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谢恩
睫毛又长又浓,盖在眼睛上,眼角处一颗泪痣点缀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再往下,便是挺翘的鼻梁,鼻梁下,一张红的过分的唇总是十分吸引她的视线。
洛禾忽然就想起来,与谢南朝还只是普通朋友关系时,谢南朝便趁着自己不小心看得入迷之时调戏自己,也正是从那一次开始,她才对谢南朝产生了几分不一样的情愫。
情知何起,一往而深。
看着谢南朝的眼神渐渐温柔下来,洛禾抬了抬脸,轻轻吻在谢南朝眼睛上,又落在他唇上。
放心吧,阿朝,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同你白头偕老,也是我的夙愿。
第二日,因着谢南朝与洛禾的婚事是圣上赐婚,所以在谢南朝提出二人应当去皇宫谢恩之时,洛禾也觉得有理。
只是谢南朝又忽然伏在她耳边说了一番话以后,洛禾才知道,原来所谓的“谢恩”,是这般道理。
不过这也算是一个契机,成婚以后,二人的计划和打算也应当是要正式开始了,这一步迟早都要踏出来,如今的谢恩,正是第一步。
谢南朝布置了一番,便来到洛禾房里等待,洛禾还是同以前一般一袭红衣,倒也显得新婚燕尔,正合氛围,只是没想到进宫还得正式打扮一番,因此也是花了不少的时间。
任由桐儿摆弄着自己的脸,洛禾闲来无事,便同谢南朝聊道:“今天你打算怎么做?”
谢南朝把玩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眼神一滞,嘴角微微勾起,看似脸上尽是笑意,眼神却冷漠的很,“不是说去谢恩吗?既然是谢恩,就不如拿出点实际的行动来,送景明帝一份大礼。”
顿了顿,洛禾明白过来,不由得有些惊讶,“你是说……”
“不错。”谢南朝接着说道,“我这可是在帮他。”
洛禾摇头笑笑,“是啊,的确是在帮他。”
心里也是一阵冷笑,这件事情若是发生在一般人身上,想来不过也就是一阵指责罢了,可偏偏却发生在一国之主景明帝的身上,这能够用来做手脚的地方,可就太多了。
宁王府。
萧承泽近日里心情不错,在府里闲适的时间也越来越多,本以为诸事已经尽在他手,洛禾已经是强弩之末,而萧承瑜也不成气候,光一个谢南朝,就算他谢家的底子再好,没有了萧承瑜,也不过是纸老虎一个罢了,不足畏惧。
所以他现在最想听到的消息,一个是洛禾的死讯,另一个便是萧承瑜的死讯。
这几天的确传开了洛禾的消息,不过不是死讯,而是远安侯为娶洛禾一掷千金这事。
萧承泽:……
洛禾不是已经中了美人醉?为何还能像正常人一样成婚?
不应该啊……
越想越匪夷所思,得知洛禾与谢南朝今日正要去宫里谢恩,萧承泽也毫不犹豫地跟了过去。
他倒要好好看看,看看洛禾究竟是怎么样中了美人醉的情况下还敢这样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他面前,还敢进宫?
不再犹豫,萧承泽收拾上了些古玩,打算借着给景明帝送礼这个缘由进宫。
只是自己已经一路来到承坤殿了,都没有看到洛禾和谢南朝的身影。
莫不是他二人只是虚张声势罢了?
景明帝看到萧承泽为他寻来的宝物,脸上倒是乐开了花,一个劲地围着夸赞。
萧承泽也迎合着,却始终没有问出来有关谢南朝和洛禾的事情,否则便显得自己这进宫的目的有些太明显了些。
终于,萧承泽等来等去,就在已经几乎接不上景明帝的话的时候,外面终于传来了通报:“远安侯夫妇到——”
景明帝一愣,眼神倏地变了变。
萧承泽也正了正心思,终于还是来了……
自觉的退到一旁,萧承泽不动声色地盯紧了门外,只见谢南朝一身锦衣,携着红衣烈烈的洛禾迎面走来。
看到洛禾此时的状态,脸上气色好得很,并没有什么生病的迹象,更别说是中毒了……
萧承泽心里剧烈波动着,反倒是自己的脸色难看了许多,心里一种可能性慢慢升起——
莫不是洛禾的美人醉已经解了?
不,这不可能,无音明明告诉他,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美人醉的解药!洛禾不可能解毒!
“有幸得圣上赐婚,臣感激不尽,特意携妇叩谢圣恩!”
谢南朝与洛禾一同行礼,规规矩矩,景明帝也看着二人笑的祥和极了,“还是你二人此生有缘分,朕也不过是顺水推舟,成全了一段善缘罢了。”
谢南朝再次谢恩,洛禾垂眸轻笑,心里却是冷冷道,这景明帝总是这样,看上去一副君主的模样,对臣子也是挑不出一点错处,可总是喜欢在人背后捅一刀子,实在是防不胜防。
谢南朝与洛禾在殿里坐了半晌,无非是谢南朝在与景明帝谈着一些国事上的事宜,她总归是难以开口的,于是便也乐得自在,一人饮着面前的茶水。
算算时间……谢南朝应当也快去说不下去了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快来了。
果然,没过多久,便从殿门外连滚带爬地闯进来一名内侍,一边尖着嗓子喊着“圣上——”,一边扶正了自己的帽子。
苏福看到景明帝脸上瞬间便浮现出了不虞的神色,赶紧抢先痛斥道:“大胆!没看到圣上正在与远安侯夫妇说话?宁王殿下也在这,谁给你的狗胆,敢如此放肆?!”
景明帝见苏福将自己想说的话都说完了,面色这才好看了些。
“奴才知错!奴才知错!”
小奴才狠狠地扇了自己几巴掌,竟是连要说什么都忘了,只一个劲地在那扇起了巴掌。
萧承泽看不下去,伸手阻止,“行了行了,父皇岂是如此不讲道理之人?若是你实在有要事上报,父皇应当也不会怪罪,所以,你最好别是吃饱了撑的!”
那小奴才仿佛刚刚想起来自己来这的任务,听到萧承泽这样说,又一副得救了的表情,向着萧承泽和景明帝喊到:“奴才有要事!是娇兰斋!娇兰斋走水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偏房
“你说什么?!”
小奴才话音刚落,刚刚还无比淡定的萧承泽便一个起身站了起来,动作猛到险些将面前的桌案掀翻,这还不够,萧承泽一个大步迈到小奴才面前,一把揪过他的衣领,眼神布满了红血丝,十分可怖,“你再说一遍!哪走水了?!”
“咳咳……”小奴才被扼住咽喉有些说不出话来,支支吾吾半天,才终于能够发出微弱的声音,“是……娇兰斋……”
“轰”一声,在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之后,萧承泽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今日本来是进宫来看热闹的,怎么自己身上倒出事了!
娇兰斋走水,那母妃……
“母妃!”
萧承泽一声痛呼,不顾一切地闯了出去,一路疾跑向娇兰斋,景明帝也紧随其后,洛禾与谢南朝相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这出戏既然开始了,那就要看到最后才是。
洛禾可是十分期待,容贵妃到底会是什么下场。
事情紧急,众人的脚步一刻都慢不下来,尤其是萧承泽和景明帝,几乎是一路小跑到了娇兰斋,只见娇兰斋的外门此刻正燃烧着熊熊的火焰,呛人的浓烟从烧得火红的木头上窜出来,明眼可见乌黑一片。
“母妃!”
萧承泽无力地痛呼,娇兰斋的外门虽然离母妃的寝殿还有一段距离,可也万万不能阻挡这火势,也不知道母妃那几个丫头都是干什么吃的,外面这么大的动静,都不知道替母妃出来查看一下吗!
“都愣着干什么!赶快救火啊!”苏福看到景明帝也是一副焦急之色,赶紧踹了一脚身边的小奴才,小奴才一下子滚到前面,口中喃喃道:“是……是,救火!救火!”
众人这才纷纷起身,赶紧又投入到无尽的灭火过程中去。
外面如此热闹,却有一处地方毫发无损,更是一片祥和安静。
容贵妃又端详一眼手中的纸条,上面是无音的字迹,让她在这个时刻来到他房里,有要事相商。
几乎能想到无音心里想的是什么事,容贵妃不仅脸颊绯红,竟然还故意说得如此隐晦,在床上的时候怎么不见他收敛半分了?
只是她已经来到无音房中片刻了,却不见无音出来迎接,容贵妃心里有些奇怪,却也只能自己直接走进了里间,心里暗叹,看来是要给她的无音配上几个侍从了,不能是侍女便好。
“大人?”
就算关系再近,容贵妃也总是特意以“大人”称呼无音,或许是这种隐瞒的感觉总是能给她带来更多感官上的愉悦,总之,她喜欢极了。
每一次当她话音落下之后,都会立刻听到无音充满蛊惑性的一声“娘娘”,让她的心跳不止。
只是这一次,却是久无回音。
容贵妃心里更奇怪了,明明是无音约她过来的,怎么会不在?
“大人?”
发觉事情有些不对劲,容贵妃加快脚步走进了无音房间的内室,只见无音正伏在桌案上一动不动,容贵妃顿时慌了神。
“无音!”
容贵妃伸出手去晃无音的身体,原先十分紧张的表情缓缓松了下来,还好,身体是热的……
吓死她了,她还以为是什么人发现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便对无音出手了……
“无音……”
对于如今已然将无音看做身心依靠的容贵妃来说,这次的惊心动魄可真是太印象深刻了……
“唔……”
容贵妃正抱着无音之时,忽然感受到无音微微动了下,发出了一声嘤咛,于是赶紧松开无音,让他坐直了起来,“无音,你没事吧!”
无音揉了揉发痛的后颈,说是有事,可他又没事,说是没事……可后颈处又凉又疼,仿佛被人狠狠敲打了一下……
可是他也十分清楚,若是真是被敌人发现了,他怕是连小命都没有了,哪能是现在这个结局?
忽然,容贵妃目光扫向无音的桌案,不由得问道:“我记得你向来最喜整洁,今日怎的如此杂乱?”
无音怔了怔,这才看到桌子像被洗劫了一番一般,还少了许多贵重的摆件,只剩下一个沉重的香炉还在散发着袅袅熏香。
不过这倒没有让他觉得有任何遗憾,反倒是让无音的心更安稳了几分。
“看来是遭贼了,如此便好,我还以为是被发现了,要永远离开我的贵妃娘娘了呢。”
无音也是十分擅长察言观色,咿呀便看出了容贵妃眼里的担忧,便添油加醋道,“如果不能活下去,我可是十分舍不得娘娘的。”
本来便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欣喜,如今无音又凑在耳边说着软腻的话语,容贵妃几乎无法招架,整个人都软在了无音怀里。
无音也是温香软玉在怀,本想再拖容贵妃几分,让她知晓自己的珍贵之处,可今天却是有些奇怪了,有些把持不住……
娇兰斋外,随着众人一桶又一桶冷水的传递,火势终于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萧承泽也趁着这个机会赶紧冲了进去,身后景明帝等人紧随其后。
就在萧承泽一门心思直冲容贵妃寝殿之时,人群中忽然传出一阵喊声:“那个地方没有火势蔓延,容贵妃会不会是躲到里面了,才会没听到外面的动静!”
