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7章 圣女的能力
【已拒绝视频通话】
出于矜持，白不言果断不接视频。
很多女孩子就是这样，动不动就一个视频或者语音的打过来，太莽撞了。
这样可不好。
而且她以前经常不回我来着，今天我要好好报复回来。
一股小小的报复欲从心里冒头出来。
白不言狡猾一笑，又打字调戏：
【白不言】：“不，我不能让你看到”
【白不言】：“我现在的样子。”
【白不言】：“忘了我吧，晚安。”
【白不言】：““图片””
发完这些，白不言就不再说话了。
他甚至故意放慢速度，制造一种打字很慢很吃力的样子，让对方多想想是怎么回事。
而且最后还把那张电子显微镜图片也发了过去。
尽管不清楚叶小茗能否看懂那张诊断书上的外国文字，但吓唬吓唬她还是好的。
我人都要没了，你怕不怕？
嘿嘿。
白不言放下手机，一时心情舒畅。
对付叶小茗这种心机小妞，就是要这样。
从小到大，他都总是被这个青梅竹马牵着鼻子走，各种利用。
从帮她搬行李，到陪她报课外班，替她挡枪拒掉追求者……
甚至以前一起去偷摘邻居家的果子吃，最后也是白不言顶缸挨骂……叶小茗甚至都没被怀疑过。
各种各样的事，我背锅太多次了。
现在，老夫要反向PUA，找回主动权……
如此一番折腾下来，已是半夜凌晨两点。
直到现在，白不言才找到一丝困意。
“哎，解梦师……新时代的高薪职业，果然不是这么好做的。”
“一天天的胡乱睡觉，生物钟必然不规律啊”
听说现实中的解梦师们，个个不是黑眼圈就是精神病……甚至还有不少玉玉的，躁狂的，失忆的，妄想症的，什么都有。
“不行，我可得保持正常……”
努力排除杂念，白不言盖上被子。
尽管心里的事足有一箩筐，可现在该放下还是得放下。
还不是想女人的时候。
他从心里这样告诫自己。
年轻人血气方刚，周边又总出现诱惑，有时候就难免，产生点小想法……这是正常的嘛。
然而色字头上一把刀……
现在自己本就一身麻烦，就别再找麻烦了。
“但要是人家倒贴我，坐上来自己动……那该怎么办啊。”
尽管早就合眼准备睡觉，可白不言总还是多少惦记着……最近连续遇到的人类高质量女性。
比方说学姐，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
那个什么圣女安吉拉，虽然人有点迷信，但模样还是挺可爱的……虽然隔着氧气面罩看不清，但梦里见过人家年幼的时候嘛。
安雅如果不再画浓妆，莉莉如果能再长大一点……
也许以后也可以去试试那种，当地民间广为流传的美梦享受？是不是能体验一把……
想着想着，眼皮沉了下来。
白不言就这样睡着了。
……
……
无限的阶梯长廊。
没错，又是这个地方。
只不过，这一次白不言没有爬楼梯。
他现在悬浮在螺旋阶梯的中心，整个山口的中央空洞处……跟随着头顶的一道光芒，向上缓缓“飞升”中。
不需要再费力攀登了。
那道接引的光芒，会自动带着他上去。
“你看来成功了呢，先知。”
楼梯边传来一个人的声音。
有点印象的声音。
只见楼梯上，一个碎片化的白影子若隐若现。
白不言认出了她的身份。
“圣女安吉拉？”
与最初在无限长廊的相见不同，这次，她的身影更为具体，也与周遭的一切逐渐有了碰撞体积。
她的声音不再缥缈恍惚，也变得实际起来。
“轻而易举潜入别人的梦……你的能力也真够可怕的。”
说话的同时，白不言试着摆脱这股上升的力量，但并未成功。
身体依旧不受控地慢慢向上漂浮……
有关梦里玩桌游的场景，他可不想让其它人知道。
尤其是在情况尚不明朗的时候。
“不，仅在别人的梦里本就有我，而我也恰好在睡觉的时候……我才能潜入其梦境，并替换掉‘我’的影子。”
出人意料，安吉拉这次非常坦白。
现实中的她估计还躺在轮椅上……而梦里却是行动自如了。
“原来如此……”
“倒是我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对吧？”
白不言挣扎无望，便索性认栽了。
“如果我没想到你，梦里没有你……那你本来也没法潜入进来。”
谁能想到，睡前琢磨了一下女人，这就琢磨出事了呢？
“正是。”
安吉拉提起裙角，躬身行礼。
她依旧是那副从容不迫，胸有成竹的样子。
这种“一切尽在我掌控”的自信味道，让白不言想起了自己的青梅竹马，叶小茗……她有时候也这样。
小女生年纪轻轻的，算计可挺多。
娘希匹……
“先知，您已经谒见过女神了吗？”
安吉拉又问道。
这一次，她甚至直接带上了敬语。
“我希望能与您同行。”
话语间，安吉拉已经开始向上攀爬阶梯，跟随白不言一同移动。
这货显然是知道什么了……
“我拒绝也没用吧？”
“是的，对不起。”
她的言行总是礼仪得体，可面部表情的兴奋仍然出卖了其内心。
白不言见她这副模样，便趁机抛出一连串问题：
“安吉拉，出于礼貌，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那份药剂的作用了？”
“注射了这东西，难道就会有这样神奇的梦？”
“你为什么不给自己扎针，非要找我？”
但还是很迷惑。
纳米机器人是科学产物……而梦境，异能，以及被称作“女神”的神秘女人，完全是玄学的内容。
科学怎么可能和玄学扯上关系？
从逻辑上根本说不通。
“那件事说来话长了，先知。”
安吉拉陷入回忆的神色，轻声答道。
“蚁酸试剂不是什么人都能用的，正常人使用大概率会死。”
“它原本是海妖计划的重要产品，作用是优化人类的身体……但大多数人承受不住其副作用。”
“不过，试剂本来的作用不重要。”
“重要的是，通过它……女神就能和你，甚至和我产生因果联系。”
都是什么啊……
因果？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也就是说，这位梦中女神，只需要因果逻辑层面的关系，就能准确定位到一个人，入侵他人的梦境，是这个意思吧？”
