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吃货
许薇姝还是头一次进宫。
大雍宫的确金碧辉煌,巍峨壮阔,小宝一眼看过去,便慑服于它的威仪,整个人都挺拔了几分,一张脸也肃穆下来,连阿蛮的眼睛里,也带了一丝丝向往。
许薇姝却依旧步态轻松,很是悠闲,那种神情之间的淡然,连替她们引路的女官见了,脸上都露出几分诧异。
阿蛮忍不住偷瞟了好几眼,不由觉得,她这个堂姐越发让人看不透了,自己一进宫门,就瞬间感受到种无处不在的威压,虽说面上努力保持镇定,可脚下都是轻飘飘的,心里发虚,但瞧瞧人家姝娘,走在朱红色的金砖上,和踩在自家石径上没多大差别,如果这都算是伪装,她伪装的能力也太强大,强大到让人心惊肉跳。
如果知道阿蛮的小心思,许薇姝一准无语——小姑娘,你想太多了。
大雍宫在她眼里,比起当年参观过的紫禁城,就和一座普通的王爷府邸没大差别,更别说和她曾经在归墟拥有的宫殿相提并论。
别忘了,许薇姝的一大爱好,便是兴建奇异的建筑。园林,宫殿,都是她的心头好。
曾经,为了她这点儿爱好,整个归墟所有下仆,走遍三山五岳,替她寻找奇珍异宝,无数在凡间如神仙的大能,移山倒海,替她建造心目中的秘境。
无论是谁,吃惯了山珍海味,自然也就对普通的鸡鸭鱼肉,不太感兴趣。
别看许薇姝现在混的不得意,论眼光之高,整个大殷朝的王孙贵族加在一块儿,也赶不上她。
英国公府虽说落魄了,可老太君还在,太后和她以前还是手帕交,感情不错,她的位置,当然就比较靠前。
连带着肖氏也红光满面,很是矜持地与周围的贵夫人们聊天,这还是她第一次参加皇宫的夜宴,也只有现在,肖氏无比希望老太君长长久久地留在家里,而且要活下去。
她总算明白了,别看老太君一向低调的很,可如今整个国公府加在一起,也没她的分量足。
在她老人家没有回来之前,肖氏也有资格参加夜宴,可坐的位置,连太后和皇帝的影子也看不着,身边都是些闲散宗室,或者三流家族的家眷,哪里能和现在比?
肖氏志得意满地向着男人的座位处看过去,隐约能看到自己的儿子正和一个贵公子低声交谈,而那个小宝,一个劲儿地冲着盘子下功夫。
女眷和男人们的座位虽说分开,但也不是很远,宫里比京城还不注重所谓的男女大防,前几年还有一个女官和来参加夜宴的公子看对了眼,皇帝大笑着就给两个人做了媒。
此事还传为佳话。
肖氏能看到那边,也很正常,她甚至想着儿子年纪也不小了,若是趁此机会,和公主看对眼……就是不行,能娶一个高品级的女官,也是又有面子,又有里子的好事。
她浮想联翩,偶尔一侧头,就瞧见许薇姝特别利落地把一只又一只肥硕的螃蟹加到盘子里,大卸八块儿,吃的又斯文又快速,没一会儿工夫,眼前就堆出一排完整的螃蟹壳,不禁抽了下嘴角,暗道:真是上不得台面!
台上载歌载舞,台下到处是欢声笑语,整个夜宴的气氛万分热烈,许薇姝一边吃螃蟹,一边嫌弃地看了眼桌子上的菜色。
实在算不上好,大部分都是蒸菜,还有好些连点儿热乎气都没剩下,一看就倒胃口,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吃着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还能把夸赞的话不要钱一样吐露出来。
……就是这螃蟹还凑合,就着酒水,勉强可吃得。
她在下面啃螃蟹,啃的香甜,坐在高台之上的那些人,看得也热闹。
下面这些人都不知道,其实坐在皇帝,太后那样的位置,对台下人们的表情,各种小动作,看得清清楚楚。
上位者当久了,偶尔也就喜欢瞧一瞧这种热闹。
这会儿,那位陛下的目光在许薇姝的身上扫过,先是惊讶,又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
连太后都笑了,扭头冲皇帝道:“能吃好啊,能吃是福气,这孩子是许国公的孙女吧。”
在老太后心里,恐怕国公爷一直都只是当年那让她都折服于风采之下,骁勇善战的大将军。
“许国公的儿子们都不像他,到是这个姝娘,性子和他有些仿佛。”老太后的年纪大了,平时总有些糊涂,今日到难得清醒的很,皇帝心里高兴,特意吩咐下去,给许薇姝多加了几盘螃蟹。
方容坐在角落里,目光顺着太后的眼神,也落到许薇姝身上,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有那么好吃?”
皇宫的夜宴,前太子府,如今的福王府,照例只有大王子进宫给皇帝和太后请安,其他人都没来,不过,方容不只是方容,他还是高哲。
高哲这个布衣,在王孙子弟的眼里,可比区区一个一身重病,除了孝顺名声什么都没有的,福王三子来得吃香,今日即便是坐在末座儿,还是有不少人过来拉关系,套近乎,远不如女方那边的许薇姝自在。
陛下既然发话,很快就有几分热气腾腾的大螃蟹,又搁在桌子上,还摆在许薇姝眼前。
于是,她继续吃。
阿蛮无意间看到她嚼了一堆螃蟹,头都大了,压低声音道:“姝娘,小心伤了胃。”
许薇姝挑挑眉,抬头看了下月色,今晚的月色很美,忽然,远处的天边亮起一团牡丹花的烟花来,并不是特别显眼,毕竟是三十晚上,外面到处都是烟花,等下宫里的烟花盛宴,恐怕更为盛大,但看见这朵牡丹,她还是露出一抹笑意。
外面的行动一准儿很成功!
她刚才还想,毕竟她想的那些,都是猜测,也许事情没有她想象中复杂,肖氏送的几个下人,仅仅是贪财想偷东西而已,不至于和府外的人有牵扯,就算真有事儿,她们也许并不会因为小宝三两句童言童语就给暴露了。
没想到,一切都这么顺利。
许薇姝伸了个懒腰,呢喃:“我这处境,越发不妙了。”
此时酒过三巡,半空中开始绽放繁华艳丽的烟花。
宾客们也开始三三两两地离席,四处去欣赏美景,顺便醒醒酒意,连皇帝和太后,都从高座之上消失。
许薇姝也端着一只酒杯,起身寻了处视野好的凉亭,倚着扶栏赏看烟花。
此时她已经有了酒意,脸颊上浮现出一团晕红,许爱丽今日正好负责准备酒水,此时也得了闲,欲寻自家人说说话,结果一眼瞧见许薇姝,一时间看得愣住,许久转移不开视线。
第四十七章 姝色
半空中的烟花炸开,星星点点的亮光,笼罩了整片太液池,如玉的水光,映照着亭内的少女,让她完美无缺的脸庞,也仿佛罩上了一层神秘虚无的云烟。
许爱丽也无法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她曾经自以为很熟悉的妹妹,一下子就变得遥远起来,就如那九天之上的一弯新月,固然人人能看,却无人能触摸到月桂树和那雪白的玉兔。
皎然如月的美貌,便是帝王也配得起了,不知道君卓看了,会不会后悔?
许爱丽难得有那么几分幸灾乐祸。
如今国公府里没人提起君卓,但在前国公爷还在的时候,君卓是他们府内的常客,不只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翩翩公子,更是人人倾慕。
君卓自然能称得上是翩翩公子哥儿,许静岚看了好些年,才给女儿订下来的未婚夫,哪里能不好?
他一来国公府,所有女孩儿都围着他一个人转,许爱丽却讨厌那个人,还讨厌的很。
其实,也不是君卓的缘故,主要是君卓身边有个贴身侍女,从小就跟着他,感情极好,那侍女生得比大家千金还姿容秀美,学问也好,处处比别人高一头,尤其是琴技非凡。
许爱丽自小便擅琴,有一回应姐妹们的邀请,连弹了几首曲子,本是姐妹之间乐呵一下,没曾想,却让君卓那个侍女挑出好些个错儿来。
这也就罢了,她本不是小气人,偏偏那侍女居然跟自家公子说,担心公子被污了耳朵,等回去要给他好好洗一洗。
话音很低,一般情况下许爱丽听不到,可那日她弹了琴便在假山后面闭目养神,正好听在耳朵里,登时气得心口疼,再回头听那侍女恭维,心里更难受,之后还病了好些日子……
“丽娘?”
许爱丽一回神儿,忙走过来,按着许薇姝不让她起身,也在她旁边落座。
借着月光,好好赏了赏佳人的姿容,许爱丽的表情隐隐显得亲近许多,“我还真是得当面谢过姝娘,姝娘送的这宝贝,可真帮上大忙了。”
她是真心感激,当初许薇姝送如此名贵的暖玉,她心里还忐忑的很,只是想一想,许薇姝便是比不上以前,自己这样的身份,也帮不到她什么。
许爱丽一向有自知之明,她清楚,她就是考上女官,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不过为了将来说亲好看罢了。
怎么看,那位前任国公爷娇宠长大的女儿,也没必要来谋算自个儿。
想到此,许爱丽也就只当是姝娘的手头松散灌了,不把好东西当一回事儿,却没想到,这块儿暖玉几乎救了她一条命。
当日无意被人挤下冷的刺骨的水,只好装了一把救人的‘英雄’,结果上了岸,她便冻得连心肝肺都觉得疼痛难忍。
屋子里那几个火盆根本不管用,在宫里,更不会有人专门来照顾你,许爱丽觉得,若非关键时刻想到姝娘送的暖玉,她一准儿挨不下去、
见自家这位大姐姐目光真诚,许薇姝不觉微微一笑:“有用便好。”
两个人坐在凉亭里闲聊,举目望去,整个太液池边,热闹极了,男人那边呼朋引伴,劝酒唱歌,吟诗作对,偶尔还吵得天翻地覆,女眷那边也热闹,投壶的投壶,作画的作画,也有人端着酒杯去妃嫔面前凑趣。
众生百态,远远观之,还真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高高在上。
她看众人,也有人在看她。
许薇姝倚着扶栏,头顶便是层层叠叠一片接一片的烟花,人们的注意力,本该都在这人间胜景之上,可她便如那美人端坐云间,天上的风景再好,也被她衬得黯然失色。
如此热闹的凡尘,身上裹着火红的狐裘,人却清丽的不似在人间的少女,让整个画面凝滞,永远停留在方容的眼睛里。
“咳咳。”
方容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飘渺,压抑地咳了几声,雪白的帕子上染了一丝鲜红,即便肺里刀割一样难受,可他的目光,竟然有点儿舍不得离去。
月华落下来,许薇姝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就笑了,这一笑,方容的心扑通一声,才落了地,觉得踏实不少,眼前的一切又开始流动,浑身暖意融融。
那样的美人,果然更适合人间烟火。
“好美啊!”
不只是方容,一直跟在他身边,不敢稍离的袁琦,也忍不住感叹道,“我错了,李巧君算什么,李巧君再美,那也是人间的佳人,可遇可求。”
方容飞了他一眼,也没反驳。
“姝娘!”