萧承泽下意识地看向说话人口中说的那个方向,待看清楚到底是哪后,不由得一愣,脚步忽然顿住。
景明帝看看火势还在蔓延的寝殿,又看看毫无火痕的偏方,思虑片刻,便十分果断的走向了偏房的方向。
萧承泽看到景明帝如此举动,浑身被吓出了一阵冷汗,“父……父皇!”
不行,他不能慌!
无音……父皇就算见到他也不会认识的,自己一定要保持冷静。
景明帝看出了萧承泽的反常,皱眉问道:“怎么,难道你不担心你母妃的安危?”
“不!”萧承泽想都没想就回答道,“儿臣只是想说,儿臣来领路!”
景明帝这才收回了眼神,跟在萧承泽身后走了进去。
偏房一片寂静,内心里说服了自己无音不碍事之后,便更多的还是对容贵妃的担忧了,迫切的想看到没事的母妃,萧承泽几乎是忽然便推开了偏房的门。
第二百一十四章 当场被捉
“砰”一声,门被萧承泽一脚踢开,很快,萧承泽便被里面迎面传出来的声音惊得面红耳赤。
沉重的呼吸声混杂着娇俏的喘气声,彼此交织在一起,暧昧又旖旎。
萧承泽顿时脸就黑了下来,痛斥道:“是何人如此不遵守礼数,竟然在贵妃娘娘的宫里做这种腌臜事,赶紧给本王滚出来!”
此时的萧承泽并未将里面的人往自己的母妃身上想,毕竟在每个儿子的心里,母亲都应当是最为圣洁的存在,只是景明帝却不一样,他最为熟悉容贵妃的声音,当他进入这屋子的第一刻,那阵娇娆的声音便像利刃一般一刀一刀地割在他的心上。
萧承泽自从听到里面有人在做那事之后,便立刻拦住了景明帝,“父皇,下人不懂事,儿臣怕污了父皇的眼,且先让儿臣去查探一番如何?”
萧承泽眼睛微眯,自以为这番话说的足够天衣无缝,可谁知,景明帝在听完他的建议后不仅没有答应,更没有停止向前走的动作。
萧承泽愣住,拦着景明帝的胳膊还下意识地停在原地。
景明帝却是早已忍受许久了,他的女人,在这偏房里同其他男人做着不守妇道的事情,而他们的儿子呢?竟然要拦着自己?
他简直都要怀疑,这事情难道萧承泽也知道不成?
脸上青了又红,红了又白,景明帝情绪已经累积到了极点,抑制不住内心的怒火,他看着萧承泽,紧紧咬在一起的牙缝里吐出一个字:“滚!”
萧承泽被突然生气的景明帝吓得不知如何是好,更不知道景明帝为何突然就生了气,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直到几人走进了偏房,见正中间那一张大床上,两道身影衣衫不整地交缠在一起,萧承泽本想回避,可当他的视线落到上面男子那玉珠发冠上时,嘴巴缓缓张大,却说不出话来。
这是……这是他送给无音的发冠!
那男子竟是无音!
是了,这间偏房本来就是他和母妃给无音安排的住处,无音在这,是在正常不过的了。
或许是好奇心驱使,或许是心里有了些许猜测,萧承泽控制不住自己看向那个女子的视线。
“轰”一声,仿佛一道惊雷凭空落在了萧承泽头上,萧承泽整个瞳孔都在颤抖,心脏更是停止了一瞬,随后便是剧烈的跳动。
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和无音厮混在一起的那个女人,虽然发髻早已散乱,可那张脸,明明就是他的母妃!
怎么会……母妃怎么会和无音纠缠在一起,还当众做出这种有伤风化的事情!
“母……母妃?”
试探着去喊容贵妃,萧承泽内心忐忑极了,他多么希望,多么希望那人别回应他,永远都不要回应他!
只是,结果却是截然相反。
也正是因为萧承泽这一声母妃,那床上恍若入了无人之境的一男一女才终于反应过来身旁早已站立着其他人,尤其是容贵妃,听了二十年,她怎会区分不出自己儿子的声音!
当下二人心中大骇,容贵妃更是尖叫一声,手忙脚乱地去捡散落一地的衣裳。
无音更是彻底慌了神,一声脆响将头重重磕在了地上,一动不敢动。
此刻,萧承泽也愣在了原地,迟迟开不了口。
景明帝向前一步,碰巧又更像故意一般,脚尖压在了容贵妃即将捡起来的衣服上,低头看了过去。
他的音儿……
他的发妻。
他曾无数次想过,自己明明是先相中的音儿,最后却被迫立那个女人为后,他不能给音儿她应得的,便一直觉得亏欠极了,所以无论是对梁音,还是对萧承泽,他都尽心尽力的补偿。
谢楼烟是皇后,好,他就让她坐稳了那个皇后的位子,却从来都不曾给她一点皇后应当有的尊重,反而将一切最实际的宠爱都给了他的音儿。
萧承泽是太子,他就明里暗里示意诸位站在萧承泽这边的大臣,让其他人都明白自己这毫不掩饰的想改立太子的心思。
可他们是怎么回报自己的?
他的音儿,光天化日之下,当着他的面,和这个不明不白的男人滚在了床上,给他演了一出好戏啊!
“圣上……”
容贵妃泪眼婆娑地抬起了头,看向景明帝,“我……”
景明帝带了几分决然的眼神看过来,然后缓缓松开了脚。
“我可以解释!”
容贵妃一看景明帝的表情,心下大慌,她太了解她面前这个男人了,他若是真的大发雷霆,那说明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可若是他一句话都没有,容贵妃知道,景明帝是想把事情做绝了。
“解释?!”
景明帝头也不回,只是冷冷说道:“你是想告诉朕,朕瞎了不成?”
“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借口能解释你这荡妇的肮脏行为!”
景明帝的话一字一句地重重击在容贵妃心上,她唇微微颤抖着,不敢抬头反驳一句。
这事情来得太过突然了,突然到她整个大脑都空白一片,突然到她竟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怎么会这样呢,自己怎么就忽然脑子一热与无音不分时间地点的颠鸾倒凤起来,更让她绝望的是,为何圣上和承泽会在这个时候碰巧赶了过来!
这也太巧了!
不,不行,她还没有看到自己的承泽坐上那个位置,她还没有母仪天下,她坚持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将那个女人和她的儿子从宝座上拉下来,现在目的还没有达成,她绝对不能败!
想到这,或许是爱子心切,容贵妃意识终于恢复了几分清明,此刻的眼神也是少了几分刚刚的慌乱,多了几分思虑。
猛然间,容贵妃看向跪在地上颤抖的无音。
无音……
狠狠地攥紧了一双玉手,容贵妃咬了咬牙,心一横,干脆说道:“圣上明察,臣妾心里只有圣上一个人,是这个叫无音的人,他想非礼臣妾,是他强迫臣妾的!”
“你!”
无音瞬间抬起头来,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容贵妃,这个刚刚还在他身下乞求的女人,就这样抛弃了自己?!
第二百一十五章 打入冷宫
看到如今无音和容贵妃终于走到了狗咬狗的地步,洛禾和谢南朝相视一眼,自从他们两个迈出了这不可回头的一步开始,就应该已经想到了这个结局才是,尤其是无音,他本来就为了自己的利益放弃了母族,应当是对这种过河拆桥的手段再熟悉不过了。
这世间事情种种皆有面貌,唯一不变的一点,便是因果循环,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这因是他们二人亲手种下的,便要做好尝这苦果地准备。
无音的内心除了恐惧,便是对于容贵妃的咬牙切齿,“阿音,你我本是两情相悦,为何东窗事发之时你要将我一人推入火坑?!”
“你闭嘴!”
容贵妃不给无音继续控诉的机会,此刻的表情更是如同恶人一般,美眸怒睁地瞪向无音:“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本宫是圣上的贵妃,是当今宁王殿下的母妃,怎会和你这等贱民混在一起,难道是本宫的地位还不够高吗?”
说到这,容贵妃似乎是想到了合适的借口,赶紧爬到景明帝脚下,双手揪住景明帝明黄色的龙袍,颤颤巍巍地说道:“圣上明察啊,圣上对臣妾万般宠爱,臣妾也与圣上情深义重,你我二人从成婚之时便一直相互扶持到现在,我们已经有承泽了啊,承泽他……他都已经成年了,我怎么会去做这种错事?!”
“圣上,真的是这个贱民他想非礼臣妾,下药……对,他给臣妾下了药,要让臣妾无法反抗,圣上一定要还臣妾一个清白啊!”
景明帝冷眼看向伏在自己膝下的容贵妃,心里一阵疼痛。
这就是他宠爱了这么多年的妃子,刚刚那一幕,只要是有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而她还在这强言狡辩,真当他是傻子吗?
萧承泽到现在还愣在原地,他多么希望,多么希望刚刚的自己并没有打开这扇门,这样的话一切都不会发生。
父皇不会亲眼看到母妃与无音在一块,自己也不会知道自己的母妃竟然会做出这种荒唐事来。
可是,萧承泽内心竟然止不住地冷笑,可是,就算这扇门没有打开,这一切就能当没有发生过吗?
就算他们都没发现,也只不过是说明这件事一直都被蒙在鼓里罢了,无论如何,这事情发生便是发生了,没有第二个可能。
他的母妃,终究是为了图一时之快而放弃了自己的名声,放弃了自己父皇宠妃这个身份,更是放弃了自己。
眼里的失望越攒越多,萧承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应对死死拽住自己不放的母妃的,他只知道,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至于无音……
不行!
萧承泽忽的反应过来,无音……
就算他现在什么都没说,可母妃这方面却已经与无音闹僵了,如今关口下,他失去了无音这个臂膀,就相当于失去了前进的方向,萧承瑜的事情还悬而未决,他的毒还没有用完,他还没有完成自己的计划。
至于母妃……
萧承泽这才想过来,难怪他那一天来找无音的时候竟然在母妃的寝室里看到了无音,原来这件事情早就已经有矛头了,只不过是他没有及时发现而已。
他好心为无音寻找到了再安全不过的住所,便是自己母妃这寝宫,可没想到无音他竟然……竟然同自己的母妃搞在了一处!
只是从当下的局势来看,无音对自己来说确实很重要……
“承泽,你母妃的事情,你怎么看?”
景明帝尖锐的眼神看向萧承泽,萧承泽吃了一惊,将将回过神来,又犹豫半晌,这才说道:“儿臣感到很痛心……”
“承泽!”
容贵妃不可置信地看向萧承泽,他现在明明只需要说一句他不认识无音!无音只不过是宵小小贼,的确是他要非礼自己,为自己证明清白就可以了,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说!
难道……她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亲儿子,养了二十年的亲生儿子,如今也不向着自己了吗?!
“母妃……”萧承泽心里带着一股莫名的气,他气容贵妃管不住自己的心,明明知道现在对于他来说是多么关键的时刻,明明知道无音对于他来说有多重要,她还偏偏同无音搞到了一处,这分明就是在逼他在他们二人之间做出一个选择!
所以,他做出来了。
这个选择,他做出来了。
无论是对现在来说,还是对于未来来说,他都要选择——无音!
想到这,萧承泽坚定了眼神,语气中带了几分明显的惋惜,“母妃,并非是儿臣是非不分!正是因为儿臣懂得礼义廉耻,所以才要告诫母妃,这件事情无论起因如何,母妃犯错了就是犯错了,而且犯的这个错误,在儿臣看来,永远不可原谅!”
