾,替我好好保管。”

    阿禾。

    第一次听他这样叫自己,洛禾感觉心被轻轻触动了一下,有些发痒。

    鬼使神差地,洛禾避开谢南朝的视线,问了句:“有多重要?”

    似乎没想到洛禾会问,又似乎早就准备好了回答这个问题,谢南朝的表情有些令人捉摸不透,他说:“比我的命都重要。”

    不敢抬眼看他的眼神,洛禾握紧手中的匕首。

    上面悬着一枚血玉锁,玲珑可爱,是她送给他的生辰礼物。

    还有匕首,也是二人的信物。

    比生命都重要吗?

    回廊上的人之间谢南朝将匕首递给了洛禾,可二人说了什么,却是听不到的,可不远处的萧承泽和殷红绡,却是听了个大概。

    萧承泽心里一副了然的样子,从那次冬猎,谢南朝表面上是为就萧承瑜受的伤,可他却赶到的及时,看得分明,谢南朝,明明就是为了救洛禾。

    此刻再看二人的互动,便有一种直觉告诉他,这两个人一定不会如表面上那般简单。

    “还要不要打?”

    殷红绡本来看谢南朝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此刻语气中更满是不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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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2877/ 第一时间欣赏将门弃女不好惹最新章节! 作者:故里清明所写的《将门弃女不好惹》为转载作品,将门弃女不好惹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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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门弃女不好惹介绍:
洛禾回来了。
十年前,父母遭人追杀,父亲为引开敌人死于非命,母亲也倒在自己的面前,
而杀人凶手却平步青云,逍遥半生!
十年韬光养晦,她随师父隐于山林苦练暗杀之术,从地狱中带着火光走来,为的就是让当年那些杀人凶手尝尝化为灰烬的滋味!
人人眼中的将门弃女,上不得台面的粗鄙之人,却斗的了渣姐,杀的了暗卫,布的了棋局。
辱我者,我必辱之!
本以为这条路不过是一个人的刀口舔血,谁知那惊艳整个京城的远安侯却硬是要上她的船?
洛禾防备得很,谁知那少年却邪气一笑:“当本侯的诱饵,本侯护你周全。”
???
罢了罢了,不与他计较,反正远安侯这个响当当的名字,不用白不用!
却不料那人是个心黑的,名义上合作而已,却不怀好意,那双潋滟有神的桃花眼总是看着她,坏的很!
谢南朝:诱饵自然是要牢牢把握在手心里了,本侯有错吗?将门弃女不好惹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将门弃女不好惹,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将门弃女不好惹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