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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姝全文阅读

作者:弄雪天子     国姝txt下载     国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章 本子

    大部分小宫女们都没薛琳那种超凡思维,大家表示一直想流泪,香儿好可怜,陈家洛真混蛋……

    翠羽黄衫简直女英雄!

    因为捧场的人多,许薇姝越写越高兴,尤其是写翠羽黄衫,已经不满足于文字描述,她画了好些霍青桐身披战甲的图片,还专门找绣房的宫女帮忙缝制类似的衣服,弄出来给陈妃装扮上。

    化妆也由许薇姝自己动手。

    为了这个,她还特意回了家一趟,把家里的化妆品都拿来。

    进宫想带点儿外面的东西可不是容易事儿,要不是许薇姝如今的人脉已经非刚入宫的时候可比,还一早就知道宫里的某些约定俗成的规矩,怕是也没办法最快的速度把东西弄进宫。

    宫中虽然门禁森严,但各位娘娘们,想托人在外面捎带些胭脂水粉,也各有门路,还有好些大太监专门做这门生意。

    玉荷看着许薇姝在陈妃的脸上捯饬了一会儿,她的皱纹没了,肌肤变得雪白细腻,脸还是那张脸,却莫名多了几分英气,又自然又好看,登时目瞪口呆:“……平时也没见人喜欢化妆……”

    真是没想到,平日里从来不乐意化浓妆的许先生,居然还有这一手?

    “你喜欢我就教你,不过,学这个,简单画一画容易的很,要真想画得特别好,还是会画画的比较占便宜。”

    玉荷眼睛一下子亮了。

    那是肯定要学。

    在宫里当宫女,想要让主子一直用自己,就得有自己的绝活,玉荷一开始就想学梳头化妆来着,哪个女主子身边,都少不了会梳头,会化妆的宫女。

    尤其是那些娘娘们,都是靠脸来争宠,要是化妆化的好,可是绝对吃香的手艺。

    接下来,许薇姝再给许薇姝化妆,玉荷就认认真真地跟在前面看,各种打下手的活儿,也极乐意去做。

    画好了,陈妃就登台去演。

    这次正正经经地穿上戏服,花了妆容,坐在下面本来各自都做别的闲事的宫人们,一下子就入了迷。

    陈妃的年纪大了,精神都不正常,可却在表演上极有天分,凡是看了她扮相的全说这简直要把翠羽黄衫给演活了,一转身,一回眸,都是翠羽黄衫。

    一台‘戏’,风靡了整个宜秋宫,连带着吸引了一大堆紫宸殿的女官。

    宜秋宫一群小宫女们,都喜欢穿黄衫,戴翠羽,一水的一模一样的衣裳,小宫女们还好,她们佩戴的翠羽都是用丝纱绸缎手工制作而已。

    那些女官们可不管,一个个往珍禽园跑。

    珍禽园绿孔雀的羽毛几乎都要被讨要光了,甚至有人真敢动手去拔孔雀的尾羽,吓得养孔雀的小太监看得都快要便秃头的孔雀,简直欲哭无泪。

    真说起来,宫里八卦消息传扬的还挺快,哪怕是宜秋宫这边传出去的。

    女官们议论纷纷,整日跟着了迷似的去宜秋宫,那些娘娘们也听说了这事儿,都挺好奇,便去问教坊司那边,也让人进来要看这种所谓的‘舞台剧’。

    教坊司的女教习找到许薇姝的时候,许姑娘正看玉荷反串陈家洛,在台上和陈妃对戏,陈妃表演的自然极好,哪怕是很夸张的表现方法,也让人觉得震撼,玉荷就差得多了,不过她饰演陈家洛,虽说是反串,其实难度要低得多,大家都去关注翠羽黄衫了,一时间到也颇有滋味。

    许薇姝一听,教坊司也想演舞台剧,不觉一笑,她当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就是不知道教坊司的人能不能接受得了这种奇怪的艺术形式。

    她实在是多虑,教坊司的教习可是专业人士,稍微看了看,也就弄清楚了,不过是舞蹈,唱歌,对白加在一块儿,简单的很,甚至在人家教习眼里,其实陈妃的舞蹈并不算一流,只能说还算不错,勉强可看而已。

    陈妃的表演,在许薇姝她们眼中,自然很专业,可她到底只是个嫔妃,又不是专门靠这些吃饭,自然不能与教坊司的人比。

    许薇姝这边没问题,教坊司就迅速排了几出戏。

    翠羽黄衫是必演的戏目,宫里上上下下都喜欢,贵妃还请皇帝过来看了两次。

    许薇姝:“……”

    听说那位皇帝居然也看得兴味盎然,看到后来还特别伤感,搂着贵妃说了一大堆甜言蜜语——她都不知道该说啥好了,这部戏,确实是以霍青桐为主角,可乾隆皇帝,也是个不可或缺的重要线索人物,不知道皇帝代入个什么劲儿?

    那个皇帝可是让人给偷龙转凤了的,而且在里面被什么陈家洛啦,霍青桐啦,耍得不轻,唯一的福利就是得了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香妃。

    可香妃她最后还化蝶了,乾隆也没捞着啊!

    当时许薇姝还想着让教坊司改改剧本,没想到教坊司那边居然一点儿都不在意,直接就用了。

    许薇姝:“……”

    不管怎么说吧,皇帝看着好,宫里的舞台剧就火起来,娘娘们今天你叫教坊司的人来演一次,召集别的小伙伴一块儿看,明天就轮到她,教坊司也加班加点,组织了好几拨人马,越演就越精,连铡美案那出戏,也让她们翻新,演得相当不错,听说皇后也看了,看了之后气得差点儿直接下旨,把演陈世美的那位给砍了了事。

    幸好伺候的宫人还算聪明,只把‘陈世美’给拉走,可没真下手了结人家的小命。

    说起来,‘铡美案’在宫里这些娘娘那儿到更吃香些,点这出戏的人极多,经常还有娘娘看了一遍又一遍。

    自从宫里流行看舞台剧,娘娘们找到事儿做,可能少了几分无聊,连带着诸多小手段都见少,连许薇姝都隐约觉得周围的气氛和平了些许。

    真是件大好事!

    这两个本子都用过,有点儿不够用,教坊司就自己写各种剧本,编练歌舞。

    人家给许薇姝送来了一份,说让她指正指正。

    别说,写得是真不错,用词也文雅有趣,作词作曲十分精致,比许薇姝写的可专业的多。

    也许是‘铡美案’大受欢迎的缘故,写的这个本子也是苦情戏,大小姐和一秀才一见钟情,可家里反对,大小姐就拿自己的嫁妆供秀才读书。

    又是十年苦读,又是金榜题名,又是皇上嫁公主。

    许薇姝看到大小姐哀哀哭泣,对着鲜花想情郎,对着镜子想情郎,哭得眼睛都要瞎了。

    接着看秀才,不对,现在是状元了,也左右为难,这边说公主好爱我,我不能负了公主一片痴情,那边又说,大小姐待我恩重如山,我实在不忍心。

    再看公主居然也为之感动,还允许驸马去见王大小姐,甚至愿意二女侍一夫。

    “……”

    呃,教坊司的写手,被后世种、马文写手给附身了吧。

    他们到底怎么把铡美案看成这个的?

    她写铡美案,赞颂的主要还是人家包大人吧,那可是包青天,不畏强权的包青天。

    他们不该去写一写大殷朝的,那些善于断案,不畏强权的清官?

    而且,公主中枪也太严重了,为什么公主就得莫名其妙地喜欢上个男人,还要死要活!

    许薇姝写完铡美案,一开始排的时候,还一下子想起千万别让宫里的公主郡主们看见,否则说不得要得罪人,为此还特意描写公主也是受害者云云。

    教坊司那边,到把公主写得更大度了,难道这就叫贤良淑德?

    反正许薇姝是接受不了,看得都忍不住笑得肚子痛,薛琳跟着她笑个不停,到是小宫女们又忍不住抹起眼泪。

    许薇姝:“……”

    薛琳失笑:“就是一出戏罢了,随便演,随便看,别较真。”

    许薇姝忽然发现,薛琳这个姑娘一直都不怎么起眼,好像看起来没多少特别之处,和不少小门小户出身的女官一样,野心满满,想向上爬,但她其实有很多想法很有趣,偏偏满肚子的心思,也仅仅是藏在心里,对外颇有些随遇而安的性子,很能宽容旁人。

    这些只有真正在一块儿相处了,才能看得出来。

    不过,许薇姝还是不能忍,教坊司那边的本子,给别的娘娘们看看就是了,她自己还是要写自己的本子。

    而且受了刺激,许薇姝这回写了花木兰。

    代父从军花木兰,世上少了这个女人,那简直是女子的大损失。

    因着最近她想画画,这次本子就干脆画出来,没用她比较熟悉的那类漫画的画法,用的是工笔画,素描,油画夹杂的画法,透视不错,立体感也很强。

    先画了一幅花木兰的彩图,那真是英姿飒爽,她骑着的高头大马,是按照许薇姝家小马驹为原型画的,四蹄火红,通身雪白,很漂亮威武。

    “看着真有点儿像男人,不过没有喉结,也好漂亮!”

    玉荷她们看过之后,因为还没听故事,只听许薇姝说这是个女子,虽然觉得画得不错,却也没太在意。

    确实画得有点儿中性,许薇姝还是觉得,花木兰真在军营多年,没被察觉出身份,长相说不得要中性些,可惜大殷朝不知道什么是中性美。

    连薛琳都觉得她骨架子太大,腿太长,不能算是个美人。

第九十一章 不懂

    哼,坚决是这帮家伙的审美不正常,她们喜欢的画中美人,不是看不清楚容貌,冗长身子的面条,就是方脸,大眼,浓眉,简直一模一样。

    许薇姝还是觉得自己画出来的好看。

    唔,宫人们也都承认,许姑娘的画自成风格,格外出众,她当初考试的时候,画也得了上上等,自然是好的。

    所以说,审美观这种东西,其实并不能很死板地规定下来,不是说人们喜欢一种风格,就不会去欣赏另外一种风格。

    现在的情况,最多是许薇姝接受不了一部分古代人物画罢了。

    人家薛琳,即便说她画的花木兰不算美人,也没不承认她画的画挺好,有特点,看着让人眼前一亮。

    年纪比较小的,小宫女小太监们,更是觉得许薇姝画得太有趣儿了,只要她一画画,就想围在桌前不挪动脚步,连去干活也恋恋不舍。

    幸好宜秋宫这边没那么多规矩,换了别的宫室,这帮小家伙都得挨罚。

    许薇姝为了不影响她们工作,只好呆在屋子里自己琢磨着画,还画了一幅花木兰对镜贴花黄的效果图,出来之后,很令人惊喜,连头发丝都细细描摹,效果自然是杠杠的。

    然后,许薇姝就开始画连环画。

    直接就用了许薇姝自己的螺子黛,不过到底比不上专业的炭笔好用,画的有些慢。

    好在连环画不像人设图,都是最简单的线条,也未曾上色,许薇姝动手的速度又快得很,加上故事很简单,并不复杂,到也没花费太多时间。

    大殷朝的书肆中,书籍里偶尔也会有插图,但像这样主体是图画的连环画册,还是头一次出现。

    许薇姝拿给玉荷她们看了,小宫女都说好,当然,这其中说不得也有讨好主子的意思在。

    不过,瞧她们为了画册争争抢抢的模样,一准是真心喜欢。

    连陈妃都痴迷地看了许久,还说自己怕是演不好,花木兰的眼睛是活的,她的恐怕已经死了。

    这是陈妃第一次流露出如此哀婉的神态,那么清醒,连伺候她的宫女都大吃一惊。

    陈妃不肯去演花木兰,她连皇帝都敢反串,却不愿意去演一个女将军,许薇姝没办法,只好罢了,反正画册画出来,她也把心里那点儿郁气发泄出去,虽然,看不到舞台剧还是有些失望。

    许薇姝的日子过得优哉游哉。

    方思齐和十九皇子那几个小家伙,仗着年纪小,用不着避讳,下了课也巴巴地往她这儿躲清闲。

    宜秋宫的下人,还是对小主子们大驾光临表示十二万分的欢迎。

    他们来了好啊,他们一到,膳房那边送来的各种食材,保准比以前新鲜一倍,送点心也积极,各类水果都不必宜秋宫的人去求爷爷告奶奶地拿,人家主动就给送了。

    玉荷他们都巴望着这些小爷日日过来。

    “爹爹好讨厌!”

    “三哥,四哥好讨厌。”

    方思齐和十九皇子坐在椅子上,都睁着大眼睛,嘤嘤嘤,嘤嘤嘤。

    许薇姝哭笑不得,正好球球去睡觉了,小白闲着无事就跑到主人面前逗趣,她便哄着哥几个摸了摸可爱的小狗,这才把孩子哄得精神起来。

    可爱的小宠物果然是大杀器,男女老幼通杀。

    最近宫里换了画风,因着皇帝最近不知为什么生闷气,好像还气得挺大的。

    虽然当皇帝的,肯定是要求必须得喜怒不形于色,但龙椅上这个,不是新皇帝,那是掌管天下几十年,地位稳固的老皇帝,哪里有那么多忌讳?

    一生气,一憋闷,他老人家是对什么事儿都看不惯,好几日下来,把地下的儿孙们斥责了个遍,今天说忠王家宅不宁,忠王妃不是个好的,连个小妾都容不下。

    明天就咆哮,义王对福王不敬,福王就算不是太子,那也是你二哥云云。

    老爷子生气,发火,下面这些等着接班的,也是如临大敌。

    忠王和义王两个,都不在外面为了争夺那把椅子斗智斗勇了,改在宫里表现兄友弟恭。

    表现也无所谓,可他们都拿弟弟,侄子们当道具,方思齐和十九皇子光是功课,一下子就比以前还重了好几倍,每日为了应付自家亲爹和亲哥哥突如其来的爱心,简直疲于奔命。

    偏偏方容还很有眼色地乖乖败退,不去给两个叔叔添堵,这帮小的想找个同盟都找不着,只好下了课就往后宫跑,反正那些年长的皇子可不敢在后宫多转。

    别的宫中,娘娘们和他们玩不到一块儿,还是接着郁闷,正好许薇姝常驻宜秋宫,到她这儿,自然好吃好玩,想什么有什么,还能继续听馋得自个儿抓心挠肝的各种故事。

    “啊啊啊,还不如让姝娘姐姐当我们先生,爹爹好讨厌。”

    许薇姝失笑,只看方思齐这口无遮拦的模样,就知道平日里他爹宠他宠得肯定厉害,要不是宠坏了,在现在这大环境下面,哪个当儿子的敢说自己爹的是非?

    其实忠王和义王,对底下这帮小的可真是一点儿都不差,即便是两个人快斗成乌眼鸡了,待孩子们还是极亲热。

    这帮小的不高兴,主要还是因为功课忽然加重,连玩的时间都没有。

    哄孩子到没什么,只是这些孩子,可不是一般的熊孩子,他们居然个个也消息灵通的很,还好八卦。

    “哼,皇爷爷生气,肯定是因为李巧君。”

    方思齐鼓着脸,一副自己什么都知道,自己长大了的表情,一本正经地道。

    许薇姝:“……”

    开什么玩笑,人家堂堂殷朝君王,会因为一个小女人生气?李巧君她爹惹到皇帝还差不多。

    事实上,李巧君她爹不安分也不是一天两天,皇帝要为那个生气,早气死十八回,这一次还真是李巧君闹出的事端,当然,要不是李巧君有那么个爹,皇帝也懒得去气。

    前些时候,李巧君忽然去求皇后,大义凛然地说,自己要嫁去羌国联姻。

    来表忠心,说要联姻的世家大族,也不是没有,好些都贡献了个庶出的女儿出来,连几个王府也是如此,供皇后挑选,但大家说法都是极为含蓄的,也都是父亲上折子奏请,像好好一姑娘,自己跳出来要求联姻,这种事还是大殷朝头一次出。

    尤其是这姑娘满腔悲愤,好像自己在做出巨大的牺牲,眼睛里未语泪先流,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皇后差点儿没让膈应得把早饭都吐出来。

    幸好人家她老人家还算够淡定,很和蔼地把李巧君给哄住,说朝廷知道她忠心,婚姻大事,却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让她先回去和她父母商量商量再说。

    等人离开蓬莱宫,转头性情最是沉稳不过的皇后就摔了自家的茶杯。

    皇帝那边一听,也是莫名其妙,人家羌国的使臣都直接就说,人家王子不想要李巧君,把她贬得快不能看,她怎么还上赶着找羞辱?

    作为皇帝,他为了颜面着想,直接当面训斥了使臣一通,把李巧君夸成一朵花,言外之意,你们王子想求娶,咱大殷朝也不会把好好一郡主嫁到你们蛮夷之地去受罪。

    当然,话不能直说,双方拐着弯打嘴仗,那是鸿胪寺的专业,皇帝只给个调子,他们去扯皮。

    这会儿,李巧君最该做的,就是精精神神,快快活活地出现在社交圈,表现出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场面才容易圆过去,哪有皇帝给她撑面子,她自己连脸都不要了。

    皇后把人劝走,直接给李家去了封信,且让太后手底下的人,把李巧君给看管起来,别再闹出幺蛾子。若是姑娘的精神不正常,那就请个太医给她瞧瞧,不能讳疾忌医。

    这边,皇帝烦心,懒得再玩,让皇后赶紧选一个拎得清的,不受重视的宗室女,封为公主嫁去羌国,就算完事,至于羌国要真公主,不要假的公主的话,听听也就算了,怎么可能什么都顺着他们的意。

    反正说归说,羌国本身对这些根本无所谓。

    结果,这边人选还没确定,那边李巧君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居然哄了太后,让太后放她出宫去,她人直接身披血红的嫁衣,跑去驿站,站在一群羌国使臣门外,直接说她愿意嫁给羌王古良,只求两国修好!