不可……原谅?
容贵妃整个人都跌坐在地上,若说刚刚还有几分力气支撑着她去辩解,去将一切都推到无音身上来保全自己,现在……没了。
她之所以一定要活下来,就是为了要陪着她的儿子,萧承泽走到最后,可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她的儿子,为了自己的路,为了自己的利益,已经抛弃了她这个生他养他的母妃。
景明帝略微意外地看了萧承泽一眼,似乎有些没想到,转了转眼神,又接着问道:“那依你来看,该如何处置这两个人?”
“回父皇!”萧承泽垂首,将眼神中得到景明帝肯定的满意神色收了起来,转而用一种十分痛心的语气回道,“女子不守妇道,男子与妇通奸,按律当斩,只是……”
想了想,萧承泽干脆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给景明帝磕了几个响头,“看在母妃育有成年皇子的份上,还请父皇免了母妃的死罪,打入冷宫,永世不得出冷宫之门!”
冷宫?!
容贵妃彻底慌了神,冷宫……儿啊!你可知道冷宫是什么样子的地方?!
你可知道母妃早已习惯了这外面的奢华生活,让她这样一个一直受宠的妃子进入冷宫,别人又会怎样看自己?!
第二百一十六章 交给萧承泽决定
“不可以!”
容贵妃泪眼涟涟,口中喃喃自语,“不,你不是我的承泽,我的承泽是不会对自己的母妃如此狠心的!你不是!”
“母妃!”
萧承泽有些气愤,凭什么,凭什么说他不是!
“母妃!我就是您的儿子,可我不是一个是非不分的瞎子!为什么,为什么您犯错之后就可以说儿臣不偏向您,可是儿臣却不能埋怨您,埋怨您完全不顾儿臣的面子做出这种荒唐事?!”
萧承泽深吸一口气,心中愤懑一涌而出,“儿臣心意已决,这便是儿臣对于此事,对于母妃您的决定,母妃,您好自为之!”
“不……”
没想到萧承泽竟然如此决绝,容贵妃一下子慌了神,“承泽……承泽!你不能抛下母妃不管啊!母妃只有你了……你不能抛下我不管的!”
容贵妃此刻已经全然不顾面子何存,只是执着地在地上匍匐前行,曾经华贵无比的宫装长长地拖在地上,随着容贵妃的行动而沾染上斑斑尘土,容贵妃似乎完全没有知觉了一般,只是两只手死死抓着萧承泽的衣衫,仿佛抓住最后一棵救命稻草一般。
洛禾有些无奈的看着此刻的容贵妃,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想她容贵妃风华一世,虽然立场不同,可她内心里却是觉得容贵妃十分幸福的,有景明帝独一无二的专宠,又有成年皇子傍身,若是换做旁人的话,无论是哪一点,都足以让这妃子一生无忧,更何况容贵妃两样都占着。
唉……
果然人的本性便是贪婪,便是不知足吧。
只是洛禾对于景明帝的抉择倒是有几分惊讶了,原本她以为景明帝对容贵妃的宠爱已经到了极致,就算容贵妃犯了这种错,也不忍心罚的如此之重,如今看来,是她太过于低估景明帝的帝王之心了。
想来也是,这往皇帝头上带一顶绿帽子岂能是平常夫妻之间的小打小闹能比的上的,若是这事情传出去一点风波,那景明帝面临的即将是整个天下人的嘲笑与风凉话。
兀自想着,洛禾感觉到手心一阵温暖,低头一看,谢南朝十分自然地将自己的手握在了手心里,又半边身子挡在了洛禾身前。
心中一暖,洛禾反握住谢南朝的手。
他的手骨节分明,却又有力,总是给人满满的安全感。
再看景明帝,果然,一种带着警告性的眼神扫了过来,洛禾这才发觉,原来景明帝也并非只是一般的无知帝王,她竟然从景明帝这眼神里读出了几分警告的意味。
谢南朝挡在洛禾面前,声音坚定,“圣上放心,我与阿禾有要事在身,况且就算一般时刻,也对其他人的事情不感兴趣,更何况,圣上为我二人全了一桩姻缘,感激不尽,自然是站在圣上这边的。”
谢南朝这一番表示立场之后,景明帝充满告诫的眼神才略微收回了几分。
原来如此,原来景明帝真的是一个十分在意面子的人,如此说来,他能够狠下心来将同床共枕许多年,又明里暗里宠爱的容贵妃一下子送入冷宫从天堂送往地狱,似乎就不是那么难以解释了。
洛禾回神,也向景明帝点点头,看了萧承泽一眼后说道:“我二人自然是像宁王殿下一般,知是非,明事理,知道这事的严重之处,还请圣上放宽心。”
景明帝眼神中闪过一丝精明,这边二人让他放心,可那个人……
那个奸夫!
那个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男人,敢动他的女人,到底是哪来的无知小贼?!
“说,你是何人?来自何处?”
景明帝冷眼相向,无音却一直垂着头不做声。
他在给萧承泽机会,刚刚容贵妃那反咬一口却没被萧承泽支持后他便明白了,而后便是内心的狂喜。
他无音何德何能,竟然能让萧承泽抛弃自己的母妃选择他!他还以为今天定无活路,可没想到啊,没想到萧承泽竟然送了他一份大礼。
可是这还不够,他要萧承泽做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只要萧承泽这次能够保住他,那以后就算让他真心实意地辅佐萧承泽一辈子,那倒也不是不可以。
无音心中略有些忐忑地倒数着,果然,在数出最后一个数之前,萧承泽终于开了口:“父皇!此人来历不明,怕是别有用心,不如交给儿臣处置,儿臣一定严刑逼供,让他毫无保留地说出自己的身份,而后……送他归西!”
景明帝听到萧承泽如此一番话,不由得长长出了一口气。
也罢,今日这事弄的他实在是有些累了,还要面对一个与自己的女人厮混一处的男人,他怕那个男人承受不住自己的怒火,还没等说出身份来历就被他给扼杀了。
也好,萧承泽能做到对自己的母妃都毫不留情,对于一个让她母妃堕落的罪魁祸首,想必他可以放心交给他的。
想到这,景明帝捏捏紧皱的眉头,又摆了摆手,“罢了,就交给你吧。”
景明帝话音落下后,萧承泽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了地。
太好了,无音终于能够回到他的手上了。
不管事情如何,不管以后要如何处置无音,他这段时间都需要无音,需要无音炼制的毒药,需要借无音之手除掉萧承瑜。
几人再拜景明帝后,景明帝才走出了偏房,临出门前,最后看了容贵妃一眼,可怜容贵妃竟然以为景明帝是回心转意了,还一个劲的提着裙子跟了上去,高高的发髻早已散乱无比,如今的容贵妃,可是真真连个冷宫里的妃子都不如。
景明帝拂开容贵妃后,似乎十分嫌弃地脱下了外袍,冷言道:“扔了,烧了,别再让朕看见这件衣服。”
然后,便是丝毫不留情的步伐,和从未回头的背影。
容贵妃一人无力地跪倒在地上,双眼浑浊如老妪一般,失了神色。
她没有了,她什么都没有了。
这一次,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一脸冷酷的侍卫一排排走过来,又围在容贵妃身旁,语气不容置疑:“贵妃娘娘,请。”
第二百一十七章 救兵
自从知道景明帝将无音交给了萧承泽处置后,洛禾的眼神就出现了一丝变化,谢南朝隐藏得更好一些,心里却也是起伏了一下。
出现了计划外的事情——景明帝竟然会将无音交给萧承泽,这是他们没有想到的。
本来计划里,无音会被关进牢狱,而这个时候,只需要移花接木,用另一具尸体将无音从牢里偷换出来便好,到时候没有人会追究一个与圣上宠妃厮混的男人的死活。
可是若是无音落在了萧承泽手里,那结局就不一样了,萧承泽一定会将无音带回府,然后对外宣称是将无音关在了府中私牢里,这样的话……要想将无音从宁王府里夺出来,可就需要一定的难度了。
谢南朝握了握洛禾的手,示意她莫要轻举妄动。
洛禾默默点头,如今之计也只有从长计议了。
千机楼。
谢南朝已经根据萧承泽此次这个变数做出了详细的分析。
这一次,一方面因为无音已经暴露,另一方面也因为萧承泽已然承诺了景明帝要将无音带去私自审问,所以无音的藏身之处是能够确定的,只能在宁王府。
关键就是……萧承泽一定会加强防卫,这一次……要怎样才能混进宁王府将无音带出来呢?
谢南朝微微阖着眸子,修长的手指点在桌面上,发出轻轻的声响,洛禾百无聊赖地看着面前的谢南朝。
眼皮有些打架,洛禾撑着脸打了个哈欠,似乎有些困倦。
“谢南朝……”
洛禾用力开口,奇怪,怎的说句话还如此费力了?
“我……”
我说不出话来……
“好困……”
真的好困,快要撑不住了。
谢南朝思考的太过于专心,一开始竟然以为洛禾只是困了,便将她搂了过来。
直到久久没有感受到怀中人的动静,谢南朝才猝然睁开眼睛。
下意识地去探洛禾的鼻息,胸膛开始剧烈起伏着。
果然,是第二次晕厥了。
第二次昏迷……接下来便是第三次……第四次……
接下来……
他不敢去想!
而无音那边的进度还没有完全完成,不行,他必须要尽快加快进度。
刚刚他已经想出了一计,既然宁王府难以进入,那他就让无音自己走出来。
紧紧环住怀里的洛禾,谢南朝将下巴凑在洛禾脑袋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阿禾,你一定要坚持住……
为了我,坚持住。
夜晚,寂静无声,宁王府里一片漆黑。
漆黑之中,似乎又不完全是寂静,有一处地方,仿佛是特意伪装后的宁静。
晚风吹起地上的树叶,树叶一路飞舞,来到一双皂靴之上,皂靴微微一动,那树叶便被踩在了脚下。
无音摸着咕噜噜叫的肚子,实在是有些失去耐心了。
萧承泽自从将他带回了宁王府之后便失去了踪迹,没有来看过自己。
他不知道萧承泽去哪了,也不知道萧承泽有什么理由会将自己孤身留在宁王府中,他就不怕萧承瑜那边的人,那个谢南朝来找自己吗?
不过这个萧承泽还真是聪明,竟然以将自己交给景明帝来要挟他,让他交出剩下的给萧承瑜的毒药,他无奈,这次算是认栽了,便将毒药交给了萧承泽派来的人。
只是自己还是不怕的。
自己手里可是有美人醉解药的试验品,虽然不能完全解毒,却也能缓解一番。
这可是他给自己留下的后路。
实在不行……若是真的走到那一步了,用这个解药跟谢南朝换取自己一条生路,他可不信谢南朝会拒绝。
在神巫一族那些年,其他的没学会,却学会了给自己留后路这一事,他神巫之族不也是如此吗?整天不出世不出世,可他却听到长老曾经说过,神巫之族之所以不出世,是因为那个人的血脉还没有回去,等那个人回去了,神巫之族便迎来了新生。
哼!狗屁新生!
他都等了这么多年了,也没见那个人的一根头发丝。
正回想着长老口中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墙外却忽然传来一阵瓦片掉落的声响。
“谁!”