许薇姝可没想到还有人把她当稀罕物欣赏,正端着酒杯,轻抿了一口,就听不远处阿蛮挥手打招呼,“来,快来看看李郡主得的这一幅‘洛书’。”
许爱丽皱了皱眉,小声道:“我在宫里也曾听说,李郡主研究了三年,终于解了那幅洛书,她一向对奇门阵法,九宫八卦很有研究,现在又不知是哪个小娘子想讨好郡主,把洛书拿出来玩,其实李郡主并没有兴趣,每次都冷淡的很。”
阿蛮一个劲儿招手,许薇姝耸耸肩,也就无可无不可地起身溜达过去。
刚一凑近,便让阿蛮扯着胳膊,拖到人群当中,许薇姝顿时有些无奈——她怎么没发觉,阿蛮这小姑娘并不如想象中那样软绵乖巧,还真是跳脱的很呢。
许薇姝扫了一眼,见围在桌子旁的小娘子有十几个,最前面坐在椅子上,蹙眉研究的则是两位小郎君。
右手边是个小胖子,正是在宫里也属于透明人的十五皇子。
左手边……竟然是君卓。
他从军中回来了?也是,年节上,君卓当然要回京。
骤然见到这个人,许薇姝一怔,皱了皱眉,默默把胸口翻涌的莫名滋味压下去,扭头看了阿蛮一眼,见她目光直直地望过去,面无表情,到也不知道她是无意的,还是有意的。
许薇姝还是希望她无意所为,毕竟,阿蛮给她的印象一直还算不错,至少比她拎不起的娘亲好很多。
第四十八章 九宫
缓步走过去,一群贵女们瞥过来的目光,略带几分审视,也有些不屑。
只是身在宫中,大家才不曾真正面对面挑衅,私底下却也有人嘀咕:“阿蛮,你叫她作甚!这洛书石板连咱们状元郎都解不开,她来了还不是出丑?”
阿蛮一挑眉,哼哼两声:“你们懂什么,我家姝娘算数学的极好,李先生也夸赞。”
她这话到还真带了几分骄傲,旁边一和阿蛮差不多大的贵女冷笑:“算数?咱们在座的人,谁的算数还会差了?算数好,和洛书能有什么关系。”
两个人的对话声音不大,但这些小娘子们离得比较近,大部分都听得见。
阿蛮翻了个白眼,也不理会她们,径直扯着许薇姝的手笑道:“姝娘,你快看看吧,咱们李郡主得的‘洛书’好有趣,若是排列正确,便能打开石板,里面是李郡主特意准备的礼物。”
周围的小娘子们,都忍不住小声议论。
许薇姝也不以为意。
她们完全不认为自己能解开‘洛书’谜题,也很正常,毕竟,所谓‘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可见洛书的地位。
许薇姝这样的,怎么可能解得开?
不过,总让人轻视,也令人不舒坦,而且夜宴挺无聊,她还真有些好奇,便自顾自地走过去,看向两个女官竖起来的石板。
她这么一站,就挡住君卓和十五皇子的视线。
君卓笑了笑,没有说话,十五皇子也不曾生气,到是一群小娘子目瞪口呆,显然没想到许薇姝真敢越过状元郎和皇子,跑到前面去直接解洛书谜题。
这脸皮也太厚了。
在场的小娘子们,再心动,也只敢于心里默默思索,哪里会跑上去丢人现眼?
一时间,一群小娘子都没了动静。
唔,还以为有多难,其实不过是中等偏下难度的九宫图,远远算不上难解。
许薇姝眨了眨眼,难得有为难以下那位李郡主的心思,走过去很随意地拨动石板。
两个女官都眼观鼻鼻观心,连看她也不看,显然绝不相信,她能有什么作为。
只是多少有点儿可怜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子,恐怕过了今日,京城里都得流传许薇姝眼高于顶,还想挑战李郡主之类的话了,李巧君享誉京城的,可不是她的美貌。
当今陛下就曾经言道——李郡主若为男儿,必能成就一番功业。
京城的世家,固然并不轻视女子,但能得今上如此一语评价,李郡主也算是不枉此生。
所有人都幸灾乐祸地等着看许薇姝出丑,却不曾想,也就过了十几秒钟不到,咔嚓一声,石板自动移位,露出一张纸条。
两个女官大吃一惊。
君卓也一下子站起身,更别说周围围观的贵女,一时间,太液池一角,鸦雀无声。
许薇姝拿出纸条看了看,噗嗤,笑了,随即又有点儿不好意思,努力板正自己的脸,这里面竟然是一幅人物画。
一看便是李郡主的自画像,画的极美,女子对着河水梳妆,那种顾影自怜的感觉跃然纸上。
看了这幅画,许薇姝都觉得李郡主这辈子再难找到愿意嫁的人了,恐怕那位陛下想给她寻一夫婿的想法,不大能成功。
当然,她也没傻到真会说出口,让旁人难堪,更不会让周围好奇的人,也看到这幅画,赶紧把画塞进凹洞。
只是塞好了画,许薇姝手一顿,眨了眨眼,忽然发现一个问题——虽说只是普通难度的九宫图,但制作这个谜题的人,显然也有几分傲气,在石板上动了手脚,一旦破解谜题,再复原就不可能了,除非自己设置另外的谜题,才能合上石板。
问题是,她设置了另外形式的九宫图,那位郡主能不能迅速打开?若是不能,她又该不该把画像塞进去?
许薇姝不由苦笑,一时好奇,到惹下麻烦,稍一思量,她还是把画塞回原位,随手简简单单地设置了一个简单谜题,保证属于最容易解开的那一种。
相信以李郡主那样清高的性格,即便心中恼怒,也不至于为难她,毕竟,李郡主是自己发起的游戏。
许薇姝有些心虚地扭头,脱离一群小郎君,小娘子们好奇又惊讶的目光,和阿蛮打了声招呼,就老老实实地缩回角落,静静等待夜宴结束。
只是,接下来她再难清净,总是有若有若无的目光围绕着她打转,不多时,李郡主显然得到了消息,自己亲自过来,把她的洛书带走,临走之前看许薇姝的目光,在别人看,也许只是冷淡,但其中的戒备之意,许薇姝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
“无妄之灾啊!”
她顿时有点儿后悔,早知道会遇上这样的麻烦,称病不来就好了,何苦为了‘钓鱼’,就跑到皇宫里凑热闹?
只是事已至此,也用不着多想,许薇姝早学会不去伤春悲秋。
毕竟是在皇宫,宫里的任何一点儿变故,都瞒不过当今天子,那位皇帝陛下本来正陪着自己的母后看烟花,听了身边总管大太监的汇报,不觉笑了:“巧君那孩子一向性情高傲,今天也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李巧君的身份确实高贵,但真正算来,她只是个人质,是皇家控制镇南王的一枚棋子。
以前还好,近年来随着皇帝老迈,镇南王又颇有拥兵自重的迹象,双方难免矛盾四起,这位陛下已经逐渐对镇南王李煜不满,连带着也看李巧君不顺眼。
他想插手这位郡主的婚事,便是明证,如今看到这位郡主吃了闷亏,自是心情不错。
当然,他也就是心情还不错罢了,不可能会专门提起这件事儿,再给许薇姝添麻烦。
于是,许家小娘子顺顺当当地在宫里呆到夜宴结束,扶着老太君,在女官的引领下徐徐离去,再也没有引来旁的风波。
只是这么大的事儿,根本就瞒不住,那位一向对着许薇姝横竖看不上眼的许茂竹,瞧的目光也有些诡异,时不时蹙眉,看样子多少有些纠结。
第四十九章 闹市
一出宫门,老太君领着许薇姝她们刚与许静岩汇合,就见国公府的两个下人在宫门前打转,脸色难看的要命。
“国公爷!”
二人齐齐上前,压低声音道,“出事儿了,刚才有,有大理寺的人来报,我们家两个下人涉嫌拐卖人口,让人给拿了去,现在大理寺少卿就在咱们府上等候。”
“什么?”
许静岩脸色大变。
这会儿可是年节,大年三十!这时候哪个衙门不是只希望太平无事!
年节给万岁爷添堵,这不是找死?
他运了运气,扭头凑到车前,和老太君低声说了两句话,就骑上马匆匆而去。
许薇姝收回视线,脸上的表情也有点儿奇怪——拐卖?自家的下人的话,那大半儿是李氏。
论耳力,在这么短的距离,许薇姝自然能把下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但听清楚了,心下就更加迷惑。
她确实想着钓鱼来着,但只是为了把自家‘秋爽斋’的害虫给哄走,大理寺什么的,她可是连想也没想过,就算她不在乎英国公府的名声,也还在乎自己的名声呢。
李氏怎么说也是肖氏给她安排的人,真闹大了,她许薇姝未必能置身事外。
不过,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反正回去就能弄清楚怎么回事儿了,她对自己亲手**出来的毛孩儿他们,可是非常相信。
想必许静岩也不会放任事情闹得太厉害。
老太君那边也安安静静的,显然也并不当一回事儿,一行人上了车,依次离去。
宫门外等候的车辆一大堆,一时半会儿还轮不到国公府走,一路上光是避在路边等别人过去,就有好多次。
晃晃悠悠的车上,许薇姝有些困倦,就随手抓了一只暖炉,揣怀里,眯着眼睛休息。
车帘落下前,隐隐约约瞥见一袭白色狐裘的年轻男子,似乎举目向她的方向看过来。
许薇姝眨了眨眼,唯一的感觉就是似乎天下钟灵毓秀的美男子都集中到京城来了。
那个飞将军高伤,也生得十分清俊。
想想似乎也不用奇怪,越是富贵人家,基因越容易得到改善,生得孩子自然都漂亮,京城乃是天子脚下,住满了权贵,随便抓个公子哥儿,光看皮相都很少会差了去。
一边眯着眼休息,许薇姝一边在脑子里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放松精神,正神思飞驰。
“啊!”
阿蛮忽然叫了声,“快看,那边好热闹!”
确实热闹的不得了,大年三十,整个京城取消宵禁,满京城的老百姓似乎都在街上闲逛,到处是烟花灯火。
贯穿京城南北的精河上彩船无数,教坊司的歌女们带来一场又一场的新鲜歌舞。
寻常百姓能欣赏到专供皇室和王孙子弟们享受的教坊司歌舞,也就只有在这几个盛大的节日上。
老太君想着,佳节难得,不愿意多拘束家里的女孩儿们,干脆就让马车慢行,由着几个孩子看热闹,不一会儿,不远处就出现十几个羌国人。
阿蛮缩头,往里面挪了挪,却还是忍不住探头出去看。
无论他们大殷朝和羌国有怎样的国仇家恨,但不得不说,国人对羌国人还是满好奇,而且,和国内那些总稍嫌文弱的汉子比,羌国的男人更挺拔,更英武些。
“我想起来了,前几日似乎听小乌他们说过,羌国派来使者,要与我朝联姻。”
阿蛮鼓了鼓脸,小声道,脸上就不觉露出几分怨念,“隔三差五地联姻,隔三差五地互派人质,还是时常要打仗,真不知道闹个什么劲儿!”
许薇姝没说话,只是难得握了握阿蛮的手。羌国与大殷朝毗邻,就注定了一山不容二虎,非得分个高下胜负才行。
前面那些羌国人,穿的都是红黑色的紧身服饰,腰配长剑,身量挺拔,走路的步调都一模一样,哪怕寒冬酷冷,这些人衣着单薄,也有一股锐气扑面而来。
在羌国,‘玄’乃是贵重颜色,寻常百姓不可能穿,只有羌王手下,百战百胜的三千飞军,才终日穿这种颜色的骑装。
许薇姝若有所思地看了两眼,连飞军都出动了,难不成这次羌国来了什么重要人物?
阿蛮只想着,不知道京城哪位适龄贵女又要辞别父母,远嫁而去了。
“自从前朝薛太后,以为羌国野蛮,不配尚公主,下旨以贵女代嫁以来,咱们京城的女儿们就算是倒了大霉。”她面上不觉带了三分愁绪,就连热闹的夜景,吸引力也不像以往那般大,“不知道今年轮到什么人倒霉?”
京城这些世家权贵们,明明知道嫁了女儿出去,今生今世恐难再见,可还是有人主动嫁女。
女儿在他们的眼中,不过是筹码,若是有大利益,随随便便就能舍了去。
两个姑娘正各自若有所思,旁边不远处忽然骚动起来,车辆停下,阿蛮吓了一跳:“怎么回事儿?”
