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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姝全文阅读

作者:弄雪天子     国姝txt下载     国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三十九章 小城

    “胡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都这么大了,怎么可能不娶亲?当年要不是你爹爹和大哥去得早,你早该成家立业。”

    徐老娘年轻时就是个急脾气,年纪大了好些,可如今正意气风发,早年的脾气到又变回来。

    徐峰是孝子,在这方面实在拿自己的亲娘没辙。

    老太太特别积极地给他寻找未来妻子,简直要把整个宁县的好姑娘都数个遍。

    不止如此,老太太还学着人家大户人家的夫人们一样,开起什么赏花宴,专门邀请大姑娘小媳妇参加。

    徐峰是相当无奈。

    “娘,您就别操心我了。”他一想到如今安王面临的局势,哪里还有心思计较这个儿女情长。

    “您要是真有心,不如想想大嫂,大嫂还年轻,我小侄子今年才六岁,真让她就这么守寡,您老人家忍心吗?”

    徐老娘顿时板起脸,脸上露出几分愁绪。

    虽然那是她的儿媳妇,可那是她大儿子的童养媳,从小当闺女养大的,和儿子比,自然不算什么,可除了儿子之外,她也是真心心疼儿媳妇。

    如今儿子去了,儿媳还年轻,她到觉得该给这孩子另外寻一条出路。

    大殷朝向来不忌讳再嫁,连三嫁的都有不少,但还有儿子的,出嫁的到不多了。

    “哎,咱们小山他娘也不容易。”

    老太太想,儿媳妇肯定舍不得孙子,可二十多岁就守寡的人是什么样,她也不是不清楚,早早地就生活得和老太婆似的,日子不好过。

    “咱们家现在条件也好了,将来要是有合适的,不如就让你嫂子招个愿意上门的,你嫂子能干……”

    徐峰松了口气,总算是岔开话题,暂时分散了下自家老娘的注意力。

    娘俩正说话,外面就传来一声招呼:“徐家嫂子可在?”

    徐峰起身,见来的是当年他们徐家的老街坊,杏花婶子还有她的小儿子,正在门口站着。

    徐家现在雇的个小丫鬟兰芝连忙过去招呼,把人领进门,杏花婶子没进来就先笑了:“老嫂子如今可真是好了,咱们大峰有能耐。”

    徐老娘大喜。

    这是老街坊,当初他们回家就去寻过,就是听说杏花婶子跟她大儿子迁到府城享福,一时间到没找到,她还有点儿失望,这会儿对方居然找上门,自然是非常高兴。

    把人让进屋坐下,徐老娘才问了问情况。

    当年江南战乱,杏花婶子他们家的房子也被烧毁了,幸好她大儿子是个能耐人,把娘和小弟都接了去,眼下是听说徐峰在外面发达了,要为主家招工,招收会手艺活的匠人,给出的工钱特别高,而且还有什么福利待遇,这才动了心思上门看看。

    “咱们是自家人,老嫂子,我可不糊弄你,看看,这是我小儿子,也是自小就随他爹学木匠活,如今他爹去了,他这手艺可不差,大峰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了解,知道他绝不会坑人,就让他收了我这小儿子吧。”

    杏花婶子这么一说,徐老娘也怔了怔:“妹子,我家大峰招收人手,那是要去靖州的,那地方你也该听说过,远得很,这要不是过不下去的人家,怎么舍得背井离乡?”

    徐老娘可是知道,自家这个街坊家里不算富裕,但也很过得去,她大儿子会做生意,在府城开了个绸缎庄,生意很是不错,就是战乱时节受了点影响,可想来也不至于伤筋动骨。

    杏花婶子愣了半晌,犹豫了下,才稍微提了句:“老二长大了,总不好让他和他大哥过一辈子,当家的早去,也到了分家的时候。”

    徐老娘一听就明白,怕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徐峰就点头应下:“婶子你别急,先让我虎子兄弟把名报了,到时候让他随着队伍去靖州就是,您也别担心,看看我,我去靖州才多少日子,现在就积攒下这么一大笔家业,那地方可不是以前的穷乡僻壤,正需要好手艺的匠人,我虎子兄弟过去,绝对不吃亏。”

    “好,好。”

    杏花婶子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喜色。

    徐老娘没让杏花婶子走,留她吃了顿晚饭,还给她收拾了些从靖州那边带回来的皮毛。

    送走了客人,娘俩就面面相觑。

    靖州那边是安王的老巢,忠王到插不上手,可因为忠王软禁了前太子的事儿,那边一切活动暂停,连商队都不再外派,徐峰答应杏花婶子的事儿,如今不说是镜花水月,可一时半会儿却也难成行。

    可这话要是说出来,就显得敷衍,想来这位老街坊也不可能听得明白,只能先应付过去,徐峰到是很相信自家的主家,在他看来,就是上面闹得再凶,他主子也是皇孙,那是正经的皇亲,大不了退回靖州去。

    他觉得在靖州的时候反而自在。

    这会儿,许薇姝正像个普普通通的富贵人家的夫人一样,带着随从向江南而来。

    洞箫山上的动静越来越大,忠王的人已经深入内部,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为了安王府来的,可许薇姝确实不敢冒险。

    那位安王爷也终于发出密信,只有寥寥数字,笔调轻松得很,说自己和万岁在一起,一切安好,各地的军队已经都收服,很快就能重回京城,只京城最近不大太平,她可去江南暂住,欣赏湖光山色。

    虽然信特别特别的短,但许薇姝还是松了口气,方容在里面用暗语暗示了下,那位万岁爷准备立福王为太子,同时立安王为太孙……

    这里面不知道发生了多少争斗,可方容既然敢说这句话,怕是已经确凿无疑了。

    消息传出去,怕是会天下震动吧。

    “娘娘,咱们还不如回靖州。”

    许薇姝是高高兴兴去江南,无论去几次,江南的山水还是极具诱惑力。

    玉荷她们那帮丫鬟却个个担心,对她们来说,还是自己的地盘更安全。

    在靖州,安王府一呼百应,老百姓们都愿意替王府拼命,村子里训练出来的民兵个个都能和精锐士兵较量,还不知道哪个更训练有素,换到江南,万一出事可是麻烦。

    许薇姝失笑,也不多劝,她们抱怨几句也就算了,做下人的,本来也不能替主子做决定。

    正说着话,宝琴就气鼓鼓地过来,恨恨道:“娘娘,我看那个什么雯姑娘是真疯了,她居然打孩子,孩子才一个月!”

    许薇姝皱眉,隐约听见不远处传来婴儿撕心裂肺的哭声,哭得人心里瘆的慌。

    她想起前几日见那个雯姑娘,那小姑娘瘦得都脱了相,目光呆滞,脾气急躁,一说话就刺人,也不知道肚子里藏了些什么秘密,逼得她快要崩溃。

    “算了,她不想养孩子,让人把孩子抱到我这儿来,路上看看能不能找个好一点儿的奶娘。”

    许薇姝一开始没想让人家娘俩分开,可眼下赶路,真不是闹事儿的时候。

    万一出了问题,太耽误工夫。

    宝琴应了声,没一会儿,孩子就被抱了过来。

    她早觉得自家主子应该把孩子养在身边,庶女给当家夫人养,那是抬举。

    孩子过来的时候,抽抽搭搭,哭得脸上涨红,可怜巴巴的,许薇姝一接过来,轻轻哄了哄,这孩子就慢慢地止住哭声,眨巴着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盯着人看。

    许薇姝一笑,拿着奶瓶喂她。

    球球也过来蹭来蹭去,许薇姝干脆也塞给它一个奶瓶。

    小东西两只前爪抱住,眯着眼睛喝羊奶,这羊奶没什么腥味,特别浓香,球球和小白都喜欢。

    奶瓶还是许薇姝拿玻璃瓶子改装的,本来是个放在掌心里把玩的小花瓶,让她封了口儿,套上一个竹管,虽然比不上真正的奶嘴,稍微硬了一些,但也能凑合用了。

    小婴儿的饭量很大,底下人就多准备了几个瓶子,轮换着用,要不然她哭声震天,也让人头痛。

    “小囡囡,你的饭量也太大了,再喝下去,怕是要再养一只羊才够你喝的。”

    小家伙一个月之内,就长开了眉眼,生得很漂亮,大约是长了爹娘的优点,大大的眼睛,双眼皮,小鼻子小嘴巴,肉乎乎的,实在可爱。

    宝琴她们这些人,面对这么个女娃娃,也很难讨厌得起来,真不知道那个当娘的有什么好不满意。

    许薇姝哼着歌喂孩子,宝琴和玉荷都来帮忙,到晚上停下来生火造饭,就听那边伺候雯姑娘的丫鬟过来回禀,说是雯姑娘又迎风流泪。

    “娘娘,她就坐在那边的树下面,也不吃东西,只知道哭,哭起来还没完没了!”

    丫鬟都头痛,一开始的时候,雯姑娘还在月子里,她们也着急,拼命劝,说了一大堆坐月子不能哭的话,偏偏这位连搭理都不搭理一声。

    许薇姝也是哭笑不得,她连在小说里也没见过几个这样的极品女人,实在想不出应对之策,还是见了方容,把这个……娇贵女儿家扔给他处理,就万事大吉了。

    “都避着点儿,不要管了,别忘了盯着她吃饭,让她多喝点儿水,哭得太多,肯定缺水。”

    许薇姝笑道。

    宝琴:“……”

    他们一行人走得不慢,没多久,换了船,很快就到了地头,宁县在江南属于偏僻小县城,不会引起太多的关注,许薇姝只说她们是回乡省亲路过,因为水土不服,身体不舒服,便打算小住一段日子,等娘家兄弟来接,到也不至于引人怀疑。

第二百四十章 好女

    徐峰手脚麻利地抱着一大抱柴火,搁在小厨房外,所有柴火都让他收拾得十分整齐,粗细相当,用起来方便的紧。

    宝琴笑眯眯道了谢,又往他手里塞了一篮子绿豆饼。

    徐峰忍不住捏了一块儿吃,塞进嘴里脸上就不觉露出个甜醉了的表情来。

    这绿豆饼明明只是普通的点心,可府里厨娘的手艺真好,甜而不腻,好吃得让人的心情都跟着飞,他好长日子没吃到,早就想念得不行。

    刚一进家门,就被他娘亲和嫂子一把抓住,饼也被夺走扔到一边。

    “大峰啊,那新来的客人都是些什么人,我看着没有当家的,你可别动花花肠子!”

    徐峰脸一白,连忙向外看了看,见外面无人才放下心,砰一声关门,头上都开始冒冷汗。

    “娘,您可别瞎说,我偷偷告诉您,您别往外面传,今天来咱们宁县的这位,就是安王妃,王妃娘娘!”

    这话一出,徐老娘也吓了一跳,差点儿没把手里的碗筷扔下。

    徐峰怕解释不清楚,再得罪了贵人,只能含含糊糊地说王妃打算在宁县住一阵子,可却不喜欢外人打扰,所以不能暴露身份。

    他母亲满头雾水,实在弄不明白那样的皇亲国戚,为什么要到这等穷乡僻壤小住,还是他那侄子天真活泼,想得少,捂住嘴笑呵呵地道:“知道了,叔,这就叫微服私访,我一定谁都不告诉,连小山,小花他们也不告诉!”

    徐峰这才松了口气。

    许薇姝他们一行人租住的房子,就在徐峰隔壁不远。

    宁县上好的宅子大部分都集中在这一片,大部分都是县里有头有脸的人家,可她们这一群人,还是看起来不一般的很。

    主要是连下人都是识文断字,斯文有礼,穿的衣服别人家过年恐怕也舍不得做上几身儿,马是难得一见的好马,得有数十匹,随行的家丁更是瞧着不同凡响。

    周围的人又不是瞎子,自然知道这来的是个贵人。

    一时间,找借口上徐峰他们家串门的人又多了,主要是人家贵人瞧着不好交际,大门紧闭,又不熟悉,邻居即便是好奇,也不好随意登门。

    这日,正值午后,太阳的火力略有些足。

    许薇姝让人煮了一大锅酸梅汤,顺便让宝琴给徐峰他们家送一份过去。

    自从在宁县安顿,徐峰可没少帮着干活,那些零零碎碎的杂活,侍卫们做不好,还是要他动手才行。

    别看这些侍卫刀剑功夫了得,可劈柴挑水之类的琐事,他们做起来就比不上人家徐峰娴熟了,明明人家是正正经经的读书人,他们是武人。

    大殷朝向来是穷文富武,练武之人家境都好,方容身边的精锐侍卫,个顶个都有个好家世,有那么几个,还是侯府出身,只是大部分是庶子而已。

    这些富贵公子哪里做过下人的差事,徐峰算帮了大忙,许薇姝也想着他,但凡家里做了好吃好喝的点心,都忘不了多送几份儿过去。

    宝琴拎着铜壶,客客气气地和徐老娘还有两个邻居说了几句话,便告辞。

    她一走,邻居家一个姓宋的娘子,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半晌,才吐出口气道:“哎哟,真看不出来人家是当丫鬟的,瞧瞧那衣服,这一身绸子我别说穿,见都没见过,还有她手上的金镯子,也不知道上面镶嵌的是什么宝石,瞧着真精致。”

    “你就知道看衣裳首饰,人家那姑娘的品貌,我看连咱们宁县县令的闺女也比不上,瞧瞧人家说话,走路的模样,刚才我一时都不敢抬头看。”

    徐老娘的眼睛也是亮的,忽然想起这几日自己那个儿子天天往人家娘娘那儿跑——莫不是相中了王府的丫鬟?

    怪不得县里那些个好姑娘,他一个都看不上。

    在王府住得日子久了,恐怕眼光还真得高很多。

    如今徐老娘不比以前,年纪大了,心里存不住事儿,送走了客人,就不免有点儿心不在焉。

    徐峰晚上回家陪自家老娘吃饭,吃着吃着,就见他老娘一个劲儿地瞥自己。

    他想了想,憋住不问,果然,没一会儿,徐老娘自己忍不住了,神神秘秘地道:“大峰,你跟娘说实话,你是不是中意了王府的哪个丫鬟?”

    徐峰一怔,脸上登时就红了一片,张了张嘴,想说哪有的事儿,可却支支吾吾没说出口。

    当年在靖州,他们这些王府的文书,大部分都是年轻的男人,最年长的差不多也就三十岁左右,凑在一块儿,难道还能不说女人?

    说的最多的,怕就是王府里的丫鬟宫女,一个个都是好品貌,无论哪个,若是能娶回家,肯定是好事。

    徐峰也是个男人,同样偷偷摸摸地想那些鲜亮的女孩儿。

    有一日,王妃身边的宝琴姑娘给他们送茶点,顺手指点出他账目的一个错误,他当时也不知怎么回事儿,就觉得宝琴姑娘长得好,身段好,学问好,哪儿都好!

    想到此,徐峰叹了口气。

    以他的身份,求一个王府的丫鬟不难,可宝琴姑娘那是王妃娘娘的心腹,带在身边认认真真调、教的,将来嫁出去,就是嫁给个四五品的大官,也不是不能配,嫁给自己,怕是委屈了。

    他们那群文书里,若说谁有本事娶到王妃娘娘身边的宝琴和玉荷这样的大丫鬟,唯独卢玉衡有可能。

    人家卢玉衡先别说相貌,单单身份,就不是他们一帮泥腿子能比的,人家可是正正经经的世家子。

    徐峰心里头到是知道,自己求宝琴怕有些难,可人心中的想法,又岂是能轻易改变?

    他再见宝琴,不免露出点儿行藏。

    这是自己的儿子,徐老娘一看便明白了,不免皱了皱眉,她到不是觉得人家王妃身边的贴身大丫鬟配不上自己的儿子,只是也觉得希望不大,怕儿子伤心。

    母子两个都存了心事,自然而然就对宝琴多了几分关注。

    许薇姝的眼睛可毒辣得很,随意一照面,便看出来,不觉失笑摇头。

    她家宝琴虽然说过不肯嫁人的话,可徐峰如果真有心,成全他们两个也不是不行。

    反正现在算是隐居乡野,又没什么正事,再和方容接上头之前,许薇姝觉得自己尽可以做些闲杂事,打发时间。

    那边,宝琴和玉荷这么漂亮的女孩儿出没,可不只是徐老娘和徐峰长了眼睛。

    徐家的另外一个邻居,主人家姓李,是商户,在县里开了一家酒楼。

    他们家的儿子是个鳏夫,打算续弦,但宁县那些好人家的女儿,哪里愿意去做继室,那些愿意做的,李家还看不上,最近几日,正好碰上宝琴去他们家送见面礼,李夫人一眼就相中了。

    因为徐峰对外说,许薇姝和徐家沾着亲,李夫人便打算到徐老娘家探探那一家的底细。

    她来的时候,她男人特意让她拿了四色礼物。

    徐老娘一开始也不知道这位的打算,她接待客人也接待熟了,到没多想,结果没说一会儿话,李夫人就把话题往人家王妃娘娘身上引。

    “……说起来,你们家这亲戚也真是挺奇怪的,那么漂亮的娘子,一个人出门,她男人也放心?”

    这话,隐约有点儿担心许薇姝不是正经人家。

    徐老娘吓了一跳,连忙解释了几句,只说许薇姝是京城的贵女,人家京城的规矩和江南不同,女子带齐了人马,也能出门,又不敢解释深了,怕传闲话。

    也幸亏许薇姝的气派实在不俗,哪怕是俗人见了,也不敢诋毁半句,李夫人也就是确定一下而已,她要给儿子求娶人家家里的丫鬟,总不能连个底细都不问。

    没想到这下子把徐老娘给吓住了。

    正好,宝琴拿着一篮子小鱼干过来追球球,球球跑到徐家来,李夫人看宝琴喂猫的鱼干,迎风就散着浓郁的香味,再看她头上的梅花簪,工艺精致,上面的宝石熠熠生辉,怔了一下,面上更是满意。

    这绝对是富贵人家!