无音反应迅速地站起了身,心里嘭嘭直跳,他现在得罪的人可太多了,谢南朝……萧承瑜……
都是些他自己惹不起的大人物,可萧承泽,他现在却偏偏不在!
一阵簌簌响声之后,无音果然看到一个黑影闪了进来,无音赶紧躲到门口仔细观察。
萧承泽这厮……不会是骗了自己吧!
先派人将自己手中的毒药逼出去,然后再派人来暗杀自己,这样还报了自己和容贵妃私通的仇……
无音捏的手指咯吱作响,若真是这样的话,他可真是小看萧承泽的心思了,他原本以为,至少有交易可以做的,可萧承泽若是一开始就没打算放他一条活路,那……
还没等无音继续往下想,外面那人便不再张望了,似乎是看定了自己这个方向一般,径直走了过来。
无音看着黑影逐渐接近的脚步,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却见那人在离门口一尺的地方却又忽然停住了脚步。
无音心跳缓了缓,又看向黑衣人。
他究竟是什么人?谁派来的?又想做什么?
一连串的疑惑在头上打转,无音看到那黑衣人将一张纸条塞进了门缝,然后便转身离开。
无音眼皮一跳,有些不明白这个举动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来救他的?
待确定那人确实已经离开以后,无音悄悄走到门口,将那信纸抽了出来,便立刻抖开扫了一眼。
然后紧皱的眉头便忽然松开,无音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这是真的吗?真的有人来救他了?!
又看一眼刚刚被激动的手揉的不成样子的信纸,无音心里激动极了。
他从来没有觉得,巫蛮族的文字如此美妙过。
不过,信纸上写的正是巫蛮族的文字,虽然许多小国的文字曾经一度被迫汉化,可许多地方还是流传着自己原来的文字,他巫蛮族便是一个。
太好了!
无音内心高呼,一定是塔爵大人知道了他现在的处境,所以给自己派来了救兵,一定是!
第二百一十八章 探望
奢华的皇宫入夜后仍是一片灯火通明,行宫里传来载歌载舞的乐声,不停有宫人端着物什进进出出,不分昼夜。
只是再强的光亮也有照不到的角落,就像这座冷宫一般,迟迟不见光明,久久堕入灰暗。
萧承泽提着食篮,迈着沉重的脚步走近冷宫的大门,门前不断有侍卫宫女向他行礼,可他却希望这些人不曾看见过他,因为他们的每一个眼神都在告诉自己,自己备受宠爱的母妃在一夜之间被打入了冷宫,一回过头,萧承泽就仿佛能够想象到这些下人们在他背后指指点点的模样。
握紧了拳头,萧承泽头都没回的走进了冷宫。
冷宫里破败不堪,到处散发着一种食物、木材发霉的味道,墙角的杂草正生得十分旺盛,偶然间依稀可见骨瘦嶙峋的黑猫从花丛中一闪而过。
萧承泽微微摇头,母妃一向娇生惯养,在闺中时便是外祖捧在手心里的宝,嫁人后又得到了父皇的专宠,如今乍一接触到这种脏乱差的环境,心里定然是接受不了的。
这般想着,萧承泽方一抬头,不由得顿了一顿,竟然已经到了。
推开积尘已久的木门,萧承泽终于见到了容贵妃。
不久前,他才刚刚将自己的母妃亲手送进了这个难以生存的地方。
容贵妃也听到门外的动静,却只是淡淡的抬头望了一眼,只一眼,便让萧承泽心如刀割。
这个眼神是对他所作所为的抱怨,是对他做出的选择的恨意和绝望。
果不其然,下一秒,容贵妃便低下了头,冷笑道:“宁王殿下可是皇亲贵胄,同嫔妾这般被打入冷宫的人地位相差甚大,怎会舍得屈尊来这种地方?”
“母妃……”
萧承泽尝试着离容贵妃更近一步,却被容贵妃用手挡开,“别,嫔妾身份低贱,可担不起殿下这一声母妃。”
萧承泽一颗心彻彻底底跌入了谷底,他来之前想到过容贵妃会对自己心存恨意,可没想到竟然如此不可转圜。
“母妃!”萧承泽不顾容贵妃反对,大步向前蹲在了容贵妃面前,双手紧紧握住容贵妃的肩膀,纵使容贵妃再反抗,也依然没有松手。
“放开本宫!”
下意识的自称让容贵妃自己都愣在了原地,更别说是萧承泽了,可是不久后,萧承泽脸上便绽开了笑容。
太好了,他的母妃,心里还是有所渴望的。
这样子便好,只要她无法完全舍弃外面的一切就好。
“母妃……太好了,您还是孩儿的母妃!”
容贵妃一脸不得其解地看着萧承泽,她原本以为萧承泽一定是对她厌恶到了极点,所以才向景明帝请命将她打入冷宫,可如今从萧承泽的反应看来,或许是她想的太过于单纯了些?
萧承泽看容贵妃终于若有所思地平静了下来,这才解释道:“母妃,您仔细想想,您生我养我二十年,没有您的十月怀胎,便没有儿臣如今的成就,所以在儿臣心里孰轻孰重,难道儿臣还分辨不清吗?”
“那你为何会……”会做的如此决绝,同圣上说将本宫关入冷宫?
容贵妃不禁疑惑地看着萧承泽,萧承泽粲然一笑,轻轻拂去容贵妃发髻上勾上的杂草,仿佛在擦拭一件珍宝古董一般珍视。
“母妃且想,当时父皇正在气头上,若是儿臣不抢先一步给母妃重重定罪,父皇还不一定能饶过母妃的性命,母妃啊,难道你是想让儿臣亲眼看着您去死吗?!”
容贵妃心里咯噔一声,萧承泽说的,竟然十分有道理。
如此看来,难道真的是她误会自己的儿子了?
爱怜的目光落到萧承泽脸上,容贵妃一脸懊悔地抚摸上萧承泽的脸庞,“承泽,是母妃对不住你……是母妃荒唐了,险些坏了你的大事……”
面对容贵妃突如其来的坦诚相对,萧承泽没有作声。
虽然他不想对自己的母妃将事情都做绝,可若是说心里不怪罪容贵妃,倒也是不可能的。
犹豫之间,容贵妃便看出了萧承泽的心思。
知子莫若母,萧承泽的一个细小的表情,容贵妃也能精准的解读出来。
只是当她知道萧承泽有心向着她的那一刻开始,这一切就不一样了,就算她知道萧承泽怨恨她,她也不能破罐子破摔,只要萧承泽还将她当成母妃一天,她便有多一分的可能性从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走出去。
所以为今之计,还是要耍感情牌,让萧承泽绝对不可以放弃她!
“承泽……你打算如何救出本宫?”
容贵妃十分小心的试探着,眼神飘忽不定,却见萧承泽忽然叹了一口气,他这一叹气更是将容贵妃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上。
容贵妃紧紧攥住手中的一角衣衫,紧张极了。
直到萧承泽说出那句“母妃放心,儿臣一定会想办法,让母妃早日脱离这苦海。”
“那便好……那便好……”
容贵妃看着萧承泽,连连点头,忽而想起什么,又急切地问道:“对了承泽,无音他……”
问到最后,容贵妃几乎是要失声了。
她现在怎么还有脸在自己儿子面前问起无音的事情……
正当容贵妃有些为自己刚刚的行为感到懊恼时,却听到萧承泽忽然说道:“母妃放心,无音大人在儿臣府中,儿臣好生看管,他不会有事的。”
容贵妃有些惊讶的看了萧承泽一眼,她的确没想到,萧承泽竟然会如此大方地告诉她无音的事情。
心里正疑惑为什么,便见萧承泽忽然靠近容贵妃,用仅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凑在容贵妃耳旁说道:“母妃放心,虽然现在的天下是他说了算,可只要儿臣大事能成,那到时候可就不一定了,到时候啊,母妃想同谁在一块,便同谁在一块。”
容贵妃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美眸只见流转的尽是讶异之色。
承泽……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默许母妃同无音在一处了?
只是萧承泽却并没有给容贵妃想要的答案,只是一边轻语一边收拾着,“母妃放心,儿臣会时不时地来给您送衣物,也会打点好下人们,不会让您受委屈的。”
第二百一十九章 痛快
萧承泽从冷宫出来之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府,无音,他一定要见到无音!
母妃那边不好质问,可无音就不一样了,他一定要向无音问清楚,他与母妃到底是谁先对谁存的心思!
“砰!”一声,木门应声而倒,柴房里却空无一人。
萧承泽眉心狠狠跳了一下,无音呢?!
他竟然敢逃?
自己费尽心思,甚至冒着被父皇发现端倪的风险将他救了回来,他竟然逃了?!
胸腔剧烈波动着,萧承泽一脚踢翻身旁的架子,大喊道:“来人!都给本王滚进来!”
萧承泽一声令下,几个黑衣打扮的护卫便纷纷灰溜溜地走了进来。
“殿下?!”
为首的护卫似乎十分惊讶在这里看到萧承泽一般,眼神一瞬间愣住。
不对啊……殿下不是在自己的书房吗?怎么会在这?!
糟了!
护卫这下子才猛然反应过来这件事情的不对劲。
就在一刻前,便有人来传话,说殿下在书房等候已久,就等无音大人过去了,所以他们才放了无音出去……
可如今殿下突然怒气冲冲地出现在这里,说明什么……
护卫吞咽口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殿下饶命!”
萧承泽一双拳头攥的咯吱作响,想都不想,一脚将护卫踢开,咬牙切齿道:“没用的废物!看个人都看不住,要你们有何用?!”
其他几个护卫也纷纷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一起跪了下来。
可无音终究还是不在他手里了。
他所做的一切……为了弥补母妃这件荒唐事所做的一切,全都白费了!
“轰隆”一拳打在墙壁上,萧承泽几乎睚眦欲裂,“给本王找,就算掘地三尺,也要将无音给本王找回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护卫见萧承泽没有直接处死,心里皆是一松,连忙连滚带爬地闪出了萧承泽的行动范围,生怕萧承泽下一个什么疯狂的动作便伤到了自己。
护卫走后,萧承泽又呆滞了许久,却始终还是想不明白,无音为何要离开他宁王府这个对于他来说唯一安全的地方,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他宁愿冒着生命危险跑出去,也不愿意留下来?
此刻,正在路上逃亡的无音却无法回答萧承泽的这些问题,甚至有些后悔——
因为他发现,这些救他出来的人,似乎有些不对劲……
虽然他们已经在竭力伪装自己身上的气息了,可从举手投足间看来,他们也并没有巫蛮族人的特征。
终于,无音摆好防备姿势,硬生生地问了句:“你们到底是谁派来的?是塔爵殿下吗?”
二人却并没有回应,就像根本听不到他说话一般。
只是无音现在已然是进退两难的境地,顿时一股绝望感轰然袭来,将无音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真是太后悔了,当时就不应该被容贵妃那个女人的美貌所蛊惑……
若不是这件丑事被抖擞了出来,他现在仍然是萧承泽最为信任的谋士,哪能是这种结局?
越想越觉得气愤,无音木讷地跟着前方二人走着,一时间竟然没意识到这二人已经停了下来。
一下子撞到前面黑衣人的背,无音痛苦地捂住了鼻子,语气更是十分的不耐,“干嘛呢你!会不会带路?巫蛮族还远着呢,这才到哪啊,就停下来了!”