隔着车窗,许薇姝皱了皱眉。
就在旁边三五米的距离,两个义王府的下人,正与一个挑着担子卖野鸡的老汉争执,旁边地上还躺着一只雪白的大公鸡,翅膀大约受了伤,一个劲儿叫唤。
“走,跟我们去见官。”那仆人眉头紧蹙,推开赔笑的老汉,俯身抱起大公鸡,怒道,“你知道这是什么?这是咱们万岁赐给我家小主人玩的斗鸡,让你家的土狗咬了,赔点儿钱就算没事?”
说着,这仆人就从旁边的摊子上取了笔墨,当场要写状子。
周围围观的人挺多,连那几个飞军的甲士也驻足,许薇姝勾了勾唇角,隐约听见还有看客夸赞义王府的下人够斯文的,换了别的权贵,还写什么状子?直接把人带走打死的都有!
大家总说律法公平,可实际上,它又什么时候真正公平过,一转念,仆人已经把状子写好。
便有人凑过去看,状子极为简单,只有八个字而已——“鸡挂金牌,系出御赐。”
别的不说,就这几个字就极好,义王府连个下人都能写出一手好字来,还真是让人惊叹不已。
那老汉傻了眼,欲哭无泪。
阿蛮也是一阵不忍,刚想说什么,就见她大哥下了车,颇带了几分怒意地走上前:“这位老兄,你们是怎么回事,义王府便……”
“大哥。”
“竹哥儿。”
第五十章 辩词
许薇姝叹了口气,慢慢踱步下车,很随意地打断了许茂竹接下来要说的话。
阿蛮虽说刚才还有心帮老汉说话,却也不是个没脑子的女孩儿,自然不愿意让自家亲哥哥说出某些得罪人家义王府的话来。
他们英国公府还没有那样的底气。
许茂竹一怔回头,张了张嘴,没来得及出声,许薇姝已经轻笑了笑,随手把自己车中的笔墨取出,道:“不愧是义王府的人,还真是遵守律法,老丈,我看你就跟人家去一趟府衙好了,让应州府尹裁断,相信义王殿下也不会有异议。”
那老汉早就吓得魂不守舍,这会儿欲哭无泪,浑身发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许薇姝也不着急,拍了拍手道:“我看老丈不像会写辩词的样子,如果老人家不介意,不如就让我替你写一份儿辩词?”
老汉四下看了看,见义王府的几个下人都面无表情,眉宇间多少带了几分狠戾,只能叹息一声,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许薇姝一笑,就挥毫泼墨。
阿蛮和许茂竹都很好奇,不自觉走过来看,就见许薇姝用了一笔很正经的馆阁体——‘鸡挂金牌,犬不识字;**相争,无关人事。’
许茂竹:“……”
那老汉接过辩词,脸上的神情懵懵懂懂。
阿蛮噗嗤一声,许薇姝也笑眯眯地道:“老丈放心,应州府尹赵大人一向公正廉明,你拿了这辩词过去,他肯定不会为难你,而且听说他老人家还是义王府出身,在王爷面前也能说得上话,肯定会帮你说项。再说了,当今陛下向来宽和仁慈,深受百姓们爱戴,又怎么可能因为两只畜生的事儿,就为难你?”
反正许薇姝说赞颂皇帝的话,没人会反驳,那老汉半信半疑,可现在也只好接下辩词。
到是几个义王府的下人反应很快,轻哼了声,随手就把所谓的状子收起来,团吧团吧塞到袖子里,抱着白色的大公鸡扭头便走。
老汉愣了愣。
许薇姝心下叹气,略有些烦恼,面上到平静无波,只道:“老人家安心,义王府的人和你逗乐子呢,哪里还真会为了这点儿小事麻烦官府?”
阿蛮松了口气,赶紧推了大哥一把:“哥,走吧,别让老太君久等。”
许薇姝也扭头上车,刚一转身,便听身后有人用很古怪的音调喊道:“你姓许?英国公家的长女?”
一行人都愣住,同时扭头。
那些羌国的飞军,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聚集过来,其中一人的目光就落在许薇姝的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个不停,目光很是有几分奇怪。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许薇姝那张辨识度极高的面孔上:“……你父亲杀了我的父亲,你说说看,是不是应该父债女偿?”
阿蛮顿时吓了一跳。
其他人也大吃一惊,许茂竹皱眉,不着痕迹地把许薇姝护在身后,也许他对这个所谓的堂妹很不喜欢,却绝不是那种能放任自家人被欺负的男人。
道德文章学得多了,无论是不是会养成迂腐的性情,至少能称作君子,尤其是年轻气盛的少年人。
许薇姝眯了眯眼,暗暗敲下手指,示意不远处人群里的毛孩儿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就在那个羌国人开口的一瞬间,她清清楚楚地看到毛孩儿把袖箭亮了出来。
这帮小子现在可绝没能耐和飞军的人较量,如今能不被发现,还是因为羌国人身在大殷朝境内,早就习惯了旁人的敌视,毛孩儿一伙儿也擅长伪装,更擅长收敛自己的杀意。
许薇姝勾了勾唇角,根本不去理会,轻轻跳上车去,还招呼阿蛮上车。
“竹哥儿,咱们快走吧,别让老太君久等。”
那位飞军的甲士并不发怒,连脸色都没有变,只是慢慢把袖子里的细剑抽出,一点儿寒光,在烟花的反射之下,更是夺目,许茂竹一动也不敢动,背脊上瞬间爬满汗珠。
周围一群看客,一时间都紧张起来。
阿蛮甚至觉得连腿都有点儿迈不动。
气氛愈加紧绷,一触即发!
寒光闪烁!
长剑刺出。
“啊!”
阿蛮双手抬起死死捂住眼睛,良久,想象中的惨叫声没有响起,她回过神,赶紧睁眼叫道:“姝娘!”
许薇姝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臂:“哎,不愧是羌国死士,不光不怕死,杀人前还一句废话都不说。”
她这声音里带着几分调笑,甚是轻松自在。
阿蛮张口结舌,把视线落下去,莫名地瞪着地上的半截剑,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有几个胆子大的围观者却看到了,就在那个甲士的细剑刺出的一瞬间,剑忽然断掉。
大家都出了口气。许茂竹也忍不住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暗中看了许薇姝一眼,心中五味杂陈——他这个便宜堂妹,曾经在心里无数次鄙薄的少女,从一开始到现在,连眉毛都不曾振动一下,就是那个甲士都要杀人了,还是始终泰然自若,好像被羌国能止小儿夜啼的杀手威胁的,不是她一样。
“咳咳咳……咳咳!”
一片寂静中,忽然有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传来,瞬间打破凝滞的空气,袁琦皱了皱眉,不耐烦地伸手拍了拍高哲的后背,高哲笑着摇摇头,漫不经心地道:“今天是大年三十,举国欢庆,不宜杀生,所以就不取你等性命了,若是愿意,不如共赏我应州的火树银花?”
那个甲士猛地抬头,看了他好半晌,忽然一手抵住左肩,毕恭毕敬地拜了下去。
行完大礼,才站直了身体,带队一言不发地走人。
周围所有人都愣住了。
阿蛮的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地盯着身披裘袍的男子,浑身一颤,耳朵根上不知不觉染了一抹红晕。
高哲回过身,向着许薇姝点了点头,低声道:“多谢小娘子。”
许薇姝莞尔。
阿蛮怔住:“……咦?他怎么向咱们道谢?”就是要道谢,也应该自己向这位郎君道谢才是。
第五十一章 光明正大
“……也许是喝多了。”
许薇姝笑了笑,拉着阿蛮的手,把她拉上车。
用不着吩咐,车夫就扬了扬鞭子,准备走人,老太君他们更是连车都没下。
阿蛮还是忍不住撩开车帘向外面看。
车行的很慢,街上人太多,小商小贩都把路堵得严严实实,毕竟此时可没有城管。
不过,这到方便阿蛮举目四顾。
“姝娘,你说那些羌国人,为什么要给那公子行礼,难道他也是羌国人?
许薇姝心下叹息,“不是,我猜,他应该是高哲。”除了在羌国闯下偌大名声,与羌王古良有半师半友之谊的高哲,大殷朝谁还能让飞军俯首行礼?
“啊!”
阿蛮倒抽了口冷起,望向车外的目光,更加好奇。
许薇姝看到她脸上略带了三分羞赧的表情,心里多少有些难受。
上辈子阿蛮嫁的也实在算不上好,虽说嫁给十皇子为侧妃,但英国公后来被抄了家,她也是一病不起。
当时原主身居后宅,知道的不多,只是到底还是亲戚,偶尔也听人说起过,阿蛮一连死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丧子之痛,想必痛彻心扉。
这会儿,小姑娘还如此天真活泼呢。
许薇姝皱了皱眉,把脑海中的杂念甩掉,原主死得早,只听人说,忠王和义王斗得太厉害,皇帝压服不住,就立了还是少年的十六皇子为太子,至于十六皇子有没有登上皇位,就说不清楚了。
不过,即便是登上皇位,十六皇子想必也高兴不了,到原主死前几年,那个位置就是个坑儿,天下群雄四起,农民起义一波接着一波,羌国年年进犯,好几位王爷自立为王,其中就包括为了王位争夺多年的忠王和义王。
整个大殷朝乱坐一团粥,光是早逝的原主,就经历过两次大殷朝的京城应州被围城。
许薇姝闭上眼,昏然欲睡。
晃晃悠悠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回了国公府,天色已晚,许薇姝和老太君还有肖氏打了声招呼,便径直回去自己的秋爽斋。
“小娘子。”宝琴第一时间就迎了上来,扶着许薇姝回屋,拿了篦子给她一边通头发,一边小声道,“李氏和秀芹都没回来,刚才国公爷派于管事过来说,李氏和秀芹得了恩典,被送出府去,不只是咱们秋爽斋,连夫人身边的大丫头,也有三个消失了。”
宝琴的语速特别快,显然她心里挺紧张的。
以往在庄子上,就算偶尔为衣食住行发愁,可到底生活单纯,不像在国公府这般如履薄冰,动辄就出人命。
——要是能回山上就好了。
这句话都到了舌尖上,终究还是被小丫头吞回去,主子还没叫苦,她当丫头的,哪能拖主子的后腿儿?
通了头发,泡了个舒舒服服的澡,明日还得上课,许薇姝就早早休息。
…………
高哲和袁琦当然不清楚许家小娘子回家还有这么一点儿变故。
二人目送马车离开,袁琦叹了口气,“我该问问小娘子,你的病究竟有没有药能够医治?”
高哲耸耸肩:“你还不如去问苍青法师,他老人家不是能看清楚旁人的命数?没准儿我命不该绝,这病自己就好了。”
袁琦呆立片刻,也许脑子里真有过这样的想法。咬了咬牙,完全不顾他脸上半边狰狞恐怖的面具,和如此良辰美景有多么的不搭调,一扭头,拖着他家主子进了街边怡红楼。
进去就直奔中间最热闹的位置,高哲还和在场大部分文人雅士一样,也随手要了些笔墨纸砚,看样子是准备诗兴大发一下。
他好像真有点儿文思泉涌的意思,坐稳之后,就马上挥毫泼墨,不过,写了好几首诗词,写完还招呼侍者摆放在前面文圣的画像之前。
有他这样雅兴的文人太多,他这行为,真是半点儿都不显眼。
袁琦喝着酒,看了一眼他写的东西,口中漫不经心地道:“你今天一直盯着许家姐弟,看出什么来了?”
“佳人很聪明。”高哲继续伏案写作,笑起来,“我觉得我不用替她们操太多心。”
那到是。
袁琦也点头。
怡红楼今天热闹的很,最显眼的便是坐在正中央,虽然不曾左拥右抱,却是将十二个最有名的花魁都邀来共饮美酒的小将军。
他还是一身戎装,眉眼清冷,那些眼高于顶的花魁坐在他身边,就不自觉手脚拘束,以前那些手段一样都用不出。
到是坐在他身侧,大大咧咧穿着一身紫色袍服,头戴紫金冠的男子,眼珠子黏在身边美人身上,时不时口花花几句,没让气氛变得太冷。
“喂,阿伤,问你件事儿,你说,是我更厉害啊,还是君卓那个什么状元郎,或者叫高什么的那个玩意儿更厉害?”