    李夫人特别满意,回去打算找个媒人去说媒。

    这边还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有人打宝琴她们的主意,再正常不过了,以前是藏在高门大院里,无人得见,真见到人,这样风华正茂的姑娘,没人相中才奇怪。

    此时,许薇姝她们到没注意这些,她正想着赚点银钱。

    这一次长途跋涉,开销实在不小,她不爱吃山珍海味,可是对生活品质的要求挺高,真要她和周边普通百姓一般过活,那她带来的银钱花一辈子也绝对花不完,可那是不可能的。

    如今既然安顿下来,或许不应该坐吃山空,置办个铺子,做点儿小生意也不错。

    安王府虽然在江南有不少产业,连许薇姝也有。

    她和内府做生意,早做遍了大江南北。

    奈何她就算信物在身,只要不想太过引人注目,还是别随便联系那些产业为好。

    至于比较隐秘的产业,只要不是迫不得已,更不该联系,万一要是因此暴露,她可吃亏。

    如今闲来无事,做个生意,开个店,哪怕其实赚不到什么钱,但只要能稍稍弥补一下开销,就是件挺不错的事儿。

第二百四十一章 情书

    只是究竟做什么生意比较合适,许薇姝一时也想不起来,懒得动这个脑子,便鼓动宝琴、玉荷那些丫鬟,多去和街坊邻居打打交道,探听下民生,好给她找一点儿灵感。

    灵感找不找得到还不清楚,不过,这法子在安抚手下人心方面,确实有奇效。

    玉荷她们拎着礼物四下走访了两日,周围的邻居就都不把她们当外人了。

    闲话家常时,也会找这帮丫头一块儿,时不时凑在一处做做女红,说说八卦,整天热热闹闹的,大家伙有事情做,初来江南时那些忐忑不安都淡去。

    宝琴和玉荷妆容精致,衣着漂亮,为人更是大大方方,说话温和有礼,周围的姑娘家都爱和她们两个一起玩儿,几乎很短的时间,大家就熟悉起来。

    这日,宝琴就招待一群小丫头到偏院里做女红。

    宁县晚上的娱乐少,老百姓们都舍不得电灯,许薇姝她们如今也学会节省了,不过最多就是把一到晚上,满院子电灯,改成只在屋里点而已。

    王府的灯烛自然好用,照得屋子里亮堂堂的,这帮小姑娘来过一次,就天天踩着点儿报道。

    这日,天气忽然阴沉下来,屋子里顿时有些闷热,连带着这帮小娘子都有那么点儿心情憋闷。

    好些小娘子都懒得做活,一个个拿着蒲扇拼命扇风,扇了半日也不见怎么凉快。

    “听说了没有,茜妞儿昨天又去找孙秀才,结果让她爹给抓住,关去祠堂罚跪。”

    茜妞是宁县大户张家的小女儿,在本地可以说是名门千金的级别,比起县令大人的千金,也差不到哪儿去,而且脾气好,性格好,温柔娴淑,在县里非常有名。

    孙秀才也不是一般人,小地方读书人比较少,哪怕是个秀才,在普通老百姓眼里也相当了不得了。

    就算将来科举不顺利,当个教书先生,也比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哈哈农民们强些。

    只是他读书这些年,家里钱都花得差不多,去年还把仅有的二亩地卖了出去,张家自然是看不上眼。

    偏偏他又和茜妞算是青梅竹马,关系不错,茜妞常常去给他送点儿米面粮油,照应他的生活,宁县这地方,礼教方面虽然不比江南大城市更严格,要宽松些,可也不可能由着单身男女私下里相处,一来二去的,就有人说闲话。

    张家自然不高兴。

    其实要怪张家生意做得大,招人嫉妒,当家又是个直脾气,经常得罪人,这才招来流言蜚语。

    流言对女孩儿家的名声伤害非常严重,如今怕是茜妞自己都着急了,好些日子没有露面。

    虽说宁县是个小城,在江南都算民风淳朴的,这些小娘子们的性子多偏向柔和,可也有几个大嘴巴,喜欢说别人家闲话。

    这会儿说这话的这个女孩儿,也姓徐,叫徐秀秀,她姥爷做豆腐做得好,生意不错,家里也种了几亩地,算是徐峰他们家里没出五服的亲戚。

    按照辈分,女孩子要叫徐峰一声堂哥。

    虽说两家以前关系不怎么样,可殷朝注重宗族,当日徐峰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祭祖,也去族老家拜访,到现在,他们也算是徐家最出息的人家了。

    徐家本也不是大户,虽然族亲不少,可大部分都是普通乡下人,族长家到有几十亩地,算是族里最顶尖的人物,现在徐峰到算是数一数二的人家了。

    所谓穷在闹市无人知,富在深山有远亲,徐峰一发达,来攀亲戚的人就越来越多,徐老娘好热闹,也是个好人,但凡亲戚登门,总要帮衬一二。

    徐秀秀就经常过来,每次回去都不会空手,这小姑娘品行没多大问题,就有一点儿毛病,爱说闲话。

    其实要玉荷她们说,说闲话可是个大毛病,多口舌在哪儿都不讨人喜欢,只不过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也没必要帮忙教导,反正他们再江南也就是小住一阵子而已。

    大概在座的女孩子们都知道她这点儿毛病,再加上平日里大家也不是没和人家茜妞打过交道,知道对方是个特别规矩的女孩子,对这些不怎么相信,就没搭理。

    徐秀秀自己唱独角戏也没什么意思,没多一会儿就耷拉下脑袋不叽叽喳喳了。

    坐了片刻,玉荷和宝琴看了看时间,就起身叮嘱小娘子们慢慢做活,她们去喂一下家里的小祖宗。

    玉荷她们是当丫鬟的,自然不能整日闲着,这也是畅游的事儿,大家伙儿连忙让她们随意。

    本来就是到人家家,总不好耽误人家做事。

    女孩儿们都知道,玉荷口中的小祖宗,是她们主人家养的一只猫和一只狗。

    徐秀秀撇了撇嘴,低声道:“真是会显摆,喂个猫,还天天喂鱼,喂肉,那只狗一天要吃四五顿,次次都是肉骨头,瞧那肥肉,焦黄流油,连人都吃不上,到整日喂狗。”

    “前几次我碰见玉荷姐姐给她们夫人送饭,结果送去一碗凉拌野菜,还有一碗糙米粥……我家都好些年没吃过那种东西了,他们家别不是打肿了脸充胖子!”

    旁边一个小娘子连忙斥了句:“胡咧咧什么,人家京中大户,吃惯了山珍野味,还不兴人家吃点儿清粥小菜?”

    其他人都没说话,不过,在这方面到觉得徐秀秀说的不错,总觉得玉荷她们主家有点儿造作,或许真是肚子里油水太多,吃肉不香,吃野菜到觉得清口。

    别看徐秀秀说话不好听,可她脸上的表情瞒不过别人,若是许薇姝瞧见,肯定得调侃一句这是羡慕嫉妒恨呢。

    别的且不说,人家家丫鬟的气度都比县里的官家千金好,人家吃个点心,那是半点儿渣滓都不会掉,听不见一丝的动静,更别说露出牙齿。

    她们加着小心都做不到!

    这样的人家,恐怕就是日日喝稀粥,说不定大家伙都要猜测,人家熬粥用的水是不是仙露!

    徐秀秀会对和她八竿子打不着,而且几乎可以肯定,将来绝对没有交集的许薇姝,有那么一点儿微词,到不是一点儿原因没有,主要是她也到了该出门子的年纪,家里人为她发愁,她看上的人家,都不大可能娶她过门,偏偏那些人家,时不时找人去探问别人家里的丫鬟,那股子憋屈,估计只有她自己清楚。

    不过,女孩子的嫉妒心,有时候的确有那么一点儿杀伤力。

    一转眼的工夫,许薇姝在宁县已经住了十几日,方容没有露面,也没有具体的消息,不过,她也不担心,那家伙一向谨慎,既然都来信暗示事情马上就过去,想必过不了多久,一切都会进入正轨。

    这日,姝娘一边看书,一边拿了个雪白的狗骨头逗弄小白玩,球球趴在她膝盖上睡觉,宝琴就满头雾水地进门,手里还拿了一封信:“娘娘,这儿有您的信,已经检查过了,没有什么问题。”

    许薇姝愣了愣,接过来一看,信封上写得是许娘子亲启。

    字迹工整,就是有些软软绵绵,不是许薇姝喜欢的那种铁画银钩般的字。

    既然宝琴检查过说没问题,里面就是普通的信件,她随手就拆开来看了看。

    看了半天,她还是满头雾水。

    她大致上只能看出,这是首情诗,反正就是极力夸赞她的美貌,说自己已经茶饭不思,瘦了十斤,希望能见上一面,以解相思之苦。

    许薇姝怀疑这是封密信,里面应该有暗语密码之类的东西,可她破解了半天,就是破解不开,干脆就把王府的那些僚属,文书,比较精通这方面的人都叫到一块儿,商量来看看。

    一群王府里比较精英的僚属,拿着这封信分析了半天,什么都分析不出来。

    徐峰以前在靖州的时候,也学过这方面的知识,还是蹭课蹭来的,他本人特别感兴趣。

    这会儿什么法子都用过,根本破解不了,气得皱眉:“既然送到咱们这儿,就应该留下破解的线索才对,可怎么看,这就是一封普普通通的情书啊!”

    他这么一吵吵,所有人怔了下,都不说话了。

    许薇姝坐在屏风后面,眨了眨眼,也忽然有那么一点儿心虚,咳嗽了两声:“……解不出就算了,想必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她这才回过神,要是是方容递来的密信,不可能是陌生笔迹,自己也不至于破解不开……大约,真是一封情书。

    不怪她没往这方面想,主要是现在天天有情报往来,各种密码密信一大堆,她脑子都有些木,看见信件自然而然就往外面的消息上琢磨。

    王府的僚属们,更不会想到自家王妃会把情书拿来自己这儿破解!

    可实际上,这就是一封普普通通的情书,不过是个愣头青被忽悠了,才冒冒失失写这种东西。

    姝娘把信拿回去随手扔进装信的匣子里,心下有点儿怀疑应该是什么人写错了名字,或许是想讨宝琴和玉荷她们的欢心,结果一不小心弄错人?

    如此糊涂,怕也不是什么可以托付终身的人选!

    转头,许薇姝就把这事儿抛在脑后,只叮嘱阿生他们,尽量多搜集外面,尤其是京城方面的消息。

第二百四十二章 说媒

    时值六月,酷暑将至。

    徐秀秀坐在桌前,摆弄手里的一块儿米黄色的布料,比划了比划,打算做一件长裙。

    这料子是徐峰娘送的,柔软轻薄,颜色也好,应该是江南知名的布坊的好料子。

    “秀秀,秀秀。”

    她正捣鼓,外面忽然传来她母亲的喊声,“你这两天怎么不去你伯娘家?快去转转,我才蒸了一锅馍馍,拿去给你伯娘尝尝看。”

    徐秀秀一怔,半晌没动弹,脸上的神色略微有些不对劲儿,想了想忽然问道:“娘,我伯娘家没出什么事儿吧?”

    “你个死丫头,你伯娘好得很,赶紧的,收拾收拾过去玩,以前你不是挺喜欢出去,在家里闷着做什么!”

    徐秀秀的娘亲端着一盆馍馍进屋,招呼女人换衣服出门,每次女儿过去,随便拿一点儿东西就能换回好几倍的好东西来。

    她到也不是故意想占便宜,可老早就听说徐峰娘大手笔得很,还要给族里捐些地,想修建族学,让族中的少年们都能读书。

    这可不是什么小数目,光是每年的笔墨纸砚,给先生们的束脩,没个几十两甚至上百两银子,绝对下不来,那还是因为族中能读书的族人少,估计找不出几个,等过两年说不定开销更大。

    徐峰他娘既然能有这个心思,估计确实是发了财,家底丰厚,自己是正经亲戚,从她手里掏些东西又有什么不行。

    徐秀秀闻言踌躇了片刻,终于还是端着馍馍出了门。

    他们家离徐峰家有一段儿距离,不过宁县不大,到也不算很远,出门没多久,就看见摆着书画摊卖字画的孙秀才,脚步顿时顿了顿,脸上略有些尴尬。

    孙秀才到没看见她,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看书。

    宁县是小县城,买字画的人实在不多,他的生意也着实不算好。

    徐秀秀有点儿怕见这个大秀才,其实是因为自己可能闯了祸,前些日子,她和几个小娘子到许家去做针线活,想找玉荷讨几张新鲜花样子,结果许娘子大方得很,让玉荷和宝琴带她们去书房找自己喜欢的。

    当时有一大黑匣子,全是各种花样儿,除了叫不出名字的花,还有别的小动物,水果,植物,山水,样样好看,大家都挑花了眼。

    那小书房也极好,听说许娘子爱读书,每到一个地处,都要先弄出书房。

    她为人大方,连丫头们也能进去读书,书房里话本之类的有不少,笔墨纸砚,也由着丫鬟们用,桌子上还放了一本字帖,听说是许娘子亲笔写了,留给家里的丫头练字用。

    徐秀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忽然就觉得心里头难受的很。

    在别人家,一个丫鬟能随便拿雪白的纸张练字,可在他们家,家里有什么好东西也是弟弟们的,她自己,将来出嫁恐怕连份足够丰厚,有面子的嫁妆都不会有。

    一时间鬼使神差的,她脑子一懵,不知道怎么的就随手把一本字帖揣在袖子中,带了出来。

    后来玉荷她们还因为失了本字帖,很是伤心了两日,也有点儿担忧,幸好许娘子没当回事儿,处置自家的丫头。

    只是字帖而已,又不是旁的什么要紧物件!

    本来也确实不是什么大事,虽说女儿家的字儿似乎不该外流,因为江南风气如此,女孩儿家的东西都不许旁人知道,就说施红袖是江南有名的才女,可在京城到是名声远播,在江南却很少出门应酬,她的笔墨字画,也向来不会给外人看。

    要说字帖这种东西,还有识字的女孩子写来卖出去赚钱,丢了就丢了,没什么大不了,倒霉就倒霉在,许薇姝自己写字帖,又是写给自家丫头看,就不怎么注意,随便在上面乱写乱画,不光是画了球球,小白的肖像画,还时不时画一幅自己的Q小像,顺便教玉荷她们画着玩。

    偏偏徐秀秀想用这东西换一笔零花钱,就拿着字帖去宁县比较有名的书坊卖。

    孙秀才和几个宁县的读书人正好给碰上,许薇姝那笔字不用说,当年考女官时,就是书法第一,即便去考进士,只凭她这一手好字,就是足够的加分项目。

    这本字帖可是让这帮读书人画了大笔的钱,孙秀才家贫,东西没拿到手,到是一个姓柳的公子买下了东西,柳公子的性子豪爽,并不吝啬,见孙秀才他们喜欢,自然分享。

    徐秀秀赚了钱,虽然有点儿心虚,可也没太在意,却不曾想,孙秀才居然对写这个字帖的许娘子动了心,也怪徐秀秀那张嘴不老实,她就是习惯性地会胡说八道,这次也一样,随口就胡诌,说自己经常出入许家,怀疑许娘子可能是个弃妇,她男人不要她了,这才把人赶出家门,否则怎么留在江南不走?

    这丫头片子的一张嘴坏事儿,胡说八道,还说得头头是道,说得那个孙秀才当场就泪流满面,一个劲儿地咕哝红颜薄命,对许薇姝是千百般的怜爱。

    哭了半天,孙秀才忽然就决定,他要为许家娘子遮风挡雨。

    “这样的奇女子,不该是如此悲惨的下场!我要告诉她,她是好女人,有的男人不长眼,可我长了眼睛!”

    徐秀秀顿时傻了眼。

    她是死劝活劝,说了一大堆道理,甚至不惜诋毁孙秀才,直接就说便是人家许娘子真是个弃妇,怕也看不上他一个穷秀才,偏偏孙秀才不信,人家就是觉得,能写出一手正气凛然好字的女子,便是天下最好的女人,不会那么庸俗!

    徐秀秀说得口干舌燥,却看出来孙秀才不是随口说说,他是真下定决心,想要娶许娘子为妻,甚至都动了想找媒人去说亲的心思,顿时把徐秀秀给吓得溜回家。

    出了这种事儿,她也难免心虚,一连好几天都没再去许家,还是这两日见许家没出多大的事儿,徐峰也没说什么,才松了口气——或许孙秀才自己有自知之明,回去吃顿饭就把这事儿忘在脑后了?

    可惜,事情总难如人愿!

    孙秀才这人不说读书读傻了,可也确实天真得很,总觉得书中自有颜如玉,想找一个情投意合,能陪伴他谈诗论文的女孩儿。

    江南女子多读书,可那是大户千金,宁县小城的女孩子,哪怕是他青梅竹马的茜妞,也大字不识一个,连名字都不会写。

    孙秀才寂寞如此,如今是日日夜夜都想那本字帖,想上面的字,上面的画,幻想那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他偷偷摸摸在许家门外支上摊子做生意,因着这本就是本地人,王府那些侍卫就没大在意,还真让他等到许薇姝带着玉荷她们出门游玩。

    一见之下,惊为天人!