    许薇姝:“……”

    别看这是大事,但因为太丢人了,驿站那边反应及时,很快就把人给堵住嘴,带回屋里去。

    至于其他看见的,也都三缄其口。

    许薇姝听方思齐和十九皇子,活灵活现地这般一描述,再想起前些日子宫里的风言风语,顿时哑口无言。

    那位李郡主瞧着除了有点儿孤芳自赏之外,不像个笨人,不是说她文武双全,还有一身的好剑法,连皇帝都赞过的。

    怎么竟做出这等蠢事!

    皇帝也被气疯了,再加上羌王古良还客客气气地给他送了一封私信(幸好不是国书),只说自己不介意李巧君给他当妃子,人家有皇后,皇后还是羌国大部落的女儿,手握实权,平日里能替古良拿小半个主意的。

    李巧君要是想嫁过去做妃子,人家欢迎,要是有别的念头,比如说想要一个皇后的位置,还是洗洗睡了,做梦比较有可能实现。

    许薇姝听了一耳朵八卦,眨眨眼,转头领着几个小家伙给他们洗干净脸,再塞点儿点心,接着逗小白,讲故事玩去。

    李巧君这事儿只是私底下传扬了几句,外面大部分人连发生什么也不知道,既然如此,聪明人都该懂得这种时候应当装傻,别去挑战皇帝的掌控欲。

第九十二章 瞎眼

    寿昌宫

    方容提着一盒奶糕来看曾祖母。

    太后这些日子吃喝都不香,身体也有些不好,今天吃上曾孙孝敬的糕点,到乐呵呵起来。

    “还是容哥儿最乖了。”

    老太后拉着方容的手,把点心也往他手里面塞,“你也吃,多吃,吃了才能长高,我记得你和岳哥儿老在我这儿较劲,比谁吃得更多些,比谁长得更快……对了,岳哥儿怎么没和你一块儿来,啊,他要和咱们巧君成亲呢,陪巧君去了吧,是该学着疼媳妇。”

    方容很给面子地咬了一口。

    周嬷嬷立在一边,心想一会儿还是要叫太医来看看,太后最近老不记得时间,也不大能认人。

    她这么想,就看方容笑眯眯顺着太后说话儿,和太后聊得热火朝天,一会儿心里眼里就只剩下方容,哪里还能想起岳哥儿和郡主来。

    容哥儿是和以前大不一样,他以前腼腆害羞,人也娇气,那时候在宫里,李郡主抓了个毛毛虫,扔到容哥儿头上,结果把孩子给吓得哭得嗓子都要哑了。

    一群宫人束手无策,怎么哄也不管用。

    还是岳哥儿搂着他哄了半天,又捶了李郡主两下,才把他哄得破涕而笑。

    一转眼十几年过去……容哥儿终于长大了。

    和太后说了会儿话,方容从屋里出来,上了回廊,便看见李巧君立在不远处的亭子里赏菊。

    方容的脚步顿了顿,略一迟疑,到底还是没有停下,慢慢踱步离开。

    李巧君冷着脸看向他的背影:“是你动了手脚,让三王子不肯娶我?”

    方容一笑摇头:“我很忙。”

    李巧君的声音更冷,根本听不出方容的意思,或者说,她是不肯听,自顾自地道:“就算嫁不成古常南,我也要嫁给古良,要是嫁不成古良,羌国有无数个皇亲国戚能挑能选……永远都不会是你。”

    方容没说话。

    远处却忽然传来一个很轻佻的声音:“……郡主你想查出薛岳的死因,想去羌国,就只会嫁人这一招?你觉得自己的身体是最好的武器,但凡男人都会爱上你,做你手里的刀,手里的剑,由着你去操控掌握?真不明白……你哪来的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话音刚落,李巧君的脸色一瞬间黑成锅底,但也只有一瞬,嘴角便勾出一抹轻蔑不屑的笑容来。

    “男人会不会听话,你怎么不问问方容?”

    袁琦的话音一顿,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连连叹气:“哎,我本来还真以为李郡主是个能耐人……没想到你连脸都不肯要了,罢了,和一个病态的疯女人计较什么!”

    话音未落,声音就越来越远。

    方容的背影也消失在走廊尽头。

    李巧君忽然一伸手,抓住一大把‘鸳鸯荷’。

    花瓣零落,紧紧贴身‘监视’加伺候她的两个大宫女,都在心里叹息,不知道等下照顾花卉的宫人看见,会不会心疼的掉眼泪。

    她们都有点儿替这些菊花心疼。

    园子里的花香味太浓,方容有点儿想咳嗽,可还是勉强忍了,等出了宫门,回了自己的院子,就见袁琦蹲在一颗大榕树下面,一张脸都皱在一处。

    “干什么呢?”

    “……孙神医眼瞎了吧?”袁琦干呕了两嗓子,扭头看过去,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

    方容顿时失笑:“小心这话传出去再让他听见。”

    杨木和郭安两个小太监远远站着,眼观鼻鼻观心,一眼都不向这边瞧。

    论起谨慎,近身伺候主子的太监,那是谁都不能比。

    袁琦扒着树站起身,一下一下撕扯树皮,嘴里咕咕哝哝:“孙神医说,李郡主是天下难得的奇女子,和公子你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说着,他就忍不住有点儿委屈,不至于眼眶发红,声音却带了点儿囔囔。

    传言这东西,是真不能相信。

    方容又忍不住笑,他总觉得,自从把袁琦带在身边之后,笑的次数到比以前好些年加起来还要多。

    “奶糕,吃吗?”

    方容从袖子里拿出两块儿油纸包好的奶糕,分给袁琦一块儿,浓郁的奶香,一下子就让人抑郁的心情变得畅快起来。

    袁琦幸福地眯起眼睛,就听方容温和地道:“我记得孙神医还说,你和三公子古常南都是世间少有的奇人,简直是天上一对,地上一双,再合适不过了。”

    “噗……”

    袁琦目瞪口呆。

    方容眼睛里都是笑意:“嗯,我觉得孙神医说的都是至理名言。”

    也就袁琦听不出来,那位一开口就是讽刺人呢,从来不说半句好话,整日噎得他们那伙儿师兄弟恨不得找个针线缝上那混蛋的嘴。

    好在袁大将军来了,长了一张聪明脸,却没长聪明脑子,孙神医便寻到新玩具,劲儿都往他身上使,不大折腾别人了。

    袁琦又趴回树边去,他还是再吐一吐的好。

    看着自个儿大受刺激的侍卫,方容其实也有些发愁,他知道李巧君那个人,性子特别硬,属于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一类。

    她这性子,当年麻烦薛岳,方容在一边看热闹看得高兴,难受的时候,把看他俩的好戏当下酒菜,现在轮到自己头疼,却实在笑不出来。

    当年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让古良觉得她还有用处,很不必马上清理,现在一个疏忽,李巧君就要上赶着自投罗网。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方容叹气,轻轻咬了一口奶糕。

    有镇南王李煜在,陛下就不可能让她嫁去羌国,也许会马上替她找一门合适的亲事。

    希望这位能消停些。

    “要不要去春晖园转一圈儿?”

    方容俯下身,笑眯眯问了一句。

    袁琦就跳起来又生龙活虎了。

    今天教坊司在春晖园唱花木兰。

    他们是弄不懂什么‘舞台剧’不‘舞台剧’的怪名,还是当戏看,如今唱戏的也是百里不同音,教坊司那边的戏子,以前唱出来其实不大对方容的口味。

    他比较爱听更北边的戏。

    没得听,就偏向去听鼓瑟笙箫,也不大爱看教坊司准备的歌舞,总觉得太闹腾。

    绮丽是有,却缺少一股子气势。

    不过,如今开始唱这什么‘舞台剧’,却是别有风趣,听着很是新鲜。

    方容都管教坊司那边把戏本子要了一份儿,看完回去再看一遍戏本子。

    虽说是个女子的传奇故事,方容觉得,到还能看得下去,有些吸引力。

    宜秋宫里,陈妃死活不愿意演,教坊司那边到开始演起‘花木兰’来。

    许薇姝不得不说,人家教坊司就是能人辈出,不愧是皇家御用的‘娱乐公司’。

    有人演就不错,许薇姝干脆和薛琳,带着宫里几个宫女一块儿去凑趣。

    请教坊司的是皇后,女官们不用娘娘下帖子,也能去听。

    至于几个娘娘,那就别想了,陈妃都忍不住有点儿哀怨。

    不过宜秋宫这几个,年年月月天天都哀怨,她此时散发些阴沉气息,那是一点儿杀伤力都没有。

    “带上些点心。”许薇姝想了想,过于肯定得碰上方思齐那几个小的。

    小孩子看戏看得时间长了,就很容易饿,带点儿点心填填肚子也好。

    玉荷应了声,就去取了一盒今天早晨刚刚做好的奶糕,又拿了一罐子冰糖红豆羹。

    顺手把球球和小白抱上,一行人便浩浩汤汤看‘花木兰’去,到了春晖园,皇后还没来,里面喧喧闹闹的来了一群女官,还有宫里几个娘娘,但凡有闲暇的都到齐了,都坐在二楼,摆了茶水,和和气气地说话。

    这么乍一看,还当这些娘娘们全是手帕交。

    许薇姝隐约听了一耳朵,正听有个年轻妃子笑道:“董姐姐身边的宫女,可真是水灵的很,妹妹都要嫉妒了。”

    和她说话的是宁妃董氏,已经无宠多年,早就撤了绿头牌,可脸上也没见多少老态,就是心宽体胖,长得丰腴了些许。

    许薇姝估算了下,起码有一百六十斤,双下巴不用掐就能看见。

    可她身边的小宫女,却是一个比一个出类拔萃,就说玉荷,在宫女中也算是好看的,起码眉目清秀,但和坐在宁妃下首,把一袭绿色宫女装,穿出天仙效果的宫女比,她就成了村姑。

    宁妃似乎是一点儿都没听出这年轻妃子话里带的那点子酸味,笑眯眯地像个弥勒佛:“我也看她们好,得了上等的胭脂水粉,也爱装扮她们,赏心悦目啊!”

    她长叹一声,“年纪渐老,又没个孩子,就只剩下这点子爱好。”

    那年轻妃子顿时就消声。

    连其他妃子听了这话,只要无子无宠的,神色间也或多或少带出几分抑郁和忐忑来。

    就是那些有宠爱的,都不免担忧年老色衰后的凄凉。

    宁妃到笑得一脸畅快:“教坊司最近不错,弄出来的舞台剧,听着不累人,好听。以前我听别的戏,老觉得吱吱呀呀闹得脑仁疼。”

    其他人也笑了。

    许薇姝坐在下面,一本正经地听八卦,觉得宫中每个人都是一出戏,这些在宫里混了一辈子的老妃子们,每个人写本回忆录,搁在现代,一准成畅销书。

第九十三章 胸闷

    没多一会儿,方思齐他们一帮小子也跑了过来,直接就凑到许薇姝面前坐下,弄得她身边几个女官都纷纷起身见礼,老大不自在。

    幸好皇后驾到,方思齐他们老老实实,乖乖巧巧地跑过去凑趣,让皇后娘娘抓住好一番揉搓。

    现下这位皇后,在闺阁中也是女丈夫,哪怕嫁给了皇帝,一生无子,也不大得宠爱,性子渐渐趋于平和,却还是颇有几分爽利,对待儿孙宽和的很,向来讨小皇子,小皇孙的喜欢。

    李巧君也来了。

    在场的其实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知道她闹出来的笑话,但大家都当自己不知道,和往常一样跟这位名满京城的郡主问好。

    连许薇姝都免不了应酬一二。

    李巧君的礼仪没什么问题,显得高冷了些,别人习惯了,也就不在意。

    只是,恐怕也没什么人会喜欢。

    哪个人愿意面对一个视人如无物,看着自己,和看一边的猫猫狗狗没多大的区别的女人?

    就算这个女人身份高贵,人也漂亮,恐怕大部分脑子清楚的,都会一见她就远远避开。

    即便是宫里的公主们,也绝不会有这等清高劲儿!

    许薇姝都怀疑是不是宫里养她的时候,添加了点儿特别的肥料,故意把人家镇南王的孩儿给养成了这副性子。

    笛声响起,鼓角横吹!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惟闻女叹息。

    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女亦无所思,女亦无所忆。昨夜见军帖,可汗大点兵……

    许薇姝看花木兰一身女装的扮相,就忍不住暗自喊了一声好,再没把心思搁在李郡主身上。

    周围的人也渐渐看得目不转睛。

    一幕闭幕,一时间喘息声此起彼伏,显然不少人都是屏住呼吸来欣赏的。

    许薇姝揉了揉脸,她上几次看教坊司演的舞台剧,总是忍不住笑场,老觉得这些演员有功夫是有功夫,但论演戏,真是生涩的很,没想到才短短时日不见,进步就这般大了。

    刚才出场的花木兰真是婉约中透着英气,把那种为父亲发愁的心绪表现的淋漓尽致。

    一幕完了,后面还需要点儿准备时间,观影楼上就趁着这工夫,送上些茶水瓜果,还有人起身去方便一下。

    有个长相憨厚的小太监,托着一盘红红的大樱桃送到许薇姝眼前。

    这东西她喜欢,许薇姝爱吃樱桃,不过今年大樱桃进上来的实在不多,皇帝就赏了几个晚辈,连娘娘们都没吃到多少,许薇姝她们这些女官,也不好拿着银子真去外面采买,显摆太过,要招人怨的。

    如今水灵灵的樱桃拿在手里,瞧着就玲珑剔透,赏心悦目,吃起来更是香甜多汁。

    许薇姝很享受地,一口气吃了好几个,才放慢速度。

    吃着吃着,不经意一抬头,正好对上李巧君的视线,许薇姝便一愣。

    李巧君盯着她看了起码有半刻中,连花木兰再次开幕,也没见她转头。

    弄得许薇姝身上毛毛的,连玉荷也觉得有点儿不对:“……李郡主好像在看这边儿?这边儿有什么?”

    李巧君坐在靠前靠中间的位置,她们这些女官偏左偏后,隔得很远呢。

    “……也许是想吃樱桃?”

    许薇姝也琢磨不出人家到底要干什么,笑谑了句,就把注意力放在了戏台子上面。

    李巧君看得的确是樱桃,看了半晌,一回神,猛地扭过头去,嘴角不觉露出一丝冷笑,瞥了不远处坐得端端正正的方容一眼,目光落在他白的透明的下巴上。

    她认得那个雨过天青色的托盘。

    看着和宫中用的是差不多的款式,但那是方容自己设计,说是盘子,底却比盘子要深一些,图案颜色也摒弃宫中管用的华丽。

    记得当年薛岳刚刚离去,她日日哀啼,不肯用饭,方容就是用这样的盘子换着花样给她送水果。

    也有这种大樱桃,鲜红的,水灵的,闻着都带着一股清甜。

    那些樱桃她一颗都没吃。

    连着盘子一起砸在地上,盘子碎裂,樱桃汁水喷溅,红的像混了水的血。

    刚才小太监托着盘子走过来,她以为是方容送来给她的,就忍不住想——谁稀罕!

    她还缺少樱桃?再说,不是薛岳给的,她怎么可能接受?

    然后就眼睁睁看着那个叫杨木的小太监,很低调地穿行到后面去,把盘子摆在了一个女官的桌前。

    红樱桃混在花花绿绿的瓜果中,到也算不上多显眼。

    宫中对女官的待遇一向不差,皇帝也不是个吝啬的,就是有时候娘娘想吃,还得花点儿银钱的果蔬,女官们也能时常享用。

    李巧君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胸口闷了一下,大概是教坊司的戏不好!

    演什么不行,还演个女将军,多可笑?一个粗俗的老兵养出来的村姑,也能成什么女将军?

    想她堂堂镇南王府嫡出的千金,自幼也是熟读兵书,勤练骑射,善使双剑,什么时候又能上阵杀敌了?

    她就算有心,皇帝愿意吗?

    就是皇帝愿意,她爹愿意吗?

    她爹爹也愿意了,她的那些庶出的兄弟们,也不会答应!

    于是只能坐困愁城,呆在冰冰冷冷的皇宫里,连想找到杀死她的薛岳的凶手,也有那么多人想阻拦!

    那个女官,大概是叫……方容?

    李巧君记得她,她不能不记得,就是这个人,破解了她的洛书。

    这个人很讨人厌,那是种说不出来的厌恶,好像一见到她,一听到她的名字,就忍不住烦闷。

    李巧君自然不会允许自己和一个俗人去计较,再说——英国公府还能存在几日,都说不定,她一个英国公府,前任英国公的千金,还能有什么劳动李巧君去厌恶的价值?

    “方容也学会挑玩物了?只是他这眼光还是十年如一日的糟糕。”

    也许,为了人家小姑娘好,她该去提醒两句,千万别和瘟神离得太近,否则,被生吞活剥了,也只能自认倒霉。

    冷笑了声,嫌弃地看了一眼身边宫女替她切好,用小竹签插起来就等着她享用的西瓜,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也不看一眼。

    教坊司演的花木兰可真好看!

    看完了戏,回到宜秋宫,玉荷嘀嘀咕咕,嘀嘀咕咕,围着陈妃说了一大堆,人家的唱腔怎么怎么娴熟,人家舞剑多么多么好看,花木兰好英勇,好潇洒!