不等高伤张嘴,他就又道,“行了,你不用说,像我这样,无人所知地潜入黑暗,无人所知地葬身黑暗,才是真英雄,那些个沽名钓誉的小人,怎么和我比?”
高伤:“嗯,能洋洋得意地说出这么不要脸又没头脑的话,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确实挺厉害的。”
君海翻了个白眼,“……切,不和你一般计较,来,美人们咱们接着喝,再过阵子,指不定我那个嫡母真给我说一房大家闺秀当娘子,到时候再想出来喝花酒,怕没那么容易。”
扔下两句话,君海就一通胡吃海塞,猛灌酒水,高伤只饮一杯清水,静静看着在他们隔壁桌前落座的高哲二人。
君海一边喝酒,一边瞥了高哲一眼,凑过去小声耳语:“你说,我摆出这么一副模样,算不算示敌以弱?让敌人自然而然地轻视我?”
高伤点头:“根本不用示敌以弱,只要看见你,任谁都会有优越感油然而生。”
君海:“……”
又喝了两杯酒,君海还不死心,继续刷存在感道:“咱们是在监视人,可你这么盯着对方,会不会太显眼了?”
高伤挑了挑眉:“那你觉得,咱们应该鬼鬼祟祟地呆在外面,人家坐着,咱们站着,人家吃着,咱们看着,人家软玉温香在怀,咱两个大老爷们互相取暖?”
君海:“……吾乃正人君子,监视什么的,也要光明正大。”
高伤点点头:“对,光明正大。”说完,他随手招呼侍者,递给她一块儿银子,让她把高哲写的那些诗稿换过来,送到自己这儿。
君海:“光明正大?”
“没错啊,我打算光明正大地欣赏一下高公子的诗作。”
君海:……
爹爹,您老人家来看看,您只知道儿子身背一身骂名,**名声满皇都,您总让儿子和高伤学,可儿子当真要说,我就是再混蛋,和高伤比,那也是正人君子。
第五十二章
四张写满诗词的纸张,被好好送到高伤的手中。
高伤看了一眼,略微皱眉,这只是普通的诗词而已,什么‘暮景斜芳殿,年华丽绮宫’,什么‘还将万亿寿,更谒九重城’,什么‘平生复能几,一别十余春。’……
虽然一笔字,令人惊艳且欢喜。
他认真看了半晌,也没发现有任何不妥之处,想了想,便叠好收入荷包,准备回家再慢慢揣摩。
根本没有还回去的打算。
不远处,袁琦连头都不曾动一下,却是撇了撇嘴,嗤笑道:“公子,你写的东西怕是供不到文圣眼前了。”
高哲无所谓地饮了口酒。
“咳咳咳!”
酒水虽好,只是一日一日,逐渐失了效用,咳了好半晌,高哲嘴角含笑道:“我不信什么文圣,想当年师祖年年要学生们拜文圣,可唯独那个写诗嘲讽文圣公,气得先生破口大骂的那一个,不但中了状元,继承国公的爵位,还十年就做到了三品京官……可见文圣无用。”
袁琦眨了眨眼,“但他现在也成了一抷黄土。”
“即便是黄土,在我们这些人心中,他也比一千个,一万个位高权重,高高在上的人更干净些。”高哲笑了,回忆起英国公当年的风采,就不觉心驰神往。
英国公许静岚,父女两个,都是十分特别的人,又想起刚才姝娘疏淡的眉眼,高哲心里头也不知是何滋味。
天色渐晚。
袁琦脸上有了几分酒意,眼睛中却不免染上浓浓的愁绪,低声呢喃:“小郡主没参加今天的夜宴,忠王居然没让她去……羌国派来求亲的人已经到了应州,等年节一过,陛下临朝,他们必要会提出联姻。”
他知道,小郡主想去羌国,三年前就提出要入羌国为人质,换太子还朝,这一次羌国又提出联姻,小郡主没准儿会动了旁的心思,袁琦猜想,自家主人无论如何也得给小郡主传个信儿。
但忠王府是出了名的防守严密,水泼不入,毕竟,当年残存的夜行人,有一半都投了忠王,有夜行人负责守门,消息又怎么可能传得进去?更别说前些时日让肖泽闯进去一搅合,忠王府的防卫必然更加周密,本来还琢磨,今年皇宫夜宴,应该是个好机会,没想到一转眼又听闻小郡主偶感风寒,不能出门!
“公子,不然就让我走一趟?”
“……不必。”
高哲掩住唇,把殷红的血丝抹干净,眉眼舒展,丝毫也不见愁容,“信马上就能送进去。”
袁琦怔了怔:“谁去送?京城有人轻身功夫比我还好?”
不是袁琦自大,他最擅长的并非兵法和马上功夫,而是轻功,整个大殷朝能在轻功上比得过他的,不足五人,而这五个人,没有一个会在此时出现在应州,还乐意帮高哲送信。
“不是有高伤在?”
高哲伸了个懒腰,到底还是没看完台上的歌舞,起身走人。
袁琦:“……”
他并不傻,闻言恍然,肯定自家公子在写的诗词里做了手脚,但——“你不担心高伤发现端倪?”
“只是几首普通的诗句,能有什么端倪?”高哲挑眉而笑,一脸无辜。
“……&%%*&”袁琦深吸了口气,“那你就不怕,高伤随手把你那几张破纸扔了,不拿回忠王府?”
高哲很有耐性,并没有半点儿的不耐烦,认认真真地轻声给他解释:“我了解高伤,他心思多,且并不是会暴殄天物的人,我写的那几个字,还算能看,他肯定会拿回去收好,不会随便乱扔。”
袁琦表示半懂半不懂的,不过,他也没想着要弄明白自家公子这种人脑袋里面想的东西,他只操心如今大过年的,许薇姝肯定很忙,还会不会有心思亲手做饭。
要是许薇姝不肯做饭,他要怎样才做得到,捏着自家公子的鼻子往他嘴里塞吃食!
离开怡红楼,高哲和袁琦又在街上逛了许久,终究还是不愿意回福王府去。
那个地方完全不能称作家,哪怕是除夕之夜,一样没有任何鲜活的气息。
许薇姝的秋爽斋却是灯火通明,连主子带丫鬟,一个个都不肯睡觉,围坐在暖阁里面,对着桌子上的暖锅儿涮各种新鲜的蔬菜和肉片儿。
“宝琴,你去拿咱们屋里的‘模拟战争’拿过来。”
小宝立时就支棱起耳朵。
宝琴应了声,刚一起身,就听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玉珍敲了敲门,低声道:“小娘子,竹哥儿和蛮娘来了。”
许薇姝一笑,连忙示意宝琴和玉珍迎客,暖阁的门一开,阿蛮先脱下大氅,把雪花抖一抖。
玉珍很有眼力地接过去,又给两个贵客,一人换了一双特别暖和的棉拖鞋。
“舒服。”阿蛮笑眯眯地咕哝,“还是姝娘会享受。”
许茂竹显然是第一次来秋爽斋见许薇姝,也是头一次被要求换上拖鞋,有些不自在。
“我看外面正落雪,你们也不嫌冷,快来暖暖身子。”
许薇姝懒得客套,懒洋洋地喊了声,也没有起身,宝琴给他们一人抱了一只特别大,特别厚实的坐垫儿,还拿了两条羊毛毯子。
两个人都觉得惊奇。
不过,当真在制作的很特别的懒人沙发上面,围着毯子坐下来,立时就明白这东西的妙处。
许茂竹也不得不承认,的确如妹妹所言,姝娘变得会享受了,明明她以前才是更看重礼仪的一个。
最近一段时间的相处,还有好几次让姝娘给震得头晕眼花,许茂竹已经差不多能接受,以前那个总喜欢无所谓骄傲,不学无术,让人不痛快的女孩子,逐渐成长,如今早变得讨喜许多。
透过桌上的烛火,看见姝娘懒洋洋地眯着眼睛,挑了鱼鳞冻含在嘴里,整个人都透着莹润的光,美的惊人。
许茂竹低下头去,如果是现在的姝娘,他想,他能勉强接受自家妹妹与她呆在一块儿玩,只是,希望她这副模样能保持的长久些,要是仅仅是场面功夫,那就可惜了。
第五十三章 游戏
暖锅的炭火烧得旺,热气氤氲,暖阁里更是暖意融融。
菜色也丰盛。
许茂竹和阿蛮在家里自然是没人敢怠慢,可厨房的饭菜再精心烹饪,大殷朝本身的底子摆着,除了蒸就是煮,连炖个菜,作料也配不齐,味道寡淡,又怎么比得上让许薇姝那张嘴折磨了三年的赵师傅做出来的食物?
且冬日能大大方方地把各类蔬菜水果随便吃的,也只有许薇姝了。
除了秋爽斋本身暖房里种的蔬菜,还有人家大舅舅一船船从南边送来的水果享用。
阿蛮吃了两颗新鲜的草莓,看着小宝手里一碗草莓奶酪直流口水,奈何她实在是不好去抢自家弟弟的口粮,只能一边咽口水,一边捞暖锅里的鱼丸吃。
一顿饭吃了半个多时辰,连许茂竹都觉得腰有点儿弯不下,他和自家宝贝妹妹本来就是想到秋爽斋转一圈儿,意思意思得了,没成想自家妹子是个没出息的,瞪着人家盘子里的水果挪不动脚步,许茂竹心下暗恨,想着回头得好好说说阿蛮,家里又不缺她吃,不缺她喝的,别眼皮子那么浅!
一顿饭吃得差不多,下人们过来把桌子收拾干净,许薇姝又给小宝端来碗羊乳,让他慢慢当水喝下去。
阿蛮特别好奇地低头看了一眼:“这是羊乳?”
她记得当初姝娘的人专门从庄子里带回来两只母羊,还让自家娘亲笑了几句。
毕竟在他们大殷朝,那些勋贵之家,喝人乳的人到不少,喝羊乳这种东西的,却只有羌国那些野蛮人。
小宝眼睛亮了亮,端起碗来,往阿蛮眼前的瓷杯中倒了一杯,笑眯眯地道:“阿曼姐姐,这个给你喝。”
阿蛮顿时受宠若惊。
小宝又把羊乳分给许茂竹,这下子连许茂竹都有点儿发呆——他还不知道小宝的性子?这孩子一向对着他和阿蛮也整日爱答不理,阴阴沉沉,更是喜欢吃独食,手里的东西别说给旁人,就是自己不要的,也不许别人动一下,今天居然还把自己的吃食分给他们兄妹?