    可以说,孙秀才见到许薇姝之后,脚都不会动了,愣是傻呆呆立了好几个时辰,到晚上回家,小腿酸痛的要命,翻来覆去一宿没睡,爬起来废了十多张纸,写了封情书,就偷偷摸摸扔到了许家的大门前面。

    幸好宁县不容易刮风,否则信封估计早就被吹跑了。

    这里面的种种内情,许薇姝自然不知道,她也没太在意那封信,想求自家丫鬟,大大方方还提,她还得考察一下,像这样偷偷摸摸的行为,绝对是抛到脑后不去想。

    而且他们不会在江南久住,宝琴和玉荷就算嫁人,也得距离王府近一些,这才好照应!

    许薇姝没当回事儿,却急得孙秀才抓心挠肝!

    年轻人,尤其是年轻的男人,都喜欢脑补,一连好几天收不到回信,急得浑身冒汗,又推着他的书画摊子过去贩卖,说来也巧,这几日难得天气没有太过闷热,许薇姝静极思动,便抱着球球,带着玉荷她们出门逛一逛。

    孙秀才的摊子很显眼,上面还有些空白的扇面,许薇姝便过去逛了一圈,买了两个扇面打算回去画一画。

    一个空白扇面要五文钱,不算高,不过这东西质量不好,也不很低了。

    玉荷从荷包里拿了十文钱递过去,就见那个一身儒装的小伙子满脸狂喜,目光闪烁,心下好笑,私底下不免和自家娘子唠叨了两句:“您买的这扇面,还不知道那人赚多少钱,瞧瞧都喜得快晕过去了。”

    许薇姝也觉得有点儿奇怪。

    她哪里知道,孙秀才恨不得现在就大声喊——我知道娘子的心意了,你放心,我现在就找人前去提亲,把你风风光光娶回家,再也不让你吃苦!

    姝娘这么一疏忽,第二天,人在家中坐,媒人登门。

    来的还是宁县赫赫有名的媒人,李婆子。

    哐当一声。

    玉荷把杯子砸了,扑通就跪在地上。

    李婆子顿时被吓了一跳,她说话正说到紧要关头,怎么跪下一个!

    “啊?谁?给谁说媒?”

    许薇姝也愣了一下,她怎么好像听李婆子的意思是,她来给自己……说媒来了?

    宝琴更是恨不得昏死过去。

    李婆子怔了怔,抬头盯着许薇姝看了两眼,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怎么这个娘子的神色不对!

    “许娘子不知道?”

    李婆子虽然是媒人,可也不轻易给人说媒,这次听孙秀才的意思,应该是两家商量好了,只是让她白赚一笔谢媒钱,她这才乐陶陶地跑一趟,但现在一看,似乎不对。

第二百四十三章 生意

    知道什么?

    许薇姝满头雾水。

    李婆子气得脸都白了,不过还是镇定下来,也没好点透了,只那么简简单单一提,大意便是孙秀才是读书人,斯文懂礼,家境虽然差了点儿,但未来前程不坏,想求娶许家娘子为妻,她来看看许娘子是个什么想法。

    “……”

    许薇姝晕晕乎乎的,还没说话。

    玉荷和宝琴就恼了,不用自家主子说什么,她们两个黑着脸,差点儿没直接拿扫帚赶人!

    李婆子这才知道,人家许娘子并不是孙秀才说的什么弃妇,人家男人好得很,很快就来接她。

    遇见这种事,双方面面相觑,也只能说一句误会。

    许薇姝还让宝琴拿了银子塞给李婆子,算是封口费。

    虽然是个误会,可李婆子要是在外面泄露只言片语,总不好听,许薇姝不在意,她家这些下人们还受不住这个!

    李婆子也很后悔,连忙在私底下保证,出去之后不该说的,一个字也不提。

    她是个本分人,虽然拉纤保媒这种事儿不好干,可她这些年来都没出过什么差错,也有福运,宁县的老百姓都信任她,在这方面,她比那些官媒的信誉还高。

    出了许家大门,李婆子恨不得把孙秀才给生吞活剥了,因为不好张扬,她也没直接去摊子上找孙秀才的茬儿,私底下把他骂了一顿。

    “你口口声声说和人家许娘子自有默契,许娘子也中意你,求了我来保媒,我看你是个读书人,人也本分老实,不是那不着调的,这才信你,没多想,也没查一查,却让老婆子我丢了这么大的脸,幸亏人家是明理的人家,要不然打死我,我都没地方喊冤,你个混蛋,以后少胡思乱想,好好读你的书!”

    听李婆子这么一说,孙秀才都快傻了,不对,事情不该如此,明明他送了情书进去,也没见许娘子回信拒绝,后来许娘子不还专门到他的摊子前来看他,还买了他的东西,岂不是就说明,许娘子也并非无意?

    难道……是许家娘子耍他玩?她故意看着自己抓心挠肝,一片痴心为了她,却暗地里默默看笑话!

    孙秀才一颗玻璃心碎了满地,心中大恨。

    “都说面由心生,没成想这漂亮女子的心肠却是黑的,这种女人,活该被弃!”

    孙秀才气得当天晚上就受了寒,病得起不了床。

    如果许薇姝知道始末,肯定特别冤枉,那封信上又没有署名,她知道是谁写的?

    再说,又不认识,她脑子有毛病才会莫名其妙地回信吧。

    不过,许薇姝就是再多长三十个脑子,恐怕都想不到眼下这个时代,居然也有人得脑补病,而且还一得便是绝症。

    那孙秀才表面看,可不像是个精神有问题的,也仪表堂堂,颇有文采。

    莫名其妙惹来一提亲的荒唐事,许薇姝自己没大放在心上,自然不去理会,家里的下人却一连好几日心下难安。

    玉荷她们到有心教训那什么孙秀才一顿,只是自家娘娘身份贵重,乃是名贵的宝玉,那孙秀才算什么东西,说他是块儿石头都是抬举他,若是有点儿动作,再传出闲话,对娘娘的名声稍有损伤,那都不值得!

    “这也就是在江南!”

    若是在京城,玉荷非弄死这混球不可,当然,在京城恐怕也没哪个二百五敢向王妃提亲。

    宝琴也有些恼怒:“虽然李婆子不是个多嘴之人,可宁县是小城,老百姓又爱捕风捉影,怕是还要有麻烦。”

    确实,正所谓水包不住火,他们从外地而来,本就显眼,那李婆子当时喜滋滋地进门,又没有偷偷摸摸的,也不是没有瞧见,出门的时候脸上不大好看,好些人都瞧着呢。

    没两天,就有各种传言出现。

    甚至,因着李婆子死活不透露原委,还有人说,说李婆子登门,是给县太爷家的公子做媒,但人家许家没瞧上,连个丫鬟也不肯嫁给县太爷的儿子。

    传言沸沸扬扬,玉荷她们到淡定了,顺便借着风声就传扬了下,什么自家夫人要去道观里上香,给老爷祈福,什么自家夫人的手艺好,虽然老爷不在身边,还是想给老爷做几身衣服,听说江南哪个布坊的布质量最佳,打算多买几匹。

    诸如此般的吧。

    就是那孙秀才在家病了两日,还是天天在附近卖自己的字画,玉荷她们也没特意回避,出门采买,照样对这么个大男人视而不见,到是孙秀才每次碰见许家出来采买的下人,都一副恶狠狠,恨不得扑过来咬人的样子,让人简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徐峰是隔了好些时日,才从管事口中知道此事。

    管事也是信任徐峰,知道他是地头蛇,向他打听一下孙秀才的情况,为人如何。

    一听这个,他是差点儿没吓得昏死过去,晕晕乎乎回了家,第二天嘴上就长了一圈燎泡。

    徐老娘也让他这副坐立不安的模样给吓到了,连忙抓了儿子过去问。

    徐峰只是摇头,半个字都不肯露,他在靖州也有些时日,知道王爷和王妃的感情好,别说是王府,就是普通人家,也没有女人做自家男人一大半主的道理,可在安王府,安王妃一般开了口,定下的事儿,王爷那儿就没有反对过半次,安王又是出了名的疼自家王妃,这要是知道居然有人想撬他的墙角,打娘娘的主意,就算再好脾气,怕也要发火。

    虽然安王的脾气很好,可徐峰他们其实都很怕那位王爷,总觉得他一旦生气,是件特别恐怖的事。

    徐峰想了想,就去找王府的管事,借了一批侍卫,晚上摸到孙秀才的家里去。

    他们在孙家说了什么,没人知道,只是而孙秀才又病了,一病就是大半个月,且从那之后,孙秀才再也没敢在许家门口出现。

    “娘,徐秀秀到了要出门子的年纪,老往咱家跑不合适,下次她再来,您别招待了。”

    徐峰扭头又叮嘱了自家娘亲几句。

    孙秀才可不是什么不怕死的人物,让徐峰吓得把什么都秃噜出来,自然也没给徐秀秀保密。

    他是没想到,一个小女生会有这么大的胆子,随便编排别人,要不是自家的亲戚,徐峰都想直接缝上他的嘴。

    底下人自动自发地给主子把事儿给办好,若是连这个都想不到,摆不平,他们也不配在王府做事。

    许薇姝这段时日到没多想,呆在屋子里看孩子的时候更多些。

    那小婴儿正是好玩的时候,白白嫩嫩,皮肤一掐都要出水的样子,圆滚滚的,比球球还会长肉。

    玩孩子多有意思,现在又不用许薇姝给她换尿布,喂食,只要等下人们把娃娃收拾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然后抱过来给她玩便是。

    天气足够暖和,也不怕孩子着凉,许薇姝就干脆把她当洋娃娃一般,准备十几套小衣裳鞋帽换着玩。

    玉荷她们也由着自家娘娘把心思花在旁的上面,省得想别的费神。

    只是,许薇姝玩娃娃玩得高兴,也没耽误看账本,自家的存款越用越少,那些侍卫们的伙食都有点儿不能保证了,那些人天天练武,不吃肉不行,吃得还多,一个人能顶三四个大汉的胃口。

    “在江南这种地方,还是做书坊的生意好做些。”

    许薇姝琢磨了半晌,就画了图纸,让玉荷他们去打造一个简易的木制印刷机出来,手动的,也能用风力带动。

    这东西虽然比不上靖州那边用的质量好,可也算是相当先进了,只是王府养的木匠都没在,只好把图纸分块儿,分别拿去制作各种零部件,回来再组装。

    许薇姝对这种科技含量不高的小物件不当回事儿,她那帮手下,却没她那么心宽。

    印刷机做出来,先印一批话本,都是许薇姝闲来无事自己写的东西,什么山精鬼怪,什么神话传说,什么才子佳人,还有各种历史小说,武侠小说,推理小说,反正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

    往日许薇姝写这些东西,都是给自家的孩子们消遣用,要不然就是寓教于乐,想故事玩,现在拿出去贩卖,估计也很吃香。

    一开始都不用开店,就让王府的下人们,挎着篮子出去卖,许薇姝顺便还让人印了十几张质量很上乘的连环画广告,到处去贴,她不是不想散发,纯粹是现在本钱有限,制作了机器,再购买纸张,钱就花费了大半儿,只能尽量节省了。

    宝琴还挺心疼的,在靖州他们有自己的造纸作坊,生产出来的纸张不光质量高,还便宜,现在可好,还得白白让别人赚钱。

    不过,娘娘画的广告生动有趣,眼下的人们,娱乐活动也很少,这生意实在做得不错,没几日,就有人专门寻找挎着篮子四处走动的卖货郎,购买书籍。

    当然,大头还是路过的商人。

    宁县虽是小城,但因为有个码头,路过的商人旅客什么的,也习惯到岸上歇脚,顺便买本话本路上打发时间,自然是没问题,还有的觉得这生意能做,直接就订购一大批。

    江南地方上,其实不缺财富,民间富得流油,而书籍生意,又是最好做的生意之一。

第二百四十四章 太孙

    写话本这个活儿,不只是许薇姝喜欢,王府下面好些人都喜欢,玉荷和宝琴也爱写。

    玉荷更擅长写贵族的生活,她在宫中做了多年的宫女,见惯了大家闺秀,对那些名门望族的规矩特别了解,写出来很是吸引人,尤其是吸引对贵族生活好奇的普通老百姓。

    宝琴则擅长写传奇,她本身跟许薇姝习武,又有一股子侠义心肠,当年听自家主子讲书,就爱听英雄豪杰的故事,一般写出来的话本多为武侠小说。

    徐峰早年一样属于只喜欢看杂书的人,爱读话本,如今自家主子自己开办书坊,写东西卖文字,他就跟着帮忙,一边搜刮市面上的话本,一边也自己写。

    没多长时间,江南就有差不多好几十个读书人,有的有功名,有的没有功名,都靠着稿费吃饭。

    书坊在读书人中间就渐渐名声远扬起来。

    许薇姝赚得杯满盆满,还不到半月,成本钱就回得差不多,剩下的便是纯利润。

    …………

    “孙兄,书坊又张贴公告了,说要举行话本大赛,还想请山野先生当裁判,若是得了头名,有五十两银的奖励,你的文笔不错,怎么,不想试试?”

    山野先生算是写话本的名家,虽然写得东西上不得台面,但在一些闺阁女子心中,怕比大儒还要有名。

    孙秀才没吱声,让他同伴推搡了两下,才回过神,眼睛略有些红肿:“咱们是读书人,怎能做如此有辱斯文之事!”

    他咬了咬牙,恶狠狠地道,“一个女人,不在家相夫教子,居然抛头露面出来做生意,太不像话!”

    其他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这位犯哪门子毛病!

    人家许家夫人哪有抛头露面?人家家的大管事,小管事一堆,还用得着自己出马?

    再说,书坊虽然也是生意,可卖书,却和一般的生意不同,没那么多铜臭味,怎能算有辱斯文?

    孙秀才也不是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表现出自己对许家夫人还有她的书坊的不满意来,一开始,好歹还有个把爱吹捧他的人应和几句,到后来,大家一听他提这个,便转移话题,甚至还有几次,正面和朋友吵起来。

    他在口舌方面,本也算捷才,奈何这回实在不占理,总是被说得哑口无言。

    “哼,一群庸人!”

    孙秀才摇了摇头,不再多言,且让自己看看,那个女人的真面目什么时候能露出来,等到她暴露那日,这帮人才知道,什么叫羞耻!

    一走神的工夫,对面那个连秀才都没考上,整天在他身后打转的刘毅,已经乐陶陶招呼着要请客。

    “我写的《碧霄传》这个月底就发售,稿费拿到了,今天请客,大家伙都来……”

    几个读书人都兴高采烈,满心祝贺。

    ……哼,孙秀才扭过头,一言不发,慢慢走开,不想理这帮子俗人!

    他一走,几个同伴都有点儿不高兴。

    刘毅皱了皱眉:“孙秀才怕是心情不好,前几日他完成一部大作,还请我们去看过,文笔不错,结果送去书坊,人家提出有些地方必须修改,他就恼了,还大发雷霆,当场就把稿子拿走,还说以后再也不去!”

    其他人都没说话,心里却不以为然。

    人家书坊收稿时的公告写得清清楚楚,但凡投稿,必须接受编辑的审稿,几乎每一个新人,一开始都要习惯改稿子,如果不能接受这个,就不要去投。

    听说连举人都一样,他凭什么与众不同!

    在江南,文人圈子也并不大,孙秀才这样的人,也接触不到那些豪门大族,只能和家世普通的书生结交。

    事实上,在宁县也显少有什么大户,整个县城,举人都很少,进士是一个都没有。

    秀才都算不错的。

    所谓家世普通,自然就比较缺钱,读书向来开销大,书本费,笔墨纸砚,都得花钱,要向去赶考,更是需要一大笔资金,穷苦人家的孩子读书,有时候甚至需要一整个家庭努力供养。

    如今多了个能赚钱的活儿,这帮人自然就把心思放在这上面,说话的话题,也多是有关话本什么的,孙秀才偏偏膈应这个,一来二去,就越来越说不到一起,便疏远了,最后到造成孙秀才被孤立的现状。

    人都是群居生物,孙秀才以前不说受人追捧,意气风发,可在文人圈子里也算是颇有发言权,现在却感觉到处处不顺利,很快他就觉得不对劲,心里赌了一口气一样,烦躁得很,读书读不下去,做什么都做不好,哪怕出去卖个字画,也忍不住发脾气,生意一下子就坏下去。

    “……什么,不收了?”

    孙秀才脸色铁青,手里拿着抄了足足有三本的《论语》,结果书肆居然不收。

    “现在降价了,我只能出二十五文一本,多了不行。”

    孙秀才气得脸色涨红,就这点儿钱,才将将能纸墨钱,纯粹是赔本买卖。

    “为什么,欺负我势单力孤不成?你们就做生意!”

    书肆的掌柜见他火冒三丈,到也不恼,只是摇了摇头:“没见咱们书肆现在不收手抄本,最近市面上各种经典典籍都有印刷本,质量上乘,价格便宜,再收抄写版本,根本就不划算。”

    孙秀才没办法,他确实也不能把人家书肆怎么样,仔细一打听,又是许家的书坊闹出来的是非。

    不知道许家是怎么弄的,好些书籍都卖的很便宜,量也不小,几乎卖遍了宁县所有的书肆。

    脑子里嗡的一声,孙秀才一口牙齿几乎咬碎,把满腹的委屈,都怪到了许薇姝的头上。

    晚上回家,他就忍不住做了个梦,梦见那个许娘子的真面目被识破,原来是个逃妾,被夫人抓住,家里的银钱都被搜刮走,只剩下她一个人凄凄惨惨地哭。自己中了举人,风光八面地出现,她扑上来抱住自己的大腿……

    然后孙秀才就醒了。

    他想,他是个大方人,哪怕让人这么欺负过,真到了那个份上,他也不会袖手不管。

    好歹是个弱女子,他就收留她吧,也不让她做什么重活,只在书房里凑合伺候一下便是。

    只是也不知道那个许娘子能不能做得了丫鬟的活儿,怕要找人教一教才好。

    起身之后,腹中空空,饿得要命,孙秀才出去就看见老母亲辛辛苦苦煮菜瓜粥。

    他那一碗,好歹也有些米,慢慢吃下去,总算是吃了个水饱。

    “娘,以后我中了举人,一定给你请十个八个丫鬟,让你什么都不做,就享清福。”

    他娘一下子就笑了。

    吃完饭,孙秀才推着车出门继续去做生意,结果刚一到地方,就见好些衙役,士兵在街上走,所有小摊贩都让轰开,连他也不例外。

    茜妞儿刚好给他送来一小包米,见状便推着他回去:“祥哥,这几日你可别出门,赶紧回去好好写一篇文章准备着。”

    孙秀才一怔:“怎么了?”