“而那个针剂，本是用来改造人类的……可你却拿它当成女神的坐标？让她可以定位到我？”
白不言尝试着理解对方的逻辑，又不断追问道。
“那你……”
“来不及了，我们就要到了。”
安吉拉指了指头上的光幕“薄膜”，上面一如既往，映照着层叠的人影幻象。
那是未来的象征。
“亲爱的先知，不要心急。”
“等日后……我们在现实中再联系。”
“现在，是谒见女神的时候。”
第048章 这不过是场棋局
哒。
聚光灯打开，头顶有光芒垂下。
白不言左右活动了一番身体，发现这次自己的手脚并未被捆缚，可以自由行动了。
眼前还是那副桌游地图，对座也还是那个长发女人……
或者说，应该尊称她为女神？
估计她是不在乎的。
与以往不同，这次长桌被换成了大圆桌，周边空着一大圈座位。
身旁的座位上，多了一位访客。
正是“圣女”安吉拉。
她清醒得要比自己晚一些……
在搞清楚情况后，这位“圣女”便难掩激动的心情，慌忙向对座的“女神”低头行礼，姿态虔诚而卑微。
安吉拉甚至没敢开口说话。
“我们观测世界。”
神秘女神率先说出了开场白。
她手指在地图上轻轻一点，灰白的地图便有了色彩。
“这一次，有新的参与者加入，成了我的门徒。”
“尽管安吉拉的手段并不光彩，但并未违反规则……因此桌上有了她的位置。”
吧嗒。
女神的手轻轻落下。
于是，地图上又多了一枚象征安吉拉的小号棋子。
见此一幕，安吉拉顿时喜上眉梢。
但听到女神的下一句话，她嘴角的笑意便瞬间僵住——
“尽管安吉拉名为圣女，可她的目的一直不单纯。”
“表面上虔诚信仰，实则是和同伴们一起笼络人心，并打算借助叙述者的能力，寻找机会治愈自己的身体。”
“我……”
听到此处，安吉拉便想开口辩驳，但声音却很快蔫了下去，欲言又止。
她知道，女神能看破一切。
还是乖乖服从的好。
嘿嘿。
见安吉拉吃瘪，一旁看戏的白不言顿时喜笑颜开。
心说这小洋妞终于挨收拾了，活该。
若不是条件不允许，他甚至想弄一盘瓜子，一边看戏一边嘲讽。
圆桌的另一头，女神又继续叙述：
“入梦之人，终有一天会质疑世界的真实。”
“古典信仰，现实现实是一场梦，而梦里也有现实……”
“上水学派有个谚语，叫‘强者为真’。”
她居然提到这个了……
没错，这个白不言也知道。
“强者为真”这句四字格言，早就成了母校的校训，它甚至被刻在石门牌坊的匾额上，至今都被摆在学校大门口。
“学者们认为，从理性上，真实和虚幻的本质区别，是谁拥有的权限更大。”
“比如，一个时日无多的绝症患者，就算他能在梦里征服世界……可丢到现实中，只要医生拔了他的氧气管子，美梦就会顷刻间破碎。”
“现实世界里，睡眠者掀开了被子，那梦中的他也会觉得寒冷。”
“这就是‘强者为真’理论。”
“它认为，现实世界之所以是现实，是因为现实比虚幻更为强大，掌握的权限更高。”
“现实可以影响虚幻，虚幻却很难影响现实。”
“正如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是人的思想，决定了梦境，而非相反。”
一段科普讲完，白不言听得迷茫了。
明明是在梦里玩桌游，怎么也搞得跟上课听讲一样……
而且，学习的还恰恰就是母校的课程。
“圣女安吉拉，请回答问题。”
“尽管我们的游戏在梦中进行……可它却有足够的力量，能影响现实世界。”
“这显然违背常理。”
“你会认为，这一切是真实，还是虚幻呢？”
说罢，金发女孩安吉拉的眼前出现了选项——
【你认为，当前所见的一切是？】
【是真实】/【是虚幻】
懂了。
原来这个问题是新玩家标配吗？
看来我并不是那么特别？
白不言好奇地看向安吉拉。
也不知道她会得到什么奖励……这位圣女可是已经觉醒了能力的，所以不太可能再得到异能奖励。
果然，安吉拉选择了【是真实】。
见她指向这里，女神点点头，又补充了一句：
“我要强调，游戏里的选择是直指本心的，无法撒谎。”
“如有违背内心的情况，我会纠正。”
“而现在，安吉拉选择相信这场梦……”
“为此，她得到了道具【幸运饼干×1】作为奖励。”
吧嗒。
话音未落，一个油纸包裹的小东西落在了桌子上，掉在安吉拉身边。
与白不言不同，安吉拉既没有获得一袋沙子一样的“游戏筹码”，也不需要消耗筹码去交易什么。
但同样，她得到的奖励似乎也更贫瘠。
即便如此，这位虚伪的圣女依然感激涕零，急忙拿起奖励，左右翻看。
她向女神投去询问的目光，并即刻得到对方点头认可。
于是，安吉拉展开纸团——
纸团里，包着一枚斗笠形状的小脆饼。
它重量很轻，显然是中空的，内部好像还夹着什么东西，晃荡着会发出响声。
【道具】：幸运饼干
——“在西方人编造的传说里，幸运饼干是东方人的哲学智慧产物……可实际上，东方并没有这个传统。”
【作用】：它肚子里藏有未知的箴言，那份箴言永远会回答你当前最紧迫的疑惑。
【备注】：注意，它的回答总是模糊不清。
“小饼干，你能告诉我什么？”
怀着忐忑的心情，安吉拉掰开饼干，发现它的中空的内心里含着一张卷起来的纸条。
展开纸条，上书着一行小巧的毛笔字。
像是某种蹩脚的谚语——
“逃避命运之人，终将陷入命运的掌控。”
看到这句话，安吉拉脸色瞬间煞白。
她低下头，眼瞳震动，仿佛受到了什么打击。
“安吉拉的选择结束了。”
“于是，轮到故事的主角，白不言。”
“啊？！”
我成主角了？
白不言受宠若惊。
只见地图上，女神的手已扭转了他的棋子，将其横置。
“在安吉拉的算计下，白不言不得不将她带入这场棋局，并任其分享部分权益。”
“类似的情况，或许今后还会出现……”
“对此，白不言如何看待？”
“他是否支持更多的人参与进来？”
“桌子的座位是有限的。”
就这样，选项再次分岔出四条路来：
【白不言是否愿意让更多的人参与游戏？】
【让更多人参与】/【不，我要独享】
【随缘就好】/【看情况，偶尔会】