    还眼巴巴地瞅着陈妃手里那一册花木兰的连环画。

    陈妃顺手就把连环画给揣到了袖子里。

    许薇姝失笑。

    因着是手工绘制,连环画只有一套,宜秋宫里的人都是聚在一块儿看完,至于画,就给了陈妃。

    一是陈妃的资历最老,二来嘛,谁也没能耐和一‘疯子’去争抢。

    玉荷也只能围着陈妃打转,又是揉肩,又是捏腿,把她伺候舒服了,好借了画册来看。

    许薇姝笑眯眯在一边看了阵儿热闹,就自己去借出画册,拿去印刷。

    还特意托了将作监的太监费心,给印刷出几册精装版,里面的图画也印得还不差。

    不能和许薇姝在归墟玩的那些册子比,却也是大殷朝难得的精品书册了。

    这些册子,就当年终奖励。

    宜秋宫的宫女太监们都能竞争,谁年终得的评分高,谁就能得奖,不想要画册也行,那就换成五两银子,别管是为了画册,还是为了银子,反正宫人们干活的积极性顿时大爆发。

    薛琳心下好笑,到过年,她和许书官还不知道在不在宜秋宫,说不得要轮换别的女官当值!

    不过,说起来也无妨,宜秋宫这地方,只有想走的,哪有想过来的,只要许薇姝乐意,别说呆到年末,就是再呆个两年,别人也只有高兴的份儿。

    宫人们积极性高涨,一个个地上赶着表现。

    就是活有点儿不够做。

    整个宜秋宫也就那么点儿差事,洗洗扫扫而已,四个娘娘又不是多事的,如今连陈妃也不怎么疯了,于是,许薇姝时常能看到三四个宫人拿着梳子给球球和小白梳毛。

    小白就趴在垫子上,由着那些宫人又轻又柔地给它从头梳到尾巴,一身的白毛,越发的柔顺。

    连球球也由树杈上落到了大青石砌成的台子上面,偶尔翻个身,露出肚皮,让小宫女轻手轻脚地给它顺肚子,挠下巴,漂亮的猫眼眯起,那个惬意。

    就这般,还有找不到差事的。

    许薇姝看了好笑,也就由着他们力争上游。

    这般活力四射,总比终日死气沉沉,小小年纪就想着养老要好得多,宜秋宫还变得更干净整齐。

    随着天气一日日变冷,许薇姝这边还面临一件不大不小的喜事。

    她那位堂姐许爱丽的婚期到了。

    许薇姝特意为了这个回了一趟国公府,宫里好些东西不好送,但一些没有标记的瓷器,还有绸缎什么的,拿出去送礼也无妨。

    许爱丽最近有些咳嗽,她还特意给她诊了诊脉,又给她开了份儿食疗的单子。

    八月份,正赶上中秋佳节。

    英国公府不说十里红妆,却也热热闹闹地把大姑娘送出了门子,嫁的又是国公夫人的娘家人,连肖氏的脸上,也多了几分喜色。

第九十四章 马球

    许爱丽出嫁,连阿蛮都回了家,她现在过了培训期,算是正式上岗工作,离开宫门就容易得多了。

    一众姐妹眼睁睁看着丽娘出了门子,爱春爱夏两个眼眶都微微发红。

    阿蛮也落了眼泪,盯着骑了高头大马来迎亲的大表哥肖文半晌,忽然道:“你们想成亲吗?”

    许爱春和许爱夏愣了半晌,许爱夏才道:“还不都一样,反正无论在哪儿,都是这般过活罢了。”

    在家当姑娘,自然比嫁出去做媳妇自在些,但差别也不是很大,她们这些庶女,在家里也得战战兢兢地伺候嫡母,反而出了门子,要是会过的,指不定能过得更好些。

    阿蛮嘴角动了动:“……就算嫁得极好……”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可许薇姝一下子就觉得,阿蛮其实不像表面这般娇憨天真,她是个聪明人,想得也多,生在古代,生在这个国公府,有点儿可惜。

    怪不得阿蛮胡思乱想,许爱丽的婚礼一结束,肖氏就开始更积极地相看那些公子哥儿们。

    阿蛮在京中的名声本来就不坏,如今又在宫里做女官,肖氏心气极高,下了大力气相看人选,看样子不给阿蛮找到个十全十美的如意郎君是不肯罢休了。

    明光堂

    两个婆子拿着画册,静静等着肖氏挑选花样子,肖氏看了半晌,选了一件烟纱散花裙。

    “按着这个花样来做,这件好,我们阿蛮穿上显得高挑。”

    又相中一件蝶戏水仙裙衫。

    “那个素淡些,这件到活泼。”

    婆子自然高兴,巴不得肖氏看花了眼选得越多越好,她们绣房可是常做宫里的生意,衣裳都贵得很,做成一桩,就不是小买卖。

    肖氏还挑了几样简单的首饰,偏于轻薄精致,不是她不想选华丽的,只是阿蛮在宫里,她还知道不好太显眼。

    石榴帮着自家夫人挑选好衣裳,装了个荷包,送了婆子出门,再回来就见肖氏坐在软榻上,满脸的犹豫。

    她知道夫人的心思。

    夫人是既想女儿嫁一个简简单单的人家,以后日子过得松快自在,又不愿意女儿嫁的比姝娘要差。

    如今姝娘的行情,到比阿蛮还好,别看这些时日,夫人勉强待姝娘更尽心了些,好像和她多亲近,多希望她找个位高权重的好亲事,其实急得嘴上生疮,心里一点儿都不痛快。

    下火的药是一包连一包的吃,可今天下去了,明天又上火,饭菜吃到嘴里都是苦的,半夜还睡不踏实。

    尤其,国公爷如今暗中投了忠王门下,一早就有联姻的心思,只是那时候,许薇姝就是嫁去忠王府,最多嫁给个不受宠,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王子,如今,却是连世子也动了心思。

    世子妃不行了,现在也就是熬日子,忠王有心给儿子选个合适的继室,特特点了许静岩一句,显然是把许薇姝搁在候选名单里面去。

    许静岩对这事儿乐见其成,肖氏却大不乐意,她还是想让许薇姝嫁给君家的二公子君海。

    那可是忠王世子,要是将来忠王继位,世子就是太子,许薇姝哪怕是个继室,也是太子妃。

    到时候,她和阿蛮岂不是见了那个小丫头,还得叩头行礼!

    肖氏的脸色顿时难看的厉害——绝对不行!

    石榴连忙低声劝道:“夫人何必想得太多,世子妃人选,姝娘不占优势。”

    忠王那边,并非一定要许薇姝,毕竟国公府如今算不上联姻的好人选,再说,现任英国公反正已经投了他,他乐意不乐意用还不一定,没必要浪费一桩亲事。

    肖氏也这般安慰了自己几句,事儿还早得很,又没定下,怎么也能给搅黄了。

    许薇姝要是知道自家婶婶的心思,只能说一句难得。

    难得婶婶这回想做一件好事儿。

    国公府这边没想到,人家忠王,还真挺看重许薇姝这个人选。

    忠王世子留下个嫡出的儿子,世子妃出身张家,是大世家,忠王并不想断了联系,那么继室就得让张家同意才行,要是张家还有别的庶出女儿,再娶一个张家女才最合适,问题是,张家的确还有女儿,却是嫡出,都有了人家,哪个能来给他做继室?

    那么,就只有选个门户低些的了。

    国公府如果还是许静岚在的时候,许家的女儿嫁给世子自然不算高攀,真当太子妃都绰绰有余,但现在嘛,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做继室也是高嫁。

    这阵子许薇姝的名声不小,忠王也听了一耳朵,显见皇上早不怨许静岚,说不得还怜惜上他的女儿。

    再说,别的就罢了,许薇姝若真和天教的真人关系密切,娶回忠王府,那可就不算吃亏,身为为入宫即册封五品的女官,做世子妃的继室,绰绰有余了。

    还有一点儿,她没父母兄弟,嫁进来就得一门心思想着忠王府,要是再控制住她的子嗣,她还不得一心一意地笼络前世子妃留下来的独苗。

    就是将来大事成了,许薇姝做太子妃不合适,那也没关系,一个孤女,受不住福气一病不起,难道还有多困难不成?

    这么想,忠王就觉得人选不错,所以点就了许静岩一句。

    不过,真到操作的时候,忠王才发现区区一个五品女官,竟然还非常抢手,比他一开始看中的,皇后娘娘的外甥女尹芬也差不到哪儿去。

    人家是紫宸殿的女官,在皇上面前也挂了号,他还不能硬来,尤其是现在这个关键时刻,那是一点儿小辫子也不好让‘敌人’抓到,最好的结果,自然是人家许薇姝愿意,他再上折子请旨,里子面子都有。

    这事儿不急,得好好谋划谋划。

    许薇姝不知道国公府里风起云涌,却早知道自己的婚姻是个麻烦,她也怕麻烦,可却没想着因为怕麻烦就活得束手束脚,什么都不敢想,不敢做。

    她就算低调又怎么样?在身上刷满灰尘,让任何人都看不到她的价值,那肖氏就更肆无忌惮,真给她作下一门腻歪的亲事,气得她一朝爆发,闹出大事件,恐怕更麻烦。

    女人在世,怎么走也难,到不如一开始就痛痛快快的,想做什么做什么,让自己过得舒服,哪怕将来有难,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能应付过去的。

    许薇姝照样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这日,秋高气爽,皇帝下了朝去沧澜阁转了一圈,看到读书的皇子皇孙们虽然少,却个个认真,他笑眯眯将小不点儿十九皇子方希拎出来考校了一番。

    考校结果当然是很满意,书背的不错,字也写得有了些许风骨,以孩子现在的年纪看,比他那些哥哥们一点儿不差。

    考完一人发了一块儿砚台。

    “皇爷爷,你说过要陪我们打马球的,你总说话不算数!”

    孔大儒低下头不说话,只盯着自己的书本看。

    一群小太监全当没听见。

    这话要是别的皇子敢出口,一准儿要挨罚,可方思齐是小孙子,在他皇爷爷面前向来口无遮拦,到不算什么了。

    皇帝哈哈大笑,一把把方思齐抱起来,还真就招呼一干人等去打马球。

    不光是打,还是大场面,连皇后,贵妃都叫上,其他宫里的娘娘们一起来看。

    许薇姝这一干女官,但凡有空的,全跑过去围观。

    娘娘们各个都梳妆打扮,显见看球不是目的,至于到底有什么目的,那是路人皆知。

    李郡主也难得出来应酬,还穿了一身大红色的骑装,她不穿黑色到是新鲜事,一出场就招来目光无数。

    许薇姝也看了两眼,就听耳朵边有个小女官窃笑:“怎么显得胖了十斤,看看还有没有男人敢说她是杨柳细腰,我看,就是熟透了的大北瓜!”

    “噗……”

    赶紧扭头看马球场,背后听人是非,不是君子所为,女子也算了。

    小女官说得夸张些,人家李郡主大约只是最近补得多些,稍微胖了几斤,穿红又显得臃肿,稍微有点儿不相称而已。

    许薇姝眨眨眼,和周围的女官一起注目场地。

    皇帝一声令下,马球队马上就召集起来,得到消息的人,还没到看台坐好,马球队不一会儿就穿戴整齐,浩浩汤汤地入了场。

    “是飞将军,飞将军今天也下场啊?”

    高伤骑着高头大马,头戴玉冠,一身银甲也褪去,只穿了一身紫色的骑装,乍一看,丰神如玉,有些不像威风凛凛的飞将军,到像个玉面公子。

    李敏的手紧紧抓着许薇姝的胳膊,激动的直颤抖。

    许薇姝:“……”

    好吧,身材好的男人穿骑装,的确好看的紧。连她的目光,都忍不住往人家的宽肩细腰上流连。

    咳咳,果然是年纪不小,容易起色心。

    高伤领头的队伍,显然都是侍卫居多,至于另外一边后入场的——皇帝一马当先!

    (别看他是皇帝,可两个马球队若是一出场,女孩子们第一眼看的说不准还是人家飞将军。)

    皇帝身边的,除了侍卫以外,居然还有忠王,义王,和几个年长的皇孙。

    两边同样是威风凛凛的,气势十足,乍一看,势均力敌!

第九十五章 惊马

    大殷朝向来流行打马球,女孩子们在闺阁时,也常常玩这类游戏的,不说个个都是高手吧,反正不会的少。

    国公府为了练习骑射,基本上月余就要组织打一次,许薇姝有原主的记忆,算是行家里手了,看了这场面,就不觉失笑,果然是哄孩子玩的吧,一群侍卫敢和皇帝动真格的?

    只是周围的女官却很激动,各种助威的声音震耳欲聋,一群宫中的贵人,也丝毫不知道矜持。

    许薇姝这个自以为最不矜持的,坐在座位上,到显得冷静的异常了,还招来李敏诧异的目光,不过,马球赛很快就开始,李敏也没心思关心她。

    由球官儿上场,投掷硬币,最后由陛下开球。

    大殷朝的马球赛玩的比较大,两队都是十五人,一下场便带出两军对阵的威势。

    这些人的骑术是真好。

    许薇姝也不觉看得目不转睛,尤其是高伤,他就像长在了马上一样,闪转腾挪,球杆赶着球走,时不时又球追着人走,比赛异常的激烈,双方争抢,简直像是连命都不要了。

    皇帝手里有球的时候,甚至会冲过去两匹马围追堵截,誓死不放弃!

    一群人打得大汗淋漓,周围围观的也看得热血沸腾。

    许薇姝这才知道,原来马球真不像她想象中那么好大,这么多人在场上,不只是考验骑术,还得精通兵法,各种策略稍有不当,马球赛就不好看了。

    眼看着高伤飞身绕过马背,险之又险地从陛下手中抢走了球,在三个人围堵中潇洒而去,结果很不幸地,在最后时刻一不小心,又让陛下把球给兜走了!

    高伤顿时气得拍了自家宝马一巴掌。

    皇帝哈哈大笑。

    许薇姝:“……”

    原来最难的还不是打马球,而是陪皇帝和这些王孙子弟打马球,既打得激烈,不能让对方赢得容易,甚至不能次次都让对方赢,你得让他赢得艰难,让他把力气使尽了,才很艰苦地赢下一场来。

    大殷朝这边,马球很少一场定输赢,一般都是分上下两场,若一赢一输,还有加赛。

    许薇姝就眼看着,第一场高伤带队,勉强赢了,还从皇帝手里赢下宝刀一把。

    第二场,他就很不幸地输了。

    皇帝笑眯眯地叹气,让人一把牛角强弓拿出来,叹道:“哎,看来这份奖品,只有我收着。”

    那一瞬间,许薇姝甚至从高伤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点儿气急败坏!

    他的眼神像是黏在那张弓上似的,满脸的可惜。

    许薇姝:“……”

    难道高伤不是故意输,他是真一不小心让陛下给抢了先?

    无论是不是吧,反正皇帝很高兴,还大大方方地招呼其他人也下场,自由组队。

    显然,今日那位陛下兴致高昂。

    妃子和女官们也跃跃而试,大殷朝爱打马球的,可不只是男人,女孩子们玩的也不差。

    李巧君今天到难得好兴致,牵着一匹镇南王送来的大宛马下了场,忽而想到什么,转头看了一眼观众席位:“对了,今年女官考核,骑射一科,似乎有几个妹妹都是上上等,宋师傅尤其夸赞,说都不是花架子,上阵杀敌也未尝不可,咱们身为女儿家,上阵杀敌不可能,马球场上和这些男人一较高下,也不枉多年苦练。”

    女官们要下场比赛,在座的男人们肯定叫好,连皇帝皇后也说好。

    皇帝甚至很有兴致,真要与这群姑娘比一比。

    许薇姝:“……”

    放在二十一世纪,说不得要让人说这就是个臭不要脸的,欺负女人,可在大殷朝,那是情趣,能陪皇帝玩,女官们露脸,也露的心甘情愿。

    可——陪好皇帝这种事儿,她不专业啊!

    问题是,许薇姝就算想往后面缩,李巧君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也足以让大家想起来,这位骑射那是上上等,当初考试的时候,在场中一站,宫中暴烈的御马,在她面前温驯的和小羊羔差别不大。

    那会儿风头出大了,如今想缩也不成。

    只好和十来个女官一块儿换了衣裳下场。

    此时要是推拒,败了皇帝的兴致,那更引人注目,许薇姝可不乐意出这种糟糕至极的风头。

    李巧君一马当先,她长得好,端坐马上,背脊挺直,果然是英姿飒爽。

    不多时其他女官也挑好了马匹,骑着进来,同样的月白骑装,同样去了沉重的发钗,都是正当年岁的小娘子,但容貌最耀眼的,还是许薇姝。

    她生得明艳,如今长开了,容貌就更好,哪怕有李巧君立在前面,她只落在中后,隐身于众人之中,对面的人一眼看过来,还是忍不住用目光在她的面上流连。

    高伤一下子低下头,深吸了口气,胸口砰砰砰作响,头晕目眩,这一瞬花香迷醉,繁华入眼。

    一直到马球赛开始,高伤还有些不在状态。

    许薇姝也有些不在状态,事实上,根本不需要她很在状态,人家李郡主一个人纵马横冲直撞,就成了场上最活跃的一个,自顾自地把风头出尽,若是旁人表现太好,她怕是还不乐意。

    只不过——许薇姝毫无痕迹地轻轻一退,避开队友李郡主的一杆横扫。

    这位郡主,好像很想要她倒霉!

    从马背上让队友给铲下来,那肯定是要倒霉的,指不定双腿折断,大半年起不了床。

    好在这玩意对她来说小儿科的很,许薇姝笑了笑,打了声呼哨,李巧君的马忽然带着她一路撒欢,蹦蹦哒哒地往东面跑去,她好不容易才拉住马。调转马头。

    许薇姝一勾球,击到李敏的球杆底下,她迷迷糊糊地一挥杆,先中一球!

    “啊啊啊!”