    “哎呀,你还没听说,街面上都传遍了,万岁爷立了太子和太孙,听说太孙要来江南,且路过咱们宁县,那可是太孙,我听说大家伙都把自己最好的文章拿出来,打算到时候呈上去给太孙,万一要是哪一篇让他老人家相中,可不是要一步登天?”

    “当真?”

    “衙门里好些差役都出动,还要净街,又请了几位长寿老人去给太孙磕头……”

    孙秀才眼睛登时闪亮,又一想,这么大的消息,他居然不知道,那些人果然是嫉妒他,怕他抢风头,才故意瞒着!

    他却不想,他自己多长时间没和那群同窗们打交道,人家犯得着专门跟他说什么消息!

    想到这里,孙秀才再也提不起别的心思,匆匆回家去。

    许薇姝这边,自然也早就得了信。

    这次万岁爷特别雷厉风行,他携二十万大军杀回了京城,说是杀回京城,可忠王那儿,早在万岁回京的第一天,就树倒猢狲散,所有忠王手下的将领倒戈的倒戈,被拿下的被拿下,轻轻松松,一下子让天下臣子都明白,老虎虽然老了,可一日虎不死,他就还是一头威风凛凛的猛虎。

    小虎崽子们,心眼再多,也比猫强不到哪里去。

    这里面或许有惊险的斗争,可外面的人看不见,他们只知道皇帝回京了,皇帝立太子和太孙了,天下太平!

    消息一传来,宝琴和玉荷她们,就像是从天上掉下一块儿大宝石,差点儿把自己给砸昏过去。

    “……太孙?”

    她们从没有想过,安王能当太孙。

    安王身子骨弱的事儿,不说天下人都知道,可在京城不是什么秘密,再说,人家福王,不对,太子殿下有嫡子,自家王爷不是嫡出,也不是长子,最多能说是太子殿下的爱子,怎么就越过嫡出兄长,被立为太孙?

    这可不是闹着玩,因为是万岁爷立的太孙,就算将来太子登基,偏爱别的孩子,可只要安王不出错,他就必然是板上钉钉的太子,未来的继承人。

    玉荷她们欢喜得不行,所有人都喜得冒泡,许薇姝是早就收到了信,到不怎么惊讶,方容那人的图谋,她也不是今天才看出来,就算他篡位,也不是多稀奇。

第二百四十五章 到来

    说是太孙要来江南,可也不是立时就能到的,又过了两个多月,才得到准确消息。

    太孙的车驾确实已经进了江南地界。

    人马还没到宁县,整个宁县就一派热闹景象,绸缎庄日日接到大头生意,各地的绣娘天天赶工,好些人家都裁制新衣,街面上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天天有人洒扫,连那些小摊贩也早都不许随意摆放。

    好在县令是个脑子清明的,没做直接不许人做买卖的事儿,只是提了几句不许高声喧哗,派出衙役日日巡逻。

    因为这件大喜事,连大牢里的犯人都多了几顿肉吃。

    太孙驾临,在这座小县城,那是从来没有过的,就是万岁爷御驾南巡,也没来过他们这一块儿。

    许薇姝每每一出门,入耳的多是谈论这个。

    外面还有人说,宁县大户,还有县太爷,周边郡县的那些官员,寻了好几个美人,想要调、教好,到时候进献上去。

    今天风很大,许薇姝带着玉荷去徐峰娘那儿吃刚出炉的糕点。

    论起点心,许薇姝身边的厨娘做得也好,但江南这边风味不同,徐峰他娘亲做了大半辈子,做出来之后,味道极佳,她也吃过两回便惦念上。

    徐峰他娘亲一听说娘娘爱吃自己的手艺,当然高兴得不行,但凡做了新鲜吃食,就送去给娘娘品鉴。

    两家走动得多了,许薇姝也就主动登门,不怎么客气。

    正吃着,外面就来了客人,她也没和徐老娘见外,自己带着丫鬟们研究糕点,让徐老娘出去见人了。

    来的是徐秀秀,还有她的母亲。

    桌子上的茶水续了两回,徐老娘心下叹息,忽然觉得有点儿烦躁,她向来好热闹,也乐意帮衬亲戚,可今天也不免很想把这人赶出去。

    要她说,徐秀秀那张嘴,就是随了她的娘亲。

    “听说太孙以往出门,都不中意那些瘦马,喜欢良家女子,好些人家的女儿都找门路想要……咱们家秀秀今年十六,你瞧瞧她这模样,不也挺会长的,眉眼都挑着咱们徐家人的长处长,人也伶伶俐俐的,不比那些个小门小户的丫头强?”

    徐老娘:……

    她们家也是小门小户,徐秀秀大字不识一个,也就绣活做得还行,比起人家琴棋书画培养出来的小户千金差了十万八千里……不对,这个和她有什么关系?

    “老姐姐,您在咱们宁县,向来有面子,朋友多,这种时候,总要表现表现,太孙殿下来了,不招待好怎么能行?你就荐了咱家秀秀过去,将来秀秀要是有大造化,肯定忘不了您老人家的好处。”

    徐老娘:……

    她家里住着王妃,然后她上赶着给王爷找女人?

    徐老娘瞠目结舌,忍不住扫了徐秀秀一眼,再想一想自家王妃的容貌……连忙轻轻给了自己一嘴巴,都胡思乱想什么,这也是能相提并论?连琢磨一下也觉得亵渎!

    偏偏徐秀秀居然没觉得这个主意怎么不靠谱,脸颊飞红,虽说低着头一言不发,可看她不光是戴了珠花,还化了妆,身上穿的衣服,也是锦衣坊新出的时新样式,显见也有这个心思。

    徐老娘叹了口气,板起脸,抬头盯着徐秀秀和她娘亲看,一直看到这俩浑身不自在,才开口:“大妹子,我今天叫你一声大妹子,你若是再不把你那糊涂心思收回去,那你就只管自己去折腾,我们家的大门,就不要再来了。”

    她这话说得极平淡,也是第一次说这样冷漠的话,徐秀秀吓得一缩脑袋,她娘亲脸色也大变。

    徐老娘想了想,都是亲戚,还是点了一句:“你们当太孙是什么人?人家那般贵人,什么样的美人儿没见过?就你们家秀秀这样的品貌,说难听点儿,别说在江南,就是在咱们宁县也算不上出挑,就别做白日梦了。”

    说完,便端茶送客。

    这娘俩心下愤然,却也无可奈何,还想再说点儿什么,奈何人家直接翻脸。

    徐老娘被恶心的不行,许薇姝这边,却飞来一只海东青,还是带着信件的海东青。

    这次的信很厚。

    许薇姝摸了摸,觉得差不多得有十几张信纸,要不是海东青送信,换成一般的信鸽,累死也带不来。

    在徐老娘这儿也没什么顾忌,她不怎么想等,便让玉荷和宝琴出去守着,只说要歇一歇,便打开信来看。

    信上的字特别小,一看到它,许薇姝的心也就不觉软了一软。

    这段时日,她嘴里不说,其实对方容还是有那么点儿怨言的,任谁碰上一个长久不着家,给自己带来大麻烦的丈夫,也不会不怨,可今日接到这封读起来情意绵绵的信,那点儿怨念,也就自然而然消失无踪。

    女人嘛,哪怕是自己,也照样心软,爱听男人的甜言蜜语。

    这一封信,显然不是一日写成,断章很明显,里面有时候写一点儿方容当时的心情,写他的烦闷,他的快乐,他的思念,偶尔写一点儿他拿着虎符去为万岁爷调兵,见到军中将士荒废训练,精兵日渐减少,心中苦闷,特别想念自己的王妃,更多的却是琐事,每天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遇见了什么人和事儿,很琐碎,很繁杂,却是脉脉温情。

    许薇姝把信收好,随手拿了个茶杯,喂海东青喝了点儿水,就抱着它出门而去。

    玉荷和宝琴连忙带着几个小丫鬟跟上。

    一直送了自家主子回屋歇下,玉荷才抹了把汗,笑道:“咱娘娘今天挺高兴,我看,晚上该给上一壶酒。”

    宝琴也笑了。

    就在刚才,自家主子出门时一张脸艳若桃李,美得她都不敢直视,这般容光焕发,想来心情不错。

    晚上王妃果然点了一壶酒。

    宝琴早早给温好了奉上,她家娘娘但凡高兴了才喝酒,从不借酒浇愁,这是个好习惯。

    日子一天天过去,中秋将至。

    太阳还是很毒辣,在外面稍微站一站就一身大汗,宁县县令,县丞,还有各个乡绅早早就站在码头上迎接。

    道边挤满了人群,就算是衙役们都在轰赶,还是有很多人拥挤在一处。

    因为有功名的秀才举人都在,衙役官兵也不好太过分,只能让他们就在道边等候。

    孙秀才拉了拉衣袖,总觉得身上黏黏糊糊,刚做好的绸衫也不知道是不是沾染的汗水太多,竟觉得有点儿变色,他也只能尽量整理一下衣襟。

    这会儿,他等了差不多有三个时辰,还没见到太孙的人影,河面上空空如也。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桥县耽误了。”

    暗地里嘀咕了一句,孙秀才摸了下荷包,想要买杯水喝,可一杯水要两文钱。

    再一看周围和他同窗的夏秀才不光是有婢女在旁边伺候,打扇,喝着酸梅汤,还有上好的点心,他就是狠狠心想买杯水喝,也有点儿觉得掉价。

    不知道等了多久,衣服上的汗水干了三回,终于听见前面一片欢呼声,又戛然而止。

    高大的船终于来了。

    十几条大船由远及近,浩荡而来,人群一下子就乱了,孙秀才也跟着向前面拥挤,脚面上不知道让踩了多少下。

    挤了一下子,船队上下来一排身着甲胄的士兵,一下来就镇住底下这些人,很快把前面的老百姓都给驱散开,连大老爷们给准备的欢迎队伍也都轰走。

    船队靠岸了。

    太孙带着人下了船。

    太孙上了辇车……

    前面隐隐约约有消息传来,孙秀才只能看见高高的黄旗,还有和房子差不多的辇车。

    他到仿佛看到了太孙殿下的一片侧影,瞧着不太高大,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他看见的那一瞬间,整个腿都不会动,要不是后面的人推着走,他得抖擞得和筛子似的。

    太孙殿下肯定不会见他们这些人,可人群还是不肯散开,远远跟着辇车。

    孙秀才其实有点儿想转头走人,跟着人家后面有什么好跑的,可他心里这么想,身体还是不听指挥,一直跟着辇车进了大门。

    宁县是小地方,县令张瑾早早把自己的宅子空出来,这会儿殷勤地跟在明显是位公公的大管事身后,小声道:“寒舍简陋,不知太孙殿下住不住得习惯,若是有什么别的需要,公公尽管吩咐。”

    赵三点点头:“先把宅子空出来晾凉,等会儿让小的们检查,你们别跟着了。”

    张瑾唯唯应是,抹了把汗,也不敢问这会儿殿下这是要去什么地方,人家去哪儿,难不成还要向他报告不成?

    不过,太孙殿下赶路赶得到是挺着急的,他在后面跑得脚都快断了,居然没跟上,眼瞅着陛下的辇车一路就没了影儿,那个管事瞧着到是胸有成竹,一点儿都不急。

    张瑾脑子里正胡思乱想,前面的队伍就停下,整整堵了一整条街,不一会儿,前面探路的衙役就过来回话,说太孙殿下停在徐家门口了。

    徐家?

    一开始张瑾没反应过来,好半晌才想起,最近宁县徐家好像又出来个大人物,似乎叫什么徐峰,在外面混得很好,好像还是哪个王爷身边的人……哪个王爷来着?

    张瑾想了想,猛地一拍手,安王,那不是太孙殿下身边的人?看来,以后要对徐家更可气些,好像徐峰还没有成亲……

    等了片刻,一个衙役连奔带跑过来,气都喘不匀称:“县太爷,太孙,太孙殿下被堵在门外了,徐家没人,大门也没开,太孙殿下在外面等着呢。”

    张瑾:“……”

第二百四十六章 相见

    县太爷哆嗦着手脚,连忙派人去寻徐家上下,人还没派出去,前面就有人来报信,说是太孙殿下自己骑上马去找人去了。

    远远的站着,也能听见马蹄声响。

    县太爷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恨不得骂徐峰一顿,你说说,明知道今天太孙殿下驾临,你不去接驾就算了,怎么不老老实实在家里等,还往外跑?

    这事儿徐峰很冤枉,他们不是没等。

    徐峰一早就给自家主子去了信,言说接了娘娘在家,隔壁的宅子也不错,住许薇姝那一家子足够,但再加上安王爷身边的人便有些狭小,再说了,娘娘那边住的时日不长,好些屋子都没收拾出来,尚显得凌乱,太孙殿下一到,肯定要见人的,那地方就不大合适居住,他就想请主子先在自家落脚。

    一开始打算得很好,结果收到消息,一等二等,方容始终不来,许薇姝就有那么点儿不耐烦,想了想,干脆就先去集市上买点儿水果,打算蒸一笼水果蛋糕给方容尝尝。

    这蛋糕还是到了江南,她才做出来特别类似的那种,以前在靖州和京城也尝试过,只是总不对味。

    许薇姝可真不是故意让方容着急,纯粹是想着,那人好歹眼下已经是太孙,来了宁县之后,总要安顿下,还得见见当地的官员,恐怕想巴结他的人不老少。不到天黑,怕是不可能来见自己,这才没在家等,谁能想到方容这般着急?

    …………

    县太爷和一帮子乡绅都脑袋发晕,赵三一看自家主子的架势,就知道他这是直接去寻王妃,便客客气气地和这边几个官员们搭话,把人先打发走。

    好些人都不乐意,连太孙的人都没见到一面,怎么愿意回去?

    小小的宁县,瞬间就变得拥挤不堪,所有的客栈都人满为患,连民宅也都被租下来,租金贵出好几倍,吃的喝的,各色比较名贵的礼物,全部提价。

    这还是严格控制,不是知根知底的人想进城根本不可能的情况下,要是放开来,恐怕附近有些名号的人都想找上门碰碰运气。

    许薇姝在集市上,便已经感受到这种气氛。

    她以前也随着万岁爷来江南,只是那时,她是跟着御驾过来,到没站在老百姓中间感受过这些。

    原来,那些贵人来一次,对老百姓们的生活影响真不小,集市上好些商人都赚了大钱。

    玉荷就瞠目结舌:“娘娘,你听见了没,刚才县衙那边采购的鸡鸭,足足有两车,老天,这几日出来卖山鸡野味的可赚了大钱。要是次次都如此,我看太孙到该多出来逛逛。”

    许薇姝失笑:“你是没看见其中的麻烦!”

    她可是知道的,当年陛下南巡,有些地方为了糊弄圣驾,早早就把街面上那些老老少少的乞儿都抓起来,甚至还有直接就给弄死的,也有不少借着圣上的名义坑蒙拐骗,搜刮民财。

    这还算好,她还听说,有人借口给陛下进献美女,自己挑选了一大批美人带了出去,哪里是给圣上?一部分讨好了那些随行的官员,更多的是随意卖出去赚钱!

    还有当地的官员为了颜面好看,赶在圣上来之前了结那些个案子,不知出了多少冤假错案,逼迫得多少人家有冤无处诉!

    许薇姝什么也没说,玉荷到底是长在宫中,哪怕有心眼,也不是笨人,底下的那些门道,她也弄不太清楚。

    只看宁县现在的情形,她到觉得当地的父母官当的还行。

    就算也想着巴结上面,好歹是正正经经地去讨好人,到没做什么歪门邪道,就是也有选美人的情况,可那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只要他们没以此诈骗,许薇姝不高兴,也只是不高兴而已。

    集市上很热闹。

    许薇姝挑选了两只肥肥的母鸡,又选了好些个水果。

    宁县这边水果不算多,也就是些梨子,苹果,她自己动手慢慢挑选,选的都是个大汁水多的好果子。

    卖水果的老大娘也不嫌她仔细,笑得脸上皱纹横生,人家这么漂亮的大美人在摊子前一站,到她这儿买果子的人立时便多出一大堆。

    等许薇姝挑选完了,大娘还把她小子去山里捡来的野果子给装了一篮子塞过去。

    “小娘子尝尝这些野果,都熟透了,甜的很呢。”

    许薇姝连忙笑着道了谢,正说话,外面就传来一阵马蹄声,周围的人群都乱了乱。

    她一回头,便瞧见自家那个男人映着日光,骑马而来,袁琦和一群侍卫紧随其后。

    鲜衣怒马,可真是不得了了!

    许薇姝身子一轻,人已经被掠上马去,鼻子里就闻到一股清香,应该是用荷叶洗过澡的味道。

    方容的头发还有点儿湿漉漉的,眼睛里略略带了一点儿血丝,可脸很干净,胡子大约刚刚剃过,有点儿着急,有几道细微的伤口,人瘦了,靠在他胸前,简直能感觉到肋骨。

    许薇姝把整个身子都缩在他的怀里,听着周围人们的惊呼声,就随着他纵马而去。

    “大约过不了多久,大家就都知道有贵公子当街强抢民女了!”