见此情此情，白不言环顾四周。
神秘女神坐在最上位，而自己是她的对座，显然地位仅次于她。
除去女神本人，圆桌的一圈共有十二个位置，而自己和安吉拉占据了两个，如今还剩下十个位置。
他果断选择了最后一个。
【看情况，偶尔会】
这显然是最保险的答案了。
不清楚未来，不敢先妄下结论……但又不得不选一个时，就选它。
“白不言选择见机行事。”
坐在首座的女神，依旧平铺直叙。
“他本就是引领故事的人，也确实应该自己做主。”
“出于这份选择，他得到了新成员的卡牌——”
啪。
言出法随，一张纸牌落在桌面。
纸牌的背面绘着眼瞳与高塔的符号。
白不言伸手翻开它，便看到正面，是安吉拉的人物画像，看上去栩栩如生。
【卡牌】：“圣女”安吉拉
【品质】：稀有
【效果】：无视距离潜入他人的梦
【使用条件】：目标必须与安吉拉同时入睡，并身处灵矿脉附近，且恰好潜意识中想到了她。
“这是……游戏卡牌？”
白不言瞬间想明白了什么。
“我可以使用它吗？”
如果自己今后再拉其它的人来一起“玩游戏”，岂不是会获得越来越多的卡牌和棋子……在梦里下棋使用？
当真是人生如棋？
“当然可以。”女神肯定道。
“今后，你可以在适当的时机发动卡牌……并消耗一定筹码为代价，让其它的门徒为你做事。”
“即便……对方可能拒绝？”
白不言提问的同时，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安吉拉。
她勉强一笑，却是点头表示顺从。
“不，只要同意加入游戏的人，就无权拒绝这份要求。”
“前提是，你的要求符合卡牌描述。”
女神指了指周围的座位，最后下结论道。
“不必担心。”
“这不过是场棋局……别对棋子动感情。”
第049章 心病
夜半三更，明月高悬。
汉克偷偷从家溜了出来。
酒鬼的生物钟当然跟正常人相反。
他叼着根烟头，跌跌撞撞地奔向远处……那边是灯火通明的“酒吧巷子”。
“神棍的圣经总在唱~”
“梦里有个大天堂~”
“满天飞的尽是那……长翅膀的小姑娘~”
“嘿！”
“浪里个浪~”
“浪里个浪~”
一路哼着歌，汉克心情也好起来。
他一脚踹开“座头鲸酒吧”的小门，直奔柜台而去。
“来了伙计！老样子，大杯龙舌兰。”
“没问题，稍等。”
酒保看见是他，也点点头，便回头去取酒。
在等待的功夫里，汉克抬头看向柜台上的电视——
电视上正在播放一个访谈栏目。
红皮沙发上，女主持人正与一个“商业精英”打扮的大老板对座洽谈。
女主持人正问：“后来我听说，对方报价很高？”
大老板答道：“他直接要了500万星元，并表示不接受任何还价。”
主持人又问：“可你依然答应了？”
大老板点头：“没错，那值得。”
女主持人故作犹疑，眼神真挚。
“可是，花费这么多星元，仅仅是去购买一个虚幻的梦境……”
而大老板则用慈眉善目的眼神投向了摄像机。
“梦想是无价的。”
“我相信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充满梦想的宇宙。”
哗啦啦……
访谈节目现场响起一片掌声。
咣当。
一个大杯酒砸在柜台上，让汉克的注意力从电视节目里收回。
“汉克，你的酒好了。”
说完这句话，酒保便不再理他，回头开始清扫酒柜。
“嘿伙计，这节目里播什么呢？”
汉克指着电视问道。
“没什么，就是那个开社交网站公司的大老板，扎里克，你知道吧？”
酒保一边打扫卫生一边答道。
“前阵子听说，他用500w星元，买下了一个人的梦……后来还高薪聘请那人，让他做造梦师，专门制造美梦。”
“我的神呀！”
汉克当即瞪大了眼睛。
“做美梦谁不会？我也可以去把梦卖给他啊！”
“白痴！都是炒作的！”
酒保冷哼一声，仿佛看穿一切。
“就这两天网上就爆出来，有人查出来，说这个卖家是扎里克的远房亲戚什么的……”
“这些财阀大老板，没一个是好东西。”
“我看呐，扎里克就是因为前阵子说要两年内做出脑机接口，还要做什么虚拟现实，‘梦宇宙’什么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汉克听到这儿可是不困了。
他小声嘀咕起来：
“哦我的上帝……”
“如果他们真能做出那样的好梦，花再多钱我也要进去玩玩……”
说罢，他端起酒杯，正要仰脖一饮而尽——
哎？
不对劲。
汉克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原本清澈的酒水中，出现了一抹殷红。
它缓慢地晕染开……并迅速让整杯酒变色……
甚至，有股刺鼻的腥味。
血！？
他猛地一个激灵，手一松，酒杯便侧向翻倒——
酒水洒满了柜台。
“怎么回事！？”
汉克犹如失心疯一样，突兀地喊叫。
“这酒……这酒有问题！”
不知怎的，整个人一下就惊惶起来，有点歇斯底里。
“喂，你说清楚！”
“我们的酒有什么问题？”
不等汉克继续胡闹，酒保便绷着脸站起来。
刚刚的酒水有一些溅到了他身上。
而被他这么一提醒，汉克也略有冷静……
他又定睛一看，那洒在桌上的酒水分明清澈无比……哪有什么血色？
“呃，是我……我搞错了。”
连忙道歉后，汉克又端起酒杯。
看着杯中残酒，他眨眨眼，又觉得有些异样了。
总觉得还是有点不对头……
怎么回事？
“一定是我睡糊涂了。”
汉克深吸一口气，索性闭上眼不去看，又屏住呼吸，不去闻酒味儿。
既然视觉和嗅觉出了问题，那就不去看，不去闻！
他直接端起杯子，闭眼仰头就是一口！
呕！
一股直冲鼻腔的腥臭味，瞬间统治了他的呼吸道。
像是渔船上腐败堆积的臭鱼？
又像是屠宰场，无数牲畜内脏的气息？
也许是这些加起来。
在这股恶心的味道刺激下，汉克没能扼制住生理反应，直接弯下腰，就地开始呕吐……
哕——呕——
然而由于没吃东西，他胃里本就没有任何东西，因此只能身体抽搐，不断干呕。
空腹喝酒本就对身体不好。
当然，现在还多了个心理障碍……这都是白不言的功劳。