“无音大人真的以为,自己在这安阳城做了这么多孽,自己还能安然无恙地回你的巫蛮族?”
一阵冷厉的声音由远及近传了过来,惊得无音浑身战栗。
糟了!
果然是陷阱!
得知自己赌错了的无音一动不动,只是紧紧握住了手中的信纸。静静地看着逐渐出现在自己视野中的男人,无音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你……想做什么?!”
无音一边用颤抖的声音质问,一边抱怨自己的软弱,明明自己有面前这人需要的东西,有他一直想要的药方,自己应当是主动的那一方才对,可是他却没办法……一看到他,自己就硬气不起来,仿佛这个人身上生来就带有几分让人臣服的气息一般——
远安侯,谢南朝。
谢南朝微微点头示意,原先站在无音面前的那两名黑衣人便纷纷让开了道路,此刻,昏暗的烛光下,谢南朝与无音对峙着。
心里一直默念谢南朝有求于自己,那个洛禾此时应当是第二次昏迷了才是,所以谢南朝才会急了心思,冒着风险将自己从铁桶一般的宁王府骗了出来。
“咳!”终于整理好仪态,无音轻咳一声,“无音一介凡人,竟然能让侯爷费如此力气,真是三生有幸啊,不知侯爷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些什么呢?”
谢南朝暗暗瞥了无音一眼,只是笑笑,却不做声。
这下谢南朝的反应让本来就是惊弓之鸟的无音更加忐忑了些,莫不是这远安侯生性残暴,捉来自己只是为了替洛禾报仇,取自己性命的?!
若是这样……可就不好办了……
生怕谢南朝看不到自己的价值,无音赶紧说道:“侯爷明察!我本来就是游士一名,都是因为萧承泽的蛊惑,才甘愿替他做事,包括夫人身上的毒、太子殿下身上的毒,都是在萧承泽的指挥下我研发出来的,还请侯爷不要杀错了人啊!”
谢南朝眼中闪过一模思虑,他不傻,无音这般推脱,若是换了萧承泽,怕是也是同样的做法,都是些敢做不敢当的胆小鬼罢了,不过他对于教胆小鬼做人也是一丝兴趣都没有,所以……
“所以,将解药交给我,你就可以走了。”
无音闻言,眼前一亮。
果然,这一次,他终于赌对了!
还好一开始就给自己留了这条后路,没想到这下真的派上用场了!
不过既然事情如他所想,那就不能太便宜谢南朝了才是……
想到这,无音说道:“这解药吗,自然是可以给,只不过,侯爷是不是得拿出点诚意来?”
“好。”
无音:……
这么……干脆?!
当时他投奔萧承泽的时候,都没有见他这么痛快过!
第二百二十章 被列入棋局
无音眼睛一亮,试探着说道:“那若是我要求侯爷做一件事情,只要做到,能够缓解尊夫人病症的解药我便双手奉上,侯爷觉得如何?”
谢南朝低笑一声,一双眼睛毫无波澜地看着无音。
“可以啊。”
得到谢南朝立刻传来的回应,无音又是一惊,“侯爷都不问是什么事情,就答应的如此干脆吗?”
“哼。”
谢南朝缓缓走向无音,一个动作便取走了无音手中那张所谓的用巫蛮族文字写成的信纸,“连能骗过无音大人的文字本侯都能找人写出来,还有什么是本侯做不到的?”
顿时,无音的脸色变了又变,后槽牙紧紧磕在了一起,“如此说来,我倒是十分好奇,侯爷是怎样伪造的了我巫蛮族的专属文字的,不知侯爷可否为我解惑?”
“简单。”谢南朝声色冷静,“无音大人难道忘了,本侯上次让你侥幸逃脱时,顺手就走的那个人吗?”
“塔卿!”
无音瞬间恍然,眼睛瞪大,心里暗暗骂了一句,更是肠子都悔青了!
真是疏忽了,当时他若是再仔细想一想,便能明白谢南朝是有办法伪装巫蛮族文字的。
真该死,当初怎么就没想到!真是生生的将自己送到了谢南朝手里。
想到这,无音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
不过现在还好,幸好谢南朝有求于自己,自己还不至于陷入了绝境。只是一想到谢南朝竟然用这种手段耍弄自己,无音气就不打一处来,恨不得狠狠地坑谢南朝一笔后再安然离去。
心里打定了主意,无音说道:“我相信侯爷的手段,所以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侯爷应当想想,怎样将我安全的送回巫蛮族,不是吗?”
“这是自然。”
谢南朝点点头,“将解药药方交出来,本侯便派人将你送回去。”
“呵。”无音不由得冷笑,“侯爷以为我傻呢?”
“如今我能够傍身的就只有这一张药方了,若是就这样轻易地交出去,别说回巫蛮族了,怕是我这条命都要交代在这了吧!”
“无音。”谢南朝突然冷厉的眼神让无音不由得一颤,脚步更是不自觉的后退了几分,只见谢南朝周身散发着冷气,果断的话语慢慢说出口,“你我心里都清楚,你那所谓的解药药方根本就是个幌子,不是吗?只不过是因为你太无能,一个人研发不出这神巫之族才能制出的美人醉解药,所以这些年才能拿着这张残次品招摇撞骗,你这点小心思,能瞒的过谁?”
听到谢南朝丝毫不留情地揭穿了自己的想法,无音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无奈,只得咬牙切齿地闭了嘴。
心里十分不平衡,无音眼波流转,忽然想到什么,眼中的不甘心才淡了几分,对了,就算这件事情拿捏不住谢南朝,他还有另一个把柄!
想到这,无音内心又暗中得意起来,状似无意地问道:“无音看侯爷似乎十分劳累的样子,想来最近的日子过得也不是十分轻快吧?”
谢南朝看了无音一眼,冷漠如冰的眼神在无音脸上停留了许久,看的无音呼吸一阵停滞。
他向来自诩容貌上佳,如今却是第一次觉得另一个男人值得用“颜如玉”来形容,只不过谢南朝的面貌不似自己,自己的脸廓曲线柔和,再加上擅长利用自己的优势,稍加伪装,便是如今外边女子最爱不过的翩翩少年,可面前这个男人,面容上却更多了几分凌厉和硬朗,却又不显得他故作老成。
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无音赶紧摆摆头,却见谢南朝似乎一点都没有因为自己刚刚说的话气恼,不由得又多看了他一眼。
似乎无论自己怎么说,谢南朝都不会有动气的时候。心里沉了沉,谢南朝这人,可真不简单,能够做到如此波澜不惊,在这般年纪可真是实属难得。
却不料谢南朝忽然移开眼神,脸上忽然浮现的笑容竟是含着几分不屑,“无音大人说的可是我那太子外甥的事?”
无音眼眸波动,是的,这便是他的另一个筹码。
可是他现在却不敢依赖这个筹码,只因为谢南朝表现出来的样子有些过于淡定了些。
“你……一点都不担心萧承瑜?”
这不可能。
“自然不会。”
谢南朝声音淡然,见无音脸色惊讶,微微一笑,“本侯说的是,自然不会不担心,你不必如此惊讶。”
这样便好……
无音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要谢南朝在意萧承瑜便好,这样他才有操作的空间。
“不过……”
一听到谢南朝话音间又来了转折,无音刚刚落下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这谢南朝是故意的吧!一晚上耗着他的心态来会折腾,是成心的吧!
谢南朝却毫不在意无音咬牙切齿的表情,仍然一副懒散的样子,“这不是多亏了你,我才能少操点心。”
什么?!
无音一下子拧紧了眉头,什么叫因为他谢南朝可以少操点心?
难道是因为他认定了自己连萧承瑜的解药也会交出去?
哼,可笑。
一想到剩下的毒药和解药都已经一股脑地被萧承泽给拿去了,无音心里就一阵愉悦,不由得笑出了声,“侯爷可能要失望了,这洛禾的解药我却是有初步的药方,至于这太子殿下的解药吗……早就已经……”
忽然想到什么,无音眼睛猛地瞪大。
“你!”
无音颤抖的手指指向谢南朝,一副不可置信地样子,腿脚不可置信地后退。
这怎么可能呢?
谢南朝为何能将每一件事都算的如此准确,将自己依赖的每一条后路都堵的死死的?!
平喘了几口长气,无音好不容易平复下暴怒的情绪,一口牙齿几乎要咬碎,“那些打着萧承泽旗号来问我要药的人,是你的人伪装的?!”
谢南朝!
算你狠!
真是防不胜防!他本以为谢南朝的计划最多不过是从劫走自己开始,可是打死他都没想到,从自己还没有想好怎么应对谢南朝的时候,自己早已经被列入他的棋局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狠狠揍一顿
谢南朝翻看着手中的药方,听到无音自以为是的一番解释,只是轻笑了一声,然后轻飘飘地说了句:“还不是太笨,不过到现在才猜出来,也不知道萧承泽到底是瞎了几辈子,才将你当成宝护着。”
“你!”
不仅斗法没斗得过谢南朝,自己完败,如今还被谢南朝这般嘲讽,无音一下子气急就要冲上去打谢南朝,只是还未触碰到谢南朝的衣角,就被一股强力给推了出去。
谢南朝就站在那,连衣摆都没有晃动半分。
无音定眼看过去,是将自己引过来的那两个黑衣人,守护在谢南朝身边,将自己一脚踢开的是其中那个偏高一些的男子。
谢南朝看了追影一眼,点点头,“从他身上翻出药方来,再狠狠揍一顿,留条命,扔到巫蛮族。”
“你!”无音一下子爬起来,厉声控诉,“谢南朝!你堂堂远安侯,竟然说话不算话!”
谢南朝正向外走,闻言一下子顿住了脚步,微微偏头,眉头还皱了皱,似乎在苦苦思索自己到底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想了半晌,这才拖着尾音“哦”了一声,“如果你说的是放你安稳回巫蛮族这件事,本侯可并没有食言。”
谢南朝忽然回头,鹰隼一般尖利地眼神扫向无音,其中携带着几分杀气,“不过是揍一顿而已,活着,便是本侯对你最大的容忍。”
无音对于谢南朝这般偷换概念的做法实在气氛,却又无可奈何,人在他手里,他能怎么做!
谢南朝……
我无音记住你了!
你最好一辈子藏在你这大虞国别出来,否则……一旦你进入我巫蛮族的边境,我便要让你知道,此次你自诩正道信守承诺留我一命……是你这辈子犯的最大的错误!
狠狠攥紧了拳头,无音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迎面而来的一拳打懵了头脑。
头里嗡嗡作响,无音狠狠地盯向眼前打了自己脸的追影,“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打我!”
追影揉了揉拳头,动动筋骨,又是一拳打了过去,“你管我是什么东西,你只管挨揍就行了!”
……
追月无语地看了追影一眼,往后退了几步,给追影留出了更大的发挥空间,自己则是伏到窗边欣赏起了月色。
等到动静小了些之后她再看过去,不由得眉心一跳,嗯,追影果然是最听主子话的,主子说狠狠揍一顿,追影就狠狠揍一顿,说留一口气,就真的……留了一口气。
看到趴在地上起都起不来的无音,追月无奈的耸了耸肩,看到追影又要下脚,只得大步迈过去揪住了追影的衣领,硬生生地将他拉了回来。
追影见身后是追月,原先浑身的戾气赶紧收了回来,一副乖巧地模样。
只剩一双眼睛死死瞪着的无音:“……”
你在这装什么乖巧呢?!