许茂竹此时才注意到,小宝的变化真是不小,脸颊上还是有肉,皮肤却变得红扑扑的,虽说看着比往日黑一些,可显得十分健康可爱,目光也很灵动,不像原来,一嘴的阴沉奸诈相,看着就不讨人喜欢,连下人也不乐意和他呆在一处。
歇了一会儿,宝琴就把许薇姝闲来无事,自己制作的一套卡牌游戏取出,招呼这几只都凑过来一起玩。
许薇姝不怎么会起名,就随便叫了一个‘模拟战争’,其实应该算是用各种卡片游戏,‘大富翁’,‘模拟人生’之类的游戏统合改变的。
规则和‘大富翁’差不多,却是以战争为主题,还多出一副‘棋盘’来,整个棋盘,是许薇姝根据大殷朝的地图,自己动手搭建的缩微‘沙盘’,真实的地形里面,掺杂了很多秘境,她制作这类秘境,都是从那些大型网游里得到的灵感,很有意思,也算是发泄一下舍弃自己小爱好的郁闷。
一开始,许薇姝搭棋盘,用的是纸片竹片,加上些木头片,后来庄子里收留的人越发多,还有人会烧窑,她干脆就画了图示,让人家给她烧成瓷器。
现在的成品,先不说好玩不好玩,乍一看,实在精美漂亮上档次,哪怕拿出去做礼物送人,也极有面子。
许茂竹面上没表现出什么,一副勉强陪你们玩的表情,可许薇姝仔细看他的表现,却发现他应该很喜欢一个根据一些盗墓小说的墓地弄出来的秘境。
总是不着痕迹地想重复去碰这个秘境。
也的确有点儿意思,许薇姝当初设计的时候,总是随心所欲,越弄,地图越复杂,就说这个秘境,就是个走迷宫,走错一步,就可能被流沙淹没,被利箭穿心,走对了还能看到漂亮的宝珠,听见动人的音乐,想欣赏到全部的风景,还真不怎么容易。
她也是制作完了,才发现弄的有点儿复杂,好在玩的时候没必要打开所有的‘地图’,抽一张来玩就很不错。
规则虽然有点儿复杂,许茂竹和阿蛮他们脑子都转得快,记得也快,以往也常常玩叶子戏,升官图之类的游戏,这个虽说差的有点儿多,还是有相同之处,到容易上手。
玩了两局,便熟练起来,就是许薇姝制作了三十几张卡牌,都是根据大殷朝历史上的人物和事件制作的,若是抽到某张卡牌,就能发起一场战役,或者加入某件历史事件,别说,还真有点儿穿越的快感。
卡牌上写了不少历史事件的评价,历史人物的语录和评价,许薇姝自己写的,论点颇有新意,总有出人意料之处,弄得许茂竹爱不释手,扭头却是忍不住瞪许薇姝,小声叮嘱:“你可别胡乱教导小宝!”
他的确觉得姝娘点评历史人物,辛辣有趣,也似乎有点儿歪理,但歪理就是歪理,真让小宝学了去,露到外面,实在容易招来非议。
许薇姝笑着应了,总觉得身体里属于原主的灵魂,似乎并没有很不高兴的样子,大概不算太讨厌这位堂兄和堂妹与她说几句亲近话,至少不像面对肖氏的时候,反感那般强烈。
火光映红了脸庞,这是个快活的除夕夜,许薇姝面上也在笑,心中却知道,如此轻松的年节,大概剩不下几个了,不知道多年之后,眼前的少男少女,还会不会想起曾经有过眼下这样的时光。
也许只能模模糊糊地记得,他们曾和一个讨厌的人,共度了一个无聊的晚上。
玩游戏玩到半夜,还是伺候的下人担心主子的身体,连拉带劝的,才总算把依依不舍的两个小主人拖走,至于小宝,让许薇姝瞪了一眼,便老老实实地搁下手里的东西,回屋睡觉去。
年节一过,小宝就又长了一岁,许薇姝琢磨着,应该要送他去书院读书。
京城最好的书院,应该算是许茂竹所在的白马书院,可这家书院,想考进去却不是那么容易,小宝想进去就更困难了。
第五十四章 回返
许薇姝以前不上心,觉得自家家学连状元都出过,哪里还不能教一小子,如今把小孩儿当成了自己人,便不自觉要为他计深远,家学再好,还是书院人脉多。
先不说小宝已经九岁,人家白马书院都是从蒙童开始,一步步培养学生的,最小的孩子是五岁进入,最大的也就六七岁,九岁加入的当然不是没有,甚至还有十七八岁,二十来岁的年轻学子入学,但那都是手持著名大儒,或者著名书院的推荐信,要不然就是小有才名的天才一流。
小宝哪一种都算不上。
当年许薇姝的父母,也是认真给他启蒙过的,而且是由被皇帝称为十年不遇的状元郎,许静岚亲自启蒙,就算他的资质不好,也能学到很多东西。
这孩子三年蹉跎,年纪又小,那点儿知识,早就还回去了,许薇姝这阵子是在调、教他,但主要是矫正他的性格,磨练他的耐力,还来不及正经教他读书。
想来想去,许薇姝还是无奈地皱了皱眉,放弃这种不实际的想法。
宝琴和玉珍俩丫头一点儿都不觉得白马书院有什么好,尤其是玉珍,她伺候了自家小主子这些年,自然了解他的性格,鼓着脸劝道:“小娘子,我看咱们小郎君还是要拘在家里,好好磨一磨,真去白马书院,他性子不好,学问不好,家世也不算好,咱们京城一流名门子弟,不可能和他玩,那些纨绔子弟,怕还要带坏了他,至于贫寒人家的学子,恐怕也要看不上他这样不学无术的小子,他的性子又那么急,指不定就被折腾废了。”
有道理。
这话,是许薇姝以前用来讽刺人家一个非把自家傻孩子送去白马书院的,某乡绅的,这会儿她家丫鬟到拿出来说她。
“行了,就是想想。”
玉珍不明白,她想送小宝去书院,除了想让他结交人脉外,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为了安全,小宝在自家都能随随便便让人绑架,她试探了下,结果李氏和秀芹的确一去不回头,可并没有人给个交代,更没人查出小宝被拐的案子,和她们有关。
这里面暗含的危机,许薇姝能够感觉得到,她刚来的时候便清楚,这一座国公府是大凶之地,尤其和小宝相克,远离为妙。
如果是以前,许薇姝肯定不会费心思为这小子筹算,最多不找他麻烦,力所能及地帮衬一把,对得起原主父母便是,但人是感情动物,相处这么久,她看得出来,小宝这孩子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娃娃,性格里有恶劣的一面,不是什么天生善人,却也不是个天生的坏蛋,有点儿小心思,还挺可爱的。
养只小猫小狗还要心疼,何况是个大活人。
许薇姝摇了摇头,起身去小宝的屋里看了一眼,他早睡了,怀里抱着棉被,一嘴哈喇子,露出雪白如藕节一般的胳膊和小腿,轻声打鼾。
随手给他掖了掖棉被,吹熄烛火,又交代玉珍,让守夜的丫头警醒些。
“他吃的有点儿咸,又喝了酒,晚上肯定口渴,你们多盯着,醒了别忘了给他喝水。”
“小娘子放心。”
玉珍连忙应了,“今天二丫守夜,她向来心细呢。”
二丫确实是所有丫鬟里头,干活最认真,心最细的一个,或许是街上那一段儿悲惨经历,让这孩子比起同龄人更成熟稳重。
许薇姝又叮咛了几句,交代他们别忘了吃顿宵夜,省得受了寒气再容易生病,就让宝琴扶着回房睡下。
晚上,睡意正浓,许薇姝忽然睁开眼,坐起身裹上雪白的裘袍,撑起一把油纸伞出门。
宝琴就睡在外间的软榻之上,一听到里面有动静,连忙揉了揉眼睛,低声问道:“小娘子?”
“把大家都叫……”许薇姝一脸严肃,忽然停口,侧耳听了听,脸上露出一抹惊讶,“算了,你们继续睡,我出去看看。”
宝琴怎么可能让自家小娘子一个人出门?
主仆两个相携走出去,就见秋爽斋也亮起了灯火,至于外面,更是灯火通明。
吴妈妈早在门口立着,看见许薇姝,忍不住皱了皱眉:“外面动静很大,姝娘先别出去,宝琴,你盯着咱们院子里的下人,谁也不许乱走动。”
和别人不同,吴妈妈是经历过事儿的女人,她知道遇见现下这样什么都弄不清楚的情况,最忌讳的便是轻举妄动。
“我已经让二丫和阿玉去打听消息。”
没多会儿,二丫和阿玉,还领着一个守门的小厮一起进了秋爽斋,那小厮脸色有些难看,冻得发青,许薇姝让宝琴拿了个手炉塞他怀里,这才好些。
“……是丽娘回来了。”
他一说话,吐出一口白气,冻得直打哆嗦。
许薇姝一瞬间脸色大变:“什么!?”
小厮喘息了片刻:“就在刚才,丽娘让宫里的人,连夜送回府,听说是得了恶疾,夫人把她暂时安置在葵园里。”
这下连宝琴都一个哆嗦,脚下踉跄,差点儿栽倒。
葵园名字不难听,其实在国公府,却是个颇为荒凉的院子,以前是家里的马棚,后来着了火,烧得只剩下几间破屋,又因为有个下人在里面意外失足身亡,就没主人住了,到是有几个年老体弱,做不动活儿的粗使下人在里面养老。
主人以前还替葵园里住的几个老头治过烧伤。
许薇姝拧起眉——这事儿不对!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许爱丽看着健康的很,比以往在家的时候,尚要活泼开朗三分,又怎么会突然罹患恶疾。
吴妈妈握住自家小主人的手,极为冷静地道:“什么也别想,和咱们没关系,去睡吧。”
许薇姝并没有连夜就去葵园看望,不是她怕恶疾,事实上,她会医术的名声显露于外,按说应该赶紧过去瞧瞧才是,但她还没动作,石榴就亲自替肖氏过来传话。
大体意思便是丽娘的病不严重,只是传染性强,宫里的太医给开过药,下过方子,让姝娘安安心心睡觉。
听说还有几个明光堂伺候的体面下人,挨个去各个园子里传了话,说是不要惊动主子们。
肖氏也就罢了,但看样子连老太君都没反对,情况不明,许薇姝也只有听话,乖乖去睡觉。
第五十五章 伤寒
这一夜,整个国公府没人睡得踏实。
第二日,许薇姝去给老太君请安,就听说肖氏带着重礼,一大早便去忠王府道谢。
“道谢?”
老太君脸色沉重地点了点头,连桌子上,她最爱吃的红烧肉都只吃了两块儿,便失了胃口。
“宫里传出来的消息,这次若不是忠王府的堂小姐薛晴,发现咱们丽娘患病,还及时给找了太医,要不然,咱们丽娘恐怕就回不来了。”
在老太君这儿用过早饭,送了她老人家回内室继续念经,许薇姝便去葵园打算看看许爱丽。
宝琴到没说什么,吴妈妈准备了好几碗汤药先给她灌进去,据说是宫里的秘方,但凡有哪位娘娘快去世的时候,其他娘娘去探望,总要先备一碗汤药。
似乎是能祛除病气。
许薇姝看过配方,的确有点儿作用,按照西医的说法,也就是增强免疫力,预防感冒,杀杀病毒之类,起不了太大的效用,也算是个心理安慰。
她也就老老实实地喝下,省得还让吴妈妈担心。又不能告诉这位婆妈的老妈妈,她虽说不再是九微仙子,可这具身体好歹也是日趋完美,别说小小病气,就是什么吓死人的**喝进口,估计也就闹两天肚子罢了。
葵园今日热闹的很。
不只是许薇姝一个不怕什么恶疾传染,许爱春和许爱夏都在。
“丽娘,你可别被那个什么薛晴给骗了,那女人满肚子鬼心眼,整日一副清高的样子,其实不是个好东西,你想想看,她是什么人?说是忠王的堂妹,也就能骗骗那些外面来的,谁不知道,她娘就是个采莲女,无意中帮了陛下一把,陛下也是一时新鲜,便收了她做义妹,没想到那个女人到是福薄,还来不及享富贵,先就一命呜呼,只留下个女儿,到让这个女儿得了大造化。”
许爱春的声音里都透着几分不屑,还隐隐约约带了点儿嫉恨,“她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让人捧!”
“咳咳。”
许薇姝咳嗽了声,屋里的谈话顿时停下,她敲门进去,只见房中阴暗,窗户紧闭,火炉烧得很旺,还有一股子浓郁的药味。
许爱丽就躺在屏风后的软榻上,见许薇姝进门,勉强坐起身低声道:“姝娘怎么也来了,我染了风寒,昨日在宫里,两个宫女姐姐还被我拖累,也染了病……”
她这么一说,许薇姝还没说什么,许爱春的脸色到变了变,连忙拉着许爱夏起身道:“行了,看见你没事儿就好,我还得去上学,你们慢聊吧。”
说完,她也不管许爱夏乐意不乐意,扯着妹子的袖子便走。
许薇姝一笑,看丽娘身边的小丫头翠屏把门关上,才道:“丽娘这是倦了?”