    场下欢呼声四起。

    李敏傻乐半天,才想着自己没去追球啊!

    皇帝也笑了,“咱们大殷朝的女儿英姿飒爽,以后羌国使团想赛马球,就让她们去,不丢面子!”

    “……哦。”

    高伤脑子还有些昏。

    场下一片欢乐声,所有人都很兴奋,许薇姝却忽然屏住呼吸,抬手掩了一下口鼻。

    “嘶……嘶嘶——”

    “啊!”

    所有人转头,就看到场边忽然有四匹马受了惊,疯狂地冲进来,横冲直撞。

    一瞬间,好几个人被撞得滚下马背,哀嚎声四起,其中一匹骏马,扬起双蹄,朝着皇上的头踩去。

    立时便有侍卫冲上来救,可不知道为何,这匹马的力气大得惊人,高伤整个人合身扑上去,竟然也让它一头顶下来,砰一声摔倒在地,球杆断裂,生生刺进他的大腿,他却是不管不顾,一下把断杆拔下,扑过去护住皇帝。

    所有人都呆愣。

    外面早有侍卫冲进来,可疯马力大无穷,一惊之下,马场上都是惊马,皇帝又在里面,大家投鼠忌器,连弓箭也不敢用,万一要是误伤了万岁,谁能担待得起?

    许薇姝也是怔了怔,一低头,就看高伤的大腿上鲜血喷流,显然是伤了动脉,可他连裹一下的工夫都没有。

    那匹疯马甩开四五个侍卫,一眨眼的工夫就到了皇帝面前,眼看便要一脚踩在皇帝身上,哪怕高伤和侍卫们扑上去阻挡,恐怕能起到的作用也不大。

    “啊啊——”

    台上几个娘娘都吓得昏死。

    这要是皇帝出事,必然是血雨腥风,在场的人绝不会有好下场。

    完了!

    万宝泉的脑袋里一片混沌,他还能不能留下一个全尸!

    “吁!”

    众人闭上了眼睛,等了片刻,却没等到惨叫声,一睁眼却见那匹疯马的马背上多了一个人,马还是暴躁不安,不停地跳动抖蹄子,可马背上的人却巍然不动。

    “吁,吁。”

    许薇姝轻轻揉搓马脖子,趴着安抚它,又顺手拿袖子捂住马眼,“别怕,没事儿了。”

    场上稍微静了一下,侍卫才反应过来,忙护住皇帝向外面走。

    好在皇帝也见惯了风雨的,到没太惊慌失措。

    皇帝一离开,侍卫们一哄而上,拼命想制服那些疯马,许薇姝顾不上去帮忙,先和人一块儿拖着高伤,把他拖到边上去。

    说起来复杂,其实从惊马到结束,时间很短很短,短到场外的人,还有不少不在状态,但高伤衣服都被浸成了红色,鲜血喷流,堵都堵不住。

    高伤身边有个小侍卫,吓得手足发软,颤抖着手好像想点穴止血,可点了半天,完全没有效果。

    这个飞将军人已经头晕目眩,脸色惨白,眼看不行了,只模模糊糊地瞧见清丽的容颜在眼前晃。

    场上乱得出奇,许薇姝皱眉四顾,看到高伤那把刚刚得的奖励,镶嵌满宝石,如工艺品一般的腰刀,连忙取下拔出,还好刀不是摆设,她举手就在高伤的大腿上割了下!

    “你做……做什么!”

    李巧君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避到了这边,一双眼睛都凸出来,惊怒地瞪着许薇姝。

    许薇姝来不及回答,翻开肌肉,一把捏住血管,见到血越流越少,才松了口气。

    旁边不停的有惊马四处捣乱,好些人都倒在了马蹄之下,至于那小侍卫,抖得和筛子似的。

    许薇姝皱了皱眉,实在不好一个人躲清闲,高声问了句:“有没有来帮一下手?”

    “怎么做?”

    她本也只是问一声试试,没想到话音未落,就有个很隐忍的声音应了句。

    是福王家的三公子方容。

第九十六章 救人

    许薇姝回头看了一眼,方容抿着嘴唇,表情很凝重,气息却极沉稳。

    也没多说什么,她便伸手握住方容的手,拉着他的放在高伤的腿上。

    那双手青白的透明,甚至能清清楚楚地看到血管,许薇姝眨了眨眼:“这会儿太乱了,怕是一时半会儿处理不了,你要是捏不住,这人怕是活下来的可能性不大。”

    方容点点头,毫不迟疑地捏住血管,居然半点儿差错都没有,显然,这人也懂医术,还不是一般的半吊子。

    许薇姝连忙交代了几句,让他注意一下,千万别乱动,也别让旁人胡乱给包扎,省得高伤这条腿保不住。

    这不是不可能,李巧君就扑过来企图拿她的腰带给高伤捆上伤口,她的力气还不小,胆子这会儿居然也大了些,赤红着一双眼,像在打仗似的,一股子狠劲儿。

    许薇姝和方容实在没工夫搭理她,有时间解释,说不得能多抢几个人。

    马球场可还没清净,好些人在马蹄下挣扎。

    许薇姝把‘伤员’扔给方容,就听见有人笑眯眯地喊:“好机会,公子爷,不如您就装失手一下?”

    “…………”

    飞速地冲入一片混乱的马球场,许薇姝决定当没听见,顺手抓住吊在马背上拼命挣扎的家伙,把他扯下来就地一滚,送出场外。

    一连好几次,许薇姝都快忘了自己从多少马蹄下,救下了多少人。

    普通的惊马,让她一拉一扯,就慢慢安静下来,再喂两块儿糖,就老老实实地让侍卫给牵走,哪怕周围的‘伙伴’们都在骚乱,也没接着疯狂。

    时间并不很长,但许薇姝的衣服都湿透了,等到外面的侍卫赶过来,一拥而上,制服了所有的惊马,她整个人都有些虚脱,不过,身体里却有一股子饱胀的感觉。

    她都好长时间没‘吃’得这么饱,真要说起来,许薇姝挺享受的。

    万公公连忙指挥人,先送走娘娘们,又安排御医来救治伤员,疏散女官,还免不了对许薇姝千恩万谢,一口一口许先生,叫得简直‘情意绵绵’。

    在万公公心里,许薇姝一个女儿家,真是比十个百个的侍卫都管用。

    只一条,人家救了皇帝一回,万公公觉得,自己给许姑娘磕头,认她老人家当干娘,那也心甘情愿。

    许薇姝可不乐意认个老太监当干儿子。

    所有人都吓坏了,许薇姝回了宜秋宫,扎扎实实地洗了个澡,又饱饱吃了一顿,然后就得了皇后娘娘的召见。

    皇后显然很会做人,还给她留出一段儿时间休息。

    许薇姝进了蓬莱宫,这次可和以前例行公事的召见不同,也没在偏房里休整,直接就被迎入正殿,皇后身边的大宫女们,个个都客客气气的。

    “许姑娘来了,快坐。”

    没等许薇姝行礼,皇后就连忙给她免了,招她近前坐下。

    这还是她头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皇后,皇后生得不算多好,本来皇后的位置,也不是只靠容貌就能坐上去的,她年纪很大了,保养得宜,看着也有四十岁左右,眼角已然布了细纹,人很平和,并无多少威严,仿佛就是邻家大娘一样。

    皇后也确实是拉着她闲话家常,也没有特意说什么感激的话,更没有高高在上地许诺什么赏赐,但给人的感觉就是,许薇姝救了她的家人,她从心里感激不尽。

    说了半天话,还混了一顿饭,许薇姝抱着一堆赏赐回去,皇后还开玩笑说,要是她愿意到蓬莱宫,便许她女尚书之位,连许薇姝都吓了一跳,也不管皇后是不是玩笑,郑重其事地给辞了。

    殷朝只有帝后的紫宸殿和蓬莱宫可设女尚书,地位相当于宰相,在宫中也是被宫人们尊称为女相。

    如今宫里没有女尚书,上一任女尚书是卢国公之妻,高雅,也是军神高文渊的胞妹,自高雅之后,宫中就再不设女尚书,实在是恐无任何一个女官,敢与那位高尚书一较长短。

    只是自从卢国公因齐王谋反案被牵连,高雅投缳自尽,宫中就不许再传任何与之相关的消息,后面的女官们,怕也说不出这位女尚书的事迹,最多偶尔听长辈们说过只言片语,言辞夸张,真相却没人在意。

    许薇姝本来还以为,她不得不应付下那些意图表现感激之情的娘娘们,却没想到,宫妃都很乖觉,除了送礼表达慰问,并不来打扰。

    没两日,许薇姝就发现了。

    所有宫妃都闭门谢客,老老实实窝在自己窝里,像什么逛花园,吟诗作赋,弹琴唱曲,吸引皇帝的事儿,一概消失。

    宫中的气氛乍看不算紧张,其实却是外松内紧,到处弥漫着恐怖气氛。

    连宜秋宫的宫人,好像都受到了影响,每日都有被叫出去问话的。

    那些小宫女,小太监们被叫出宫门,都吓得战战兢兢,回来后也一脸恍惚,幸亏宜秋宫这边的人,都和外面没多少牵扯,真有关系的,也不可能到个冷宫混日子,还算平安。

    玉荷吐出口气,叫了好几声阿弥陀佛,偷偷准备柚子水来给大家洗澡去晦气。

    别的宫里却惨了,这下不比上一次在紫宸殿,上一次是雷声大雨点小,最后没死多少人,这次别处许薇姝没注意,也不知道,但光御马监的人,就一个没剩,都让人捂着嘴拖走,一去不归,还能不能回来,那真是不好说。

    许薇姝也没去打听,约束宜秋宫的宫人们,让大家伙都老老实实。

    想了想,干脆把人叫来,每日教大家读读书,写写字,再听听故事打发时间,也别老胡思乱想,平安度过去这段时日再说。

    她也该想到,当时马球场上发生的事儿,怎么可能是个意外?

    御马监的马,那是由专人伺候的,别说疯马,就是马拉肚子,小太监也得受罚。

    出了这么大的问题,皇帝怎么会不雷霆震怒!

    诸侯一怒,赤血千里,帝王一怒,血流成河,成河不成河的,许薇姝不清楚,可这帝王一怒,满宫的宫人,满京城的人,满天下的人,都跟着紧张,却是真的。

    许薇姝还是有些不放心,直接就把宜秋宫的宫门关上,除了每日叫膳,平日里大家都不要出去了。

    只是玉荷还忍不住经常去打探下消息,许薇姝也没阻拦,真当睁眼瞎,也有些不妥当。

    不过,皇帝到没什么很明显的动作,外朝可能对这事儿都不是特别清楚。

    一直过去有十天,紫宸殿的大嬷嬷和几个太监忽然来宜秋宫这边查问,看看宜秋宫里有什么人和别人结了干亲之类。

    大嬷嬷还是挺客气,也没板着脸,喝了口茶就笑道:“只是问一问而已,许先生可千万别多想,有结了干亲的,说一声就是了,大不了断了干系,万岁总不会因为这个就杀人。”

    许薇姝自然不能不答应。

    大嬷嬷就把宜秋宫的人都叫齐了,笑眯眯地问了一句。

    她这话问出口,院子里先是静了静,就有一个小太监,腿下虚软,扑通一声,坐倒在地。

    他张了张嘴,声音都哑了,根本说不出话。

    大嬷嬷使了个眼色,就有人拖着他下去,许薇姝皱眉,连忙示意玉荷塞给大嬷嬷个荷包。

    玉荷也很有眼力,走过去低声问道:“嬷嬷,您看?”

    “没事儿,就是问几句话。”

    大嬷嬷笑呵呵地,没拒绝玉荷的荷包,带着人又仔仔细细问了一遍,作好记录,这才走人。

    他们一走,许薇姝也松了口气,四下看了一眼,皱眉道:“前面的事儿我不管,现在我话放下,以后若是让我知道,谁私底下与别宫的人结干亲,互通消息,那你自去刑房领罚,我手底下不留这等人!”

    一群宫人还是头一次见许薇姝发火,都吓了一跳,连道绝对不敢。

    其实宫中早就有规矩,禁止结干亲,还是因着前朝太监私下结干亲,联合起来把持朝政,闹出好大的事端,后来大殷朝这边就很忌讳太监结干亲。

    宫女们到还好些。

    只是后来这些规矩也就名存实亡了,宫里一直都有小太监认个干爹,干爷爷什么的,哪怕主子们知道,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是些可怜人,没钱出去买田置地,过继儿子,在宫里收个干儿子好让自己老有所依,到也不是不能理解。

    有时候还有主子主动要身边的人去和别的大太监结干亲,毕竟在宫里消息灵通很重要。

    许薇姝也弄不明白,为什么忽然问起这种事儿,只能猜测,大约是有宫人因为结干亲,被牵扯了进去,想了想,安抚宫人们道:“大家都别慌,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是有结了干亲的,以后别联系,也别承认,只要你们没犯旁的错处,就不会有事。”

    玉荷也虎着脸,又带人出去仔细问了问,回来脸上就松快些。

    想必宜秋宫这边应该没人被牵扯。

    等屋里清净了,薛琳才过来,叹息道:“姝娘也太好心,咱们才进宫多久?大嬷嬷来的时候,你就不该出面,把人们都交给大嬷嬷问便是。”

    许薇姝失笑,谢过薛琳关心,拉着她一块儿去画画。

第九十七章 打猎

    薛琳的好意,许薇姝心里明白。

    在大殷朝的朝堂上,尤其是在宫中,事多的人活不长,可有些事,不是怕麻烦就能不做。

    许薇姝要是对宜秋宫的宫人们,连管也不肯管一下,先不说她过不过得了自己心里那一关,便是为了她在宫里以后能少点儿怀疑,别太累,多少有几个能托付后背的手下,她也不能真连说几句话都不肯。

    现在又不是要她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要是那些宫人真犯了大错,她可不会插半句嘴。

    宜秋宫在宫里属于受到波及最轻的。

    并不是说,别的宫里的宫人就一个个都牵扯了进去,别开玩笑,那种大事,他们一帮小宫女小太监,别说多,就是有三五个知情,这事儿就没法子保密。

    皇帝又不是傻子,宫里的戒备还没那么松散。

    可皇帝要查,还要彻底查,有这句话,能不能从刑房里活着出来,全看有没有跟对主子。

    那些宫人,尤其是有头有脸的宫人,多少身上都不会特别的清白无辜。

    就算是无辜的,刑房那些人想问出什么,都没有问不出的道理。

    主子面前还得用的宫人,有主子发话,刑房那边还不会太过分,如果主子不在乎,那就只有生死有命。

    宜秋宫是冷宫,里面的宫人们想托关系离开的多,可真涉入什么宫中阴司,他们就是愿意,也没人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金钱,所以,这次到是宜秋宫最平静了。

    “人的头有这么大?”

    薛琳照着许薇姝给的比例,画出来的人物越看越古怪。

    同样的画法,许薇姝画纸上的活灵活现,特别可爱,可她画出来,就是别扭。

    “线条太硬,没事儿,多画几次保准好,你基础不差。”

    这段时日,薛琳想和许薇姝学画画,估计是看了花木兰的连环画后才动了心思。

    其实像这种能成为秘技的技巧,寻常不可能有人会教给旁人,但薛琳没少见许薇姝拿着根树枝,把小宫女们叫过去细细教导,颇有些好为人师的模样,想来也不介意教她几手。

    宫中出现疑似刺杀事件,许薇姝还当皇帝得严令追查,加强防御,不说战战兢兢,疑神疑鬼,好歹也要多加几班侍卫巡逻,没想到,那边宫中的宫人们审问还没彻底结束,皇帝就下了旨意,要带他的小儿子,小孙子,还有后宫他喜欢的美人们一起去京山打猎去。

    要说这个,许薇姝小吃了一惊,可宜秋宫的陈妃,竟然也在伴驾的名单之内,就是宫中所有的娘娘们,宫女们,太监们,都大吃一惊。

    陈妃可十多年没离开过宜秋宫了。

    许薇姝和薛琳面面相觑。

    那些娘娘们想了想,总觉得应该是皇帝看许薇姝的面子,点一个宜秋宫的妃子伴驾,宜秋宫的女官们自然能名正言顺地跟去,要是皇帝专门点许薇姝伴驾,那对许薇姝也不是件好事儿,指不定会有风言风语。

    无论因为什么,陈妃伴驾的事儿板上钉钉了。

    宜秋宫里顿时因为这个消息而变得忙乱不堪,若非如今有两个很有威严的女官坐镇,怕是所有人都要不知所措。

    “衣服,娘娘的衣服都要换新的。”

    陈妃都有很多年没裁过新衣服,这阵子许薇姝过来后,到给几个娘娘都做了几件。

    只是大部分都是穿着很舒服的那类,在屋子里穿穿还行,出门就有些失礼。

    还有就是戏服也做了一大堆,各种都是华丽且漂亮,穿上好看的不行。

    可那种衣服再好看也穿不出去!

    大衣裳也做了,还是薛琳负责挑选的料子,准备过年的时候让娘娘们换新的,可绣房那边,对这事儿并不是怎样上心,人家有空还去赶得宠的娘娘们的活儿,至于宜秋宫的,那可就慢慢等吧。

    玉荷专门还拿着银子去托了关系,可即便是加班加点,活也赶不出来。

    绣房的嬷嬷也急了。

    她们平日里偷懒没什么,如今皇帝召陈妃伴驾,她们让陈妃穿着旧衣,那就是天大的罪过。

    可让绣房的人,拿给别的娘娘们做的衣服先顶一顶,那也不现实,先不说其他的娘娘愿意不愿意,就是那些布料都有记档,不可能让她们随意去调换。

    至于给宫女们做的制式衣裳到多得很,问题是那种衣服,能让陈妃穿出去吗?