“喂！那边的老头，你怎么回事？”
“要吐去一边吐去！别碍着你爹我的胃口！”
不等酒保说话，一个邻座的酒客已经站起来，掰响了手指。
这家伙人高马大，浑身纹身，一看就不好惹。
“对……对不起……我这就离开。”
汉克吃力地撑起腰，便一瘸一拐地奔向酒吧大门。
“嘿！还没给钱呢！”
酒保在后面喊着，但汉克并不回应。
他连滚带爬地跑掉了。
才出了酒吧的门，汉克便冲向路灯旁的公共座椅，依靠着椅子扶手，迷茫地望向天空。
一轮皓月正悬在头顶，明晃晃地照得他头晕。
我……我到底怎么了？
喝酒是个开心的事，明明大晚上跑出来，是来快活一下的……
怎么会这样？不能理解。
汉克有些抓狂。
他注意到公共座椅旁的自动售货机。
里面也有其它的易拉罐啤酒。
“也许这个可以……也许换成啤酒就没事了！”
怀着侥幸心理，汉克急忙掏出衣裤兜子，找出几枚硬币来。
他用颤颤巍巍的手，给售货机投币进去，又翘首期盼着，眼睁睁看着两瓶啤酒滚落……
嗒呲！
拉开啤酒易拉罐，二氧化碳便冲出来。
还是那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受到刺激，汉克下意识弯腰，那易拉罐便滚落在地，洒出一地酒水……
那带汽的液体，赫然是醒目的鲜红！
仿佛沸腾的血液……
“不！！！！”
颓废的老男人终于受不了了。
终于双手抱头，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
究竟是感官异常，还是出现了某种心理障碍？
没读过多少书的汉克并不明白。
当然，他更不知道的是……这一切仅仅是开始。
从今以后，不止酒精，还有骰子，纸牌，老虎机……许许多多足以麻痹痛苦的娱乐，从此与他的人生说再见了。
第050章 治疗方法
一大清早，白不言和明衣一同来到黑街的小诊所。
灰色地带的生化诊所往往是半夜来客，白天倒反没什么人来看病。
医生刘一城早早就在诊室等候了。
“来，慢慢聊吧。”
一见到二人，他便指了指沙发，示意坐下谈。
几张诊断报告早已摆在茶几上，还附带几份外国文字的医学论文……白不言压根看不懂上面的专业名词。
刘一城率先开口：“小老乡，你已经看过我发的东西了吧？”
“已经知道了，那个纳米机器人。”白不言点点头。
“对，严格来说，这东西应该叫‘人造无机细菌’……它的体积要大一些，但勉强也和纳米机器人是一类，可以叫它们‘纳米虫’。”
“能做出这种东西的科研机构，全世界满打满算，一共也不超过两家半，我相信你们已经有怀疑目标了，对吧？”
“目前这事儿，就我和我老婆，还有你们二位，一共四个人知道。”
“出于安全考虑，我建议大家共同保密。”
不，还有一个人。
安吉拉，她也知道。
白不言一边点头，一边心里暗想着，那个小洋妞可是罪魁祸首。
“说实话，目前为止……对这种微米级别的东西，我们没什么好办法。”
生化医生双手一摊，打算开诚布公了。
“目前理论上可能存在的治疗方案，有且仅有三种。”
说着，刘一城拿出第一份文件。
“第一种办法，用强EMP解决。”
“微型机器人也是要依赖内部电路才能运行的，它们自然害怕电磁脉冲……”
“如果你想消灭体内的所有纳米虫，那就全身上下，彻底扫一遍高强度EMP，它们自然就会被解决。”
“那……就这么办？”
白不言正要答应，却见身旁的明衣摇了摇头。
“不可能做到的。”
她长叹一口气，翻着那份文件说道。
“人类先有的科技，还无法做出小型化的EMP设备。”
“能做出强脉冲效果的EMP装置……最常见的是太阳黑子，人工引雷，或者核弹。”
“这些基本都需要大型的设备，而且价格极高，影响范围广……”
“不止如此。”
刘一城又补充道。
“而且这样做是有隐患的。”
“在你体内死掉的纳米虫，它们的残骸依然会留在体内，一时间很难代谢出去……”
“这些遗骸不会活动，但很难说会不会导致新问题。”
话说到这，白不言也就明白了。
“行吧，我明白了……第一个办法是没法用，那下一个呢？”
“第二种办法，是全身大换血。”
“……哦，还有血透析。”
刘一城拿出第二份文件。
这份合订文件里，大概记录着各类相关疗法的案例。
“目前按组织切片来看，你体内的大部分纳米虫主要集中在血液和组织液内，以体液为媒介进行运动。”
“如果能找到同血型人的大量血液，然后全身大换血，问题也就解决了。”
“等，等一下……”
听到这，白不言一阵汗颜。
他指了指文件里的记录，又问：
“咱且不说，上哪找那么多健康人血液……”
“我看着案例上的几个病人，浑身大换血之后，很多都有不良反应啊。”
“包括白血病捐骨髓的，排异反应都很要命的。”
“没错。”
刘一城点点头，承认道。
“而且就算你事先在医院……预留过自己的血，想做自体血回输……也会多少有点不良反应的。”
“要知道昔年不少染上毒瘾的有钱人，都尝试过靠换血来戒掉……成功的还是寥寥无几。”
“而血透析也有相似的问题……”
“从理论上，的确能靠离心机或者滤膜，把纳米虫从体液里分离出一部分来。”
“但这样不仅不彻底，而且本就会对血液造成伤害……而且价格成本也不低，根本没有专门的设备，专门的滤膜。”
“……好吧，那最后一种是？”
白不言听到这，已经有些绝望了。
要不下次做梦的时候，请求梦中女神来解决算了。
也不知道她行不行啊。
“最后一种办法，是解铃还须系铃人。”
刘一城将最后一份文件丢给他。
那正是有关雄鹰集团生物分部的“海妖计划”相关资料。
“按目前实验结果看，这些机械纳米虫，是需要定期接受指令的……”
“这种指令的形式并非电信号，而是像蚂蚁一样，接收化学信息素。”
“你注射的第一份药剂里，其实应该含有三种成分。”
“第一部分是溶质，也就是纳米虫本体；第二部分是溶剂，也就是高纯度梦之沙；第三部分……就包含着指令信息素。”
“这些纳米虫，原意应该是好的……它们当前的任务只是第一步，打算先改换你的眼瞳与视网膜结构，修改骨骼晶格结构，改写部分大脑灰质……”