一看就知道,她是故意哄了许爱春离开。
许爱丽咳嗽了几声,叹道:“我也不是不爱和姐妹们聊天,但春娘总说人家薛晴,我总不好答话。”
薛晴这个人,许薇姝也有些印象。
别看京中才女不少,很多王府的郡主,还有世家大族的千金,就如阿蛮这样的,差不多都能让人赞一句才女,毕竟京城的闺秀们多喜欢读书,也多上学。
但真正公认,才学比朝中那些榜眼探花们一点儿不差,说不得还要好不少的,只有两个。
一个是施家的掌上明珠,也就是许薇姝的大表姐,施红袖。
而另外一个,便是忠王府的表小姐,薛晴,虽说这个薛晴一直因为身份的原因,不被京城闺秀圈真正接纳,她的聪慧绝伦,还是有很多人看在眼里。
闲聊了几句,许薇姝也没问究竟宫里发生了什么事,只坐过去给丽娘诊了诊脉。
一诊脉,许薇姝就不觉怔了下,她这脉象,似乎是受了些惊吓,也许有一点儿感染风寒的迹象,只是远不到特别严重的地步,跟她现在惨白的面色,虚弱的体征,到不大相似。
这算什么恶疾?
只是她是在宫中病的,人家太医都诊断过了,太医开的方子中规中矩,也算足够用的,许薇姝便没有多事。
说白了,两世为人,许薇姝早不是那个一心治病救人的小医生,要不是这具身体不但成了普通的肉体,还需要功德来养护,说不得她已经一个人翩然而去,逍遥山水间。
和许爱丽聊了一会儿,便到了上课的时候。
“这几日你好好养着,我上完课,把笔记送来给你瞧。”
等许薇姝踏出门,才隐约听见门内幽幽叹息——“如今还读什么书?”
屋里传来一阵啜泣声,显是连伺候许爱丽的丫头们,也忍不住落泪。
虽然这会儿还没出年节,家学里的学生们上课还是聚精会神,而且比往日还要认真,大约是这几日陆陆续续有贵女被封为女官,大家都受了刺激。
许薇姝坐在课堂上,都忍不住有一种回到高考的感觉,而且比高考还忙碌,至少你考大学,不用学骑射,不用学琴棋书画,不用学声乐,下了课,还用不着让人教导女红中馈。
先生们教书的时间到还是一个时辰,不肯多片刻,该教的教完,就让小郎君小娘子们都去赏翠竹园的雪景儿。
小郎君们凑在一块儿,说说哪门功课越来越难,再说说哪天去了翠红楼里,和某个当红的姑娘春风一度。
至于小娘子们,除了功课,话题大部分也就是——家里的姐妹要和哪家的郎君结亲了。
如今许爱丽女官没考上,但也过了复试,按说说一门亲事很容易,可这阵子流言蜚语很多,都说她得了恶疾,宫里传出来的话,别人说不是都不行……
一时间,许爱丽的亲事到成了难题。
许薇姝整日听宝琴说这些八卦,听得耳朵酸痛,说两句就说到她自己,家里一群丫头和吴妈妈,对自家主子的未来归宿十分上心,但凡是适龄的公子哥儿,就没有不关注的。
也不知道宝琴是怎么开发的八卦技能,居然把京城那些豪门子弟都给摸底一遍。
谁家有几个通房丫头,几个小妾,家里婆婆好不好相处,有没有妻妾纷争,她居然全都知道。
就这本事,许薇姝觉得将来要是组建情报机构,宝琴一个人就能顶十个人用。
时间一日日过去,一转眼便是花灯节。
到了这日,先生们便给自家的学生放了假,每年逢到花灯节,京城各大书院,还有名门世家里读书的小郎君小娘子,都要聚在一处赏灯猜谜,各类娱乐活动数不胜数,也是大家交际的好时候,先生们大多还是乐意给方便。
第五十六章 花灯
许薇姝整理了下大紫色的百花曳地裙,拢了拢身上银白色的大氅,其实年轻的女孩儿穿这样的服色容易显老,可她这么一穿,偏偏就是端丽华贵,旁人乍见之下,不觉心荡神摇,连伺候了她很多年的几个丫头,也一时间局促的不行,呆愣无语。
“走吧。”
照了下镜子,许薇姝也挺开心,值此佳节之际,本来就该漂漂亮亮地出去玩,这样的热闹和快活,过一年便少一年了。
宝琴应了声,扶着自家主子的手便出了秋爽斋,门外叽叽喳喳,府内的小郎君小娘子们各个打扮的光彩夺目。
许薇姝扫了一眼,略略扬眉:“丽娘也去?”
不远处的马车旁边,许爱丽正由丫头扶着上车,灯光映照下,她的面色还是不好看,到像比前几日更瘦了,头发也显得枯黄,脸上的脂粉涂了许多,远远就能闻见脂粉的香气。
宝琴不觉蹙眉:“是肖氏说的,丽娘该出去逛逛,露露面,省得外面都传她的身子要不好了。”
这话到并非毫无道理,许薇姝也听说外面有些闲言碎语,只是肖氏真上心,就该认认真真领着丽娘出去交际,花灯节毕竟是在室外,今天风还很冷,真冻病了丽娘,得不偿失。
许薇姝还没来得及过去说话,一辆辆马车便启程,她也只好和宝琴上了自己的车。
今年的花灯节比往年更热闹,整个御街之上,简直是灯树千光照,明月逐人来,行人摩肩擦踵,小商小贩们叫卖声不停,就连寻常上不得御街的卖艺人,今日也是他们的盛宴,有耍剑的,有耍猴的,有变戏法的,热热闹闹。文人士子,闺秀千金,皆是吟诗作赋,举目观灯。
宝琴难得看得眼花,连连道:“可惜二丫那几个小丫头说什么也不来。”
许薇姝摇头。
二丫那孩子到底还是有些孤僻,不爱上街,尤其是害怕人多的地方。
吴妈妈怕别人冲撞了自家的小娘子,招呼下人们团团围住,也不肯放宝琴那些丫头自己去玩。
沿着御街走了几步,就是春意茶楼,正是家学中的小娘子们相约的地处。
许薇姝抬头一看,便蹙了蹙眉,她瞧见自家家学里几个姐妹,人却停步,不大想过去。
前面街边,站着君卓。
许薇姝只是扫了一眼,哪怕再一次清清楚楚地想起来,原主当年嫁给君海之后,第一年花灯节,曾心痛如刀绞,忍耐不住,跑去和君卓见面,只想问他一句话,问问他到底有没有喜欢过自己,没想到,得到的却是君卓诧异的目光——
‘弟妹还请自重,莫忘了多读读女则,以免丢我君家的脸。’
那些绝望的情绪,仍然在胸口起起伏伏,许薇姝真正的情绪,却是平静无波,早些年,原主的影响力更大些,到常常逼着她想起这个男人,但如今随着她在这个世上的时日越久,身体的转变越大,已经渐渐能够抵抗原主的影响力。
再面对君卓,已然如陌生人一般,甚至还能记挂起他曾经有过的那些体贴和温柔,并不因为满腔恨意失态。
可到底身份尴尬,许薇姝并不愿意过去交谈。
而且,落在君卓身上的视线太多了,他站在那儿,就好像街上所有女子,从八岁到八十岁,除了他,再也看不到旁人,她若过去凑热闹,一定会讨人嫌。
只是,许薇姝还是对君卓身边的女子,多瞟了几眼。
宝琴轻咦了声:“呀,薛晴还真是考中了女官?”
的确,那个女孩儿身着浅蓝色的宫装,虽然寡淡,但这一身穿戴,已经说明她如今是八品女官了。
别看八品女官品级不高,但毕竟是还未入宫,谁也不知道以薛晴的能力,入了宫后升迁的速度会有多快?
印象中,这个女孩儿嫁给了君卓,但因为出嫁三年,人便香消玉殒,原主的印象到不算很深刻。
到是后来,君卓的发妻去世之后,就开始疯狂地追逐镇南王的千金,李巧君郡主的事儿,令人印象更深刻,李巧君蓝颜知己的身份,有阵子到比他状元郎的身份,更引人注目。
谁让李巧君自从恋人薛岳死后,就一直不肯许人,还因为这个,闹出很多事故,最后更是自己披着凤冠霞帔,把自己嫁给了薛岳的灵牌,当时整个京城都在传唱她的故事。
许薇姝猜,这位郡主肯定能青史留名,不过她前些日子见了那位的画像,到觉得与其说李巧君是对个男人死心塌地,还不如说,她是除了自己,谁也不爱,且更享受把那些中意自己的男人都当玩物一样戏耍的滋味。
当然,这点儿念头,还是不足为外人道。
“姝娘怎么不过去?那边都在猜灯谜呢,听说还有彩头儿。”
许薇姝正举目远眺,耳边忽然传来个清脆的声音,她一扭头,就看到阿蛮带着许爱春,许爱夏,都是一身盛装,满脸喜悦地站在街边。
周围的下人众多,一时间到有阻塞交通的迹象。
“小娘子,今年的花灯好多啊!”
各大酒楼都有花灯展出,尤其是春意茶楼前面的街上,各式花灯,争奇斗艳,美不胜收,最美的是挂在楼顶的一盏,由琉璃制成的玲珑宝塔,外面坠以五颜六色的珍珠,里面竟是一幅仙女飞天舞的图画,轻轻转动的时候,仙子当真是飘然欲出,宛若飞天。
这样的灯,说它奇珍异宝,也不算很过分。
许薇姝也不觉心动,阿蛮叹气:“花灯虽好,可是不容易到手。”
让阿蛮一说,许薇姝也想起来了,春意茶楼年年要制很高档的花灯等着小郎君小娘子们前来赢取,但这么多年下来,似乎只有两个人成功过。
一个是当今皇后,另一个是……现在连名字都不能提的齐王。
如果想赢得楼顶那盏灯,首先要过花灯之海,在两柱香之内,一步一步,将楼中四十九盏灯的灯谜都猜对,才能破题赢灯王。
这就算不容易的,但最难的,还是最后一题。
第五十七章 生意
每年春意茶楼最后一道通关题都不一样,不是灯谜,而是各种稀奇古怪的题目,听着似乎都不是特别难,但大部分人都完不成,如今大家都把这事儿当是热闹瞧。
记得去年是要求通关者现场闭目,画下自己心爱之人的画像!
好几个通关的人都无语。
人家春意茶楼老板到理直气壮——花灯节,本来就是少男少女们相看意中人的节日,花灯会,也是为了让未婚男女有机会碰到心上人,我们茶楼请人制作高品质的花灯,当然希望它的主人是位有**。
就这样的怪题目,大部分人都过不了关。
许薇姝扫了一眼,也没想去出风头,就带着宝琴继续赏灯,她也猜了几个灯谜,替宝琴和家里没出来的丫头们,都赚回一盏花灯,有一盏玉兔的,还颇为精巧可爱,连她也看得欢喜。
“呀,是毛孩儿他们,这些小家伙又捣乱!”
许薇姝走到一盏荷叶灯处,看了看灯谜——可一言而尽也(打一先秦人物)。
这到简单,就是陈完。
她想了想,正准备拿灯,便让自家小丫鬟揪了下袖子。
举目望去,不远处,毛孩儿立在石阶上,举着一块儿牌子,他身边围了好些小孩子,还有不少下人仆妇。
许薇姝的眼力不错,隐隐约约看得清楚,毛孩儿的牌子上面写着一行大白话——三文钱一盏花灯,随意挑选,猜不中退款!