    绣房的嬷嬷跑到宜秋宫来给许薇姝磕头,磕得痛哭流涕,许薇姝也没辙,总不能真为了这事儿,逼死人家,只好指挥着人手,把宜秋宫的库房门打开,里面空空荡荡的,简直是老鼠四处乱跑。

    到是有两箱衣物在,却是十几年之前的,花色陈旧不说,好些还有损坏的地方。

    薛琳翻了翻,脸上发愁:“这些都穿不出去!”

    “没办法,先用我的。”

    绣房那边是实在来不及,就是加班加点熬夜干,也做不出来,尤其是陈妃的身架子还比较高,宫里和她差不多身量的娘娘又不多。

    皇帝还是个急性子,今天下了旨意,马上就要走。

    许薇姝干脆把自己的衣物都翻找了一遍,给陈妃挑了一身骑装。

    她身量也高,比陈妃差一点儿有限,勉强算是能穿。

    绣房还紧急地给做出一条斗篷,樱桃色,很漂亮,特别衬陈妃比较白的肤色。

    衣服给她穿好,许薇姝还找小宫女给她重新梳头,盘起来,拿了自己的银叶包玉石的小发簪,很简单,太复杂的真给她戴上,还怕她嫌沉,随便乱往下摘。

    宜秋宫的宫女们,前阵子为了舞台剧,都和许薇姝学过化妆,女孩子们就没有不爱漂亮的,学这个学的十分用心,如今化妆的技术绝对全宫第一。

    陈妃让她们围着给上了妆,顿时年轻了许多,这些日子又调养的极好,皮肤也有了光泽,她本身也不丑,这会儿乍一看去,就如二十七八,在大殷朝并不年轻,可那种成熟女人的风韵,却非小女孩儿们能比。

    所有人忙忙活活地准备东西,许薇姝目瞪口呆地看着玉荷把各种杂务搬上车。

    什么食盒啊,点心啊也就算了,出去春游带着点心很正常,那一大包药物也正常,出门在外,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有药也踏实。

    可她连锅碗瓢盆,毯子被褥,都往车里面装,换洗的衣服拿了两箱子,手帕拿了一匣子,球球的玩具,小白的坐垫,两只小宠物专用的食盆,许薇姝喜欢的抱枕,薛琳爱用的画架……

    “咱这是去打猎,还是搬家?”

    许薇姝目瞪口呆。

    玉荷完全不知道许姑娘惊讶个什么,还皱着眉头咕哝:“时间紧迫,只好从简了。”

    从简!

    许薇姝捂住额头苦笑,偏偏人家薛琳根本没觉得玉荷和宫人们的做法有哪里不对。

    这般看来,自己当初在庄子上跑出去打猎,直接背着弓箭就出发,最多带条狗,简直简陋到家。

    等一行人浩浩汤汤出发,许薇姝看了皇帝和娘娘们的车驾,顿时自己把自己虐成狗!

    宜秋宫果然是从简,别的娘娘们装各种物件的车子,起码就有三辆,那还是随身的小物件。

    她既然不懂,干脆就不管了,肩膀上坐着球球,脚底下跟着小白,扶着陈妃上了车。

    许薇姝有自己的马车,可她和薛琳还是决定,一人跟陈妃一段路。

    这位娘娘平日里在宜秋宫见不到皇上,还喜欢唱一些莫名其妙的曲子来刷存在感,这会儿要是万一见到了皇帝,真唱起‘淫词艳曲’来,谁能受得住?

    就算以许薇姝现在的面子,大约不会受罚,让别人看了笑话,她也不乐意。

    大队人马浩浩汤汤地出去,许薇姝就放下心来,车队一眼都看不到头,皇帝的仪仗排出去好远,看样子寻常是见不到人的。

    走了一会儿,旁边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姝娘姐姐,我饿。”

    许薇姝失笑,打开车窗,就见方思齐骑着一匹半大的马,身边前后左右跟了四个侍卫护着,他脸上笑嘻嘻,探下头往车里面张望,吓得那些侍卫恨不得长了三头六臂好抱住自家小主子。

    方思齐还是个小孩子,陈妃算是他祖母辈,坐进来也无妨,许薇姝就让侍卫把他抱到车里。

    显然,那几个侍卫也松了口气,这小魔星寻常又听话又懂事,可真撒欢似的骑马乱跑,侍卫们也跟着疲于奔命。

    方思齐骑马显然也是新手,骑一会儿便觉得累,窝在软软的靠垫上面,一口一颗地吃玉荷给他剥好的橘子,一脸惬意。

    “唔,姝娘姐姐,你有没有吃到高伤哥哥送的红烧猪蹄?听说还是从姝娘姐姐这儿传出去的方子呢!”

    许薇姝:“……?”

    方思齐舔了下嘴唇,显得意犹未尽,“好好吃,高伤哥哥说是谢我好侄子救他,特意送了他好几盘,我侄子不吃,都分给我们,特别好吃。”

    许薇姝——话说,现在宫里送谢礼,流行送猪蹄,画风好像不对,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的样子!

第九十八章 猎物

    高伤送的猪蹄,方容不吃,袁琦到吃了个够,以后三年五载的估计都不会再想了。

    人家借口也选的挺好,怕有毒嘛,先给公子试试毒。

    方容无语。

    福王府的老管事们到交口称赞,全说袁琦这个侍卫真是请的物美价廉,还忠心耿耿。

    “没想到那位飞将军还挺懂礼貌的。”

    袁琦吃饱喝足,决定把厌恶高伤的情绪收一收。

    不过,忠王府里,外院好些侍卫都觉得自家小将军好像不光伤到腿,连脑袋都有可能伤了。

    那么爱干净,甚至有洁癖,简直像公子哥儿多过像将军的某人,拖着条伤腿,让庄子里送来了十多头大肥猪,还拿着毛笔往猪头上写字——都是鲜红的‘方容’二字。

    他不但拖着伤势,亲手把所有的猪都给宰了,还剁下它们的蹄子来清炖红烧。

    “让你拉她的手,让你碰她的腰,让你……”

    高伤折腾完,让伺候的侍女帮着换了身新衣服,就又是一张冷淡的脸。

    幸好是在忠王府,一帮子侍卫久经考验,也没觉得特别不能接受。

    据说前些年太子还没被废的时候,忠王见天从宫里出来就把所有靶子换成太子的模样,天天射箭。

    到现在为止,所有的皇子里忠王射箭的准头最高,也不知道和这个有没有关系。

    也幸亏在自己的府邸,忠王掌控力一流,有些私密事绝对泄露不出去,要不然,别的到没什么,忠王恐怕颜面无存。

    高伤受伤,君海正忙,没过来探病,张家三公子张扬到一直没走,算是暂时接替高伤的工作。

    张扬算是忠王世子的小舅子,长了一副身宽体胖的富贵模样,就像个寻常商人,一点儿都不显眼,存在感很低,但凡往过来的人,很少有人能记住这个人。

    不过,他一个庶出的张家人,能一口气盖过两个嫡出大哥,和忠王府牵上线,必然不是个简单的人。

    看着高伤换了袍子,就走过去替他倒了一杯酒,也不在意御医交代要戒酒之类的话,低声音笑道:“高爷,您要是不痛快,我替您整治整治那位三公子?他的左膀右臂高哲,肯定和羌国的飞军有联系,绝对是个叛逆,指不定这次陛下遇刺之事,便与他脱不开关系。”

    高伤没说话。

    张扬脸上就显出略带了几分狰狞的表情,“就那么个病秧子,都用不着您亲自动手,只要您点个头,我随便就能送他去见阎王。”

    “……你在侮辱他?”

    高伤漠然地回头,看了张扬一眼,一口饮下杯中酒,冷冷地伸手抓住张扬的衣领。

    他并没有真的用力,可那一瞬间,张扬就感觉到一股子杀意,嬉笑了声,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谄媚:“别生气,我的高爷,咱都听您的还不成,您说怎么着,咱就怎么着!”

    “侮辱对手,就等于侮辱自己。”

    高伤沉默半晌,低下头,思绪飘远,自言自语地道。

    他不是在和张扬说话,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面而已。

    “万岁去京山了?”

    张扬应了声,重新恢复严肃的神色,拍拍手,门外就走进来一个灰色衣服的小厮,手里捧着个匣子。

    他接过来把匣子递给高伤,人就随着那灰衣服的小厮一起退出去。

    京山这边,确实是环境优美,让人心旷神怡。

    许薇姝欣赏惯了洞箫山野生的风景,对于京山被人打理得秀美的风景,还是看得很新鲜。

    可惜行踪受限,没办法四处走走。

    皇帝出行,即便是打猎,一切从简,但从出宫到驻扎下来,还是用了有大半日。

    万岁的车驾早就停好,帐篷支起,火堆烧得旺盛,人也骑着马跑了好几圈,许薇姝她们才到地头。

    不少侍卫在周围巡视。

    山坡上搭起了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帐篷来,一眼看不过,几乎看不见头。

    她们的帐篷位置距离皇帝的很远,根本就只能看见一点儿明黄色的影子。

    如果不出意外,她们怕是见不到皇帝的。

    这点儿许薇姝早有预料。

    陈妃十几年前就被打入冷宫,皇帝又没给她恢复尊位,真正说来,她连品级都没有。

    被打入冷宫的妃子自然要剥夺封号,还要收回金册,简直是废除了她妃子的身份,按照规矩,宫人们没把她的帐篷搁在宫女那一边,就算不错的。

    估计更多是给许薇姝和薛琳两个女官面子。

    陈妃用的帐篷到很大,能容纳七八个人坐着打牌,功用齐全的很,在车上,许薇姝她们都不好意思方便,一下车先去解决了个人问题,又简简单单洗了个澡,换好衣服也只能在帐篷里呆着。

    皇帝那边不下旨,伴驾的这些人,根本就不能离开帐篷附近,更不要说四下里逛逛了。

    好在玉荷她们只整理各种东西,就足够打发这些时间,根本想不起无聊。

    陈妃一个人坐着唱唱曲子就能自得自乐。

    许薇姝到想出去看看落日斜阳,但还没打算挑战一下宫规,干脆就抱着球球去看一众女官的帐篷。

    结果一看到自己的帐篷,她立时就觉得陈妃住的地方是狗窝,给小白住都不够用。

    那简直是一座房子,而不是帐篷,还分出客厅,卧房,书房来,连软榻都有。

    而且许薇姝也不是得到了很特殊的照顾,人家薛琳的帐篷虽然比不上她的好,可看上去一样是高档货。

    “怪不得大家都想考女官!”

    女官的待遇太优厚了,到现在,许薇姝也没算自己的月钱有多少,反正她也用不着。

    吃住在宫里,每月的份例养活十个自己绰绰有余,衣服每个季度都发十多套,更别说逢年过节还有丰厚的赏赐,闲暇也能跟着皇帝去避暑山庄避避暑,到京山打打猎,受到重用的不但权力大,说不定还能随驾出京。

    如此的自由自在,和一辈子困在京中,最远只是去道观,佛寺转转的闺秀们,夫人们相比,简直好到天上去。

    这还是一般女官的待遇,像许薇姝这样收赏赐收到手软的特例,还不在其中。

    至于其它的隐形福利,能找个王公子弟做夫婿,能有机会让陛下赐婚,说不定还会有嫁妆这类,就更让京中闺秀们趋之若鹜了。

    许薇姝越想,简直都觉得自己也快要想当一辈子女官了,好在理智还在。

    也就最近几年,女官还能当当,至于以后,连大殷朝都不知道还能存在个多久,女官更是无根浮萍,安稳不了。

    这边东西收拾的差不多,皇帝那里也下了旨意,让大家都松散松散。

    也就是说,可以自由活动了。

    当然,还是不能乱跑。

    许薇姝也没想着学后世小说里的女主人公,在这种地方和某位贵公子来一次浪漫邂逅。

    她只是就近转了转,看了看风景。

    方思齐那群小家伙却是兴奋的不行,骑着马四处乱跑,弄得一群侍卫都紧紧张张的。

    没多久,许薇姝帐篷外面就堆上三只灰兔子,两只野山鸡,还有一对儿野山羊。

    方思齐眉开眼笑:“厉害吧,厉害吧。”

    许薇姝自然是含笑点头,其实一看就知道,兔子啊,山鸡啊,山羊,都是人工养的。

    不知道让这帮小祖宗祸害一回,京山这边得浪费掉多少牲畜。

    没多一会儿,就听了一耳朵的八卦,还有隐约传来阵阵欢呼声。

    忠王世子猎到一头鹿。

    义王府的庶长子猎到一只豹子,听说还是十分稀有的,白色的豹子。

    许薇姝听宫人的形容,觉得应该是只山猫。

    晚上吃烧烤,小山羊烤得外焦里嫩,配上香醇可口的果酒,方思齐一直喝到晕乎乎睡过去还抱着酒瓶子不撒手。

    万岁本来派了人来叫,见到他这般,也只好送回帐篷睡觉去。

    在京山宿了一日,第二日,连好些女官都出去打猎了,许薇姝就是带着宫女陪着薛琳跑了一阵马,还是在营地附近,没敢远走,自然也就没碰上什么新鲜事。

    到是球球一到晚上就自己溜出去玩,玉荷担心它被人抓住,特意睡觉的时候把小东西搁在笼子里。

    可球球向来聪明,居然会自己开笼子的门,也会自己掀开帐篷,等到天明,它还知道回到原处,把笼子恢复正常。

    若非许薇姝在陌生的地处睡觉,一向是十分警惕,恐怕都不能发现这一桩秘密。

    至少玉荷两天三夜下来,一点儿异样都没发现,一直到圣驾回宫,她还以为球球很乖巧,很听话地在笼子里睡得觉,心疼的不行,许诺了一堆好吃的东西。

    那些东西若真喂进球球的肚子里面,许薇姝恐怕只能去参加小东西的葬礼了,她家球球只是只普通的猫,不是猫妖,没有铜墙铁壁一样的胃。

    回宫之后,看着却是一切正常,就是许薇姝发现宫门锁了几道,有些宫人们经常走的小路,小门,都有人看守,也都锁上,万岁还下旨整修宫殿。

    说是有几座宫殿都有几十年没修过,年久失修,如今趁着内府的小金库充裕,就在过年前修一下。

第九十九章 爱好

    不少宫殿确实是该修。

    先帝和今上,其实都算会享受的皇帝了,并不是那种终日把节俭挂到嘴边上,还让皇后给缝缝补补做衣服穿,只为了表现不爱奢华。

    今上光修园子,就修了十几个,早些年还给太子也修了一个大的,比御花园还漂亮。

    但皇宫太大,陛下住的地方又有限,区区几个宫室常去而已,那些根本连去也不去的宫室,经常翻修岂非浪费?皇帝也懂得心疼银钱。

    大殷朝发展到现在,前朝留下的好些宫室都还保持着当年的模样。

    甚至连草木扶疏也未曾改变过。

    这一回,皇帝到不知是何原因,下了决心,连偏远宫室也一概纳入休整的范围之内。

    宜秋宫也因此得了好处。

    将作监那边得了旨意,郭淮亲自带了人登门。

    老太监年纪大了,手脚却还麻利的很,一见许薇姝眉眼舒展,都是笑纹。

    “许书官您瞧瞧,宜秋宫里想不想移栽点儿花草树木,还有,院子看着有些小,您要是想往东面西面扩一扩,咱就报上去,保准能批下来。”

    郭淮对这事儿还是有十足的把握,只许薇姝最近的名声,上面就不会卡宜秋宫,都不用报到陛下那儿去。

    真正陛下想修的宫室,都是他老人家亲自下的旨意,其它宫室怎么修,修成什么样子,还是下面人说了算,真要事事都惊动万岁,便是他们这些伺候的人不尽责了。

    “您要是有特别的要求都可以说,老奴就让老赵头给您画设计图纸。”

    老赵在将作监不算什么,人太老实,嘴有些把不住门,性子也直,始终没在主子面前露过脸。

    虽说将作监寻常也见不着一干主子。

    不过,老赵的技术那绝对不错。

    许薇姝上几回改造浴室,和他打过交道,这人也是少数几个一听就能弄明白她设计思路的工匠之一。

    “上面这回拨下来的款子有富余。”

    郭淮笑眯眯地道。

    一般像这类活儿,都是宫里最好捞钱的差事,算是肥差中的肥差,换了和将作监没交情,万岁爷又轻易不踏足的宫室,拨下来的款子能有十分之一被用上,就算是好的。

    郭淮亲自过来一次,就是跟许薇姝表功的,有他盯着,宜秋宫这边儿,那是绝对不会有人偷工减料。

    许薇姝和薛琳是新来的,对这些事儿了解的不是很清楚,但一听郭淮的意思,就什么都清楚明白。

    她也就不客气,自己闲来无事,拿出纸笔画设计图,过了一把修园子的瘾头。

    这可是许薇姝的一大爱好。

    薛琳见这姑娘一脸兴致勃勃地趴在桌前画各种示意图,看得摇头不已:“你费这个心思做什么,咱们还能在宜秋宫呆多久不成?”

    “就当给后来者做贡献了。”

    薛琳哪能明白一嗜好DIY各种神奇‘秘境’的某人,多年不能动手的痛苦。

    哪怕设计个小院子玩,实在和以前高大上的爱好没办法比,但好歹也算能沾一点儿边,能安慰下自己。

    反正,许薇姝玩的很开心。

    密道不能修,犯忌讳,可宜秋宫内部自己的防御措施,设计个飞石,陷阱,迷宫,流水阵什么的,却完全可以。

    至于没有用,在宫里完全不算什么理由,无聊了找事做,哪里管它有用还是没用。

    方思齐知道许薇姝要自己设计园子,也追过来凑热闹,他看不懂,可还是让许薇姝的奇思妙想给惊得连连叫好。

    “哎呀,早知道我让爹爹给抓几只活的豹子,那你这百兽阵说不定真能行!”