    袁琦咕哝了句。

    方容大笑,居然也和小孩子似的,一转眼就演起戏来,还真像个土匪一般,一路飞奔回去,也不去徐家,直接就去许薇姝租住的房子门前,停下马,把姝娘往肩膀上一扛,扛着就进了大门。

    那些个侍卫都低着脑袋装没看见。

    袁琦一个人就把吓得高声呼喊,抢过去要救人的几个下人按压住。

    也不怪下人们惊讶,虽然许薇姝带出来的,大部分都是老人,可也有几个是外面促使下人提拔上来,就算以前见过,也根本没敢直面过安王的容颜,这会儿方容又是一身戎装,像他土匪一般张扬,他们一时反应不及,到也正常。

    许薇姝叹气:“好歹也该是个舒服点儿的姿势!”

    这个可以有。

    方公子给改扛为抱,不是公主抱,而是那种抱着孩子一般的抱法。

    许薇姝觉得自己好像该减减肥,万一累坏了自家男人,貌似不太好。

    男主人抱着女主人直奔房间。

    外面玉荷宝琴,领着一群宫人,老老实实地低头退下去,个个面孔严肃,绝不肯流露出一丝半点儿的异样。

    哐当。

    直接砸上门。

    方容好酷炫狂霸拽!

    结果回了屋,却没做出什么酷帅的事儿来,他倒在床上,搂着媳妇当抱枕,闭上眼睛不动弹了。

    许薇姝愣了愣,伸手摸了摸方容的肌肉,都硬邦邦的硌手,干脆就坐起来,一点一点儿地给他揉开,她下的力气不小,方容肯定浑身酸痛,可他还是一声都没吱。

    一直按摩到方容的呼吸变得匀称,睡熟了,许薇姝才放下帷幔,就坐在床头点了灯,守着自家的男人看书。

    其实没多久,还不到一个时辰,方容就睁开眼,目光尚带着几分迷惘。

    入目的是昏黄的灯光,还有灯光下美人越发迷人的脸。

    方容一寸一寸地蹭过去,把脑袋躺在美人的大腿上,哼哼唧唧地撒娇。

    许薇姝也不搭理他,拉了拉铃铛,让宝琴把小闺女抱进来,搁在怀里,拿了奶瓶喂奶。

    方容一怔,蹭一下坐起来,不敢置信地瞪着自家娘子:“……谁的孩子?”

    许薇姝勾了勾嘴角:“你的啊,当然是你的,大家不都说是你的爱妾所生?”

    方容:“……”理智一点点回炉,他也想起这孩子是哪来的了,又躺回去,伸手去掐了把小娃娃嫩的出水的肌肤,“……我的孩子肯定比他好看。”

    新出炉的太孙殿下还没有傻到家,知道对于女人来说,现在最该交代的是什么。

    “我绝对为我媳妇守身如玉,没碰过其他女人,雯姑娘本来姓韩,是卢国公的后人,他老人家一生戎马英雄,最后只留下这一点儿血脉,我不能不管。”

    方容说的很认真,许薇姝听了不置可否,脑海中自然而然地出现了复杂的人物关系图。

    卢国公的嫡女,燕来郡主,那是方容的亲生母亲,大殷朝立国百年,上层贵族之间差不多都有联姻,关系复杂到,需要把族谱当正经的功课去背诵才行,卢国公的女儿,会嫁给前任太子做贵妾,虽然罕见,到也不是多新鲜的事儿,只是里面大约还是有不为人所知的故事。

    怪不得前任太子妃对方容如此忌惮,在他小小年纪,就耍手段把他赶出京城,换了任何人,也会对一个出身高贵的妾生下的孩子满心戒备。

    说了两句,两个人一时无言,方容在见到妻子以前,有满肚子的话想说。

    他想说,这段时日辛苦娘子了,他也想说,娘子不要担心,虽然这阵子他就如走独木桥,过得艰难,但最难的日子已经过去,后面的风雨,再也不会刮到爱妻身上。

    可方容张了张嘴,却忽然发现自己说不出口。

    未来,终究还是不能称为一片坦途。

    他们好像走在了最光明的大路上,已经逼得敌人自露马脚,已经看见了胜利的曙光,可黎明前这段时日,谁敢保证,真的能一切顺利?

    方容闭了闭眼,把心中那点儿忐忑抛开,伸手抓住自家娘子纤细的手指,细细把玩——似乎娘子家大门外,老有不少年轻男子瞎转悠……

第二百四十七章 缱绻

    许薇姝还不知自家这位比狐狸都多七八个心眼的男人,也会暗地里吃飞醋,只玩了会儿怀里的小姑娘,才递给玉荷她们抱走,闭上眼,也躺了下来。

    屋子里堆着冰山,帘子半开,稍微让吹进来一丝热风,不至于太过寒凉,可却极舒服,正适合休息。

    方容耳边听着妻子浅浅的呼吸声,心头也渐渐空了,时光倥偬,那些个恩怨情仇,纠缠不休,可此时此刻,他到底还是愿意分出些许心思,留给爱妻的。

    这一睡,便到了第二日晌午。

    漫长的睡眠,睡得方容身子骨都软了。

    许薇姝依偎着他起来,洗漱完就叫了个羊肉锅子来。

    清汤微辣,羊肉片成透明的薄片,配上各种配料,光方容一个人,就足足吃了三大盘子,许薇姝还细细撕碎了张油饼,泡给他吃。

    吃饱喝足,两个人腻乎了半天,许薇姝就拉着自家男人打算出去逛街。

    如今在宁县,好歹还有些清闲时光,一回京城,怕是从此就再难有今朝了。

    方容赶路许久,也比较疲惫,干脆就不骑马,两个人窝在马车上出了门。

    一出门,许薇姝还没撩开帘子,方容先撩开来往外面看,果真看到好些个年轻的公子哥儿在外面转悠,一个个都摆出一副英俊潇洒的风姿,瞧着漂亮的很。

    方容忽然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姝娘,你看看我是不是长了皱纹?”

    许薇姝一怔,失笑道:“没事儿,你就是变成小老头,我也不嫌弃你。”

    其实,方容早生华发,鬓角如霜,年纪轻轻的,容貌到好,可神态间却总有疲惫颓色,确实不显得年轻。

    见自家男人面上多少有一点儿别扭,许薇姝的目光也柔和下来,轻声笑道:“我到盼着你多长几条皱纹,省得招来一群小姑娘倾慕。”

    男人美的是气韵,不在容貌。

    且不说方容本就是美男子,即便他长相一般,如今身为太孙,等那些个贵女回过神,他绝对是香饽饽。

    至少,在英国公府落魄的如今,许薇姝的身份,就再也配不上他了。

    太孙的正妻,那就是未来皇后,怎能不求一高门淑媛?

    许薇姝正沉思,身上忽然一轻,凌空而起,又让自家男人给抱着出了马车,直接上马,她就缩在方容的斗篷里,露出满头乌发,除此之外,只有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能显出来。

    前前后后围着的侍卫们一言不发。

    周围的老百姓都忍不住侧目。

    就在不远处的茶棚底下,孙秀才正帮他娘亲烧火,一眼看过去,顿时把手里的水壶扔了,热水喷出来,浇在他的鞋面上,吓得他老娘连忙抓住他往冷水桶子里面推。

    孙秀才却动也不动一下,根本没感觉到疼,心里头也不知想什么,只是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许薇姝一缩头,哭笑不得,恼怒地掐了这人一把:“……用不了几日,你这个堂堂太孙殿下就变成登徒子,当街和女子亲热,你还要不要脸?”

    方容斜了那些同样目瞪口呆的年轻的,读书人一眼,居然有点儿洋洋得意,装纨绔子还装上瘾,一扬马鞭,唿哨一声,飞奔而去。

    许薇姝摇了摇头,也拿他没办法。

    其实,那些个读书人在她家门口转悠,十个里面,到有九个是冲着她家的丫鬟们去的。

    但一个男人为了你吃醋,尤其这还不是个爱吃醋的,你这种时候再去分辨,好像不解风情了些。

    丢乖露丑就丢一下,也无所谓,许薇姝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坐在马上不动了,反正她本就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这时候让方容给她长长脸,传些消息进京,也省得回去之后被人怠慢,她还能少些麻烦。

    事实上,的确如许薇姝所料,方容在宁县着实显眼,他的一丁点儿消息,也能传得沸沸扬扬。

    没片刻,太孙殿下看上一绝色佳丽之事,便在宁县宣扬开了,而且长了翅膀一般,在整个江南乱飞。

    方容居然不怎么在意自己的名声,这可是个新鲜事。

    估计京中的那些人听到消息,也要被方容这一手给弄得晕头转向。

    要知道,如今太子复立,整个福王府的人都在刷各种好感度,好名声,今天传前任世子爷,现在的大王子礼贤下士,明天又传小王子天资聪颖,颇有些当年忠王和义王争相扬名的意思,这会儿,正正经经的太孙,居然自己主动往别人手里塞小辫子。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大约所有人都心有顾忌,一时半会儿,大家伙都在观望,没人真跳出来说什么。

    亿丰酒楼。

    要说宁县这个小地方,酒楼不多,算得上不错的也只有县太爷小舅子开的这家酒楼了。

    刚过了晌午,并不是饭点儿,没多少吃饭的客人,县太爷就和几个本县的乡绅大户族长聚在一处商量事儿。

    现在能商量的,必然是怎么来招待好太孙殿下,那是本县多年来头一等顶顶大的事儿。

    几个人都没说话。

    事实上,隐约有传闻说,太孙从街上掠了个美人回去。

    可这种消息绝对不敢乱传的,就是当时在集市上的那些人,也都让他们叮嘱过,出去之后绝不敢胡言乱语。

    要是在他们的地头,传出太孙的闲话,别管太孙受不受训斥,反正他们落不到好处!

    “大人,咱们前些日子选的几个女子,这会儿都调、教得差不多了,您看是不是……”

    县令皱了皱眉,迟疑道:“我先去探问探问。”

    太孙殿下那儿拉不上关系,可跟着来的人却不少,那些个侍卫,还有官员里,总不会个个都是铁嘴铜牙。

    几个宦官大约也不是不贪财,想寻些消息,应该问题不大,他们也全是为了伺候好太孙嘛。

    张瑾见过那些被相中了,选出来打算进献上去的美人,个个都有特点,不愧为江南水乡的女子,不光容貌出类拔萃,连才学也不低,最差的,都是识文断字。

    宁县想挑这么几个可不容易,又是家世清白,连几个商人家养的女儿都被筛除出去,只因为商户家的闺秀,铜臭气太重,恐怕太孙不会喜欢。

    张瑾一开始只是准备着,想着万一上面要,就送上去,要是不要也就算了,他不是那种献媚邀宠的人,可一听说那日集市上露出来的消息,他就立马决定赶紧的找机会送人进去。

    太孙想要女子,有的是心甘情愿的女人上去逢迎,何苦累了名声,到街上去寻。

    如今江南刚刚平静些,张瑾可不乐意再掀起什么大风波,他还想安安稳稳当这个县令,当个三年换届就寻个安生点儿的地处,年纪不小了,再熬个几年,争取致仕前能熬个五品,也算光耀门楣。

    就因为这个,满县城的人全觉得太孙大驾光临那是求不来的好事,他却有些别扭。

    那些个天潢贵胄,不老老实实在京城呆着,到他们这等穷乡僻壤折腾个什么劲儿!

    心里腹诽,张瑾面上还是一派从容大度,应付完这帮子乡绅大族,便去打听太孙殿下的具体安排。

    张家的老宅已经空出来。

    太孙到没入住,有一群侍卫和宫人先住进去收拾。

    院子里的下人们差不多都挪走,虽然没有大的整修,里面的摆设到换得差不多,铺面用具也更换掉。

    “赵爷,您这是回来了?”

    张瑾正在门口和守卫说话,就看见赵总管一路走着过来,连忙迎上去。

    赵三笑了笑:“张大人也在,正好,一会儿一块儿喝点儿酒,娘娘赏的好酒。”

    张瑾正好也想和赵总管多说几句话,连忙道,“该小弟尽一尽地主之谊啊!”

    脑子里转了一下,娘娘赏赐的酒?难不成他们来之前,太子妃还给赐下酒水?这算什么习惯!

    太孙手底下的下人们到都和气得很,张瑾和他们一接触,也就稍微放松了些许,他要请客,赵总管也大大方方地应了,还把太孙手底下重要的人物都叫上。

    除了赵总管,还有个杨总管也是个能耐人物,话不多,可看周围人的架势,也知道那是太孙身边的人。

    酒过三巡,张瑾迟疑了下,咳嗽了几声,就拐着弯想提一提美人的事儿,还特意让王家的珠姐儿坐在对面,让赵总管他们瞧一眼。

    珠姐是美人,别看在宁县名声不显,但真正见过她的都清楚,这才是温柔如水,仿佛江南的湖光山色化出来的美女,她在旁边粗糙的木椅上一坐,连桌子上的酒杯也变得名贵起来。

    张瑾看见她,也不能不心动,眨了眨眼,笑道:“赵总管……”

    他话音未落,赵三忽然站起身,三两步蹿到二楼的扶栏处,向下看去。

    张瑾也看过去,只见一男一女同乘一骑,纵马而来,身后都是银色铠甲的侍卫。

    他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只觉得那男子风姿之美,世所罕见,那女子虽只露一双美目,可却一下子就比得他心目中那些个美人都成了东施。

第二百四十八章 善心

    他们宁县,何时竟然有了这样出类拔萃的美人?

    张瑾有点儿纳闷,再一看赵三他们的表情,登时明了,骑马之人怕就是太孙殿下了。

    没成想殿下以旅途疲劳为借口,推了那些个请见的官员,却是携美同游。

    这女子难不成是太孙殿下的爱妾?

    还是说,她就是最近传闻中那个红颜祸水?

    张瑾脑子一乱,也不知珠姐儿那几个,能不能和安王中意的这位美人一争长短!

    赵三和杨木,还有他们身边几个小宫人都没太在意,虽然王妃会愿意陪着王爷胡闹,这也是新鲜事……不对,现在该叫太孙和太孙妃了。

    反正眼下太孙和太孙妃感情好,府里不出乱子,就是天大的好事。

    背后靠着的胸膛暖烘烘的,还挺舒服。

    只是她和方容玩这么一出,还不知道传到京里会传成什么样子,流言这东西最是不可预测,没准儿会有人说她勾了方容的魂儿走,为了牢牢把住太孙妃的位置,连狐媚手段也用出来。

    如今她还没册封,虽说一般来讲,应该不至于有什么变化,万岁爷亲自给做媒指婚,她也算正正经经的前任安王妃,还能冒出什么变化来?

    可这世上,最不讲规矩的人家,正是皇家,要是上面瞧着她这个太孙妃不顺眼,想要换一个,也不是没办法的事。

    显然,京中不知有多少人都是这么想,要是他们能做主,一定抢着帮万岁爷找借口灭了她。

    不过也无所谓,她如今就是方容的结发妻子,同乘一骑算什么,整日腻乎在一处,也没人能光明正大地说半句不是,至于私底下说嘴,那也无所谓了。

    都到了这地步,许薇姝索性也就放开,舒缓了身体,随意打量周围的商贩。

    别看宁县小,这些商贩们居然很淡定。

    他们这行人虽说穿戴都寻常,但侍卫们全身甲胄,腰悬宝刀,马匹更是难得一见的宝马,架势简直就和开着兰博基尼在小县城飞驰的那些富二代们差不多,让人一看便会心生敬畏,不知不觉远离一些,不敢靠近。

    这些个商贩,到还敢凑上前推销。

    没走多会儿,前面有个老人家在卖糖画。

    许薇姝其实不爱吃这些东西,小时候就不喜欢,当年在二十一世纪时,买了这类小玩意也是让给小伙伴们吃。

    但这会儿看那老人家一会儿就转出一个大凤凰,一会儿又转出一条金龙,瞧着挺有意思。

    许薇姝笑了笑,就从荷包里抓了个银瓜子递过去:“老人家,能不能把您的家伙事儿借给我用一用?”

    就这银瓜子,是内府打造,给主子们赏人用的,很大颗,一个有半两银子,别说是借用,直接买下那炉子和勺铲都足够。

    老人家连忙笑呵呵地让开位置。

    他年纪大了,经得事多,也不是没见过好奇心重的小娘子,只是画风有点儿不大对。

    老头在一边等着,没一会儿,就见那出落得和仙女差不多的小娘子,轻轻松松画出一幅山水图,山水是哪里的山水,他是看不清楚,可又等了片刻,却看那小娘子越画越起劲,山川河水,都落在石板上,还有好些对峙的士兵,战马,城墙……渐渐形成一幅瑰丽的战争画卷,连他熬的糖都给消耗得差不多。

    这么一大片,要什么时候才吃得完?

    方容看得有趣,也凑过来指指点点,玩了一会儿,两个人见周围围着看热闹的人多起来,才咔嚓咔嚓,把糖画分开,分给手下一帮侍卫们吃。

    一群面孔严肃的大老爷们人人拿一糖画,也是醉了。

    不远处酒楼上,赵三他们一直目送两位主子起身,上马,不一会儿,进了旁边一绸缎庄,才抹了把脑袋上的汗水,松了口气。

    “咦?娘娘去绸缎庄?”