“而后面是什么步骤，我们并不知道，也没法给它们发送指令。”
“理想情况就是，你去想办法联系雄鹰公司，找到当初制作这份药剂的人，让他给你提供你后续信息素，给纳米虫依次下达完整的后续指令……”
“如此一来，这些小机器人不仅毫无威胁，甚至可能从此成为你的助力，让你的肉身获得前所未有的强化，从此成为超人。”
“嗯，就是这样。”
听完这一席话，众同时陷入了沉默。
像纳米虫这种尖端科技的产物，不知怎么就跑到了白不言身上，已经很离谱了……
而现在，居然要指望那家倒了大霉，被人窃取了科研成果的敌对势力，乖乖提供“售后服务”？
简直是痴心妄想。
“倒也不是不可能。”
明衣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可以去联系下学校那边，让他们给求求情，说不定有机会……但，对方的开价可能会很高……”
“等一下，刘医生。”
白不言摸着下巴的胡茬，打断道。
“这种改造人体的纳米虫，规划的改造步骤应该是有时限吧？而且，它们自己也会有寿命对不对？”
“应该是的。”
“那如果它们一直没得到下一步命令，会怎样？”
“……会持续不断地重复第一个步骤，比如没完没了地破坏你的骨髓结构，尝试替换成新的东西，最终过犹不及，导致一系列疾病，甚至……死亡。”
“这个第一步的期限大约是多久？”
“不确定，但纳米虫的体积毕竟很小，改造速度是有限的……因此预估在半年以上，几年以内吧。”
“好吧……我明白现状了。”
白不言深深叹了口气。
他回想起梦中那位神秘女神，在上次解答疑惑时，与他的对话。
——“如果我输了这场游戏，会发生什么？”
——“你会从此失去选择的权力，并看到你最不想看到的事发生。”
白不言现在有了一个猜测。
在那个梦中，自己的一切游戏操作，都伴随着“筹码”的消耗。
而布袋子里的“筹码”是种类似流沙的东西……会随着游戏的进行而不断减少。
他现在猜测……
那个筹码的名字，叫做“时间”。
当时间耗尽，就会发生可怕的事。
第051章 混沌症状
尽管确定了病症，但由于一时拿不出解决方案……也只能先照常过日子。
日子就这样又过了几天。
白不言过起了规律的生活……准时上班，养病吃饭，偶尔去训练场练一练枪法，和安雅莉莉聊个天，跟异地的青梅竹马语音视频调个情。
而今天，是正常工作日。
从刘一城那边告辞后，两人便继续回到“心理咨询室”上班了。
在门口打卡，和值班护士打了招呼后，白不言看了眼预约列表，发现今天还真有一个客人，很快就要来了。
当然，他指的是“真正的客人”。
寻常的心理咨询，其实大多也就是跟病人聊个天，舒缓下心情，给点屁用没有的建议再，做个心理问卷，看个脑电图，最后开点药什么的就结束了……
难度不大，赚的也少。
而能自觉搞清楚潜规则，来寻求解梦/盗梦的客人，其实平均一周也就只有一单，两单就算多了。
而现在，客人还没来，他也只能拿起拖把，在大厅打扫一下卫生，也算是实习生打杂的活儿。
“自己都病入膏肓了，反而要给别人看病赚钱……”
“到底是谁有病啊？”
白不言拖地的手突然一顿，伸手抹了一把鼻子。
靠，又流鼻血了。
用纸团堵上鼻孔后，整个人呼吸都不顺畅了，纸团也迅速染红……
“嗯？”
但也正是这会儿，堵上了鼻子，本该失去嗅觉的他，突然闻到一股狐臭味。
怎么回事？
什么汗臭能浓郁到这个级别，堵了鼻子还能闻到？
一抬头，便见两个穿脏背心的男人，已经走入接待室。
两个男人都是本地人长相，胡子拉碴，身上脏兮兮的尽是灰尘。
他们身上自带一股浓郁的脚臭和汗臭，迅速溢满整个屋子，让白不言一阵不适……
看头上的安全帽，应该是工人没错。
其中一个男人似乎已经失去意识，正被为首的汉子背在身后。
“两位……是来看病的？”
白不言正要发问，就见为首的工人一把将背后的工友放在门口躺椅上，然后松了口气。
“你们这儿能给解梦，对吧？”
一路背人的工人喘着气问道。
只不过，这家伙的地方口音实在太重……白不言耳朵里的翻译器差点没识别出来，延迟了个半天。
“是，我们的确提供入梦治疗。”
他开口欲答，却发现自己说的是通用语，而这位客人可能听不懂。
但很快，明衣就从治疗室打开门走出，替他解了围。
“没错，我们两个就是解梦师。”
“你们有预约吗？”
尽管学姐的地方小语种学得也只有皮毛，听起来口音怪怪的，但对方似乎能听懂。
“啊没错，我就是今天预约的那个，我叫米勒。”
说话间，米勒摘下安全帽，用它当扇子给自己扇风，试图缓解一路的疲乏和闷热。
他不时回头看一眼身后昏睡的工友，并指着他说道。
“要看病的不是我，是我身后这位朋友，杰克……”
“他已经睡了三天没醒了。”
“你们能唤醒他吗？”
听他完这些，白不言便和学姐对视一眼，最终忍着不适，主动凑上去查看。
他知道，学姐嘴上不说，其实是挺嫌弃这股汗臭的……解梦师毕竟不是真正的医生。
基本的检查，还是我这个男人来做吧。
白不言戴了手套，拿手电筒走了过去……简单翻开眼皮看了看，又测了一下血压。
最后是一根灵子检测计。
“瞳孔对光反射正常，血压心率也正常，应该是浅昏迷。”
“有最低十级的灵能场，很微弱。”
简单诊断了一下后，他向明衣汇报。
而明衣脸色逐渐凝重，像是迅速明白了这是什么——
“看起来……像是典型的混沌症。”
“他最近在有灵能场的地方呆过吗？是否最近使用过造梦机，尤其是那种没有型号的翻新机？”
明衣看向米勒，问道。
她已经注意到两人的工人打扮，还有那位杰克耳根后的奇怪肉芽……那显然是受灵子辐射后，轻微变异的特征。
“我想我明白了，你们应该是矿工吧？……而且，应该是灵脉矿工。”
“这东西，是你们的职业病啊。”
“……您猜的全都对。”
米勒漠然点点头。
他掏了掏口袋，又问：
“大夫，我能抽烟吗？”
“抱歉，你不能，这里是治疗室。”
“……好吧。”
无奈放下皱巴巴的烟盒，米勒长叹一口气.