    许薇姝眨了眨眼:“其实,用不着豹子,马蜂就挺好的。”

    吓得玉荷赶紧去捂自家这位姑娘的嘴。

    她见方思齐眼睛都开始放光,这位可是正经的皇孙,要真想去弄马蜂窝来,说不定真能成!

    她们这是宜秋宫,不是杀人魔窟,也不是动物园,姑娘啊姑娘,您老人家千万别玩出火儿。

    当然,这些设计只能停留在纸面上,只是其它能用到的东西,也绝对是宫里大部分人连想也不敢想的。

    结果,许薇姝的设计图出来,看得郭淮目瞪口呆,到是老赵一脸狂热。

    方思齐这小家伙还琢磨着如果好玩,也给他的院子里修改修改,特意为此想把他皇爷爷在京山赏给他的一条狐狸皮斗篷,送给许薇姝。

    只是那斗篷他穿正合适,换到许姑娘身上,那像什么样子,也就大大方方地推辞不受了。

    设计图纸创作完成,老赵看了两遍,又问了几句细节,就连连点头:“看起来复杂,不过姑娘的设计并不是不可行,有些地方可能做不到,但大体效果绝对不差。”

    许薇姝耸了耸肩,心里还是觉得差强人意,可现在的条件不好,也只能凑合,她到对老赵的体悟能力颇为欣赏。

    “怎么样,等哪天您老想离开将作监,就跟我干吧。”

    许薇姝畅想了一下,也许某一天她能在这个世上造出一座海上城堡,就像归墟中永远不沉的天宫。

    老赵挺高兴地答应下来,还真不是敷衍,将作监的待遇是好,可宫里那些主子哪里是那么好伺候的?将来养老,还是得离了这地方才是。

    整座皇宫,除了万岁经常去的几处,别的地方好多都在大兴土木,宜秋宫封闭了宫门,又鲜有人来,到算不上多么起眼。

    这日,李敏过来串门。

    她也不觉得忌讳,坐在许薇姝的榻上,吃桌上又大又圆的樱桃,笑道:“咱们许书官算是做了件好事儿,现在好些女官不在意到宜秋宫当值了。”

    自从从京山回来,万岁虽说连见陈妃一面都没有,但还是正正经经地赐下赏赐。

    皇后给随驾的那些嫔妃们赐了绸缎和首饰,同样没少陈妃一份儿,这么看来,陈妃和大部分宫中不得宠的妃子也无不同,甚至待遇还比她们好些。

    宜秋宫这个所谓的冷宫,几乎要名不副实。

    说不得过不了多久,宜秋宫会很正常地选派女官。

    许薇姝失笑,她宫里的小宫女们也着实高兴了几日,玉荷也说:“还好,还好,等姑娘回紫宸殿,我还怕宜秋宫又变成以前的样子,听小枣儿她们说,以前宜秋宫的饭食都是馊的臭的,冬天都落了雪,她们也只有单衣可穿,还没地方说理去。”

    不过,除了放下一些忧虑,接下来的生活也没太大的不同,皇帝还是不来,陈妃她们还是自得其乐,到是宫室一天一个样子的变化,园子也变了许多。

    许薇姝还请将作监的人帮忙,在院子里弄了个葡萄藤架子,又做了两个秋千。

    花坛重新修葺,至于设计图中那些超乎想象的东西,目前只有一个迷宫被修出来当玩具玩,里面一些杀伤力比较大的,通通让薛琳给驳了。

    许姑娘过足了瘾头,又积累到不少经验,也就没太坚持,大不了她以后出宫回洞箫山,在自家庄子里慢慢玩。

    一转眼一个月过去,宜秋宫的改造差不多完成,许薇姝拉着薛琳坐在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荡一荡。

    小白在她脚底下跑来跑去地滚绣球。

    “咦,你看球球是不是胖了?”

    许薇姝一伸手,把趴在石桌上,眯着眼睛晒太阳的球球给抱起来。

    薛琳也点头:“是胖了。”

    “玉荷给她喂鱼,喂的太频繁,要节食一下才好,否则以后连抱都抱不动。”

    玉荷皱了皱眉,仔细盯着球球看了半晌,忽然瞪大了眼,“啊,球球的肚子怎么这么大?”

    许薇姝:“……”

    伸手一摸。

    “喵!”球球不满地挪动了下,蜷缩在她膝盖上,顶了顶她的手。

    “怀孕!”许薇姝叹气。

    玉荷赶紧去珍禽园请了个对这方面的技术比较精通的小太监过来,小太监仔细给球球检查了下:“没错,怀孕了,应该有一个多月。”

    许薇姝计算了下,应该是在京山上怀上的。

    玉荷:“……”

    她简直惊恐,“球球让野猫给拐走了?什么时候的事儿,为什么我不知道?”

    她自以为自己还是很尽职尽责,简直像照顾自家姑娘一样,照顾姑娘的爱猫,天天想着喂食,时时记得梳毛,几乎没让球球和小白离开过她的视线。

    怎么,怎么会这样!

    许薇姝咳嗽了声,还是决定不把球球当时晚上出去‘鬼、混’的事儿说出口。

    玉荷一边纠结,一边把球球用的坐垫都给拆洗的拆洗,该换新的的,都换成新的。

    许薇姝也让人给她找了个木箱子,翻出些旧棉衣铺在里面,打算到时候给球球生产时用。

    不知道这一窝会有几只小猫,就是有很多,许薇姝觉得她也舍不得送给别人。

    不过,好像也不用送,现在又不是二十一世纪,她手底下能有一票小宫女,就是多出十只八只的小猫咪,也不会照顾不过来。

    半个多月过去,许薇姝早晨睁开眼,照例洗漱完,喝了杯温水,又去院子里活动了下,玉荷就过来说,球球已经生了,一共有三只,不算多也不算少。

第一百章 好事

    “好可爱!!”

    玉荷觉得小猫好可爱。

    薛琳不敢碰,也不许别人和别的小动物接近:“都离远一点儿,小心球球发飙。”

    许薇姝看了一眼,灰不溜秋,土黄色的,就是脖子上有一圈儿白毛,也不知道孩儿它爹是从京山上哪里钻出来的野猫,黏糊糊一团,眼睛都没睁开,和好看啊,可爱之类的词语,那是八竿子也打不着!

    但她还是想着要不要给小猫做几个猫爬架,球球不爱玩这类东西,但它的宝宝们不一定会不爱玩。

    将作监那边有现成的木料,人手也足够,再说,就是不麻烦将作监,自家宫里的宫人,也能做得了这种简单活儿。

    猫爬架果然还是做了,不过等到小猫们能玩,还要等些时日,现在三个小家伙轻易是见不到的,它们都藏在它们家妈妈的肚皮子底下。

    寻常宫人连喂球球吃饭都不敢靠近,也就许薇姝一个人能凑过去逗逗它,它也肯乖乖让许薇姝看自家的宝宝。

    玉荷都有点儿不是滋味,平日里可就她惦记着球球,有什么好吃的,就是忘了小白,也得记着给球球留一份儿,但也只能说,猫有灵性,知道谁才是主人。

    许薇姝虽总说球球生的宝宝很丑,不好看,可还是给三只都取了名字。

    最大的那只,额头上有一撮黑毛的,就叫小葡萄。

    另外一只胸口有白色斑点的,叫小石榴。

    最小的一只,长得最瘦弱,也最不像它妈妈球球,叫起来的声音更是细碎可怜,干脆就直接叫小可怜。

    这名字起得太敷衍,但玉荷她们也只能说好。

    人家贵妃的养的一对鹦鹉,取名可是叫夜心,那名字多文雅。

    过了月余,小猫崽也长得能四处乱爬,大约是球球养的好,营养丰盛,小东西虽然还是一只手就能掌握在掌心里,但却圆滚滚的,很是可爱。

    猫小的时候最可人疼,几只小的立时就成了宜秋宫的宠儿,连球球都要退后一步。

    不过,许薇姝到觉得这三只有些凶悍!

    她自幼就能感受动物们的情绪,也能隐约听懂动物们的语言,自家的猫自然也不例外。

    那三只小的,这么丁点儿大,就敢冲着小白呲牙咧嘴,而且还大部分时候能把小白给吓退了,不简单呢!

    就是不知道这几只小家伙的父亲到底是什么样的野猫,到似乎让它们遗传到了了不得的基因,力气都比一般的同龄幼猫更大些。

    大约也和她用吉水喂养有点儿关系。

    ……

    风有些微寒。

    许薇姝从帐子里伸出手,就感觉到一股子凉气,外面的窗户半开着,昨天半夜她嫌屋子里气味不好,就开窗户透透风,结果睡着了就忘记关上。

    “玉荷!”

    玉荷听到动静,忙领着两个小宫女进门,一进来,先过去关窗户,又服侍许薇姝起身梳妆。

    一切做完,出了宫室的门,玉荷的脸色瞬间就不大好看,厉声喝道:“昨晚上谁值夜?居然这般怠慢。”

    一个一身粉裙的小宫女吓得噗通就跪在地上,一句话也不敢说。

    玉荷皱着眉,就让人进来带她下去领罚。

    许薇姝隐约听见,叹了口气,也没有出声阻拦,一来,玉荷是她的大宫女,这会儿发作也是为了她,她不能随便开口损害玉荷的威严。

    二来,规矩就是规矩,她能半夜起来开了窗户忘记关上,值夜的宫女让她冻一晚上,便是罪过。

    宜秋宫的宫女们都有些散漫,这是长久以来养成的毛病,许薇姝调、教数月,有点儿改善,可还是不能和别处的宫女们比。

    既然在这座宫里,许薇姝就不能因为所谓的善心,随意破坏宫里的规矩。

    即便她知道,这个小宫女受的惩罚可能不会轻了,指不定好几日上不了工。

    可许薇姝却不能在这儿讲什么人权,除非哪一天她强大到能随口定下规则的地步。

    洗漱完,换了衣裳出门,外面树上居然结了一层寒霜,风透骨的冷。

    草木也有凋敝的景象。

    还不到冬日,却有冬日的气氛,不知道今年的冬天是不是会很难熬。

    怕是天太冷,会伤了地里头的庄稼,一闹霜冻,又不知多少人吃不饱了。

    玉荷连忙给她披上大氅。

    “今年降温好早。”许薇姝皱眉,皮肤被风吹得干冷,“咱们宫里的冬衣都齐了没有?”

    玉荷去问了问,因为还不到时候,别说宜秋宫,就连紫宸殿和蓬莱宫的冬装,也还没置办齐备。

    许薇姝只好让宫人们自己想办法,多穿两件也好,反正别冻着,一冻到,指不定就要生病,这一生病,浪费的药材可比几匹布贵得多了。

    还有球球和小白。

    许薇姝自己动手给它们俩赶制了两件棉衣,就是圆圆的筒子装,中间可以系上纽扣。

    小白还老实,乖乖地穿着,球球却不一会儿就把衣服给弄烂脱掉,根本不乐意穿。

    最后没办法也只好由着它去,球球的那一身长毛,保暖效果应该还不错。

    但它才生产过,许薇姝以前就听过个说法,说是猫咪生产一次,那是要掉了半条命,她也心疼,干脆就拿自己的衣裳给球球和它的小猫崽们盖。

    反正最近球球也不喜欢四处跑动,就守着它的孩子们,盖上件衣服就足够。

    许薇姝和几只小猫玩了一会儿,又给球球修剪了下指甲,没办法,现在球球跟谁接近都有炸毛的迹象,也就在自家女主人面前比较乖巧听话。

    正玩着,玉荷就把阿蛮给领了过来。

    阿蛮进屋的时候,神情有些恍惚。

    许薇姝看了她一眼,把人领到身边坐下,又让玉荷拿了杯热乎乎的茶水。

    “今天不是回府里了?”

    昨天阿蛮才过来说,要回国公府一趟,问她需不需要捎带点什么东西。

    到不用从国公府带,许薇姝拿了些笔墨纸砚,直接用箱子装了,让她捎回去给小宝。

    其实也不是给小宝的,那孩子在府里读书,肖氏可不会克扣他,好东西向来只有多给的份儿,小宝是聪明孩子,接到这些,自然会想起洞箫山上毛孩儿他们。

    说实话,许薇姝对温瑞言不大放心,那人是个好人,似乎也有些身份,以前毛孩儿他们闯了祸,向来找他收拾烂摊子,一般情况下全能兜得住,可那人对孩子太放纵,都不像他那把年纪的男人,本身就像个孩子。

    有许薇姝在,隔三差五去看看情况,等于给这帮毛猴儿脑袋上戴了个紧箍咒,这么长时间见不到人,她心里还真不安稳。

    阿蛮自然是一口答应。

    这姑娘走的时候似乎挺高兴的,还说她大哥许茂竹也要回去,正好能见一面。

    阿蛮做了女官,寻常回家不容易,许茂竹又一门心思读书,兄妹两个也是有些日子见不到面。

    怎么回来了,却一副受了委屈,想哭鼻子的模样。

    “怎么了?”

    许薇姝笑问。

    “……丽娘姐姐怀孕了。”

    阿蛮鼓着脸,咕哝了声,许薇姝也不觉一怔,再一算,许爱丽的年纪不算小,这会儿怀孕正合适:“真的?好事儿。”

    “是好事。”阿蛮叹气,“姐夫的年纪不小了,丽娘姐姐嫁过去就有身孕,以后也算是能在肖家立足。”

    在宫里呆了这些时日,阿蛮身上的孩子气也消退了些许,虽说一张脸还带着点儿婴儿肥,看着显小,性子却沉稳不少。

    阿蛮也没说为什么不高兴,许薇姝送走了她,干脆也回了一趟家,顺便去探望许爱丽。

    正好还能看看宝琴她们。

    肖家以前是经商的人家,但也不是什么豪富的大商人,祖宅不小,可位置却不大好,周围多是某些人养的外室,没几个正经的人家。

    怪不得肖氏总不乐意让阿蛮去看许爱丽。

    许薇姝准备了一些棉布,都是从宫里的赏赐中拿的,看着不起眼,却比外面的质量好得多。

    这些都是江南进贡的东西,寻常人家有钱也买不到。

    “难为你专门还出宫一趟,这么冷的天,仔细生病。”许爱丽一见许薇姝,脸上就挂了笑。

    她的气色还好,人也胖了一点儿,大概是怀孕的缘故,身上的衣服都是宽松的。

    有个生得一脸娇媚,大约十四五岁的女孩儿给她打帘子,许薇姝看了一眼,这人梳着妇人头,大约是肖文的小妾。

    屋子里的摆设显得很精致,和外面园子里的种种布置一看就不是一个风格,应该是许爱丽自己的选择。

    许薇姝刚一进肖家,就有点儿这地方很暴发户的感觉,也不是说不好,但她看了那些金灿灿的摆件,还是有点儿头晕。

    才不过短短时日不见,许爱丽的身上已经没有在闺阁时的那种,多少让人有点儿不痛快的清淡神态,到显得沉稳许多。

    人们都说生孩子傻三年,她到觉得,许爱丽怀了孕,不光没变傻,还学精明了,也学会了怎么与人说话打交道。

    以往,许薇姝和她聊天,多多少少地能感觉到许爱丽的笨拙,似乎不大会与人交流,但现在,寥寥几句话,也让人觉得舒服。

    这应该是好事儿吧。

第一百零一章 杂技

    许薇姝特意给自家这位大堂姐诊脉,脉象有点儿虚浮,像是精神紧绷,可她刚坏了孩子,还不是很稳定,也不好开什么汤药,想了想,就送了她一套以前在家时经常玩的升官图。

    “闲来无事就让丫头们陪你玩,放松一点儿,有身子了,丽娘姐以后不是一个人,要保重才好。”

    人开心了,那是百病全消。

    许爱丽听她说的情真,眉眼也不由舒展,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你放心,我一切都好……回去哄哄阿蛮,让她别胡思乱想了。”许爱丽叹道,“告诉她,她大姐夫对我很好,而且只要咱们英国公府还立得稳当,他就不可能对我不好,再多其他女人,终究也越不过我去。”

    许薇姝点头。

    她一下子就明白,大约就是那点儿事儿,在大殷朝再寻常不过的。

    肖家本就不是什么世家大族,规矩乱得很,妻子怀孕,肖文就算早就有通房,不缺人伺候,也有可能借口纳妾。

    多好笑,女人辛辛苦苦为一个男人生孩子,那个男人却在他的女人最痛苦的时候,要纳美妾,找别的女人,偏偏世情如此,若是身为妻子的女人不乐意,就是不贤惠。

    许薇姝也不知怎么的,明明自己也不在意这些,却很想问问许爱丽,她就这么嫁人生子,一辈子被困在小小的后院里,若得一良人也就罢了,现在这般,难道就没有不甘心过?

    可她还是没问,问也无用,许爱丽又能说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人嫁了人,就得认了命,好也如此,坏也如此,日子也就只能这么过罢了。

    看过许爱丽,许薇姝回了秋爽斋,还是让宝琴打听了一下——肖家的问题,没想到,竟比她想象中还腻歪人。

    肖文不是在妻子孕期,简简单单地要纳一个女人,他是想‘娶’他的表妹。

    说是表妹,其实不过是他母亲世交的女儿,小时候一块儿长大的,青梅竹马,只是他表妹的父母三年前失踪,家里产业也都败了,身份太不匹配,根本不可能嫁给肖文当正妻。

    许薇姝:“……”

    这叫什么事儿,难道无论是哪个故事里,都要冒出一个表妹来捣乱?