    回过神,杨木不觉挑眉。

    不是说他们娘娘不喜欢那些个漂亮的衣服布匹,只是自从成亲之后,两个主子凑在一处,大部分时候都是看看书,讨论些他们永远都弄不懂的问题,对着的一般都是各地来的折子,消息,要不然就是地图,偶尔娘娘还会给自家主子按摩,扎扎针,说说怎么养气练功,像今天这样纵马游街,还进绸缎庄玩,到是少见。

    许薇姝也觉得少见。

    方容高高兴兴地挑选绸缎,布料,对各种花色指手画脚,一会儿说粉色最衬姝娘的肌肤,一会儿又觉得蓝色更显气质。

    挑完花色,又去挑选样式。

    宽袍广袖仙气十足,貌似姝娘少了几身骑装,她身边带的衣裳都旧了,干脆拿去赏人,重新全做新的。

    如今下了江南,不多做些江南风格的衣裙,等于白来一次。

    还有鞋子,姝娘个子本来就高,还偏偏喜欢把鞋底垫的极高,站起来都够得到方容的眉心,不过,既然喜欢,方容就专门请鞋匠为自家娘子订做几双好鞋。

    姝娘自己画的鞋子都很漂亮,可惜以前忙来忙去,那些个匠人做这个又不趁手,到没时间摆弄。

    许薇姝就坐着喝茶,看方容笑眯眯地装扮她来玩。

    玩了半天,也不见方容觉得累,原来不只是小女生爱玩洋娃娃,男人有时候也会有这种娃娃情结。

    “要不然回去制作个芭比娃娃出来卖?”

    许薇姝眨眨眼,琢磨着也许回京就找人制作一些漂亮的芭比娃娃,五官要精美,再给她们配上精致的服装,可以脱下来的那种,说不定真有人喜欢。

    那些个喜欢玩的,还不得买完了娃娃,买衣服,买完了衣服,买首饰,买完了首饰,还得买家居用品和车马,都买完之后,总不能一套,说不定还得给自己的娃娃多配上几套,再加上服侍娃娃的下人丫鬟,要价再高也无所谓了。

    她就这么满脑子遐想地被方容拖来拖去,一连进了七八家绸缎庄,成衣铺子,定下来十好几套各式的服装,才算完事儿,准备去吃饭。

    估计主要是活动量太大,方容有点儿疲倦,就这样,他还意犹未尽来着。

    既然累了,不骑马改坐车。

    许薇姝上了车,就伸手替方容按摩了下肩膀,腰椎,虽然她没有正经的真正学过,可她精通医理,手上的劲道又控制得好,稍微按一按,便比那些个宫人按得要舒服许多,片刻工夫,方容就迷迷糊糊地闭上眼。

    给他调整了下睡姿,许薇姝也闭目养神,走着走着,前面忽然传来一阵咆哮声。

    “你要干什么?啊,要干什么,难道还要明抢不成?告诉你,这人参都过了两百年了,是上好的野山参,药力足,卖三百两银子都不多,就你?还想买下来,做梦去吧!”

    许薇姝扫了一眼,只看见一个三十四五岁的汉子,背上背着个蒙着头的女子,戳在地上一动不动,脸色冰冷。

    他身前三步,就是一家药铺。

    宁县的药铺不多,这一家门面很大,病人不少,显然算是县里最好的药铺了。

    许薇姝回过头,没再继续看,马车踢踢踏踏地走过去,便听那汉子的声音粗噶。

    “你把人参和其它药材都赊给我,容我治好了我闺女,下半生我必为你做牛做马……”

    话音未落,那掌柜的就嗤笑道:“三百两银子,我能买多少牛马?就你这样的,也不看自己值不值这个价儿!”

    许薇姝怔了怔,一拍车门,低声道:“停下。”

    方容一下子也醒了,半坐起身蹙眉,隔着车窗看出去,看着看着,眉心便纠起来,脸色凝重。

    许薇姝到没多想,直接打开手上的一个银子手镯,从里面取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又从自己的簪子里,取出另外一张,同样是一百两。

    方容沉重的神色顿时散去,失笑道:“娘子真是到哪儿都不忘带着银钱!”

    许薇姝瞥他一眼,没搭理。

    钱这种东西,虽然不是万能的,可人生在世,少了这东西就过不痛快。

    她拿了银票,就让马车调头,调转过去直接走到汉子和药铺掌柜面前。

    “这是两百两,拿去治病。”

    许薇姝说完,把银子塞过去,拍拍车门,车夫就再一次调头走人,那汉子愣了下,张了张嘴,一眼看到那些银甲的侍卫,脸色骤变,顿时收了声,只是他还是跪下来,扎扎实实地磕了三个大响头,却把想喊出去的话都给吞回肚子里。

    周围的人啧啧称奇,实在没想到还有路人如此大方。

    那个药铺的掌柜也傻了半天。

    方容叹了口气:“怎么忽然想要帮他?”

    他可是知道,自家娘子并不是冷血无情之人,但也不会常发善心,世上可怜人无数,她又怎么救得过来?

    “此人说话中气十足,手上有厚茧,看步伐站姿,都像是行伍中人,我瞧着他的武功不错,可也没为了银钱作奸犯科,如果不管,真把他逼入绝路,还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儿,若是真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未免有点儿可惜!”

    许薇姝摇了摇头,“既然让咱们给碰上了,就不如管上一管。”

    方容的目光渐渐变得很柔和,一勾唇角,笑道:“姝娘啊,你是个福星,好人会有好报。”

    好报不好报的,许薇姝这会儿还没碰上,到了酒楼前,她一下车,便看见一个有点儿眼熟的男人。

    方容显然也看见了,还把注意力放了过去,任谁见到有人用讥讽的,厌恶的眼光看自己,用恨其不争的目光瞅自家媳妇,他都不会不注意。

第二百四十九章 脑补

    许薇姝:“……”

    她显然也见到孙秀才那痛心疾首的目光,不过,真猜不出这位脑补了些什么东西。

    孙秀才却是猛地低下头,心简直要蹦出赖,背脊发凉,明明那位华服公子只是轻描淡写地扫了他一眼,可就在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是让一匹孤狼盯上了。

    “不知道从哪儿勾搭的野男人。”

    瞧着到是个好模样,私下里怕是个冷酷毒辣的。

    他也不能不承认,光论皮相,那个贵公子当真是超出他甚多,可皮相好又有何用!

    运了运气,好不容易安抚下砰砰的心跳,孙秀才咬了咬牙,暗自啐道。

    他既然中意许薇姝,也就做了点儿调查,知道她是从外地路过,要去远处寻亲,可按照别人的推测,又说她可能是个大户人家的逃妾,要不然就是个弃妇。既然如此,宁县忽然冒出一个相好的来,绝对不正常。

    孙秀才也不知怎么回事儿,一下子就确定了这个女人是找到了一个下家。

    手里的毛笔已经被揪得有点儿秃,孙秀才心里很不是滋味!

    还不是嫌弃自己穷?又一个嫌贫爱富的,她也不想想,那些个大户人家的公子怎么可能托付终身?那些人就是想尝尝鲜罢了,也就自己这般的人品,才会不介意一个女人的过去……

    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他再不在乎那些,也不可能要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当妻子。

    孙秀才眼角的余光,追着许薇姝的背影,看着她和那个男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手拉着手依偎着坐下。

    酒楼掌柜在一边客客气气地伺候着。

    他这心里就更不是滋味,徒然升起嫉妒……那些个纨绔公子有什么?还不就仗着家里有权有势,这女人不明白,像那种公子哥儿,永远都没真心。

    “将来你要是再被抛弃,我恐怕连纳你为妾也不能了,我们孙家家世清白,就是纳妾,也要纳个清清白白的。”

    孙秀才连连摇头,一脸的不忍心。

    像他这样的人,世上不多,大约只能说这个人的脑子就在这儿打了结儿,遇上许薇姝就不会转动,只知道做白日梦。

    在肚子里诅咒许薇姝诅咒了好多遍,仿佛已经看见那个女人凄惨的下场,天色不早,孙秀才本来想收摊回去吃饭,但这会儿脚居然挪动不了,还是有一搭无一搭地拿着毛笔挥毫泼墨,摆造型。

    正落笔要给一幅刚刚画好的荷花图落款,身边忽然乱起来,他一抬头,就见县太爷和几个平日里只能仰望的大人物都到了,他也只好随着周围的老百姓退散开,只见县太爷,他们的父母官,走到酒楼前面就让一个身材不算高大,白白净净的小厮拦住,偏偏这位父母官还毕恭毕敬地躬身说话。

    孙秀才脑子里嗡了一声,忽然想到什么,只是,却似乎有点儿木,跳到嘴边的话,还是说不出来。

    小厮上楼和坐在楼边,拉着美人喝酒的纨绔公子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那个公子向下看了一眼,县太爷就一个人上楼,谨慎地跪下磕头,才被叫起来。

    酒桌上显然没有他的座位。

    孙秀才张口结舌,耳边隐隐约约听几个衙役道:“那就是太孙殿下啊,可真年轻!”

    “说什么呢,太孙殿下还是很有威仪,就是不知道咱们县太爷着急忙慌地找太孙殿下有什么事儿?”

    “好像是有八百里加急的文书送来……”

    太孙殿下?

    孙秀才只记住这四个字。

    他一直想要面见这位殿下,甚至无数次地幻想,想着自己的文章被殿下喜欢,然后他一举成名天下知,举人进士,通通金榜题名,金銮殿上,陛下钦点他为状元郎,跨马游街……

    所有的梦,在这一刻,仿佛都让一块巨石压碎,可其实,什么都没有改变。

    孙秀才还是孙秀才,在这一刻之前,他照样找不到通天的门路,连那些正经的举人进士,投给太孙殿下的文稿,最后的结果也不过是束之高阁,堆积成山,等到堆满了箱子便被送出去焚烧。

    连许薇姝如今都习惯了这些。

    真正有能力的人自然能一路顺遂地爬上去,让上面的人看到,相中,而爬不上去的,就是没有本事。

    你觉得自己才高八斗,只是缺少了三分运气,可人家上位者永远不缺才气和运气俱在的手下,你没运气能怨谁?

    科举已经是相当公平的手段,贫寒人家也能通过努力,改换门庭,就说方容,他只是一个人,不可能沙里淘金,在这些读书人中选拔什么人才。

    真这般做了,必然是有这么做的目的,看重的肯定不是什么文章才气。

    孙秀才这会儿却只觉得,那个女人居然攀上了太孙,还很是好胆子!

    忍不住又偷看了一眼,那个女人装模作样地端坐着,到没往太孙身边凑,却很自然地支使殿下给她剥虾,一边听戏,修长的玉手一边在桌子上轻轻敲打着节拍。

    那手上的光泽,晃得人眼花,孙秀才口舌干燥,连忙低头,心中愤然,居然有点儿嫉恨起殿下,随即又晃了晃头……是这个女人蛊惑人心,太孙殿下怕只是一时受了迷惑而已,只可惜,有这个女人在,怕不会轻易让自己在太孙殿下面前露脸。

    这般想着,他心里虽然痛苦难当,憋了口气,可之前一直东奔西走,苦苦寻求进身之阶却不得的焦躁,到仿佛减弱了些许——不是他没有能力,不是他才学不高,只是太孙身边有小人,看不见他而已。

    孙秀才这些脑补的东西,连他身边的人都弄不清楚,许薇姝和方容就更不可能关注,这会儿,方容随手接过县太爷递来的文书看了看,又顺手递给姝娘。

    张瑾顿时低头,再也不敢用审视的目光去瞟坐在太孙身边,悠闲自在的这个女子。

    许薇姝看了几眼,就略略蹙眉。

    文书既然通过县令的手往外送,自然不是什么密折,可也不是好事。

    当初安王奉皇上回京,忠王几乎是不战自溃,手下分崩离析,其人也被关入大牢,却没想到,忠王在大牢里居然被人刺杀,要不是他本身武功不错,看押的人也是高手,恐怕忠王的小命绝对保不住。

    忠王受了伤,听说伤得不轻。万岁当时就派去太医,还把人从大牢里接走养伤,那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还是曾经寄予厚望的儿子,皇帝也不可能看着他死。

    “……忠王现在被看押在王府内,算是软禁。”许薇姝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只让方容听见,“万岁如今到是越来越心软了。”

    方容目光闪了闪,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可也只是一闪而逝,没别人看见。

    他本来就是个好父亲,只要不牵扯上皇权,他这个当父亲的,永远都是好父亲。

    “万岁仁慈。”

    只是皇帝这又是赐下药物,又是派太医去给忠王看病,一片爱子之情,溢于言表,底下的官员们就有那么点儿晕头转向。

    太子这边也不安稳。

    这才送信过来,催促太孙早早回京。

    如今虽然下了旨意,可是正经的册封大典还是要走一遍,礼部那边正忙活着,光万岁爷事急从权,口头提一提可不行。

    尤其是太孙这边。

    太子乃是复立,一切从简也无妨,当年册封太子时,万岁爷是亲自把着太子的手,让他坐在身边,典礼十分盛大,可太孙的册封却是头一回,总不能马虎。

    方容笑起来:“我们回京去。”

    他的目光忽然闪烁不定,搂着许薇姝,半晌没有说话。

    其实他是想说,京城不自由,接下来的日子怕要纷乱起来,要是你想回靖州,我先送你回去,等待尘埃落定,再接你回家。

    可是他还是没说出口。

    这只是冲动而已,他是太孙,姝娘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要是他这次不带姝娘回去,别人就会以为他对这个妻子有哪里不满意,到时候麻烦更多。

    而且,姝娘在身边,他才踏实。

    许薇姝只是耸了耸肩,也没说什么。

    这种奔波不定的生活,换成一般人肯定受不了,眼下这个时代,路途艰难,行走不便,上一次路,很容易出现意外,每一次出行,都很困难。

    何况,许薇姝这样的奔波,还不只一次是逃难。

    要是方容换一个妻子,怕早受不了了,许薇姝到还挺能接受的,这个时代,有些女人一辈子就是从娘家到夫家,没出过自己那一亩三分地,若真是如此,她才不甘心。

    许薇姝这边收拾东西准备回去,玉荷她们也忙乱起来。

    徐峰还特意带着人去采购了好些江南特产,结果出了门,无意间居然听人传谣言。

    谣言里自家女主人都成了专门勾引男人的狐狸精,还传得有模有样,而且男主角不只是一个,什么过路的行人,什么书生,什么公子哥儿,他一听,眼前顿时一黑,一个踉跄,差点儿栽倒。

    那可是娘娘……自己伺候着,竟然也让娘娘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他的脸往哪搁,回去到殿下面前自裁去吧。

    在徐峰心里,女子的名声那是重逾千斤,勉强按捺住冲出去杀人的**,连忙回去把这事儿跟赵总管他们说。

    赵三听了,脸色也不大好,却没有徐峰那么害怕,他经得事儿到底比徐峰这小子多得多,也更了解自家主子,默默回去就报给了方容。

    太孙殿下果然没当回事儿,冷笑一声,吩咐了袁琦几句,就拿着新雕刻好的木簪哄娘子去了。

第二百五十章 戴枷示众

    袁琦这些时日一直跟着方容东奔西走,当过刺客,做过杀手,领兵打仗,攻城略地,已经有好几个月没给自家主人做些无趣的扫尾工作了。

    这次接到活儿,居然还有点儿小高兴。

    到是他那些手下个个无语。

    就这么点儿小事儿,派个人去就是了,又不是要喊打喊杀,犯得着亲自出马吗?

    袁大将军也不嫌掉价!

    自家那位主子虽然是个阴人的时候颇有毒辣手段的,可在平时,从来不会轻易开杀戒。

    这位前任安王,现任太孙,可不像大殷朝皇室方家那一家子似的,从来不把人命当回事儿,他总是认为生命这东西最为宝贵,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就不能轻易去夺走别人的命。

    所以,袁琦哪怕去找麻烦,也不能像他打算的那样,剁掉对方的手脚,缝上对方的那张只会胡说八道的嘴,扒皮抽筋,放血吃肉,让他知道知道,随意侮辱主母的下场是什么样!

    既然如此,兴奋个什么劲儿!

    …………

    孙秀才这几天的心情到还挺畅快。

    因为太孙驾临,宁县的人一下子变得多起来,连带着他出去做生意,卖个字画,帮人写写信,生意也好起来,能拿的钱比以前多出两倍,闲来无事,就爱买两文钱的菜,喝上点儿劣质酒水,和愿意与他一处玩的那些穷酸书生们一块儿,听听最近的八卦,吐槽下太孙竟然也过不了美人关。

    当然,他每次说的时候,都是一脸义愤填膺,认为是宁县某个不干不净的女人带坏了太孙。

    像他们这种小人物,还真不敢直接对太孙不敬。

    不过,这些流言和小道消息之所以流传得这么快,估计也有别人推波助澜的缘故。

    宁县哪怕是这种小地方,也很难不受京城那些权贵的影响。

    今天他一整天都在外面,还参加了两个文会,一身的才学颇得同窗夸赞,回家心情不错,给自家爹娘亲买了一个烧饼,上面沾了几颗芝麻,很香。

    老头和老太太都很高兴,这老两口就是指望着孙秀才,只要孙秀才好,那就什么都好。

    “儿子,我和你娘还能做得动活,不老呢,你就安安心心读书,别总操心这个营生。”

    孙秀才笑了笑,扶着爹娘坐下,低声道:“行了,我知道,最近太孙殿下来宁县,我打算寻个门路,把我写的文章递上去,说不定能得他老人家赏识。”

    一听这话,两个老人都笑开了嘴。

    在父母眼中,儿子肯定什么都好。

    “那可好,前几天我找李婆子,想给你说一门好亲事,结果她推三阻四,冷淡的不行,肯定是觉得咱家穷,哼,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儿,等咱儿子出息了,将来娘一定给你找个贤惠媳妇,也要识文断字,哪怕大家千金咱不去高攀,小家碧玉也是要的。”

    孙秀才他娘亲本身不怎么识字,但儿子既然读书,她耳濡目染的,也能说出些文绉绉的话来。

    这会儿就忍不住数叨家里的银钱,“要是我儿成亲,怎么也得起一间新房,聘礼也不能太薄,太薄可求不到好人家,还丢咱们儿子面子……”

    孙秀才的脸色却阴沉了一瞬间。

    他知道自己得罪了那个李婆子,李婆子怕是也收了许家娘子的好处,说不定憋着要败坏自己的名声……不过他才不怕,许家娘子往后还能有什么好名儿?李婆子纵然胡言乱语,旁人也不会信。

    一家子各有所思,坐下来,一块儿吃饭。

    桌子上隔着一小碟咸菜,还有拿一点儿猪油炒的青菜,一人一碗糙米粥。

    二老吃得香甜,孙秀才一边吃,一边想当时在酒楼上看到的那一桌菜。

    上面也有青菜,嫩生生,油汪汪的,闻起来真香,还有鱼,鱼是红烧的,听说是京城那边传来的做法,他没尝过,可肯定很好吃。

    许家那个女人,吃起来眉眼平淡,姿态优雅,一开始还就说那一桌子吃不了,让先拨出去些,拿食盒盛了分去给恩济局……别人一年都不一定能沾上荤腥,这帮子人,却能随随便便拿去‘赏赐’给旁人。

    “真会收买人心!”