周围挂着花灯招揽顾客的店家,个个哭笑不得,偏偏这小子还真是有能耐,灯谜一猜就对,一盏接一盏的花灯让他拿到手,转手一卖,就是无本的买卖。
许薇姝失笑,她看人家酒楼的掌柜,还有伙计们脸色都绿了,再这般下去,毛孩儿那小子恐怕要挨揍,连忙给宝琴使了个眼色,宝琴也是哭笑不得,便走过去,钻进人群,恶狠狠地瞪了那小子一眼。
毛孩儿顿时给吓得脸色发白,一股脑把地上篓子里的铜钱,塞给人家老板,想了想,又随手抓了一大把搁袖子里面:“不要告状啊,这钱差不多够本钱了,我还没收你广告费呢,怎么也得混个茶水钱,再说,我要给自己赢花灯,你这些可不都成了我的,你更要赔本……”
他还想唠叨,一看许薇姝要过去,才闭了嘴一出溜,钻进人群消失不见。
许薇姝眼看着几个山上来的大人,也跟着挤出去,这才放心——街市上很乱,拐子也不是没有,毛孩儿再机灵,也还是个孩子,一个人四处跑可不得了。
那酒楼掌柜也是哭笑不得,不过总算勉强不至于赔本,虽然也没赚,但碰上这样的小娃娃,他也无可奈何。
看到了毛孩儿,许薇姝再仔细打量,就又从人群里认出自家养的几个娃娃来。
宝琴低声道:“小娘子放心,听说温爷那儿来了一位故友,身手了得,刚才婢子瞧见他了,想必是跟来看护孩子们,绝对不会出事。”
许薇姝点点头。
温瑞言那人向来稳重有分寸,再说,正逢佳节,娃娃们出来玩一玩也是应该的。
放了心,许薇姝觉得肚子有点儿饿了,干脆找了家干净的茶棚,让宝琴把食盒打开,带着下人们吃点心喝茶,刚坐好,精美的小点心入口,不远处就挤过来一个店小二打扮的小哥。
看穿着,似是春意茶楼的伙计。
那小哥径直走到许薇姝面前,一过来就躬身行礼,轻声道:“小娘子可是英国公府的姝娘?”
宝琴皱眉:“你是什么人?找我家主人何事?”也没有自报姓名,周围几个下人连忙上前,挡住这人的视线。
那小哥似有点儿尴尬,连连作揖:“小娘子勿怪,我家店主遣小的来,请小娘子务必过去一趟。”
他赶紧一五一十一说,这下,宝琴连同一干下人面面相觑,都愣住。
原来今日有人破关赢镇楼之宝的花灯,还真一路顺遂,走到了最后一关。
茶楼主人给出的题目,是让通关者指明一个小娘子,敷面而立,和其他小娘子们混在一处,不能说话,不能给任何提示,通关者必须一次就把他指明的人找出来,否则就算失败。
小哥脸色也有些奇怪:“今年才子众多,居然有三位通关者,其中有两位,都,都指明想请小娘子您帮忙,这个,这个小娘子若是不愿意,在下可以回去要那两位郎君另选他人。”
许薇姝怔了怔。
宝琴的脸上一红,随即笑道:“好有趣呢,小娘子,不如我们就帮人家这个忙好了。”
这里是京城,像春意茶楼弄的类似的游戏,可算不上什么破坏礼教,今日未婚的小郎君,都会为中意的小娘子献花作诗,有些诗词,十分露骨,当然,不能低俗。
诗词若是好,一经传唱,那被中意的小娘子的身价,也会跟着水涨船高,谁也不会不愿意,如果两人看对了眼,身份又差不多,便是结成连理,也并非不可。
春意茶楼的店小二,显然也有些急切,其实两个小郎君同时点了英国公府的小娘子的名字,本身就是个噱头,若是能成,必然会被传为佳话,对茶楼的生意肯定有好处。
他们年年玩这种花头儿,还不是为了宣传?
宝琴凑过来嘀嘀咕咕,鼓动了半晌,许薇姝就笑着答应了,说起来,她也属于那种好热闹的女孩儿,还颇有点儿虚荣心。
跟着店小二走过去,直接从后门登楼,宝琴服侍她换上茶楼特意准备的披风。
掌柜还真算下了血本,外套披风的做工十分精致,用的都皮子是上等的狐皮。
还有鞋子,也换了新的绣鞋。
装扮好,头上戴上帷帽,就有个丫鬟过来,牵着许薇姝的手走出去,脚步声细细碎碎,显然不是她一个,不多时,便到了门口,隐约感受到风声和无数人的喧哗声。
第五十八章 相争
春意茶楼门前的青石台阶上,两排二十位同样装扮,高矮胖瘦看起来都差不太多的小娘子,并肩而立。
下面一群看热闹的行人指指点点。
许薇姝:“……”
她忽然有点儿后悔,貌似自己成了耍猴戏的,正让一帮人瞧热闹。
很快,差不多也就片刻后,就听一店小二笑眯眯地道:“今年咱们春意茶楼的宝塔灯看样子还真有希望送出去,现在请三位通关者上前。”
许薇姝失笑。
瞧这架势,和后世举行联欢节目也相差仿佛,还真有点儿意思,怪不得那位老板能白手起家,在短短十年之内,把区区一茶楼生意做到大江南北去,到现在连皇商毛家,都有点儿比不上人家兴旺了。
“两位高公子,还有这位君公子,都是一时俊杰,相信在场的贵人们不认识他们的不多,咱们茶楼能得这三位捧场,实在荣幸,即便是今天诸位没能把我们的宝灯迎走,小的我也心甘情愿请三位吃大餐,隔壁春风楼酒水管够!”
店小二一通吹捧,顿时把气氛炒热。
“大家就等着来看看,三位公子哪个能通关,哪个就得到宝灯!”
君卓挑眉而笑:“如果我们三人都通关,那你们的宝灯归谁?”
店小二脸上的笑意更浓:“那就没办法了,只好委屈三位公子自己再比一比,谁能第一个掀开小娘子头上的帷帽,谁就得宝灯,谁让咱们茶楼的灯只有这一盏,诸位公子都是大人物,想必不至于为难我们小小一茶楼。”
下面轰然而笑。
他到会说话,不过,在场的人都不觉得这三个都能通关,甚至不觉得有一个人能过关。
他们也就看个热闹而已。
只是,在这火树银花不夜天,珠光宝气无数的花灯节,三个公子立在春意茶楼的台价值上,都是风采出众,实在免不了让人惊叹。
英国公府的小郎君,小娘子们,正好在茶楼这边汇合,自然而然也就进入瞧热闹的人群里面。
除了许爱丽的神情有些迷惘,心不在焉,其他女孩儿都忍不住抬头。
阿蛮望着君卓俊美无涛的脸,脸颊飞红,也有那么一点儿羞赧,心想,不知道他点的是谁的名?
好像薛晴薛娘子不在他身边,或许是薛娘子?
想到此,阿蛮心里就不觉有些酸楚,到不是多么严重,只是隐隐约约的,有一丁点儿失落。
记得很早以前,每逢君公子来家里,她明明年纪还那么小,只是个孩子,也明明知道不应该,却总忍不住藏在君卓必要去的梅林旁边,只为了看他一眼。
但在君卓心中,她恐怕只是个无需关注的人,甚至连名字,那人也许都不屑记忆。
许爱春和许爱夏两姐妹到没有阿蛮那样的心思,许爱春还皱眉嘀咕:“他们仨好歹也算名动京城的贵公子,闲来无事,凑这个热闹做什么。”
许爱夏低声笑道:“毕竟是春意茶楼的彩头,连皇后娘娘当年也想要,人家搏一搏,有什么不对的!”
一片纷乱中。
随着店小二高声道:“现在,请各位小娘子注意,谁都不要出声,也不要做出提示动作,好了,准备,请三位先上前,当众说出自己点名的小娘子究竟是哪个。”
君卓先大大方方地道:“今日我正好与薛家娘子同游,便点了她帮我。”
台下立时有哄笑的,也有叹息的。
高伤红着脸不说话,高哲看了他一眼,勾了勾唇角:“英国公府姝娘。”
他这话一说,高伤的脸就再也不红,眼光如刀,一字一顿地也道:“姝娘!”
声音居然拔高了八度!
三位公子到谁也没有露出局促的表情。
下面却是一愣,随即一群起哄的。
尤其是英国公府这一帮,顿时鸦雀无声,谁也没想到,今日她们家里的一个姐妹,能在这样的场合出这种风头。
好半天,阿蛮的目光闪了闪,不自觉地咬了下嘴唇,没有说话。
许爱春却撇了撇嘴:“这种风头不出也罢,反正也不可能让人认出,还不够丢人的!”
其他人都没开口,即便说出口,恐怕也会被周围的喧闹声掩盖下去。
许薇姝百无聊赖地立在那儿,决定下次肯定不因为无聊就随便加入这种莫名其妙的游戏。
一转念就听见毛孩儿在下面高声嚷嚷——“果然是才子爱佳人……我猜肯定是东面数第二排第六个,也就是十六号小娘子是英国公府的姝娘,至于那什么薛家小娘子,肯定是第十九号,她长得比姝娘矮很多,穿高靴都没有用,信你不信随你们!”
“……”
这小子,真会胡说八道!
那三位公子,都没有理会旁人,从店小二手中取了一根金丝楠制成的木杆,便举步向着一群小娘子的方向走去。
当然,还是要隔着两阶台阶的,他们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肯定不可能像个纨绔子弟一般,做出任何暧、昧举动,也只是用眼睛欣赏而已。
君卓长身玉立,站在石阶上,最是自信,向周围看了一眼,缓步走到一位佳丽身前,举起长杆,笑道:“二位,我与你们点中的小娘子不同,今日可就不客气了。”
说完,他轻轻一挑,就挑开一位小娘子的帷帽。
众人抬头看去,半晌,才轻轻嘘了一声!
君卓也愣了下。
本来大家还真以为他认出薛晴,没想到,帷帽下露出来的容颜,虽也是绝色佳丽,却并非薛晴。
台下顿时哄堂大笑,到也不觉得奇怪,这种事儿,选不对才正常。
君卓的目光一沉,面上却是失笑道:“看样子我的眼力还真是不怎么样。”
“咦,是他的侍女阿碧?”
别人就算了,熟悉君卓的人,一眼就认出被错认的美人正是君卓的贴身侍女,不免惊讶,不过,此时众人已经没心思关心他这位‘失败者’。
虽然差不多都觉得春意茶楼的主人,出这种难题,根本就是耍人玩,就这般蒙头罩脸的情况,哪怕是自己亲娘,怕也认不出。但结果未出之前,人们总是希望看到出人意料的结局,这是人之天性。
高哲和高伤,两位高公子一东一西,同时在石阶上走,不快不慢,一句交流也没有。
两个人到都似很有把握,高伤却根本没把高哲放在眼中,以他的速度,就凭高哲那样的文弱公子,即便认出姝娘,动作也不会比他快,只是毕竟是花灯节,不好上演全武行,也为了尊重姝娘,高伤不至于做出太急切的动作。
二人走到距离还有半臂的距离,高哲忽然一扬眉,侧目:“小郡主?不是病了?”
高伤一怔,本能地随着他的话转头,下一刻意识到不对,回手伸出长杆,他出手要快得多,可到底耽误了时间,两根长杆同时挑起帷帽,只见帷帽飞落,露出下面一张略带了几分迷茫的俏脸,耀眼的宫灯,丝毫也无法掩盖那张脸上绝代倾城的颜色。
高哲微微笑起来,笑得十分纯良无辜:“啊,我看错了。”
第五十九章 逗趣
“……”
高伤一口气憋住,上不去下不来,好半晌,才轻轻把竹竿收回,慢慢勾出一抹笑:“我必须承认,你这人还真是讨厌。”
高哲又笑了。
“多谢!”