    而且,就算是表妹,怎么就上赶着来当妾?嫁当旁人家当个正头奶奶有什么不好?哪怕家境差一些,可肖家要真疼她,必然会许一笔丰厚嫁妆,能让她好好过日子。

    再怎么算,也比嫁给肖文当妾要妥当得多,那个肖文不过是一书生,身上连功名都没有,也就没资格去纳国家承认的妾,真进了家门,碰上个心黑手黑的夫人,整死她都没人会管!

    许薇姝又去给丽娘送了一次孕期注意事项,是从专精妇科的老太医那儿打听的。

    这回到见到了那位目前在肖家做客的表姑娘。

    和想象中不同,那表姑娘挺腼腆害羞的,长得也比较平凡,完全没办法和许爱丽相提并论。

    许家这几个女孩儿里面,许薇姝生得最明丽,可许爱丽的长相也不差。

    当初她考女官能考到最后,容貌就差不了,所谓德容言功,容貌最主观,宫里挑选女官的时候,容貌就是个最大的加分项目,但凡能留到最后的,起码要有八九分的美貌。

    但那位表姑娘,头发有点儿发黄,看着不健康,肤色也略黑,眼角都有了点儿细纹,年纪明明和许爱丽差不多,到像老了好几岁的模样。

    偏偏肖文待她极好,那日许薇姝过去,就远远看见肖文看着他表妹笑。

    那种笑容,和肖文看自家这位大堂姐时,温和却浮于表面的笑容完全不同。

    许爱丽到不怎么当回事儿。

    “有什么好计较的,所谓的情情爱爱能有几年?从来男儿薄情,就是当真喜欢的不行,三年五载之后你再看看,怕是早抛在脑后了。”

    她安安稳稳地养胎,还回娘家看了看,见到她姨娘也没像以前一般,像个闷葫芦似的不说话,母女两个坐在榻上说了一下午,从屋里出来,母女两个哭得眼睛都肿了。

    肖氏瞧见心里膈应,口里头也不好说什么。

    许爱丽嫁去的明明是肖家,没想到回来之后,对肖氏到没有过去那般恭敬,还是礼数周全,就是显得更冷淡些。

    许薇姝也不能帮许爱丽什么大忙,就是常常把她叫出来松散松散,即便是怀了孕,过了三个月,也就没必要处处小心,该出来活动还要出来活动。

    宜秋宫里向来事少,这会儿正有空,许薇姝便常常离宫,带着她玩玩投壶啊,下棋画画之类的游戏,见许爱丽还是百无聊赖,干脆邀她去逛街。

    许爱丽也是在肖家憋得久了,到爱出门,因着有了身子,许薇姝一口气叫了二十多个健仆,前前后后护着,还叫了两个婆子左右扶着,尤其不许她穿那种比较滑的鞋子。

    这一番折腾,闹得许爱丽都有点儿哭笑不得,这简直和贵人们出巡的仪仗有一比。

    今时不同往日,便是许爱丽认为不需要,也不想驳了姐妹的好意。

    没出嫁之前,她或许会因为各种原因,对自己的姐妹有各种嫉妒,甚至怨恨的情绪,可嫁了人才知道,连那时候娇气的嫉妒,也是一个少女难得的记忆。

    国公府的姐妹们,连最让人头疼的许爱春,也是极可爱,极可爱的。

    街市上热闹的紧。

    不说许爱丽,连许薇姝也是许久没见过,挑着担子卖胭脂水粉的货郎,走街串巷叫卖的卖花女,各种小玩意儿层出不穷,许薇姝挑挑拣拣买了几样好玩的小东西,准备拿回去哄孩子用。

    还有好些耍杂技的。

    许爱丽就看得迷了眼,走不动路。

    许薇姝也不觉赞叹。

    只用脚尖站在一摞倒放的板凳腿上的,是个最多六七岁的小女孩儿。

    两只手都举着细长的竹竿,竹竿上则是一摞,至少有二十几个瓷碗。

    她的头上,脚上,胳膊上,也都有瓷碗跳来跳去,时不时有惊险状况发生,引来一连串的叫好声。

    许爱丽显然是极喜欢,越走越近,正看热闹看得起劲,那小女孩脚下的椅子忽然移位,她一个打滑,整个身体就朝着许爱丽扑过去。

    她身边两个嬷嬷一瞬间脸色铁青,惊骇欲绝。

    健仆们抢过来护着,可谁也没想到会遇上这种危险,一时间也不知道来得及来不及。

    “啊!”

    许爱丽吓得闭上眼,周围围观的人也失声惊呼!

    眼见小女孩儿就要砸在许爱丽身上去了,就见许薇姝一伸手,很是轻柔搂住许爱丽的腰身,许爱丽来不及反应,就被甩起来,又轻轻盈盈地落在一边。

    虽说有腾云驾雾的感觉,可她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人就踏踏实实地落了地。

    两个嬷嬷目瞪口呆。

    谁能想到许薇姝这样娇弱的小娘子,竟然有这样的力气,那可是只用了一只手就举重若轻地把人拿来拿去!

    许薇姝却来不及体会自家堂姐惊讶又好奇的感情,顺手一接,接住小姑娘扑过来的身子,再很随意地把落下来的一堆碗盘,整整齐齐地接到食指之上。

    碗盘们转起来还挺好看,天青色的瓷,颜色素雅,奈何许薇姝可不乐意耍杂技给周围这些观众当笑料。

    “回去吧。”

    笑眯眯冲小女孩儿点了点头,推了下她的腰身,小姑娘就又回到椅子上。

    碗盘也一只只接着飞了过去。

    直到小姑娘本能地又开始指挥着碗盘道具转圈圈,她脸上还带着些许迷茫。

    许爱丽更是好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赶紧走,以后可不敢随便叫咱们丽娘出来了,简直遍地陷阱!”

    许薇姝连忙拉着堂姐走人,出了人群,许爱丽才惊讶道:“姝娘,你……”

    “我可不会杂技,就是以前不学过舞蹈,身手灵活罢了。”

    许爱丽怔了怔,忽而有些后悔,当初她也该学学舞蹈,不该嫌累,厌恶出汗就不肯学。

    两姐妹越走越远,不远处茶楼上,高伤紧张出一身冷汗来。

    君海啧啧称奇:“了不得,这姑娘太有意思了。”

    “你别打她的主意。”高伤扭头,一本正经地道,“她还小呢。”

    君海愕然:“小?哪里小了?你这话让人家姑娘听见,小心人家跟你拼命!”

    高伤脸上顿时一红,皱眉瞪过去。

    冷飕飕的目光刺得君海举手投降:“算了,算了,不想就不想,一个女人而已,难道我还会跟你抢不成,只不过,你要是真想要,最好快点儿下手,这女孩儿最近名声不错,不比以前了,中意的人家多着呢。”

    高伤良久无言,低下头饮了一杯茶,轻声道:“看不见前路,怎么敢说出相许今生共白首的话。”

    “相许?”

    君海打了个哆嗦,酸得牙倒,干脆不搭理这个有病的男人,他一身负重任,前程广大,本该所有心思都在大业上的男人,跑到个小茶馆里来说什么要和一个女人订什么白头之约的话,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但想起刚才那绝色佳人充满力度的,简直惊心动魄的美,还有那柔软的,不盈一握的腰身,君海嗤笑之余,也不由挺佩服高伤的眼光。

第一百零二章 降温

    像这种绝色可不多见,所谓美人在骨不在皮,那位姝娘能让他这个见多识广的男人也侧目,到不全是因为那张艳若桃李的脸蛋。

    京城的闺秀们,有谁在刚才的情况下,敢出手去维护别人,而且还能维护成功,更难得的是,她不光护住自己人,连个卖艺的小丫头也护了。

    君海印象中几个也算温柔婉约的大家闺秀,寻常是见到外面那些下等人,连说两句话也嫌脏。

    “说起来,姝娘真不错,家里要是让她给我当媳妇,我觉得,多给她几分体面也不是不行。”

    一转头,一眼看见高伤眯着眼睛瞪他,君海顿时把后面的话嚼了嚼咽下去。

    “当然,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兄弟的女人我肯定不能碰。”

    君海叹了口气,多少有点儿不甘心。

    两个男人偷偷摸摸琢磨美人,许薇姝扶着许爱丽上了马车,打算送她回去了。

    刚才多少受到点儿惊吓,许爱丽如今是双身子,实在是不好马虎。

    “我怎么觉得丽娘你……还有点儿高兴?”

    许薇姝眨了眨眼,看着坐在马车上,脸上多少带出红晕的堂姐,实在不明白,怎么在家老是很胆小的女孩子,一出嫁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没有。”

    只是,看见娘家人,和姝娘一块儿出来逛一圈儿才觉得,她的命也没多么糟糕,哪怕只有一点点,还是有人心疼。

    男人靠不住也没什么,再说了,将来她有了儿女,也就有了指望。

    许薇姝有些不放心,一直把丽娘送回肖家。

    “前日不是请了周大夫在你院子里常驻?人呢,玉川,赶紧把人请来给你主子看看。”

    她本身医术就不错,可还是想着找个经验丰富,精通妇科的老医生,更让人心安。

    玉川是许爱丽出嫁的时候新提拔起来的陪嫁丫鬟,家里父兄都是国公府的家生子,身契也都给了丽娘,到也算忠心耿耿,这会儿闻言应下,连忙出门去叫人。

    许薇姝就坐下来帮丽娘做婴儿穿的小衣裳。

    丽娘以前做女红也就一般般,许薇姝还记得她绣个荷包,也是让丫鬟先做出个样子来,自己绣几下就算是她绣的了,可这会儿再看她,半点儿不耐烦都不见,手艺还是不好,但却十分认真,每个线头都要认真藏起来,每下一针,都很肃穆的样子。

    “孩子的皮肤娇嫩,幸亏姝娘你送来的棉布料子柔软的很,到省了许多麻烦。”

    许爱丽一脸的满足。

    那料子都是御用的,还是上等货,寻常嫔妃都难得,自然是好,许薇姝也就帮着缝了个小帽子,她怕自己做了衣服,丽娘也要返工重来,这当娘的都快魔怔了。

    说了半天话,茶水都换了两回,玉川才领着个医生进门。

    并不是院子里的周大夫,许爱丽一怔:“咦?”

    玉川就笑道:“夫人,这是京城妙春堂的苏大夫,他老人家可是妇科圣手。”

    许爱丽顿时了然,脸上的笑容就不知不觉隐了去,把手边的针线放下,让大夫给她诊脉。

    苏大夫看过诊,笑道:“夫人的身体保养的不错,稍微有点儿脾胃不和,不用吃药,煮粥的时候加入些麦芽糖,保持好心情就是了。”

    他看妇科看得多,早看出经验来,眼前这位大约也是抑郁胸闷,只这种话真说出口,病人更难过。

    扭头出了门,才叮嘱玉川:“多陪你们夫人说说话,别让她闷在屋子里,闷着就容易多思多虑,对孩子不好。”

    玉川赶紧应下,给大夫塞了银子把人送走。

    这个苏大夫看起来医术还真不错,人也尽责,许薇姝帮着送了人出去,才看了玉川一眼:“怎么回事儿?”

    玉川的面上顿时露出几分不忿:“说是表小姐心口疼,请了周大夫过去看诊,我去请,没想到老爷也在呢,说表小姐的病要紧,让我再去请个大夫回来。”

    许薇姝皱眉。

    玉川咬牙,她听话出去请大夫,也是不想闹出来让夫人烦心,也没必要为了这点儿事儿,搅合的家里不安宁,可心里却看不过眼去。

    别说玉川,许薇姝都不是滋味的很,扭头就自己去请了四个退休的御医,都是于妇科方面很有些能耐的,专门照看许爱丽,又在外面找了个大夫,送去给肖文。

    这事儿是让秋爽斋一小厮做的,礼数周全,一见面就道:“我们家小娘子知道贵府表小姐身子不好,特意送了个医生过来,也省得您还得去正院借人,万一赶上胎儿不好,还不知道要算谁的罪过了。”

    几句话,弄得肖文脸色都青了。

    连肖家的老太爷和老太太都给惊动,把儿子叫过去劈头盖脸地训了一顿。

    肖老太爷是真不大高兴。

    “你喜欢子怡也无妨,都过阵子纳她为妾,我看你媳妇是个大度的,不会介意,可你不能犯糊涂,宠妾灭妻的事儿,你可不能沾边?”

    如果许爱丽是个小门小户出身,那就无所谓,宠妾灭妻的人家多得很,谁家也闹不起来,但现在是,肖家的门庭远远比不上人家英国公府高,肖文就得顾忌下夫人娘家。

    英国公府就是再沦落到二流,那也不是肖家这等寒门小户能够相提并论。

    别说肖文家,就是肖氏所在的嫡支,也没办法和英国公府比,肖氏进门,那绝对是高嫁了。

    肖文得了一顿教训,回头也少不了在许爱丽面前伏低做小,好几日没去看自己表妹。

    这事儿许薇姝知道,只是即便如此,她也痛快不起来,估计许爱丽也不会痛快了。

    男人装出来的虚情假意,女人哪里会稀罕?

    但许薇姝能做的只有这么多,至少目前为止,她也仅仅是让肖家知道,虽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丽娘有娘家人撑腰,她的娘家人,心里惦记着她呢。

    女人有娘家可以依靠,在夫家底气才足。

    国公府这边,肖氏知道了也只敢私底下嫌弃两句许薇姝多事,面上还是得随着许薇姝说话。

    她向来爱自己的名声,身为丽娘的嫡母,在这事儿上不给丽娘出头也就算了,侄女出头了还不支持,那颜面上可真会变得十分难看。

    这会儿正是她积极给阿蛮相婆家的时候,拼命往自己身上刷金粉还不够,哪里肯犯这种低级错误?

    一晃眼,许爱丽有孕满三个月,胎儿很健康,许薇姝才松了口气,没隔三差五地去看一看。

    玉川都笑道:“婢子都替姝娘累得慌,这整日宫里、宫外来回跑,怕是腿脚都跑细了。”

    她以前总觉得姝娘是个冷心冷情的人,却不曾想,真遇到了事儿才发现,那可是个热心肠。

    果然,看人不能光看她怎么说,还是要看她怎么做。

    一转眼入了冬,今年冬天冷的早,明明还是早春,居然就下起了大雪。

    许薇姝一早就看出不对,宜秋宫这边的冬装到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一落雪,主子们穿上棉服,宫人们也就罩上灰扑扑的棉衣棉鞋,可捂得再厚实,天不亮就出来扫雪,还是冻得手指头和小萝卜似的,完全僵硬。

    天刚蒙蒙亮,许薇姝捂着被子爬起来,推开一条窗户缝,探了探头,院子里已经让雪白覆盖,花树都穿了白衣,秋千看样子也不能坐了。

    几个小太监拿着扫帚一下又一下地扫雪,看着都还像个孩子,身量未足,比许薇姝还得矮一头有余。

    “姑娘醒了?”

    玉荷进来,拧了个热帕子先给她敷脸,热气腾腾的这么一敷,身上的血就像是活络开,舒服的很。

    “唔,膳房有热汤没有,先拿来些给他们喝。”

    许薇姝一边接了热帕子,轻轻摩挲,一边道。

    玉荷应了声,就让人去膳房看看,膳房那边的大师傅们也不是傻子,一看下雪,就琢磨着主子们肯定要喝热汤,昨晚上便熬上了,锅不离火。

    汤熬得好,无论是煮面还是吃锅子,都能让主子们满意,算是极划算的做法。

    王太监一大早就过来,亲自盯着,天没亮,就看见宜秋宫的小太监一溜小跑。

    “慢着点儿,小心地滑。”

    御膳房可不比人家主子住的宫室,地上都布了绿苔,一不注意就可能摔倒。

    小太监连忙道谢,笑道:“王师傅,咱们膳房有热汤没有,什么汤都行,先给咱来一锅。”

    小秦子:“一锅?”

    哪有一要就要一锅的!

    王太监一点儿都不惊讶:“生姜红枣甜汤最多,行不行?”

    小太监连忙点头,一个劲儿道谢,王太监干脆找了个大茶壶,给他灌了一壶,又把小秦子拎过来,让俩人一块儿抬过去。

    小秦子心里有些不乐意,大冬天的,谁愿意跑腿儿?可王师傅发了话,他也只好照办。

    走的时候是大不高兴,回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一两碎银子,乐呵呵的。

    一两银子对他们这些小太监来说,也是极多的,当然自己不能都拿,还得分润分润。

    看来下次去宜秋宫办差,他到该抢着去呢。

第一百零三章 嬉闹

    一帮子小太监挤在廊道下面,一人倒了一大海碗生姜红枣茶灌进去,通体舒泰,总算是有了点儿热乎劲。

    这种茶是甜的。

    大家喝的都很珍惜。

    别看好些主子不爱喝甜汤,那些个宫人们,却无一人不喜欢。这些人从小吃苦的多,可能逢年过节都不一定能吃到一块儿糖,怎么可能不爱甜?