刚刚打我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乖巧?!
内心一阵暗骂,无音被气得晕了过去。
追月这才准备上前翻找谢南朝要的药方,追影一开始还不知道追月为何蹲在了无音面前,就要只是看着追月就要动手去扒另一个男人的衣服,追影一下子就急了眼,赶紧上前抓住了追月的手,“你干嘛!”
难道是看他长的好看?!
刚刚应该多打几下脸的!
追影看着无音那张不像男人的脸,暗暗咬牙。
追月像看白痴一样看了追影一眼,“你忘了主子说的,要从他身上找到药方?”
追影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有些尴尬地放开了追月的手腕,空出来的手挠了挠后脑勺,“这不是……就觉得主子竟然知道他一定会将药方放在自己身上,有点惊讶吗!”
赶紧给自己找了一个还算看的过去的借口,追影心虚地看向窗外。
追月一颤在无音身上翻找,一边喃喃自语道:“也就你这般木头脑袋想不到,这无音已然是以为自己能够逃出大虞国了,自然是要将所有底子都带好了,要不然主子干嘛费这么大劲去把他从宁王府骗出来?”
真是个木头脑袋,无论什么时候都这么傻。
追影却是两眼放光的点了点头,“对啊,我怎么想不到呢!追月,还是你最聪明了!”
已经找到药方的追月:“……”
追影这木头疙瘩,说他聪明,可聪明人是万万说不出刚刚那番蠢话的,可若是说他笨……可他现在又总是莫名其妙地取代追风出现在她面前,就好像……好像他没有之前那样迟钝了一般……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大概是那天晚上他自己一个人喝醉了,被自己扛回去那晚上吧。
那天晚上莫名其妙的自己嘟囔了很多话,都是问自己为什么不要他了……
她又不是他娘,什么要不要的。
后来才知道,原来他是借追风住到她院里借题发挥呢。
想的有些出神,追月没有意识到面前的追影已经停下了脚步,一个没收住力,便一下子撞到了一个坚硬的后背上。
“唔……”
不愧是木头脑子铁块身子,追影这后背……撞到是真疼啊!
“你干嘛……”干嘛突然停下!
剩下的话还没能说完,追月声音戛然而止,呆呆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追影的脸,追月的心跳猛然漏了一拍。
追影却不知道追月如今的心思,只是一个劲地道着歉,手上不停地揉着追月有点发红的鼻尖。
温热的手掌覆在脸上,追月感觉这温度似乎能传导一般,自己的脸慢慢也有些发烫了。
月光再冷,也解不了的烫。
“咦?”追影忽然惊讶,“你怎么耳朵也这么红?”说完,便下意识地要去摸追月的耳朵,追月一惊,赶紧反手抓住了追影的手。
这下子,追影忽然顿了顿。
柔软的触感从掌心处传来,追影感觉心跳的突然很快。
上次跳的这么快,还是那天自己喝醉之后,在追月的床上躺了一晚,第二天早上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追月之时。
那时候,他竟然想……
想要是以后的每一天,第一眼看到的都是追月就好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解药
追影将药方交给谢南朝之后,谢南朝便立刻着医师研究了这药方的可行性,得知的确可以缓解洛禾的美人醉之后,便毫不犹豫地开始了熬药的过程,而恰好这个时候,洛禾也再次从昏睡中醒了过来。
刚醒过来便得知谢南朝讨到了药方,洛禾自然是无比惊喜,只要这副药能够让她清醒的时间多那么一些,她或许就能活着走到巫蛮族了,至于传说中从不出世的神巫之族……洛禾暗中捏紧了手指,我命由我不由天,她不相信什么既定的生死命运,就算是阎王爷要她下地狱,她也要努力挣扎一番!
“阿禾,来喝药。”
正想着,谢南朝便推开门端着药走了进来,热气腾腾的碗里盛满了看上去漆黑一片的药汁,令人十分倒胃口。
洛禾闻到扑面而来的奇怪味道,不由得拧紧了眉头,这药……看上去就好苦,不想喝。
“不想喝也得喝。”
只是在谢南朝这里,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话毕,谢南朝便径直坐到了洛禾身边,用勺子舀起药汤,生怕烫到洛禾,便先放到自己嘴边吹了几下,感觉温度可以了,这才轻轻递到了洛禾嘴边。
看到洛禾还是一脸排斥的样子,谢南朝不由得觉得好笑,“怎么,我们天不怕地不怕的洛禾小姐,竟然怕喝药?”
洛禾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只是默默白了谢南朝一眼,“谢侯爷,您这激将法用的未免有些太明显了点吧?”
谢南朝端着勺子的手猛地一顿:“……”被嫌弃了呢。
看到谢南朝也吃了瘪,洛禾心情忽然一阵愉悦,再看向那勺黑乎乎的药时,心里也就没有那么排斥了。
忽略谢南朝递过来的勺子,洛禾直接端过谢南朝另一只手上的药碗,闭了口气一饮而尽。
谢南朝看到洛禾突如其来的豪迈举动,眉毛挑了挑,合着她喝药的决心是建立在他被呛到基础上的?
得,看来以后这日子可是真有的受了。
看洛禾终于乖巧地把药喝完了,谢南朝心下一松,手中慢动作剥着一张糖纸,糖纸落下,一粒晶莹剔透的糖果便呈现在谢南朝手上,谢南朝趁着洛禾放下药碗的时机,一个抬手便将糖果塞到了洛禾嘴里。
随着糖果店融化,丝丝甜意慢慢在嘴里弥漫开来,冲淡了汤药带来的苦涩与不适,洛禾的眉头缓缓放松了下来。
“可有好些?”
谢南朝看洛禾如今状态稳定了不少,便爱怜地揉了揉洛禾的头,轻声问道。
洛禾仔细感受一番,最终还是摇摇头,她并没有什么感觉,可能只有到下次应当昏迷的时候才能发觉出这药的作用来吧。
谢南朝也理解,随之握紧了洛禾的双手,示意她不要担心,“放心吧,我已经让追月与追影收拾东西了,我们即刻出发,前往巫蛮族。”
原来在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里谢南朝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安心的靠在谢南朝怀里,心里一颗石头刚要落下,洛禾猛地惊起,“太子殿下呢?他怎么办?”
她昏迷之前,萧承瑜可是已经被无音给下毒了,原因正是因为谢南朝忙着照顾自己而忽视了宫里的事,若是这次又是因为要陪她前往巫蛮族而耽误了萧承瑜的治疗,她可是要愧疚死。
一眼便看穿了洛禾的心思,谢南朝不由得笑了笑,“放心吧,无音都落到我手上了,你觉得我会放过他身上带的解药?”
“萧承瑜那小子比你醒的还早呢,活灵活现的。而且萧承泽这次失去了无音,就像失去了左膀右臂一般,萧承泽这人,过于依赖无音,无音一走,他便无法在短时间内再缓过劲来兴风作浪,估计会安稳一段时间,趁这段时间,我们去巫蛮族。”
“安阳城这边你打算怎么办?”
谢南朝将被子给洛禾掖好,示意她好好休息,一边又解释道:“我已经飞鸽传书让温珩过来盯着点了,有楼月协助,这边你放心便好。”
洛禾这才点点头,“这便好,我相信你的安排。”
谢南朝也看着洛禾笑意盈盈,眼中盛满了月光一般,柔和无比,“刚喝完药,先好好休息,其他的交给我。”
洛禾确实有些困了,不过心里却明确的知道这次只不过是单纯的睡觉而已,一旦有了这种暗示,不知为何,就会下意识地安稳了许多,不会去想这次合上眼睛之后下次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也不必心惊胆战地撑着眼皮不敢睡去。
这种安心入梦的感觉,可真是久违了。
看着洛禾终于有一次是舒展着眉毛睡了过去,谢南朝不由得一阵心疼。
他的女孩,他不想再让她经历一点痛苦了。
正梧宫。
服用完谢南朝带过来的解药,萧承瑜身上的烧便慢慢缓解了许多,谢楼烟也终于可以将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放下来。
她的承瑜,真是受苦了。
才小小年纪便要承受这些,她有时候真的害怕,害怕萧承瑜会被这身上的重担给压垮过去。
可她却无能为力,身为国母,表面上风光无比,可实际上,却连自己的儿子都保不住。
当年,她总是觉得,自己是家中长女,便要承担起延续家族辉煌的重任,所以她才毫无怨言地嫁给了景明帝,她不求得到任何宠爱,甚至甘愿断情绝爱,也只想守护家人一个安全。
可是……
看到从小便被视为眼中钉的萧承瑜,谢楼烟眼中闪过一抹心疼。
可是她的自作主张却让自己的儿子被破牵连到了这个危机之中,她这样做,是不是太过自私了些?
“孩子……若是,若是你生在普通人家,一定是很幸福的吧……”
“母后……“
伴随着一阵虚弱的嘤咛声,床上的萧承瑜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你胡说什么呢!”
听到萧承瑜醒来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谢楼烟不由得愣了愣,原来,自己刚刚那一句低喃,竟是被儿子给听去了。
“母后……你是不喜欢儿臣了吗?”
所以才会希望儿臣出生在别人膝下。
第二百二十三章 斗嘴
谢楼烟看着一脸委屈,却始终坚强地不落泪的萧承瑜,心中一动,将萧承瑜拥入怀中,眼角一滴清泪淌下,谢楼烟声音有些哽咽:“傻孩子……母后最喜欢你了,你是母后这辈子最珍贵的宝贝,母后怎么舍得你是别人的孩子?”
只是觉得让你受苦了罢了。
时隔许久,母子二人终于得以相拥在一起,在这到处都是倒刺的皇宫里,独享着这份难得的温暖。
而萧承瑜虽然年幼,却也因为生在皇家,长在皇家,早早地便见识了皇宫里层出不穷的小手段,包括他这一次的生病,自然也知道没有那么简单。
只是之前的事情暂且不说,可是他的一味忍让却换来了对方的得寸进尺,让他心寒。
而这次母后的反应也让他忽然反应过来,若是这一次中毒的不是他,而是母后,那他会有多害怕。
那一定会比杀了他都难受。
所以……萧承瑜暗自捏紧了手指,骨节被攥的有些发白,他不能再坐以待毙任人宰割了。
他害怕,害怕若是一味的不反击,萧承泽,他那位好皇兄便会欺人更甚,若是到时候他们将心思打到了母后身上,那他到时候就是后悔也没有任何办法了,所以现在,要趁一切还都来得及的时候,及时阻止一切意外的发生。
“母后,儿臣想见舅舅!”
谢楼烟听到萧承瑜的话,吃了一惊,不明所以地回道:“你舅舅前些天才刚来看过你,你的解药也是他带过来的,如今他定然是在陪阿禾,你这样冒冒失失过去,会打搅人家。”
“可是……”萧承瑜不满足地咬了咬唇,一副十分遗憾的模样。
一旁候着的丫头直想笑,不由得打趣道:“殿下好不容易有如此活力,娘娘不妨就准了他吧,从密道过去,倒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闻言,萧承瑜自是十分开心地眨了眨眼,谢楼烟也仔细思虑了半晌,又看了一眼满脸恳求的萧承瑜,终于还是送了口:“那你便去吧,记住,一定要注意安全才是。”
萧承瑜听到自己母后终于允了他私下里去找舅舅,心里暗自欢呼一阵,最后还不忘补上了一句:“儿臣谢谢母后!”