    就在昨日,还听说许家在家门口搭起粥棚来施粥,因着又有流民在附近出没。

    结果就有好些人家腆着脸也去喝一碗,刘平那帮家伙,还鼓动他也去!

    别开玩笑,他可不是摇尾乞怜的乞丐!

    许家哪来的大方?之前也没见她们做这个,还不是靠上太孙,想给太孙留下个好印象,才在那儿装大方!

    要是姝娘知道这位的想法,还真没办法喊冤,在方容没到之前,她手头没粮食,钱也不多,还真是不大可能拿去施粥,只是这个活儿做习惯了,在家里自有一套规矩,现在方容一到,下面人就按照原来的规矩做事,用不着她提点发话,粥棚也能搭起来。

    孙秀才正胡思乱想,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有规律的敲门声。

    他娘亲连忙起身去开门。

    片刻,就听他娘亲吓得声音发颤:“……你,你们找谁?”

    哐当一声,破破烂烂的木门洞开。

    孙秀才吓了一跳,手里的碗差点儿扔了。

    此时天色昏暗,只能借着黄昏的余晖,影影绰绰地看见进门的是个宽肩细腰,身量比挺的男人,身着甲胄,一身贵气。

    那人也不知怎么一晃,就晃过了家里两个老人,走到屋门前,拿一把长剑挑起珠帘,盯着孙秀才看。

    “孙宇?

    孙秀才怔了怔,“你找我?”

    “是你就行了。”袁琦一笑,上去一伸手,就抽了一嘴巴,只这一下,孙秀才捂着嘴,呜呜呜叫了几声,一口门牙咕噜噜全掉下来。

    身后那些侍卫忍不住捂脸!

    他们都快忘了这位袁将军还有如此雷厉风行的时候,以前跟着袁琦出任务,他向来是习惯先动手,不动嘴,结果跟了现在这位主子,才学会嘴炮技能,按照太孙的话,那叫以德服人。

    “啊啊!”

    他爹娘顿时吓得不轻,齐齐扑过去,护着儿子,惊恐万分地瞪视袁琦。

    两个老人年纪都不小了,多年辛苦劳作,乍一看和六七十岁的老人一般,让他们一看,袁琦都忍不住咳嗽了声,板起脸,点点头,一本正经地道:“宁县秀才孙宇,不积口德,侮辱王妃,罚戴枷示众十日,即日执行。”

    现在许薇姝还没有正式册封,太孙妃私下里叫叫还行,正式场合叫王妃比较合适。

    话音未落,袁琦就自己上手,拧住孙秀才的胳膊,提溜着他出门。

    “快点儿,办完事儿回去吃饭。”

    他还想着今天自家主子哄得媳妇高兴了,没准儿能骗两壶酒出来,王妃酿的酒,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就是比别人酿造的更香醇可口。

    一样的配方,最好的酿酒师傅,也酿不出那股子味道。

    他大步流星,快速外走。

    孙秀才惊怒交加,不可思议地瞪着袁琦,他什么时候侮辱过王妃?他怎么敢?

    只是嘴里没了牙,说话漏风,支支吾吾的也说不清楚,只能被拎着踉踉跄跄地出去。

    他爹娘都吓坏了,扑过去抱着儿子,几乎是一步一拖地跟着走。

    这一连串儿一块儿出门,周围的人顿时都出来看热闹,一时间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袁琦真找了一副重枷给孙秀才戴上。

    这是用来枷重刑犯的,压在身上整个人连动都不能动一下,把人直接往县衙门口一戳,然后指了指身边一小侍卫:“你跟他说清楚,告诉他犯了什么罪,他什么时候想清楚了,让他做检查,检查的深刻呢,就给他减刑,要是想不清楚,就给他加刑。”

    侍卫:“……”

    他们马上要走了,哪里有工夫盯着这个,总不至于让自己留下吧!

    话虽如此,这些侍卫真不敢得罪袁琦。

    至于孙秀才,他到了这份上,还是弄不明白自己到底得罪了哪一路的神仙。

    那小侍卫可不管他,自顾自地板着脸道:“你乱传流言,辱及我家王妃,若不是王爷向来不喜欢杀人,杀你一千遍都不算错,现在想想,你要这条舌头干什么,还不如割了去……”

    这位估计摊上这么一个活儿,心里也有火。

    孙秀才并不傻,他隐隐约约,也猜到可能是因为那许家娘子,只是他万万不敢相信,许家娘子会和王妃扯上关系,最多觉得大约是那个女人给太孙殿下灌了迷魂汤,故意令太孙找了个借口磋磨他,一时悲愤,仰头长哭!

    他这是被冤枉了!

    太孙怎能如此昏庸!

    大殷朝哪里还有未来!

    不过,想必这般昏庸的太孙,有朝一日,一定会让万岁爷看清楚真面目……他,他要为自己伸冤!

    孙秀才戴枷示众,这刑罚最要命的是丢人,读书人都要颜面,这种丢人的事儿,比打他十几板子还要命,可他心里憋了口气,到硬是撑了下来,精神甚至不错,一直到太孙和王妃并坐在辇车上,摆出仪仗,浩浩汤汤地出城,路过县衙门口,他看见那位王妃的脸……他才脑子一蒙,昏了过去。

    真是一场开始的莫名其妙,结束的稀里糊涂的灾难。

第二百五十一章 想得多

    孙秀才遭遇‘羞辱’,整个人恨不得一头撞死的时候,许薇姝正被自家男人哄着读书画画,描眉画眼,还一块儿弹琴吹笛,难得做了些特别矫情的事儿。

    袁琦很快回来,向许薇姝讨了两壶酒,现在这些酒水也要省着点儿喝,毕竟酿酒容易,可是等待一坛子香醇美酒面世,却需要漫长的时间。

    “咦,都长这么大了?”

    拎着酒壶灌了一气,袁琦忽然听见几声呼噜呼噜的哼哼声,抬头就看到不远处的树荫底下,铺着一个厚厚的垫子,垫子上乱七八糟堆积了一堆毛绒玩具。

    一个圆滚滚的胖娃娃就在上面张牙舞爪,四肢挥舞,只是她还不会翻身,整个都埋在娃娃里动弹不得,只能吱吱呀呀。

    袁琦就笑着走过去,拿了旁边一五颜六色的拨浪鼓,伸过去逗弄了小姑娘一会儿。

    别看这么个小姑娘出身来历不好说,却是个有福气的,王妃娘娘把她养得白白嫩嫩,可爱的不得了。

    只看这一地毛绒娃娃,还有根据球球和小白的形象做出来的各种玩偶,也知道王妃对这个小东西着实认真。

    这些玩具可不一般,不知道的人乍一看,恐怕还以为真是活物儿,制作极为逼真,尤其是眼睛,大约是王府亲自制作绘画,栩栩如生,灵气逼人,看上去竟然像同样盯着你在看。

    他之所以远远一见,就知道那是玩具,不是他喜欢玩小女娃的东西,纯粹是当初在靖州,没少见王府里的小宫女们挑灯夜战,制作这些东西。

    那群小宫女因着主子宠爱,要做的活儿都不多,每天主要任务就是学习和玩耍,又个个学得特别喜欢攒钱,都爱揽私活。

    商会那边也乐意奉承,明明有专门的绣娘给制作向外出售的各种玩具,还会私下里收购这帮小宫女制作的东西。

    据说,给出的价格不但很高,这批东西还被打上安王妃亲自设计,安王妃最喜欢等等标签,卖给靖州那些富贵人家,销量出奇得好,一向是供不应求。

    袁琦和小女娃玩了一会儿,许薇姝就过来抱起孩子,搁在膝盖上,笑问:“你没杀人吧?”

    “……”

    袁琦叹气。

    许薇姝一挑眉:“别误会,我自己手上都不知道沾了几条人命,杀人到没什么,只是眼下没那个必要。”

    主要是,孙秀才那样的人,无论因为什么古怪原因和自己过不去,都根本无所谓。

    完全犯不着为那种人脏了手。

    方容在这边的小动作,许薇姝自然也知道。

    在宁县,她的消息网比自家男人广,她来了多长时日,方容才来多久?

    “哎,想到方容也会冲冠一怒为红颜,我就觉得浑身发毛,他还是正常些,别管这些鸡毛蒜皮的琐事为好。”

    袁琦眯起眼睛笑了。

    方容这个人的运气可真好,以前读王妃的话本小说,总是能读到身具大气运这样的句子,袁琦总看不太明白,世上之事变化万千,怎么可能有人永远有这样的好运,但偶尔他也会觉得,自己的主人就是身具大气运的那种人。

    随随便便就能忽悠猛将,让猛将纳头便拜,在竞争激烈的情况下,轻而易举地就娶到一个各方面都特别合拍的媳妇,从刚一成亲,就一个人在外拼杀,还没有后院起火,相反,用不着自己动手,娶来的娘子就把一切都给承担下来,这种美事,那可不是随便抓一个人都能遇到的。

    “收拾一下,我们回京去。”

    悠闲了两日,许薇姝就指挥大家收拾行囊。

    虽说要准备返京,但也不能太仓促了,她来宁县时,是轻车简从,但走,却不能说走就走。

    主要是宁县流言太多,虽说一时半会儿大约也传不出去,可许薇姝不喜欢麻烦,自然还是要正式登场亮相,表明身份,让大家伙都知道,方容没有强抢民女,他最多在街上抢走了他自己的媳妇。

    传到外面,大不了让人说一句年轻爱玩闹,和自己王妃感情好,别的都指责不到什么。

    吩咐下面人收拾,许薇姝就拿着这些时日搜集到的资料,把自家男人抓过去,两个人商量要怎么见人。

    宁县父母官要见一见。

    再挑选几个名声好,有善行的乡绅,再来就是德高望重的老人家。

    结果,那些个乡绅就给方容送了两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上门。

    许薇姝简直哭笑不得,这些人送美人,没往方容身边送,直接送到她面前。

    而且说得很好听,言下之意就是自家的女孩儿又温柔,又俏丽,还懂诗书,也守规矩,送给许薇姝使唤。

    这要怪她和方容一块儿招摇过市,她就是正正经经的王妃,太孙还是安王的时候,明媒正娶的妻子之事,已经在整个宁县传扬开。

    那些人献美人,当然要献给她。

    许薇姝到没有不收,直接先把人安顿到一个小庄子里,等着交给方容处理就是。

    别的那些个礼物,只要不过分,也都是这么处置的。

    早年来江南,许薇姝已经帮忙安置过好多次这样的美人,大殷朝的官场就是这么个规矩。

    她现在没有精力去破除规矩,也不乐意因为这点儿事儿,就把让别人说嘴。

    …………

    宁县送来的,是整个宁县最好的美人,一个叫王玉珠,那是王家的庶女,正经算是大家闺秀,当然,和京城的贵女没办法比,但也是娇生惯养出来的。

    至于另外一个,同样不得了。

    此人叫林玉凤,到不是大户人家的闺女,她家家贫,只是普通农户,早些年灾荒,她娘就把她卖给了林家当丫鬟,可当日林家主母去挑人,一眼就发现林玉凤虽然生得瘦弱,头发枯黄,可只看那张脸,却是个美人胚子,正好林家这位太太自己有了一儿一女,以后不想多生了,便准备给自己的男人纳一个妾,专门负责生孩子,就瞧中了林玉凤。

    买下来之后,好好养了三个月,人一养出模样,果然是个绝色。

    可惜,还没便宜自家男人,太孙大驾到了,林家就干脆把林玉凤收为义女,献了上去。

    二人各具风情,实在难得。

    “小娘子,您也别愁,我看那王妃是个慈善人,听说她还把太孙的妾照顾得挺好,连庶女也养在身边,您想想,就是您给太孙生了儿子,她要抱走也没什么。”

    真让王妃抱走,那还一步登天了呢!

    王玉珠的脸上略有些红,白了身边的丫头一眼,叹了口气。

    王妃确实仁善,听她说想要自己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丫鬟一起进门,也随口就答应了。

    按说,像她这样的女人,进了门什么都不是,哪怕有丫鬟伺候,那也要主母安排的。

    只是,被扔在这么个小庄子上,她还是忍不住心里不安。

    其实当初她要来伺候太孙殿下,父亲和嫡母都有些反对,不大乐意,可她心里明白,像她这种身份,不去富贵人家做妾,就得嫁给个贫寒之人当正妻。

    她王玉珠吃不了苦,还是做妾的好,这世上做妾,就得皇家的妾,也只有皇家,才有可能让一个妾成为人上人。

    尤其是那日见了太孙和王妃的模样,她就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太孙生得那么好,人又那么温柔,既然太孙能对王妃体贴入微,以自己的手段,早晚有一日,她也能在太孙心中占据一个位置……

    这会儿,方容在外面应付江南闻讯而来的官员们。

    许薇姝在家收拾行囊,正把她家海东青的窝交给手下一小宫女,让她拿去补一补,就见玉荷撩开门帘进来,低声道:“娘娘,王玉珠的嫡母想见见王玉珠。”

    “那就让她去。”

    许薇姝反应了下,才想起王玉珠是谁来,略略蹙眉,她差点儿忘了,总把人扔在庄子里不好,还是找来见一见,早些安排了便是。

    她处理这些都处理出经验来,也不和以前一样,总想着尽善尽美,这些女子也可怜,还是得给她们个好归宿。

    玉荷点点头,出了门和宝琴一块儿向外面走。

    宝琴就忍不住抱怨:“那个珠姐儿不是个安分的,她同住的那位,一天到晚都不出门,就在屋子里刺绣,她到好,见天在外面转悠,还和庄子上的管事们套近乎,今天要出去转转,明天要和家里通信,一时片刻也不老实……你也是,就这些琐事,何苦惊动娘娘,咱们给打发了不就得了。”

    玉荷一时无言,半晌才道:“我是想,以后不比以前。”

    她是觉得,自家男主人从一个普普通通的藩王,马上要成为皇太孙,娘娘也不好和过去一样随意,她们这些下面的,同样要更守规矩。

    忙了几日,许薇姝就派人找王玉珠和林玉凤过去见一见,还特意把方容叫过来一块儿品美人。

    她一发话,王玉珠立时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脸上画了据说是京中比较流行的妆容,看着玉面桃腮,还真是挺好看。

    不过,进了屋子,跪在地上,她到显得比林玉凤还安稳,声音也温温柔柔,只盯着娘娘的下巴。

    许薇姝就笑了:“王爷,你看看吧,都是鲜嫩的美人,看看怎么安排?”

    她的声音特别轻松。

    王玉珠的心里也一松,只看见一双青面厚底,普普通通的千层底布鞋,便听到一个略带了三分沙哑,像是还没睡醒的声音:“照旧,想回家的送回家,给份嫁妆,不想回的看看你手底下有没有想要的人,分了便是。”

    这声音更轻松,珠姐儿却觉得眼前发黑,背脊上渗出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

第二百五十二章 投效

    浑浑噩噩地出了房门,珠姐儿也不知道脑子里想什么,鼓足了勇气抬头看了眼。

    太孙殿下的身上好像有光。

    这是个机会,是一个只要错过了,就再也不会抓到的机会!

    珠姐儿一下子心中就升起无线的不甘心,还有莫名的勇气,她不想就这么放弃。

    从小,她便与众不同。

    家里兄弟姐妹长得都不如她好看,她也聪明,弟弟读书读半天都不解其意,她随意去看看,教书的先生便说,她若生而为男,也许还有考上秀才的资质,甚至说不定能考中举人。

    一开始,她只是觉得高兴,她将来会比家里人都有出息,不只是她自己这般觉得,连父母,祖父母,都是一样的想法,渐渐的,这种想法就越发深入心底。

    那日算命的先生不也说了,她是贵人命,有大造化,如今落了难,早晚有一日会回到本属于她的富贵生活中去。

    可在这么一个穷苦破旧的小县城内,她再努力,又上哪儿去找什么大造化?