他整个人仿佛没上发条的玩偶，身体再也没力气，动不起来了。
“我早就劝过杰克了，但他不听。”
“那种本该报废的机器，经常拿来做梦，肯定是有危险的……尽管确实挺乐呵的。”
“不过，我想，他这样也跟我们最近采到的矿有关系，最近不少工友都犯病了，只是很少有他这么严重的。”
一番简单的问诊后，白不言旁听着，倒是差不多明白了。
混沌症候群。
这个名字，专门用来形容“不知为何，因多次入梦而导致无法醒来，或不愿接受现实，怀疑世界真实性”之类的精神问题集合。
此类精神病，十有八九是由滥用造梦机，或是其它灵脉，灵能产物而导致……而治疗方法也不一而论，但大多要靠解梦师。
在属于灵子科技的新时代，这种病就像感冒发烧一样常见，几乎动不动就会有人提起。
至于米勒说到的“新灵脉”的问题，他也知道。
就再前两天，有关《罗特群岛再现灵脉富矿！》的新闻，他还在手机上刷到过来着。
想不到，这事情还挺有缘。
才没几天，那个灵脉矿场的工人就因病来这里问诊了。
“说真的，这次矿场的出货率真的太高了，高的不正常……”
米勒用手比划着西瓜大小的形状，又说道。
“这么大的原矿，你们见过吗？”
“完全提纯的……甚至不用点灯……在地下百米以后的矿洞里，那东西甚至能发出荧光来……”
“我的创世神啊。”
“自从发现了这玩意，开矿的大老板都疯了。一天天没日没夜地让我们赶工，薪水倒也真舍得发……”
“不少工友要钱不要命，就玩命的干……干了之后不是去吃喝嫖赌，就是丢进了那些造梦机里面。”
“但在矿洞里干久了，像杰克这样发病的伙计就越来越多。公司给他们象征性赔点钱就给辞退掉，也不管他们死活。”
“所以俺就琢磨着，人这一辈子，总舍不得花钱不行。”
“这就来你们这碰碰运气……”
“你们说，能给治好不？”
第052章 能力失效
“当然可以治疗。”
明衣直白地回道。
“不过先说清楚，我们解梦是有成功率的，而且不论成功与否，你都要事先照常付费。”
解梦其实有点像做手术。
尽管一开始就大概知道“成功率”的高低，但如果不具体尝试，是没法知道结果好坏的。
因此，明衣还是接下了这一单。
“好吧，那我先垫付首款。”
矿工米勒爽快地答应了。
“反正诊费都是他来付，大不了我再去找他家里人。”
一番讨价还价后，治疗也就定了下来。
“安娜，来搭把手。”
白不言叫来另一个值班的护士，与她一起调好仪器，也铺好了床。
入梦的准备工作很重要。
由于这次的病人在浅昏迷状态，脑域活动很低，因此倍率也高不了，只能加长时间。
【预设时间：3小时】
【运行倍率：1.5倍】
【语音提示已设置】
紧接着，照例给病人注射了点“诱饵药”，以便于其在梦中稳定意识。
在把对方搬上床之前，白不言甚至特意免费增加了一个“简化洗澡/擦身”的流程，并顺便给病人喷了点香水，以消除身上的气味。
最后，就是入梦环节了。
“我……不能在一边看着吗？”
矿工米勒试探着问。
“当然不能。”
白不言顺口解释了一下。
“入梦是需要睡眠的，大家都很怕被打扰……你难道去医院探病，也要进手术室围观？”
“好，好吧……”
这家“明月心理咨询诊所”的规模还是太小了。
如果是在真正专业，且大型的入梦机构里，会有专门的药剂师来预约配药，更有专门的保安人员，在解梦师和患者入睡时在一旁看护。
而在这儿，会为自己和学姐看护的，只有其它医生和雇来的实习护士。
“准备好了吗？”
一切准备就绪后，明衣在床上习惯性地发问。
可她这次发现，白不言早已乖乖躺好，头环也戴上了。
已经很熟悉这套流程了。
“……学得很快啊。”
明衣轻轻一笑，取出衣袋里的怀表瞟了一眼，按下计时按钮——
而与此同时，造梦机同时启动。
嗡……
现实世界顿时扭曲起来。
明衣，白不言，病人杰克……三人一齐从各自的床铺中陷落下去……
进入梦境的那一刻，大多数人都会感觉到下坠。
唯有明衣完全保持着理智。
她凝神注视着梦主人，锁定着这个矿工，开始发动【回溯记忆】的能力……
但是这次，能力落空了。
哎？
明衣愣住了。
怎么回事？
在刚刚的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的精神力仿佛泥牛入海，半途中就消失了，根本无法侵入对方……
“我的能力失效了？”
“是我的问题？还是……目标的问题？”
如果不能准确定位记忆，那这次解梦的难度怕是会成倍提升的。
于是，她又试了一次。
依然如此。
就这样，在三人坠入梦境的途中，明衣不断发动能力，尝试着将梦境定位，回溯梦主的记忆时间线……但依然没有奏效。
不，自己的能力并没有丧失。
它只是发挥不出来。
就好比你向一锅炖肉里加老抽上色，老抽酱油并没有坏掉，它只是还没倒进锅里，就凭空消失了。
“等等！”
明衣猛然想到了什么。
在她与梦主中间，正好还隔着一个人……白不言！
他现在正半闭着双眼，神态迷茫地做自由落体运动，对这一切毫无察觉。
明衣这一次转换了目标，将能力锁定向白……
果然。
能力的失效，灵力的消失，并非是以梦主为中心……而是以白不言为中心的。
在他的身边大约一米范围内，仿佛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屏障，让一切撞上去的灵能立场都凭空消失……
“难道说……他正在觉醒的能力，就是这个？”
明衣的思绪到此为止。
梦主的身躯已经消失，无法再定位……下方的灰雾正迅速淡化，展现出梦的世界。
但这一次，没了她的追溯记忆能力，梦的内容将更加随机，无法控制……
有点棘手了。
……
……
矿工的梦确实很有特点。
上能摸到天，下又踩着地……整个世界的空间极为狭窄，却分岔出不少坑洞道路，偶尔有煤油灯照亮着四周。
这里分明就是个地下矿洞。
“怎样？还记得我们的任务吗？”
白不言双手叉腰，得意洋洋地看着学姐。
这次，反倒是他抢先发问了。
以往都是学姐惯例询问，而现在，在度过初入梦境的“黑障”状态后，他一清醒过来，便决定拿起主动权。
“哟，有进步……会反客为主了？”
明衣又好气又好笑地甩了甩秀发，照例取出怀表看了一眼。
“提醒你，本次的任务与以往不同。”
“我们既不用寻找病灶，也不必探索什么线索……只要找到梦主的本体，然后劝他出去。如果他不愿意，就一枪干掉他，非常简单。”
“干掉他？”
一听到能使用武力，白不言瞬间精神起来。
咱最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了。
“因为任务是唤醒梦主，对吧……”
他稍一琢磨就明白了事情关窍。
“只要在梦里死去，现实中就会醒来，所以干掉他就行了，简直就是暗杀任务。”
“不错不错，这才是真正的解梦嘛。”