    而且宜秋宫新进的粗使太监,大部分是刚刚进宫的小太监们,好几个刚九岁,最大的也才十二。

    哪怕在大殷朝,在穷苦人家,九岁也还是孩子,这么小就背井离乡进了宫,不知道受了多大的罪呢。

    雪一日不停,就清扫不尽,刚刚扫完了,很快又铺了厚厚一层。

    许薇姝看这般下去的确劳动量太大,万一要是病上几个,未免得不偿失,干脆就让大家不用都扫,先清理出一条路来,不要耽误出去提饭就行。

    事实上,院子里的雪景,几个娘娘都挺喜欢的。

    陈妃还披红挂绿,坐在雪地里唱歌,一唱就没完没了,谁也劝不回去。

    许薇姝没辙,干脆也坐在廊道下的石凳上,扯开嗓子唱——

    “片片飞花霜染颜,水剪琼瑶醉蓬莱。广寒冰阶犹觉冷,人间柳絮似春开。几度梅枝赧低眉,一世沧海傲清白。鸿鹄玲珑千叠羽,洞宾仙袂衣上采。渔樵苦钓寒江雪,忽闻云边谪仙来……”

    不一会儿,就吸引得陈妃坐到她身边听,目光痴痴缠缠,显然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能自拔了。

    宫女们赶紧把手炉塞到娘娘怀里,又给系上厚厚的毛斗篷。

    宜秋宫里,好几个娘娘都有点儿不知寒暑,连冷了也要往雪地里面钻。

    许薇姝瞧着没办法,只好让宫人给她们准备防滑防寒的马靴,就是在马靴底下,镶嵌个刻了防滑纹的木底子,和后世的雪地靴差不多。

    皮子外面套两层比较防水的粗布,打上一层蜡,勉强算是能穿。

    许薇姝指挥着宫人,全给她们换上棉手套,手指头都分开,方便这几个打雪仗玩,再系一条带子,给她们挂在脖子上,省得容易弄丢了。

    包裹得严严实实,就放了几个娘娘随意赏玩,其实也好,她们知道笑闹,总比一天到晚死气沉沉,所有的郁气都憋在心里要好些,再这么闷下去,宜秋宫的娘娘们还能活几年,她也算不清楚了。

    无论幽居冷宫的生活多么的艰难,人还是要活着,活着才有希望,死了便什么都没有。

    宫里的娘娘们,开始赏雪,赏梅,宫里也开始准备过年。

    郭淮郭大太监带着将作监的人四处敲敲打打,把一些平时不容易注意到的角落都给装扮一新,御膳房那边的大师傅,也琢磨起新菜来。

    年终大宴上的菜,年年都是那些,但万岁的家宴,偶尔娘娘们置办的酒席,总要有些惊喜才好。

    方思齐这些小娃娃一个个心野了,上课不大用心,孔大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大管束,还是孩子呢,终日拘着读书也挺可怜。

    闲来无事,方思齐就往宜秋宫跑。

    谁让宜秋宫好玩呢。

    许薇姝给他戴上貂皮帽子,围上厚厚的,能把小脸蛋也包裹起来的围脖,弄得方思齐又圆又萌,讨人喜欢的很,就牵着他的手一起去滑冰。

    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许薇姝不怎么会溜冰。

    她没什么运动细胞,不过去了归墟,每年冬天她都是把溜冰代替步行。

    这会儿宜秋宫的池子正好是冰层最厚的时候,许薇姝溜起冰来,花样百出,身段舒展开,比舞蹈还漂亮,看得宫人们都目瞪口呆。

    方思齐也眼睛亮晶晶。

    许薇姝就招手,把小家伙招过去,带着他一块儿风驰电掣。

    反正浑身裹得和圆球似的,就是不小心摔一跤也不会疼,而且冬日里吃得多,骑射课也停了,怕这些小主子们再冻着了生病,就连伺候的嬷嬷们也不大乐意他们出去玩,一个个缺乏运动,怕是要养得身子骨更娇弱。

    又是溜冰,又是打雪仗,还堆了个大雪人,一直到雪停了,太阳都爬出云层,许薇姝才拉着意犹未尽的小王子回屋。

    玉荷取了热水来,先让两人洗把脸,又拿热毛巾捂住额头,捂到头皮发热。

    许薇姝舒服地呻吟了声,想了想道:“去御膳房问问,让他们卤一锅羊肉炖汤,多加辣子,味道重一些,再烙几张薄饼,摊个鸡蛋,把饼盖上去裹起来。”

    玉荷一听就明白了,她见自家姑娘自己用小炉子做过这样的饼加蛋当早餐。

    人家御膳房那边做得就不像许薇姝说的这般简单,不光样子做得好看,还加了各种从温泉庄子里出产的小青菜,涂上酱料,切成四四方方一大块儿。

    先试吃了几次,选出味道最好的记下配方。

    这会儿不能做,饼一凉就不能吃了。

    宫里的人疲惫娇贵的很,可不像外面那些老百姓,硬邦邦像石头的饼,吃个三五天也没事儿。

    卤羊肉用的时间更长,羊肉这东西做不好就容易有腥味,好在许薇姝要的味道重,到容易做。

    可喝羊汤非要用卤羊肉来煮,王师傅听得实在是牙疼的厉害。

    那么煮出来,哪里还能叫羊汤,怕全是作料味了。

    即便如此,像这样当红的,还管事的女官发了话,御膳房不做也不行,王师傅撸起袖子自己试着做,御膳房这边卤羊肉有不少,一早备下给各个主子享用的,配方都大有不同。

    没办法,宫里有人爱清淡的原味,有人不加足了调料那就下不了口。

    王师傅琢磨着,许书官应该是想喝味道浓些的汤,还要配着饼吃,就特意加了辣子和盐。

    “再煮些莲子汤备下,最近主子们都吃得燥热,喝点儿下火的汤有好处。”

    王太监交代了几句,拿毛巾抹了把脸,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叫了俩小徒弟把油饼加蛋给做出来。

    刚做出来没多久,宜秋宫提膳太监就到了,正好提着热气腾腾的羊汤,端着刚出锅的油饼走人。

    “姝娘姐姐这儿吃饭都好简单。”

    方思齐玩了这么久,早饿得前胸贴后背,大碗羊汤喝了大半碗,再没有他在王府里不吃羊,不吃鱼的那股子娇气。

    他在王府也好,在宫里各位娘娘那儿也罢,吃饭谁不是七大碗八大碟,摆满了桌子。

    都是御膳房的制式菜,大部分为蒸菜,甜口咸口的都有,荤素比例差不多,保证主子什么都能吃到。

    可就是腻得慌,每次吃饭难受的跟吃药似的。

    “我就怕皇爷爷找我一块儿吃,他吃的东西又软又甜,跟小孩子似的,还摆半桌子素菜,吃得我都快和羊一样了,真费劲儿!”

    许薇姝:“……”

    皇帝的口味她自然知道,脑子里无论哪份儿资料,最先偷偷摸摸记录的都是皇帝的口味。

    身为帝王,不能让手下人看出他的喜好来,但现在在位的不是新皇帝,一个坐在那把龙椅上几十年的皇帝,天天让臣子们研究,怎么可能还保持神秘?

    皇帝喜欢吃牛肉,不爱甜食,也不大喜欢吃素菜,他老人家当时叫饭,恐怕是为了小皇孙着想。

    许薇姝失笑,还是小孩子幸福,皇帝对年幼的孙子是真心好。

    吃完饭,御膳房那边的莲子汤正好解渴。

    方思齐也吃咸了,汤喝了两碗,让过来接小主子回去的义王府的太监和嬷嬷,都琢磨着要去御膳房把做汤的厨子要走。

    宫里的女人们,对这忽如其来的大雪,还是相当欢迎的,可宫外就完全不同。

    今年的雪下得太早,也太大,没半个月,整个京城就一片冰天雪地。

    朝廷也调拨粮草,开始在京城里搭棚子,收拢灾民。

    近些年这是常态了,天灾连年,老百姓们是年年守在逃难,逃到京城的更是多,毕竟京里是天子脚下,权贵众多,哪怕是在街上行乞,讨口饭吃也比别处容易。

    朝廷官员们对这类救济灾民的事务都很熟悉,做起来也有条不紊,再也没有当初一看到灾民就手忙脚乱心慌慌,连皇帝都昼夜忙碌,一宿一宿睡不着觉。

    许薇姝都不知道该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快过年了,宫里的女官们,家在京城的都轮班回家,许薇姝是第一批。

    出了宫门,薛娘子就带着宝琴,二丫,还有几个小厮过来接她。

    许薇姝上了车,宝琴给她拿了个手炉暖手,笑道:“小郎君还想来接呢,只功课没完成,让先生抓走读书去了。”

    不知道适不适合吉水喂的多,智商再次发育,小宝的功课进步很大,家学里那帮先生几乎算是对他寄予厚望。

    只是寄予厚望的结果,就是功课留的越发多,先生们对待他也越发的严苛,换了别人能得优的,到他这儿只能是良,到显得小宝比以前还可怜。

    许薇姝摇了摇头,想了想还是别对人家正经先生们的做法指手画脚。

    对于教导这个时代的科举人才,她不在行,还是老老实实地听从专家指导为好。

第一百零四章 灾民

    马车一路走,许薇姝一路上看到不少难民,就栖居在街市的各个角落里面。

    来来往往的行人对他们视而不见。

    宝琴皱了皱眉:“最近家里都不敢让小郎君四处去玩,就是出门,也要带足了人手才行。”

    许薇姝点头。

    京城从来不缺少拐子,就是寻常过年过节,丢孩子的情况简直算都算不过来,现在好些个流民汇聚,麻烦就更多,那些流民为了活命,什么作奸犯科的事儿也敢做。

    京师治安情况下降的厉害,折子在紫宸殿都快堆满一箱了,前阵子许薇姝还被召回紫宸殿去,帮忙整理这类折子,光是应州府尹赵大人送来的,就有二十多封。

    “国公府也加派了巡逻人手,生怕流民暴乱,冲进去抢粮食。”

    宝琴正正说着话,外面就有两个推车走过去,推车的人衣衫褴褛,表情麻木,车上盖着草席。

    显然运送的是尸体。

    周围的路人却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许薇姝的眼神一瞬间幽暗。

    宝琴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带出一点儿异样儿,“一上街就看到死人,不是一早就准备赈济灾民了?也不知道朝廷这是都干了些什么!”

    远远看见有朝廷设下的粥棚,前面排得人很多,可端了粥碗过来,许薇姝只能看到寥寥几颗米粒,差不多都清汤见底,就这样的粥,好些人还抢不上。

    看来京城是开始缺粮食了。

    许薇姝一早知道,京城肯定要缺粮食,不只是她,差不多能接触到核心的女官们都清楚,她也早早提醒洞箫山那边,把种的粮食都储藏好,千万别卖。

    早早国公府就采购了一批,哪怕高价粮食也买,这会儿都堆在粮仓里。

    洞箫山上的粮食也不会缺。

    上个月,皇帝就下旨紧急调拨附近几个常平仓的粮食,先运到京城救急。

    可大殷朝办事向来慢的很,旨意早就下去,运送来的粮食还远远不足。

    “行行好,贵人行行好,买了我女儿,我女儿吃的不多,给她口饭吃就行了!”

    隔着窗户,道边有个只穿了破旧单衣的中年妇人,搂着个脸上露出懵懂神情的小女孩儿,正跪在雪地里一下一下地磕头,妇人脸冻得红肿,整个人到像胖了一圈儿。

    她的女儿到裹着两层衣服,脸色也发青,虽然似乎好好地收拾了一下,梳着两个小辫子,还缠了红头绳,但冻得鼻涕都流出来,真的很难给人留下什么好的印象。

    两个人都上都插着草标。

    宝琴露出点儿不忍的神色,却还是无动于衷,实在是这些日子卖身的人太多。

    “这类自荐卖身的不少,可各个府里也不大敢买回去,上个月不就有流民卖身进去,却里应外合,劫了主人家的钱财走,幸好没伤人命,要是遇见再狠毒些的,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儿!”

    京里虽然也有人趁着灾年买下便宜的人手,却都要找正规的人牙子,像这种在街边叫卖的,除非是真正好容貌的青春少女,否则根本无人问津。

    正说话,前面来了辆马车。

    道路被挤得有些拥挤,两辆马车正好碰在一处,对方的车夫看了一眼许薇姝马车上挂的牌子,就避到一旁,让开了路。

    “小娘子,是毛家的。”

    许薇姝点点头,两辆车交错而过,对面的车帘开着,一个生得很清丽的女孩子冲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那女孩儿向外面看了几眼,又给她身边的婆子说了句话,婆子就下车到正在哭求的母女两个身边,也不知道交涉了什么,那个母亲猛地磕头,喜极而泣,搂着孩子就站起身,跟着婆子站到了马车的旁边。

    宝琴的脸色顿时有些古怪。

    许薇姝笑了下:“早听人说,毛家的箐娘心地纯善,最是怜贫惜弱,看来到也不假。”

    宝琴怔了下,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看着毛家那位箐娘温柔体贴,一脸悲悯。

    那对母女满心的感激……

    “……咱们府里前阵子也设了粥棚,因为聚集的灾民越来越多,你一设粥棚,就把大路都给堵住,而且粮价越来越贵,连府里也捉襟见肘。”

    宝琴压低声音,“毛家把粮食卖到七两银子一石,而且还在涨价。”

    许薇姝愣了:“多少?七两?”

    最近几年,粮价确实高,最高的时候,能到四两银子一石,可寻常还是二三两银子,这就不低了,寻常百姓别说吃饱,饿不死便算是不错的,粮价再涨上去,就不只是贫寒百姓活不下去的问题了!

    毛家是大皇商,京城这块儿的粮食买卖都是他们家在做,别的小商户和他家比,完全不够看。

    “……天若使其疯狂,必先使其灭亡。”

    许薇姝苦笑。

    刚才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可箐娘的确是气派十足,穿的衣服,戴的首饰,都精致而有品位。

    听说学问也好,名声还颇佳,就是和真正的郡主公主比,那都半点儿不差,毛家还一早就给她请了教养嬷嬷,专门从宫里请来的,可以说,就是箐娘的品貌,嫁进皇家去做皇子妃,也不会有人觉得哪里不行。

    皇帝一早下旨,严禁商人囤积居奇,毛家那是带头保证,还带头捐款捐粮食。

    许薇姝过手的圣旨里面,就有皇帝赏赐毛家老太君的,结果,那一家子扭头就把粮价订这般高,难不成还想从老百姓身上找补回去?

    一路走过去,许薇姝简直不能相信,这里就是大殷朝的京城应州。

    如果京城都这个样子,离京城很远的那些地方,究竟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地狱吗?

    宝琴的心里也难受:“婢子是国公府的家生子,祖祖辈辈都伺候主子们,到没遇到过什么过不去的坎,以前听家里买来的那个小翠儿说,他们一家八口离开家乡逃难,第三天她奶奶就死了,半个月之后,她爹就把她小妹妹拿去跟另外一家的女儿交换,换回来煮了吃。”

    一说到这些,小丫头的脸上就露出惊恐的神色,“小翠说,轮不到她吃肉,她也就能喝点儿汤,当时一边喝一边哭,哭的厉害。小翠不是恶心的要哭,她是怕下一次,就换成她被煮熟了,做别人碗中的饭。”

    “那是过年,小翠喝了酒,醉了,哭喊不止——‘那小女孩儿是自己把自己洗干净,自己下的锅,还笑着说,为了她爹,她娘,她弟弟,她愿意给别人吃,但希望大家吃她之前,先把她杀了,动作快一点儿,她很怕疼的!”

    车里一片死寂,只有两个小丫鬟忍不住干呕了几声。

    回到国公府,许薇姝坐在卧室里呆了半日,连小宝都没来得及去见,就自己翻出两张京中常用的信笺,先写了一封,交给宝琴:“送去院子里,让管家尽快给我大舅。”

    宝琴应了下去,她才又换了左手写另外一封,写完,仔细看了看,修改了下装进信封,就叫下人备车,径直回了洞箫山的庄子。

    她如今是有品级的女官,大殷朝这边的规矩,有实职的女官们都比较能自主,就如当家的男人差不太多,想出门交代一声便行了,不像闺阁中的女孩儿,要受到长辈们严格掌控。

    许薇姝做女官,在宫里当值,正是为了这些数不过来的便利条件。

    洞箫山也是冰雪覆盖。

    温瑞言带着一帮小子扫出一块儿雪地,拿了两个竹筐捉鸟玩,毛孩儿就捉到一只小麻雀,不过,看了看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便给放了。

    毛孩儿喜欢打猎,也喜欢‘欺负’各种小动物们们,向来不心软,最近却越来越心善。

    许薇姝喜欢他这种改变。

    毛孩本来就是好孩子。

    “姝娘?”

    好孩子眨眨眼,凑过来揪许薇姝的袖子,一脸问号。

    实在是许姑娘看他发呆的时间太长,就连几个小娃娃拿了栗子糕塞进她嘴里,她都没察觉。

    许薇姝顿时回神,想了想,就把毛孩儿拉过来,走到旁边的石凳上坐下。

    这孩子年纪虽然小,可许薇姝一直把他当助手在培养,很多温瑞言都不能知道的事儿,全是交给这孩子办的。

    她好歹也曾经是归墟的九微仙子,如今就算是肉体凡胎,但五感还是越来越敏锐,自己亲近的人,值得不值得信任,大部分时候她都能感觉得出来。

    像毛孩儿这般心思纯净的孩子,她的感觉尤其强烈,所以就愿意给予信任。

    “毛孩儿,要是我想让毛家贡献三个粮库里的粮食出来救济一下灾民,你怎么看。”

    毛孩儿一听就明白,瞪大了眼,眼睛闪亮:“小娘子想怎么做?秋哥懂诈术,可这么大的生意,他恐怕没做过,要不然联系一下黑哥他们,只是那些人也不是好东西,跟他们打交道恐怕容易出事。”

    许薇姝:“……”

    当年纯良的小孩子是怎么养的身心都黑了的?

    若不是许薇姝一直知道,毛孩儿向来有底线,讲原则,就算结交道上的混混们,交往的也全是比较干净的那一类,她绝对会抓住这小子打一顿屁股。

    “什么人都不用你找,你就替我送封信就行了。”

    许薇姝无语。

    毛孩儿顿时耷拉下脑袋:“哦!”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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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姝介绍:

女仙穿越,积攒功德夺天下!
这个天下,有德者居之。国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国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国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