谢楼烟看到如愿以偿的萧承瑜绽开了笑意,自己也不由得笑了起来,这些日子里积累的疲倦之意一扫而尽。
谢南朝得知萧承瑜点名要见自己之时,正在与洛禾收拾巫蛮族之行要带的行李,仔细一想,萧承瑜虽然年龄尚小,却也是个能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了,此番他离开安阳城,就算宫里的消息和簪月阁那边互通着,也定然是顾虑不全面的,若是萧承瑜能够在其中起到些许作用,或许会好一些。
“追影,去把承瑜接过来,记住,避开其他人。”
“是!”
追影得令,便十分娴熟地潜入了双方交流消息的店铺内,打开暗门,萧承瑜果然在里面等候许久了。
看到暗门上悬着的铃铛终于在暗门的转动下随之晃动,萧承瑜知道是有人来了,心中一喜,见识追影前来接应,眼中便瞬间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追影大哥!是舅舅派你来接我的吗?”
追影看到十分有活力的萧承瑜,整个人在他的带动下心情也是轻快了几分,不由得笑着说道:“见过太子殿下,奉主子之命,追影前来接应殿下殿下随我来便好。”
追影话音刚落,萧承瑜便快步跟了上来,一路上叽叽喳喳问个没完,要么就是问他那个新娘子舅母和谢南朝是怎样走到一起的,要么就是问他们二人怎样成婚的,还说自己当时正好生病没能来参加,心里觉得十分可惜,等他们从巫蛮族回来定然要好好补偿……
追影越听越好奇,真是不知道,这太子殿下是随了谁的性子,话怎么这么多?
皇后娘娘他也有幸见过一两面,印象中更是娴静温柔,也不像萧承瑜这般活跃啊……
闷着一头雾水,追影终于将萧承瑜带回了墨居,一进门,追影便借故倒退了出去,狠狠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真是太好了,终于身边没有这个话唠了!
萧承瑜刚跟追影笑嘻嘻地告了别,便看到谢南朝迎面走来,身边还跟随着一名红衣女子,这女子他见过,是上次围猎的时候救自己一命的红衣姐姐!
当然,他自然也是记得后来舅舅为了保护他们两个受伤这事了,原先以为舅舅只是为了自己,现在看来……明明那个时候舅舅就已经对人家芳心暗许,恨不得拿命保护了,自己还在这自作多情。
唉……
忽然想明白过来的萧承瑜不由得一阵鄙夷的眼神看向谢南朝,真是个见色忘友的坏舅舅!
谢南朝眉毛轻挑,屈起手指一下子弹在萧承瑜头上,后者被忽然打了一下,眉头一下子皱的跟小老太太似的,“疼!”
“还知道疼?”谢南朝打趣道,“疼还敢用刚刚那种眼神看你舅舅?”
嘶……
被发现了。
萧承瑜心虚地吐了吐舌头,“不敢啦。”
洛禾看这二人的互动着实有趣,不由得笑道:“太子殿下活泼可爱,是你舅舅无理取闹了,不用理他。”
闻言,萧承瑜原先黯淡的目光一下子亮了起来,看向说话的洛禾,一阵点头。
却在被谢南朝又瞪了一眼的时候立刻低下了头。
谢南朝牵起洛禾的手,佯装用力地捏了一把,“这孩子从小就擅长蹬鼻子上脸,你可莫要惯着他。”
洛禾这才笑着点点头,谢南朝转而问萧承瑜,“你母后说你找我有事,何事?”
总不能是来挨骂的。
萧承瑜这才想起正事,瘪瘪嘴,一脸委屈地看着谢南朝,“舅舅……我不想再被欺负了……也不像母后被欺负……”
萧承瑜一番话说的隐晦至极,可谢南朝却听出了其中的隐含之意。
“你确定要走这条路了?”
谢南朝表情逐渐认真下来,从前他便告诫过萧承瑜,要想在这皇宫里长大,便只有一个方法,那便是同萧承泽斗,斗倒他。
第二百二十四章 那个位置
只是萧承瑜那时候年龄尚小,对于此事不放心上,心有软,总觉得兄弟一场,若是能和平相处,那便不要将双方的关系闹的太僵。
那个时候谢南朝也没多说什么,说实话,萧承瑜这一反应多多少少是在他的预料之内的,所以他也没有反对,只是让萧承瑜在这些年里自己去看清楚萧承泽的面貌,而他只是负责守护萧承瑜的安危。
现在,萧承瑜觉悟了,还不算太晚。
意味深长地看了萧承瑜一眼,谢南朝眉眼间尽是欣慰之色,能够在他离开之前看到萧承瑜这番转变,实属幸运至极。
萧承瑜一直都明白谢南朝对他的期望,而这一次,也是他第一次下定决心,下定决心要去争那个位置,那个本来就属于自己的位置。
“舅舅,你放心,为了母后,也为了谢家,我一定会夺回自己想要的东西,舅舅,萧承瑜再次谢过,请求舅舅助我——登上那个位置!”
谢南朝看到萧承瑜一脸严肃的样子,也不忍心责备他竟然就这样大声的说出了心里的想法,算了,反正此刻是安全的,便由着他说吧。
毕竟,第一次说出这句话,第一次有了这个想法,这意味着,萧承瑜真正的人生要开始了。
“你可要做好准备。”谢南朝扶起萧承瑜,仔细叮嘱道,“这条路没有那么简单,萧承泽走的顺畅,是因为景明帝的偏爱,是因为容贵妃的娘家实力,而你从一开始就要知道,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你所缺少的。”
“所以,从头到尾,你都只能靠自己,而这也是你取胜的关键,因为萧承泽他只是一个活在大树庇佑下的幼子,在这方面,你才是那个一步一步成长的适龄皇子,明白了吗?”
萧承瑜频频点头,眼神十分认真地看着谢南朝,“舅舅放心,若是对我不放心,舅舅可以先派给我无关紧要的小任务,承瑜定然会证明给舅舅看,我是可以做到的!”
“傻孩子。”谢南朝听到萧承瑜这样说,不由得笑出了声,“舅舅本来就相信你,不然怎会等你到现在?”
闻言,萧承瑜心里也是松快了几分,心情一好,便一下子注意到洛禾也在身旁,动了动眼珠,开口调侃道:“那外甥就祝舅舅和舅母琴瑟和鸣,早生贵子!”
洛禾:“……”她是在这看戏的,怎么就扯到她身上来了?
脸上飞速爬上一抹红晕,洛禾不自在地轻咳几声,躲在了谢南朝身后。
谁的外甥,谁来应付。
谢南朝也毫不客气,一记重拳打在了萧承瑜脑袋上,“小小年纪,学点好行不行!”
萧承瑜一下子疼的呲牙咧嘴,脸上的表情却是十分委屈的样子,竟是让洛禾看了都有几分心疼了。
末了,萧承瑜又兴致勃勃地同谢南朝说了几句宫里的事,这才有了要告别的意思。
谢南朝将萧承瑜送到门口,忽然顿住了脚步,看了萧承瑜半晌后,谢南朝才忽然开口,声音似乎有些哽咽,“照顾好你母后。”
洛禾看在眼里,心中一动。
谢南朝,谢楼烟。
若是没有这个姓氏,若是这个姓氏身上没有背负着这么多的负担,或许以谢南朝的性子,定然是不会让皇后娘娘在宫里受那么多委屈的。
只是,人的命数总是玄之又玄,或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吧,注定谢皇后一生不得其爱,年少离家,便再无相聚之日。
傍晚,凉风渐起,洛禾看到谢南朝的衣衫在风中翻飞,萧承瑜的马车已经远去,可谢南朝还是定定地伫立在原地,眼神眺望着萧承瑜离开的方向。
轻轻拉起谢南朝的手,洛禾轻声开口,“夫君,别着急,总有一天,我们能够以自己的方式,护住所有我们爱的人,和爱我们的人。”
谢南朝这才缓缓回神,将洛禾拥入怀中,脸上浮起浅笑,“夫人说的没错,总有一天,我可以做到的,你也可以。”
轻拍着谢南朝的后背,洛禾问道:“要带的东西都整理好了吗?”
谢南朝靠在洛禾肩上,声音有些懒洋洋的,“嗯,都交给追月收拾了。追月心细,你放心便好。”
听到追月的名字,洛禾的确是十分放心的,只是……
“对了,前段时间听说你给追月派了个男下属,这是什么意思?”
洛禾差点就脱口而出难道你看不出来追影和追月都很在乎彼此,你这个做主子的这不是帮别人挖自己属下墙角吗!哪有你这么做的?
听到洛禾忽然问起这个问题,谢南朝才将将清醒了几分,抬起头看着洛禾,“你觉得追影怎么样?”
啊?
洛禾心里有些疑惑,谢南朝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她觉得追影怎么样?
虽然不知道谢南朝是何用意,可洛禾还是思考一番后据实说道:“追影人挺老实的,又憨厚,是个能好好待女孩子的男人。”
“嗯,你也说了,追影过于憨厚老实。”
“所以你才……”听到这,洛禾也不由得明白了什么,不由得觉得好笑,“不是吧,你是故意安排另一个男人到追月身边,目的就是为了让追影吃醋,然后认清自己的心意?”
谢南朝,你可真够无聊的。
最后一句吐槽洛禾还是没有说出口的,大概从男人的角度来看,能让一个男人承认自己感情最好的方法……咳,就是用另一个男人来激发吧。
果然,男人的脑回路,不能过于期待。
“那效果怎么样?”
听到洛禾这样问,谢南朝想了想,然后一下子垮下了脸。
追影那小子,平日里做事情十分利索,怎么一遇到感情这件事,就磨蹭的不得了到现在了都没有什么好消息传过来,上次看他和追月来汇报任务,还是一切如常。
难不成……他这做了这么多,都白做了?
洛禾看到谢南朝不是很好看的脸色便明白了一切,为了给他找个台阶,洛禾还是说道:“怪不得看最近追影对追月殷勤了不少,原来都是他们主子的功劳。”
第二百二十五章 新征程
官道上人烟稀少,尘土飞扬。
忽而一队庞大的车马队伍经过,更是激起满地的灰尘,呛得一旁的行人直掩面咳嗽,嘴里还暗啐了一口,“呸!这是谁家的车马,竟然如此不懂事!不知道这官道最容易积土了吗,还走这么快!”又忽然瞥到那队伍中的人秩序整齐,非富即贵,心里颤了颤,却还是嘴硬地抱怨道:“就算是有钱人也不能对咱们平民百姓置之不理啊!”
“哎呦老伙计!你可趁早闭嘴吧!”
身旁走来一老丈,听到青年如此抱怨,赶紧捂上了他的嘴巴,示意道:“那可不是什么普通的有钱人家,那可是富可敌国的温家的车队啊!”
青年两眼一下子瞪得如核桃一般大。
温家?
我去!
就是那个天下第一首富,温家?!
恨不得把自己的嘴给按进骨头里,青年赶紧像这位好心提醒他的老丈连连道谢。
只是心里也疑惑极了,这温家不是掌管漕运吗,怎会跑到这安阳城里来?