要不是缺少重武器，白不言其实还在考虑……《不停地屠杀整个梦里的影子生物，会造成什么影响》这个问题。
上次在安雅身上做了一次，后续反馈还挺不错的。
不知道能否复刻？
“问你个事，白。”
明衣主动提起了之前的异常。
“你最近身体有出现灵能场吗？比方说，刚刚因为你的干扰……我没法使用能力了。”
“不可能吧？我之前还没事呢……”
白不言回顾起昨夜，那位圣女安吉拉，不是还发动异能，轻而易举侵入了自己的梦吗？
“也罢，有空以后再说。”
暂且放下了这些纠结，明衣开始检查四周环境。
地下矿洞的道路四通八达，仿佛老式电脑的屏保迷宫，一眼看过去只会觉得头晕。
更何况，梦是无视现实物理法则的。
鬼知道这些道路会不会有循环，鬼打墙，或是超越空间的传送门，隐藏门之类的设计……
“我们分路走吧。”
不等明衣提出，白不言倒是抢先提议。
“反正见人就杀，见东西就砍……只要干掉梦主的本体，整个梦境就崩溃了，大家一起出去，不是吗？”
他没兴趣玩什么解密游戏。
而且，要是有点什么爆炸物的就好了……
炸毁一切，不就没有迷宫了？
第053章 千层饼
“人的潜意识就像千层饼，总是层层相叠。”
忘川大学，203号教室内。
发际线很高的王智老师正在讲课。
他手里端着一盘千层饼，并不断向学生们介绍着它……看样子，就像是端菜上桌，介绍名菜的服务员一样。
“各位同学，你们看……”
“每层梦境，就好比一张饼。”
“在通常情况下，不同层级的饼会平行存在……它们彼此之间没有交际，但却又在基本的味道上，保持一致……”
“甜的都会甜，咸的也都咸……味道富有层次感……”
话说到这，王智稍有停顿，吃了一口千层饼。
台下的学生们又一阵轻微骚动，但很快平复。
大家已经开始习惯王老师的做派了。
他讲课的确生动有趣，春风化雨，深入浅出……但是，有时就是让人有点出戏。
“不同思维的人，潜意识的分层状况是不同的。”
王老师一边津津有味地嚼着，一边继续讲课。
“在大多数情况下，一个人的意识分层越多，越复杂，结构越复杂，就说明他的思想越深邃，能考虑到的层面会更多……当然，也说明他心事很重。”
“像单纯可爱的傻白甜们，通常就不会想的很多，他们的梦不会超过三层，就到达极限了。”
“因此，这种人无法觉醒异能。”
“想要足以支撑异能的架构，则必须至少拥有五层或以上的深度……并找到最底层处，最核心的信仰支柱。”
“灵能，就好比是这张饼的味道。”
“它无处不在……”
“这份味道是从一开始就决定好的……从这张饼在烤箱里出来时，就已经决定了。”
“我们人类出生在这颗星球，先天就会受地下灵脉的影响。”
“灵脉是思想的网络，它沟通整颗星球的生灵，并用微弱的力场影响着每个新生儿的大脑，潜移默化地塑造其先天的特质与人格。”
“世界就像烤箱，每个人都是千层饼。”
“但是，想品尝到饼的味道，提取出先天的禀赋，你的刀子就必须能切透整张饼，从头到尾——”
“就是这样。”
说完这些后，王老师把没吃完的饼放回讲台，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油汪汪的手。
趁着他有空闲的时候，台下便有学生举手提问——
“王老师，请问意识的层数……有极限吗？”
王智回头一看，认出了提问者。
这不是上次他点名回答问题的女生嘛？
她好像叫……叶小茗？是吧。
模样挺端正的，一看就像个好学生。
于是，王老师便点头回答：
“有，当然有。”
“尽管大方向上，人的意识是连续的，不需要分层……”
“但实际应用中，造梦机和大脑的功率终究有上限。”
“假如忽略个体差异，使用理想化的超高功率造梦机……那么人的大脑，最多能支持十八层意识。”
听到这个数字，台下的学生们又一阵轻微喧闹。
十八层，远超想象。
假如真的有某种非常“高贵”的异能，足以让一个“思想深邃”的人，潜入自己的梦境，直到十八层才能觉醒……
那就有点细思恐极了。
十八层的深度，足以让任何人的理智消耗殆尽，并忘记一切现实记忆，完全丧失自我。
而梦中，时间的指数级倍速差，更能让人在梦里的时间超过现实中的年龄，那完全是“黄粱一梦”的原意了。
“明白了，谢谢王老师。”
叶小茗点头行礼，便也坐下了。
大学课堂倒是规矩不那么严，老师也更开明。课上提问其实不必站起来，上厕所也不必请假。
但她还是习惯有礼貌点。
嗡嗡……
书包里的备用手机无声地震动起来。
叶小茗拿出这个没有任何装饰的白色手机，打开微信看了一眼。
是备注名“外包哥02”的人来消息了。
【外包哥02】：“你要的资料找到了。”
【外包哥02】：““图片1”，图片2”，“雄鹰生物分部-‘海妖’计划总备案.PDF”，“‘蚁酸/蚁噬/蚁后’三阶段药剂介绍.PDF”……”
【外包哥02】：“目前能找到的就这些，大多是陈年老机密，小心点看，市面上应该没有比我做得更好的。”
【外包哥02】：“没意见的话就确认收货，请给个好评。”
打开几个图片和文件，粗略扫了一眼后，叶小茗眼神逐渐深邃。
她动动手指，发了个红包。
【叶小茗】：“辛苦了。”
……
……
好大的雨。
不，矿井里怎么会有雨呢？
那就换个说法吧，漏水。
自从和学姐分路后，白不言就已经在漏水的矿洞里四处找了好久。
随机选了好几条岔路，也看不出结果，偶尔有简陋的工人电梯（只有钢索没有电梯间），他也会随手找个挂钩，跟着下去。
入梦探索的原则是能下就下，想出去的时候再向上。
因为出口一般在上面。
但这半天下来了，不仅没找到梦主本人，甚至连个影子人物也没有，影子动物也没有。
太阴森了。
“一个昏睡矿工的梦怎么会是这样的？”
“不应该是吃喝玩乐的美梦，才会让人沉溺其中，不愿意出来吗？那才叫“混沌症”啊。”
揣着这些疑惑的念头，白不言有些放松警惕了。
他并不怕黑，也很少看鬼片惊悚片……眼前的黑暗迷宫场景并不能引起遐想和恐惧。
但很快，前方出现了异状。
隐约有女人的歌声，从下方传来……
音调优美，绕梁三日。
那吟唱声没有歌词，更类似于外国歌剧院的“啊啊啊”什么的东西……
不懂鉴赏艺术的白不言，自然是听不出个所以然的。
“不对吧……？”
“按照刻板印象，一个日常吃喝拉撒都在矿井里，偶尔消费也是出去吃喝嫖赌的工人，怎么会脑子里有这种东西的？”
“他会去花钱听歌剧吗？还是说街头乞讨的假残疾人，浓妆艳抹的女网红们，会唱这种东西？”
“这绝对不正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
白不言打开了枪保险，一路顺着矿洞向下。
稀里哗啦……
头顶的水流逐渐减弱了，不再漏水。
又过了一处拐角后，歌声渐渐变大……前方出现了一片光亮。
第054章 异常
现实世界，入梦治疗室内。