高伤这位飞将军,向来是个冷静人,他二十一岁就能做忠王府虎贲军的首领,可不是个容易犯浑的,怎么想也不会随意去得罪一位,他的主人正处于不知该拉拢,还是要消灭的男子。
他今日直言直语,必然是早知道高哲不会因此生气,也说明他重视高哲,早早进行了调查。
能让飞将军费心思查探,难道还不该道谢?
这俩人逗咳嗽,春意茶楼这边可傻了眼,只有一盏宝塔灯,现在有两个人同时掀起女孩儿的帷帽,更为难的是,俩人还掀对了。
高伤可不管春意茶楼的烦心事,他的目光落在许薇姝身上,一触及退,脸上不可抑制地露出几分羞赧,哪怕是台下的围观群众,都能看得出他对姝娘不同寻常。
深吸了口气,高伤皱眉看了高哲一眼:“难道你是个高手?”
高哲:“……”
“看着确实不像,但除了内力深厚,眼力强于常人数倍,谁能在这样的夜里,在这样一群小娘子中间,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出……她?”
高伤的神情间多多少少隐藏了一点儿困惑。
高哲略微沉吟,低声笑道:“或许是因为,我根本不必用眼睛……”
他的目光在许薇姝身上流连,那是一种真正的温柔缱绻,台下的人看不到,但看到的人,例如高伤,几乎忍受不了突然而来的颤栗。
“……所谓相思使人瘦,我想她想的九日内瘦了十斤,要认出她,何必用什么眼睛?”
高伤顿时无语。
而且——他妈的这混蛋还真是瘦了一大圈儿!
作为奉命执行监视任务的飞将军,是亲眼看着这人一点一点消瘦下去,还是不知原因的,茶饭不思,莫名瘦了。
许薇姝:“……”
大约也只有当事人,许薇姝姑娘能听懂这人的言下之意——喂喂,再不投喂,你就要变成杀人凶手!
许薇姝叹气,所以,她还是老老实实站在一边做一只安静的美女子,别搀和进男人们展现羽毛的游戏里去比较妥当。
说了几句话,高伤忽然一跃而起,转眼间便取了那盏半人高,精致到极处的宝塔灯,举到许薇姝的眼前。
“送给你。”
声若蚊蝇,细小到可怜。
许薇姝:“……”
话说,她要不是还有点儿力气,真要是孱弱的闺阁千金,这么重的灯往怀里一塞,非得被压趴下不可,就是她能拿得到,一盏宝塔灯,也把她整个人都给挡住了。
所以哪怕高伤低着头蹭一下钻入人群消失不见,她也来不及道一声谢。
反而是人家高哲做好人,把侍卫拎过来,让侍卫帮忙拿灯,自己做护花使者,护着许薇姝离开。
深吸了口气,高哲的脸上隐约露出一点儿惬意。
许薇姝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幽香,不是脂粉的香气,说不出是什么,但是只要闻见,就会觉得口水横流,肚子也咕咕直叫,这种感觉,高哲已经有十几年没有感受过,还真是新鲜的很。
不徐不疾地走着,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一直把许薇姝送回她家侍女下人身边,让袁琦将宝塔灯好好安放在他们的马车上面,才彬彬有礼地告辞而去。
宝琴看了高哲的背影好半晌,纳闷道:“长得确实挺俊美,但形容消瘦,肤色苍白,不妥不妥。”
她最近也是为自家小娘子的婚事发愁,愁到日思夜想,见到个郎君就要分析一二的地步。
这边儿热热闹闹,傻了眼春意茶楼,连掌柜的都出来抹了把冷汗。
“万事大吉,好歹没闹出大事儿。”
店小二也点头:“就是高伤高公子有些点儿背!”
他们这些人都知道,虽都说宝塔灯是茶楼制作的,但其实并非如此,今年的宝灯,乃是人家高伤高将军花费了好些时日,亲手制作,连上面的仙女图,也是高将军的手笔。
本来是为了讨佳人一笑,结果临到头上,让旁人插一脚,想必高伤也挺郁闷。
幸好结果不是特别糟糕,宝灯还是到了他想送的人手中。
店小二假假地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掌柜的,你不觉得宝塔上翩翩起舞的仙女,和人家姝娘长得神似?”
许薇姝却不知道还有那些隐情,懒得理会叽叽喳喳的小丫头,斜了一眼还立在不远处看热闹的毛孩儿,给他使了个眼色。
毛孩儿便利利索索地钻出人群,一溜烟跑到许薇姝眼前,笑眯眯地双手奉上自己的本子。
“姝娘,我们打探到一点儿夜行人的消息,您看看,就记在四十五页。”
他的本子是个牛皮纸封面的小本,只有巴掌大小,里面的纸张都是平日里做功课剩下的,他自己裁好缝好,收在身边,每逢从市井之中打探到有趣的消息,再不然从宝琴那儿搜集到豪门大户的秘闻,都要记录下来。
许薇姝本对他这种毛病颇有微词,主要是以前还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看了不少小说,但凡是有这类毛病的,只要不是消息贩子,就大部分是反派,还个个下场凄惨。
奈何毛孩儿就是喜欢八卦,还喜欢记录,许薇姝只好随他去,不过还是教给他使用各种暗语暗号,千叮咛万嘱咐,不许乱来。
这小子年纪还小,功课又繁重,到没惹出什么乱子,最多在市井之中打探点儿小道消息,许薇姝也就放了心,干脆就由着温瑞言开发这孩子的特长。
前些日子,因为许薇姝的大舅舅偶然提起夜行人,大概是有些关系,她便提了一句,想知道点儿夜行人的情况。
没想到毛孩儿还真去打听了打听,许薇姝摇摇头,打开他的本子看了一眼,所谓消息,也就是些简单的介绍,大路货而已,不过总结归纳的还行,看来毛孩儿在读书做文章上,也不是没有天分。
第六十章 下厨
夜行人,本是隶属于皇帝陛下的特务机构,由皇帝亲自挑选培训的暗卫组成,分为内司和外司,内司有天、地、玄、黄四旗,外司有黑、白、红、蓝四旗,具体的人员构成,组织结构都无人所知,只知道现任皇帝上位之前,夜行人便划拨给齐王指挥,后来齐王谋反,夜行人组织也自行解散。
据说,当年的‘夜行人’大部分散去各地,自谋生路,也有一小部分投了忠王,义王。
就是些套话,没什么有用的东西,当然,真正有用的东西,许薇姝家的小孩儿,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查得到。
她曾见自家那位大舅满脸感慨地说——夜行人监察天下不义之事,对世上掌控权力的贪官污吏是一个极大的震慑,如今烟消云散,实在可惜!
只因为这寥寥数语评价,许薇姝才有点儿好奇,却也没想着真能弄清楚一个秘密组织的始末。
到是毛孩儿私底下没少羡慕那些‘夜行人’的‘潇洒’,看样子如果有机会,他都想加入。
哎,真是个笨蛋……熊孩子!
叮嘱熊孩子莫要让街市上的拐子给叼走,许薇姝便带着婢女下人,继续赏玩。
半路,许薇姝还瞧见许爱丽的马车,家里这位大姐姐似乎没有什么游兴,整个人都心不在焉的模样。
肖氏已经开始为她选择夫婿,按照宝琴的说法,候选人不是很多,有一部分大家族的庶子,还有几个是国公爷目前正准备拉拢的寒门子弟,但多多少少,总有不足之处。
许爱丽到像是认命的模样,这几日呆在屋子里养病,深居简出的,听说还开始绣起嫁妆来。
许薇姝见她确实想一个人静静,就没过去打扰,带着小丫头们一路玩,纵容她们也得了好几盏花灯,好歹不负此佳节良辰。
“啊,又是君卓!真讨厌!”
宝琴刚得了盏灯,抬头便看到君卓立在桥上,他身边的侍女正拿着帕子替他擦拭额头上的汗水,顿时扫兴,嘟了嘟嘴。
许薇姝失笑:“大大方方过去便是,咱们不和他搭话,却也无需躲避。”
说来奇怪,明明夜市上人挤人,连正脸也不一定能看得清楚,许薇姝她们却三次偶遇了这位状元郎。
要不是知道不可能,许薇姝说不得都得怀疑,状元郎是专门跑这儿和她偶遇来着,实在是那位看过来的目光,虽然清清淡淡,存在感却强烈的惊人。
没办法,有些人你即便不喜欢,在人群当中,你第一眼,也只能关注他。
许薇姝没多理会,领着家里人玩到尽兴,一直到夜市散了,一行人才回家休息。
君卓也没和她交谈,一低头间,脸上的神情多少有一点儿复杂。
他的侍女阿碧微微一笑,压低声音道:“公子爷,薛娘子在春意茶楼等您。”
君卓脸上的神色一暖,低声笑道:“走吧。”最后看了一眼国公府的马车,扭头而去。
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君卓从没有后悔,也不会让自己的后悔。
许薇姝的马车顺顺当当回到家门口,四个下人抬着宝灯回府。
一路上招来无数羡慕的目光。
许薇姝也扫了灯座一眼,若有所思,那是个莲花灯座,宛如玉质,晶莹剔透。
别人也许看不出,她却觉得,此灯哪里都好,就是底座上的梵文有些多余,虽然有这些梵文装饰,整个宝塔灯更显得神秘,可通体的感觉就是不大对。
只有许薇姝一个人较真,别人都说,这盏从茶楼得来的宝塔灯,实在很美,也很大,丫鬟下人们瞧着都很欢喜。
“小娘子,要不要收回库房?”
宝琴着迷地盯着宝塔,轻轻碰了碰,灯塔转动,里面的仙子便随风而舞,舞姿曼妙,吓得她一缩手,啧啧称奇。
许薇姝沉吟片刻:“还是罢了……”
她还是觉得,这东西要是就此压箱底,未免浪费……可挂在院子里,又有显摆的迹象。
如今府里小娘子们之间的气氛刚显得融洽些,许薇姝也想着低调点儿,再说了,还有个肖氏在,也就别刺激她。
送给老太君到是个好选择,但刚刚送过去,老太君看了看新鲜,原封不动又给她送了回来,还说这琉璃灯制作的手艺很难得,她一老太太拿着未免浪费,非让许薇姝自己把玩。
最后没辙,许薇姝稍微一考虑,干脆直接挂自己卧房,反正她在卧室读书写字的时候多,挂一大灯,颇有二十一世纪吊灯的风格,瞧着漂亮,又很实用,且是私密地方,没什么客人进门,也就不至于过于显眼。
就是有一点儿麻烦,因为这灯点亮了之后,又是琉璃所造,坠的珍珠流苏更是名贵,珠光宝气的,令秋爽斋几个丫鬟打扫起来束手束脚,连耗费的时间也延长了一倍。
反正不管怎么样,许薇姝得了宝塔灯,自然是挺开心,第二日便兴致勃勃地下厨。
过年了,厨房里准备的新鲜吃食一大堆,毛孩儿他们一口气给她送来好几筐江鲜。
许薇姝最爱那几条黄鱼,还活蹦乱跳的,特别的新鲜,在清水中喂了几日,已经吐干净尘沙,她便选了两条,处理干净,切成小段儿,又用吉水特制的酱酒郁了半个时辰,小心沥干,在锅里爆炒。
她一炒,那香味扑鼻而来,十里飘香,连秋爽斋外的下人们闻见,也是口水横流。
再用豆鼓,甜酒,秋油滚了滚,加入卤汁,汤汁,再加上点儿瓜果和姜块儿收汁,做好摆盘,雕了两枚萝卜花放上去。
一看便是色香味俱全。
许薇姝自己一尝,满意地点头,口感浓郁,滋味十足,至少在这个大殷朝,绝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用如此多的调料,做如此美味的黄鱼。
府里果然是人人大爱。
就是消耗的太快了,宝琴每次帮自家主子端菜,都忍不住翻白眼,即便是那位‘老顾客’给的银钱越来越多,连宝琴自己得的赏钱,都够她置办一套价值不菲的头面,可她还是觉得亏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