说实话,温珩这次也不是很想来。
要不是看在谢南朝苦苦哀求他的份上……
咳!
温珩甩开折扇,掩盖住眼底的几分心虚,谢南朝那厮,这些日子估计也折腾坏了,先是洛禾,再是萧承瑜,而且偏偏还都是他最在乎的人,当时温珩便提出要来安阳城相助,可谢南朝就是不肯,现在看来,应当是怕自己如果提前过来会招惹其他视线,对大局不利吧。
温珩按谢南朝的吩咐,先到了簪月阁见过楼月,自然也是旁敲侧击地询问楼月对于谢南朝大婚的感受了,不过楼月倒比他想的要豁达多了,对于二人的婚事,也只是回之以浅浅一笑,并没有一丝忧伤,或许……是经历了不知道多久的自愈,楼月才能有自信地以毫不在乎的面貌来面对自己吧。
之后,温珩便带着楼月一同前往墨居,在马车上时,温珩竟然少有的生出了几分紧张。
洛禾,不知道她现在怎样了。
想想自己当初对洛禾莫名其妙生出的感情,心里便一阵酸涩,在这一点上,他不如楼月,他的确做不到像楼月那般潇洒的放手,远离安阳城的日日夜夜里,他还是总会想起那个女孩,那个在风铃幻境里以一己之力从恶狼手中夺取清风雪叶的女孩,那个将自己埋进雪堆里,然后笑盈盈地跟自己放狠话的女孩。
忽而一阵颠簸,马车停了下来。
墨居到了。
终于,一别半载,终于要见到洛禾了。
已经是远安侯夫人的她,可会有什么变化?
有些紧张,温珩攥了攥衣角。
楼月刚要动身,便看到温珩还一动不动,当然,也看到了他有些犹豫的眼神和手上的小动作。
身为与温珩曾经同病相怜的人,楼月仿佛猜到了温珩在想什么。
“温珩,走了。”
楼月没有多说,她知道,她无需说什么,温珩自己会把握好分寸的。
温珩这才反应过来,跟随楼月下了车。
二人刚刚走近墨居,便看到谢南朝和洛禾迎面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追月和追影。
温珩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手中提着大包小包的追影追月,愣了许久,才开口问道:“你们……这就要离开了?”
谢南朝点点头,洛禾对于温珩的突然出现并不惊讶,谢南朝早就说过了,他不在安阳城的时候,除了萧承瑜,总得找一个能担事的人留下来,当时她便想到了谢南朝说的这个人是温珩,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温家主,好久不见。”
洛禾笑着看向温珩,“温家主还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
温珩反应过来洛禾在跟自己说话,眼神在谢南朝身上滞了一滞,这才回道:“洛小姐取笑了。”
心里却是十分的酸涩,如今,他只能称她为“洛小姐”。
楼月看出了温珩的尴尬,连忙解围道:“如此,是我二人来的不是时候了,没想到你们会走得如此匆忙。”
谢南朝垂了垂眼睛,语气中含着几分无奈与坚决,“阿禾虽然已经服用了缓解毒性的解药,但是也不容耽误,更何况,我二人早出发一分,便能早些回来,这城中的事还能多顾上几分。”
谢南朝说的十分有道理,温珩和楼月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只是心里十分庆幸,还好他们赶过来了,在谢南朝与洛禾临行前见了他们一面,否则若是错过了这一面,下一次相见就不知道是何时何景了。
“阿朝,洛小姐,一路顺风,平平安安,我们在安阳城等你们回来。”
温珩拱了拱手,楼月也顺着温珩的话说了几句,无非也是祝福美满罢了。
相聚总有离别时,人世间便是这样,没有什么人会生生世世相守在一起,那些亲爱的人们,总会因为各种因素离开自己,有的会回来,而有的却再也回不来了,或许一别只是暂别,或许一别便是一生,人生常态罢了。
“阿禾!”
谢南朝与洛禾已然在温珩与楼月的护送下出门了,却听到街道上忽然响起了马蹄声,几人好奇地望过去,待看清马背上的人时,都狠狠吃了一惊。
“吁——”殷红绡在众人面前勒住马,一个漂亮的翻身便落了地,落地之后也没闲着,立刻抱住洛禾,久久没有言语。
洛禾有些想笑,这个铁血沙场上杀人不眨眼的女将军,想不到还有如此柔情的时候,真是百年难得一见啊。
轻轻拍拍殷红绡的后背,洛禾轻声说道:“放心吧,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殷红绡却摇摇头,“我并不是难过这个。”
“为何?”
洛禾有些惊讶的看了殷红绡一眼,她说并不是因为她的离去而难过……是什么意思?
殷红绡叹了一口气,说道:“圣上已经准许我回西南驻军了,洛伯父现在已经带队启程,所以说,你们到了巫蛮族之后,我们见面也会很容易,只是……”
“算了!不说这些了!”
洛禾还一头雾水,殷红绡却直接打断了话题,而且一副就不告诉你的模样,心里却是暗自难过。
她真正担心的,是怕洛禾越接近巫蛮族……就越失望啊……
毕竟那个神巫之族,他未必会对洛禾施救。
只是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是死是活,生机有无,这些都是要自己去尝试了,才能知道。
所以阿禾,一路顺风。
第二百二十六章 巫蛮族
去往巫蛮族的旅途十分漫长,至少对于洛禾来说是这样的。
或许对于谢南朝和殷红绡这些经常远出的人来说,巫蛮族并不算什么偏远地区,可是对于她来说,这坐在马车上的时间确实有些太久了,而且无聊。
随行的除了追影追月,还有桐儿兄妹。
桐儿兄妹本来就想回归巫蛮族,暗中躲藏,趁机从塔爵手里夺回自己的权力,可奈何势单力薄,实在找不到回去的机会。
如今有了谢南朝的庇护和掩饰,便能顺风顺水的回到巫蛮族,并且只要不主动露出马脚,便不会有人敢从谢南朝手里对他们动手,于是便十分感激地跟着上了路。
虽然自从桐儿将那块令牌送她做新婚礼物后,他们便少见塔卿,可洛禾却知道,谢南朝主动出手了。
主动邀请塔卿兄妹与他们同行,便是一个由头,而塔卿显然也是个聪明人,他答应了,就是答应了谢南朝的结盟。
如今谢南朝帮他扳回一局,而这一局若是扳回来了,那依塔卿为首的巫蛮族便是大虞国的友邦,兴不起什么风浪,到时候大局已定,萧承瑜便能省力许多,这是各取所需,又是双赢,塔卿没有理由会拒绝。
再说了,桐儿与洛禾交好,谢南朝又阴差阳错的将塔卿从无音手里救了出来,这也是塔卿认同谢南朝的原因之一。
只是……说起无音,洛禾心里还是有些担忧。
无音应当是已经回到巫蛮族了,他若是回到塔爵身边还好,情况还不是很糟,可他若是回到了神巫之族,那对她来讲可就不是十分有利了。
想想那次追影对着她描述的,怎样将无音揍得他妈都不认识了,洛禾心里就一阵发堵,当然,如果换了是她,她也不会饶了无音,只是……若是无音真的重新被神巫之族接纳了,那他必然会百般阻止自己进入神巫之族,自己的解药也就泡汤了。
想到深处,洛禾便有些头疼。
摇摇头,洛禾将双手伸进清澈的湖里,捧起一捧水轻轻拍打在脸上,顿时感觉清醒了许多。
她这是在瞎操心些什么呢?她洛禾可向来不是会被还没到来的困难打倒的人,不就是一个无音,小人罢了,她遇到过那么多小人,怎么就偏怕这一个了?
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三天后,几人的马车终于进入了巫蛮族的边境,仿佛换了一个世界一般,看得洛禾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要说巫蛮族这里与安阳城有多不同,那倒也不是,可就是到处都弥漫着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
先是这街道上百姓的衣着,洛禾是能想到与安阳城百姓不同的,巫蛮族地势偏远,商业难以起势,这国力也不是多强,所以百姓们过的日子很难像大虞国那般富裕,在安阳城,至少平民百姓也是能穿得起好的衣料的,可自从来到巫蛮族之后,洛禾看过的所有人,几乎都是粗布衣裳,脸上也是粗糙的很,并没有什么闺中女子那般的肤若凝脂。
果然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吗?
谢南朝早已安排好了住处,众人便没有在街上过多闲逛,只是大致有了个印象,对当地人的生活习惯也有所了解,毕竟万事开头难,尽管谢南朝已经准备完全,可最开始对这个陌生的地方还不熟悉的时候,最好还是不要暴露自己是外族人的身份。
谢南朝托人找的住处十分隐蔽,在一条再正常不过的巷子里,这条巷子住的人不多,也不是什么交通要道,只要不是被盯住了,便很难被发现。
只是为了彻底融入这里,几人也得随着换上一身粗布衣裳,毕竟按照塔卿兄妹所说,在这巫蛮族,只有皇室子弟才有资格穿得起轻纱,不错,这早就在安阳城普遍了许多年的轻纱,在巫蛮族仍然是珍稀物品。
这个倒是无碍,洛禾更加庆幸的是,还好巫蛮族虽然有着当地的语言,可自从塔氏一族,也就是塔卿的父亲当政一来,便大力推行汉化,如今到塔卿这一代,百姓们早已习惯了说汉话,所以洛禾几人倒是不用担心在语言上穿帮了。
一番整顿之后,几人终于安稳了下来,洛禾与谢南朝自然是住一间房,而追影与追月也没走远,被安排在同一所小院里的两件偏房里,离得极近,至于塔卿兄妹,则在别院里居住。
夜晚,谢南朝到周边查探情况回来,发现虽然天还有几分明色,可洛禾却已经早早掌上了灯,一人静坐在桌案前,不知道在提笔写着什么。
悄悄走过去,谢南朝站在了洛禾身后,为她剪了几分烛芯,也大概看到了信上的内容。
“你回来了?”
洛禾抬头看了谢南朝一眼,想来是信也差不多写完了,洛禾又低头写了几个字,便收了尾。
谢南朝倚在桌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洛禾,“给我吧,帮你送到。”
洛禾毫无异议地点了点头,又将信纸小心翼翼地装到了信封中,又题上了几个大字——洛离亲启。
谢南朝从刚刚瞥见的几行字句之间便看出来这封信是写给洛离的了,便伸手接过了信封,想来洛禾本来就是打算让他来送的,所以如此痛快,也没有逞强。
从洛禾完完全全的信任中得到了莫大的满足感,谢南朝笑着揉了揉洛禾的手。
“也不知道哥哥和钟瑶姐姐好不好。”
从前在安阳城的时候,她一直都知道,对于远在东陵国的洛离和钟瑶,她什么忙都帮不上,再加上自己身上也是诸事繁多,所以双方的书信往来极少,可如今到了巫蛮族就不一样了,巫蛮族与东陵国同时西南边疆国,距离极近,若是有机会,洛禾是真想亲自去东陵国看看他们,当然,如果在这之前能够治好自己的毒就好了。
谢南朝看到洛禾脸上的表情时而充满希冀,时而落寞,便大致猜到了洛禾在想什么,赶紧安慰道,“放心吧,今日派出去的人已经大致确定了几个方向,很快便能找到神巫之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