    一直到回到庄子上,听那个叫玉荷的大丫鬟叮嘱她们好好想一想,有什么想法都能说,珠姐儿依旧神色恍惚,半晌出不了声。

    玉荷见她也没吵闹,安安静静的,到不多搭理,她见这种女孩子见得多了,也有很失落很失望的,甚至还碰上过痛哭流涕的,抓着她们的衣袖拼命诉苦的,还有卖惨的。

    当年她头一回听小姑娘说的身世凄惨,令人垂泪,还曾经于心不忍,想着多少要帮衬一把,后来见的多了,也就那么回事儿,别管真心假意吧,悲惨之事数不胜数,就是她说的那些惨事全是真实,能遇见王爷王妃这样的好人,也比旁人要幸运一百倍。

    王爷给选的路有什么不好?要自由给自由,想平静安稳的生活也不难做到,只要不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总是算得上幸运,尤其是她们这些好人家的女孩儿,自家主子可从来不会去苛刻为难。

    暂时先把美人放到一边去。

    许薇姝准备回京事宜,这两日一直带着手底下的一群宫人出去到处买,买,买。

    有宁县这边的特产,各种山野茶叶,这类茶叶没什么名气,可许薇姝泡了之后才发现,这东西最适合用自己的吉水冲泡,能把吉水的特效发挥得极好。

    有时候劳累一日,喝一碗野茶,立时便精神倍增。

    方容喝过两次,从此就把其它茶叶都扔了,只喝这一样,但山野茶也并不多,她们一趟出门,简直是把周围所有的茶叶都给扫荡一空,估计够喝一阵子的。

    另外就是收购各种肉类,做成酱肉,肉干,熏肉,虽然一路上补给大约问题不大,可也免不了要路过一些荒郊野岭,到时候露宿,总不能整日啃那些硬干粮。

    玉荷和宝琴跟着自家主子收拾这些,先列出表格来,再按照表格准备东西,轻驾就熟,有条不紊。

    还有物品打包,都是用特别的打包手法,用的箱子都是同样的规格,连捆绳子用的绳结,也一模一样。

    不光速度快,装车和卸车都方便得很。

    玉荷手里拿了一个五层的药箱,把刚刚炼制好的成药丸子都装进去。

    “将来我要是老了,就专门经营一家店,专门贩卖路上用的东西,配齐的常用药,随身行囊……”

    扫了一眼,连同方便的折叠伞,背包,水壶,腰带,既能当拐杖,也能当武器,变换一下,两个凑一块儿还能拼装担架的木棍,想来也很有市场。

    宝琴也笑了。

    她同样觉得若是再和自家主子东奔西走一阵,估计她们都会变成最擅长出远门的人,只替人帮闲,列各种准备用单子,都能赚钱养老。

    这些是玩笑话。

    有太孙殿下,自家主子马上又是太孙妃,将来还可能成为皇后,经营的产业遍及大殷朝,在靖州甚至有自己一座堪比小城的邬堡,她们将来什么都不做,退休也能舒舒服服的。

    “这些果子都包了,晒成果干当零食。”

    许薇姝指挥着,充当了一回冤大头,街上的各种食物都给扫荡了一遍。

    玉荷过去盯着卖果子的大爷别给她装虫眼太多的水果,正说话,就见有个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的汉子,一步步走到她家主子的车前面。

    侍卫们瞬间警惕,有两个人上前拦住,没让对方靠近。

    “是你?”

    许薇姝记性好,一扫就认出,这个正是当时她发善心,借钱给对方的那个汉子。

    虽然方容事后什么都没说,不过,表情有点儿古怪,这个人的身份恐怕也有些古怪。

    “娘娘高义,恩重如山,在下高韩,无以为报,唯独还有一把子力气,愿意有生之年,任凭娘娘差遣,效犬马之劳。”

    说着,这汉子直接把签字画押的卖身文书送上。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也只好转手给了许薇姝。

    许薇姝半晌没说话,主要是这人的名字太耳熟了……高韩,高韩,她想了半天,忽然想起来,此人原本是齐王的侍卫,军旅出身,武功绝高,后来被齐王送与顾丞相,顾丞相一直把他带在身边,算得上是亲信里的亲信。

    后来齐王之乱,顾相为救驾被杀,顾家包括丞相最近亲的十几位门客,全都殉了,唯有高韩失踪。

    那位陛下四下寻找他,寻了许久。

    印象中,在前世此人失踪之后就再无音信,一直没有出现。

    摇了摇头,许薇姝哭笑不得,也就是名字一样而已,也不知怎么就想到那儿去,明显不是一个人。

    顾相身边的高韩,以前可是老被人嘲笑,说他面如女子,眼下这个却是五大三粗的汉子。

    而且,他要真是那个高韩,既然要躲藏,肯定是隐姓埋名,不该顶着这个名字四下闲逛,更不会穷成现在这副模样,连买药的钱都凑不出来。

    不过,因为名字太耳熟,许薇姝到来了点儿兴趣,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病人如何?”

    那日他之所以要买人参,明显是为了给他身边的女子治病。

    高韩抬了抬头,低声道:“在下已经把她安排到安全的地方,如今无事一身轻,只有一个心愿,就是能报答娘娘的恩情。”

    周围好些人都侧目。

    侍卫们也觉得好笑。

    其实眼前这种戏码并不少见,当年在靖州的时候,就曾经有过有人故意做出落难的模样,想着骗王爷和王妃伸出援手,还有的想法设法都要投效,各种借口都有,花样繁多。

    眼前这位说不定也是一样的心思。

    如今娘娘可不是小小的安王妃,眼看就要飞上云霄,有人来投,再正常不过。

    在以前,若是碰上来投的人确实看着顺眼,又正好有闲暇,说不得娘娘有兴趣考校一下,真有才的,就给个机会,当然,大部分连娘娘的脸都看不着,就被打发走。

    所以说,玩这一出,也要看运气。

    这个汉子明显运气不错,娘娘正无聊呢。

    许薇姝上下打量了他好几眼,忽然道:“你脸上的伤是羌国的兽牙枪伤的?”

    那汉子顿时一怔,愣了下,才迟疑着点了点头。

    这人脸上的伤疤,从眉心划到嘴角,狰狞无比,可以想见当时的危险。

    因为羌国那边锻造技术不好,但皇族的人有御兽的能力,总喜欢拿一些兽牙嵌入枪内,造成的伤口有些特点。

    “我正好想研究研究美容膏……行了,把文书交到宝琴那儿,跟着走。”

    许薇姝挥了挥手,招呼一行人整理货物运送回县太爷的宅院,其他人则一起回家。

    如今方容手下那帮人,大部分都住在张家的宅院,那边早就开始装车收拾东西,各类马车都装满了五十多辆,剩下的估计还得装不少,说不定走的时候,他们也是百辆大马车。

    方容是晚上回来,才知道许薇姝收下个新手下,脸上的表情顿时有点儿古怪。

    “怎么了?有什么不妥?”

    “没有。”

    方容笑起来,把自家娘子揽到怀里,沉甸甸的重量让他觉得心满意足。

    还是别告诉自家美人,那人就是传说中的高韩,有传闻,顾丞相手里拿着先帝当年欲废弃当今圣上王位的圣旨,其中有十大罪状,条条都足以让皇帝万劫不复,所以,皇帝对他忌惮无比,才会趁机害死了相爷。

    只是相爷大约也察觉出不妥,有别的安排,那个安排,正是高韩。

    这些个东西,方容不想说出来让王妃担忧,拍了拍她的后背,笑道:“睡吧,明天启程回京。”

    第二日,许薇姝一大早爬起来,玉荷连忙拿了衣服给她穿,外面的车马都备好了。

    宝琴一边指挥着丫鬟们端水给主子洗漱,一边道:“玉凤姑娘想回家,王爷已经应了,婢子给她包了五十两的银钱。”

    许薇姝迷迷糊糊地点点头。

    “那个珠姐儿昨日去求见雯姑娘,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雯姑娘就让她住在自己屋里。”

    许薇姝一怔:“哦?不知道她们想给我个什么样儿的惊喜?”

    要是换了别的女人,遇见这种事,或许会特别烦心,要不然就是忐忑不安,非把不听话的侍妾压服了不可,但许薇姝却只觉得有意思。

    在脑子里转着各种外面关系到生死存亡的大事之余,听听这种门墙内女孩儿们的勾心斗角,好像也是个挺好的放松。

第二百五十三章 面子

    说点儿这个话题,也就是想让自家主子醒醒神,玉荷和宝琴手脚麻利地给她换上外出穿戴的衣物,头上也不戴特别重的首饰,只戴了一只金钗。

    金钗浑然成一整体,看起来就像浴火凤凰,用的全是金丝缠绕,栩栩如生,只看做工,怕是要比用料贵出几十倍。

    据说做这钗环的老匠人,是内府将作监的供奉,早就轻易不再动手,光是他徒子徒孙们动手做的东西,也是价值连城,要是他亲自做点儿什么,那连宫里的娘娘们想要,也不是随意就能得。

    他的手艺,大部分都在陛下和皇后娘娘那儿。

    有时候陛下会拿来赏赐宠妃。

    不过,内府的猫腻向来多,早些日子还有人盗卖这种钗环,虽然只是练手之作,却在京城卖出三百两金子一只小凤钗的地步,不是银子,而是金子。

    那三百两当真打造成钗环,一口气能打造出满脑袋来,可换成这种钗,却只得极细的一根。

    现在许薇姝手里的,自然不可能是方容买来的。

    他就算有这个浪漫的心思,他也没那么多银钱去买。

    那是还在京城的时候,许薇姝看着他拿了两本从自己的书架上淘走的书,就进了将作监,也就呆了半个时辰左右,等出来的时候,那些颇有些奴颜卑膝的宫人们,反而坦荡客气了些许,没多久,他就拿回两匣子首饰,扔给媳妇换着佩戴,至于拿出去做人情的有多少,连许薇姝心里也没数。

    对这类钗环,宝琴和玉荷都稀罕的不行,隔三差五要保养一番,特别谨慎。

    许薇姝琢磨着,将来她们成亲,就每人送她们一个压箱底,又体面又方便,就是不敢多,省得招祸。

    宝琴把首饰匣子麻麻利利地打包好送上车。

    玉荷就让自家主子先坐在马车上等,手边给她放上一堆小零食,另外再加上肉干和球球,小白,顺手就能喂一喂。

    两面窗户开着,隔着轻纱,车内也软和,到比坐在屋子里还舒服些。

    许薇姝就歪在车上看书,看了会儿还有点儿犯困,干脆就趴下抱着被卷休息。

    玉荷一看,连忙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她身边的小宫女们都分派出去收拾行李,正好高韩在,就叮嘱了两句,让他守在这儿,除了太孙,任谁也不能来打扰娘娘休息。

    相处的日子虽然不长,可她也知道,太孙特别信任此人,连自家娘娘都把他当亲信,而且,这人的武功好,人又听话,令行禁止,全是行伍作风,这种差事给他,绝对没问题。

    高韩点了点头,玉荷就上了车,慢慢给自家娘娘打扇。

    打着打着,她也有些犯困。

    高韩却一直戳在车门前,一动也没动。

    等了有小半个时辰,车队还没出发,雯姑娘忽然一个人走了过来。

    高韩低着头没看她,直到她径直向着马车走去,才轻轻挪了一步,挡在前面,低声道:“走开!”

    如今他身上穿的是家里小厮的衣裳,粗蓝布的工作装,虽然身体高大健硕,可看上去和寻常小厮也没什么不同。

    雯姑娘大约心里有事,略有些烦躁,一见连个小厮都敢冲她呲牙,登时怒火冲天,一侧目,冷声道:“还不掌嘴,懂不懂规矩!”

    她身后的丫鬟动也不动,迟疑抬头,低声道:“姑娘,王府没这个规矩,若是他冒犯您,不如送刑房处置?”

    其实对好些下人来说,被送到刑房,还不如打几巴掌来得痛快!

    可雯姑娘还没回话,她身边扶着她走过来的王玉珠先冲过去一步,厉声喝道:“一个下人,怎么敢阻拦主子?”

    说着,她就挥手朝高韩的脸上甩过去。

    小姑娘力气小,这巴掌就是真打到对方脸上,估计连个印子都留不了多久。

    周围一堆侍卫一见守在那儿的是高韩,也就没有过去,照旧戳在自己的位置上。

    雯姑娘身后的丫鬟张了张嘴,还没吱声,就听见咯嘣一声,高韩也怔了下。

    他没怎么用力,只稍微一抬手阻了阻,珠姐儿的手腕就一下子断了,扭曲成很怪异的模样。

    “……啊!”

    她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了片刻才吓得尖叫。

    结果许薇姝正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便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女高音,只叫了一声,就戛然而止。

    “怎么了?”

    迷迷瞪瞪地撩开车帘,玉荷连忙过来道:“娘娘,是雯姑娘非要闯进来,被高护卫阻止,没事儿。”

    “哦。”

    许薇姝还没睡醒,又闭了闭眼,才轻轻坐起来,拿帕子擦了把脸,探出头去看了看,只看见雯姑娘脸色煞白,还有个女孩子抱着胳膊跪在地上。

    “哎!”

    她只好先给那小女生上药,顺便固定一下手腕。

    这个位置用石膏不容易,只能用夹片固定了,固定好给她套在脖子里。

    珠姐儿吓得瑟瑟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还是雯姑娘回过神,过来给许薇姝见礼,低声道:“娘娘,珠姐儿毕竟被选来伺候过太孙,这事儿整个宁县无人不知,若是被打发回家,怕是于姻缘有妨碍,您是慈悲人……太孙殿下身边人本来就少,他如今地位不同,将来家里肯定要来新姐妹,不如就让珠姐儿留下来伺候。”

    周围几个丫鬟显然没想到,雯姑娘居然说这个!

    玉荷恨不得过去啐她一脸。

    这要是太孙殿下自己提,什么也不用说,哪个女人都没办法违逆自己男人的话,要是自家娘娘提,那也是师出有名,当家主母给男人纳妾,那是贤惠,她又算什么,自己还是个没名没分的,连个侍妾都不是,就管起人家主母的事儿来!

    珠姐儿心里却松了口气。

    她在家时,可是见过家里宠妾的能耐,虽然大殷朝忌讳宠妾灭妻,但王家乃是商家,和别的人家不同,她爹的宠妾,那是真能做大半个主,当大半个家。

    想太孙膝下只有一个女儿,还是雯姑娘所生,眼前这个许氏,身为主母,看起来再与太孙恩爱,怕也是面上的,她养着雯姑娘的女儿,大约是太孙为了给女儿提一提身份,要不然,不养儿子,要个便宜丫头作甚!

    一个没宠爱的正室,绝对辖制不了太孙的宠妾,总要给几分面子……

    许薇姝忍不住一笑,一点儿都不恼怒,大大方方地道:“这事儿我早和太孙说过,他身边伺候的人太少,只是太孙殿下自己看不上庸脂俗粉,我也没办法,等回了京城,想必有太孙殿下中意的,至于珠姐儿担心的妨碍姻缘,那咱们可管不了,当初她被选时,就该想到这个,人家玉凤姑娘半点儿不怕,珠姐儿她条件好,想来也该无妨,再说了,她要是真担心,你瞧瞧,这些侍卫都是大好儿郎,没娶妻的不在少数,若有喜欢的,可以央我做这个媒人,既然她说什么都不乐意,想来并不怕,雯姑娘多虑了。”

    雯姑娘和珠姐儿登时全傻住,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要是许薇姝大怒,她们也可继续哭求,大不了求到太孙眼前,凭着太孙对雯姑娘的宠,想如愿也不难。

    但人家并没有发火,只推给太孙,太孙看不上庸脂俗粉,这要再去哭求,岂不是表明太孙是贪花好色的,连宁县小地方的女子也会要。

    一愣神的工夫,许薇姝就好生让人把雯姑娘送回车上,还派了人,大大方方地把珠姐儿送回家去。

    “珠姐儿放心,我会告诉县太爷,太孙殿下都没单独见过你,一开始就对你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你想嫁给谁就嫁给谁,毫无妨碍,宁县的好儿郎们想要求娶,尽管去,没人介意。”

    许薇姝客气,她手底下的宫人们可没一个客气的,连拉带拽,堵住嘴就把人弄走。

    以前珠姐儿还算自由,那是没惹到主子头上,真惹恼了主子们,她哪里还有本事掀起风浪。

    一直到珠姐儿没了影子,雯姑娘呆站在那儿,半晌没动,面上复杂至极。

    许薇姝笑了笑:“你要是没事做,不如好好看看女儿,这些日子,她长大了很多。”

    雯姑娘低垂着眼眉,嘴角一动,没有说话。

    许薇姝使了个眼色,让玉荷把孩子抱过来。

    孩子养得特别好,胎发浓黑,小脸肉乎乎的,五官长开了,皮肤也变得白里透红。

    雯姑娘看了一眼,忍不住伸出手去,想抱一抱。

    小姑娘性子娇憨,也不怕人,虽然没吃过她亲娘一口奶,也没被怎么抱过,可雯姑娘抱起她,她也并不挣扎,只是睁着一双特别明亮的黑眼睛,静静地看过去。

    雯姑娘看着这个孩子,却是看着看着,脸上就肌肉扭曲,手里用力过度,孩子哇一声就哭了,挥舞着四肢拼命朝许薇姝那儿伸。

    许薇姝一皱眉,示意奶娘过去帮忙。

    雯姑娘也吓了一跳,猛地回过神,警惕地看了许薇姝一眼,忽然道:“我这几日想女儿想的厉害,不如就让她留在我这儿。”

    许薇姝怔了下,她到不介意,虽然挺喜欢这个孩子,但又不是自己生的,再喜欢也和以前喜欢小侄子,小侄女差不多,但雯姑娘的表现却有点儿奇怪。

    话虽如此,她还是没拒绝,反正平时有奶娘看着,不怕她养不好,往日她也只是有空的时候,才把孩子抱过来玩的。

    话没说完,前面就有人招呼,要启程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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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姝介绍:

女仙穿越,积攒功德夺天下!
这个天下,有德者居之。国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国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国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