四周安静无声，只有拖把洗地的声音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是实习护士安娜，正用拖把清扫着地板灰尘。
其实按照解梦师们的收入，区区吸尘器自然是用得起的。
只是，噪音多少会对睡眠和入梦质量产生干扰，平时治疗室上都会挂着“请不要喧哗”的牌子，因此打扫卫生也只能用最基础的扫把和拖把。
“看看人家，光睡觉就能赚钱……”
“真羡慕死了，我也好想做解梦师。”
四下无人，安娜小声自言自语起来。
她其实也不过是个刚成年的女孩子罢了。
父母都是小贩和杂工，没钱供她读书，因此年纪轻轻就已经开始被催着找人家嫁人了。
然而作为心理咨询室的实习工，见过了更高一层的生活后，安娜显然不甘心就这样认命。
“这打杂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尽管口头抱怨着，小护士手上的活倒是没停。
一路清理下来，治疗室的地板被擦得光洁发亮，窗台柜子也一样。
啪。
在路过那一排病床时，护士的手肘不小心碰到了睡眠中的病人。
矿工杰克的身体轻轻一歪，人依旧熟睡。
这样小小的磕碰倒是不影响什么。
吧嗒——
安静的室内，液体的声音十分明显，并逐渐连续起来。
嘀嗒，嘀嗒……
听到水滴声，护士站起身。
“咦？”
她发现，病人身上正在滴落某种液体。
最初只有一两滴，然后又不断涌出，在地板留下一滩“泥水”后才停下。
“是血还是泥？”
安娜一时懵了，便弯腰一看。
只见瓷砖上，一滩浓稠乌黑的液体正缓缓铺展开。
它主色调为暗红，其中掺杂了不少颗粒状杂质，如同旧式公路上半融化的沥青。
“应该有血，但还混合了什么……”
经受过护理培训的安娜大致能识别出铁腥味，那是凝固的血液味道。
但这滩污渍中，还有一股更刺鼻的气味，令人不适。
再抬头看，床上的病人依然昏睡着。
他面孔一侧的耳洞还残留着些许污渍，并同时污染了枕头和床单。
不管这些流出液代表什么，至少不是个好苗头。
“那是从他耳朵里流出来的？”
安娜浑身一个激灵。
她转头奔向药品箱，开始翻箱倒柜。
很快，她带着一根验孕棒模样的东西回到这里，又打开了开关，插入那滩液体里。
叮咚！
探测棒亮起绿灯，显示了数值——
【检测到灵能】
【灵场强度：D】
“我的神哟……”
安娜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如果梦主的内耳，甚至脑部存在异物…甚至有灵能物质遗存，那这人的梦……危险度会成倍提升。
“不行，得赶紧让他们醒过来，而且要通知值班医生。”
护士安娜奔向造梦机，按下了【紧急弹出】按钮，然后马不停蹄，连滚带爬地奔向前台诊室。
当然，学识贫乏的她并不知道，强行中止梦境，危险只会更大。
……
……
梦境中，世界一阵晃动。
矿洞的上壁抖落了一片泥水。
明衣停下脚步，并用手摸了摸洞穴四壁。
很潮湿。
她看着手指上的泥渍，又来回又确认了一下不远处那星星点点的荧光光斑。
“的确是灵脉的样子。”
明衣认得那些蓝色或紫色的光芒。
即便没有冶炼提纯，只要灵子矿脉的天然纯度达到一定级别，就会自然发光。
“看来新闻说的没错……罗特群岛，最近是挖到宝了。”
“不过他们保得住吗？”
一步步向前探索着，明衣心里闪过无数念头。
两百多年以前，一颗小行星的造访，为这个星球带来了名为“灵能”的奇异力量。这股力量渗透地壳，迅速侵染了岩石圈，形成无数矿脉。
灵脉的开采和研发，直接催生了新时代的“灵子科技”。
从神经外接口到机甲载具；从潜意识探索到入梦科技；从各种异能到超人类群体……一切都离不开灵子科技。
在这个时代，灵矿就如同曾经的石油天然气一样，是绝对的战略资源，也是全球硬通货。
历史上，凡是盛产石油，而没有足够武力或大国庇护的小国，下场都怎样？
世人有目共睹。
如今的灵脉，可是比石油储藏更为稀有的东西……能做到的事情也更加神奇魔幻。
它会让多少人疯狂？
尤其好死不死的，罗特岛的地理位置也很微妙了。
这里地处南洋，正位于泛东盟与普瑞森流放区之间……东西双方的势力交界处。
多少年来，东西两方一直明争暗斗，未分胜负。
罗特群岛的管理者们一直朝三暮四，在东西双方势力争夺下反复横跳，倒是给自己争来了不少利益
而就在最近，群岛才邀请了泛东盟在本土设置了都司驻地，结果就找到了富矿灵脉……消息还给泄露出去了。
“也算是我们的失职了……”
“战争可能距离不远了，但未必是热战。”
明衣一步步走着，脚步在洞穴内回荡。
她逐渐感到一阵奇怪的疲倦。
远方的黑暗中传来细碎的杂音，仿佛很多虫子在爬……
如果白不言在这里，便会认出，这正是自己头晕耳鸣时听到的声音。
但这种困倦很快被打断。
【警告！智能语音提醒您……】
【您正身处梦境。】
【已收到紧急关闭指令，当前梦境即将失去同步！】
【设备运行时间：20分钟整】
【关闭梦境倒计时：15分钟】
明衣猛地一甩头，惊醒过来。
她当然认得这声音……并联想到自己刚刚的走神。
“怎么回事？为什么外面的值班医生和护士要切断链接？”
语音播报结束的同时，整个空洞再次开始晃动滴水……
梦境开始缓慢崩溃。
明衣立刻明白，是外界出现了状况，又或者发现病人本身有了什么病变。
紧急退出不算什么，但问题是——
她现在和白不言分头行动了，并不知道那边的情况。
“如果白已经进入下一层的话……”
“随着高层梦境的崩溃，他会被留在下面的！”
第055章 世外桃源？
光芒褪去，白不言重新睁开眼。
穿过洞穴尽头的光，眼前是一片青葱草原。
远方有奶白色的雾霭笼罩……雾色之后，隐隐能见雪山河流，一条小溪自山头蜿蜒流下。
俨然是个世外桃源。
“我不是刚刚还在山洞里吗？”
白不言一阵眩晕。
“这是……哪？”
“我的任务是什么来着？”
他试着回想起一切，却总觉得脑子有些浆糊。
有关于“我是谁”，“我从哪来”，“我来做什么”……所有的一切，都记不清了。
头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尽管身怀天赋，但作为入梦新手，他并不知道这些典型的症状，都意味着眼下的世界，至少是第三层了。
白不言顺着一条小路穿过草原。
眼前视野逐渐开阔，浓雾后的世界正迅速铺开——
从最简单的黑白线条，到色彩和风景……画面迅速地自我勾勒，仿佛从儿童简笔画，逐渐过渡到构图严谨的插画。
梦境，因观测的目光而改变。
梦境，因观测的期望而填充。
【警……告……】
【智…能…语…音…提…醒…】
天空传来一阵轻微的呢喃声。
那声音被拉长变形，又小到几乎听不清楚……
【您…正…身…处…梦…境…】
【紧…急…关…闭……】
【即…将…失…去…同…步……】
【倒…计…时……十…五…分……】
尽管白不言竖起耳朵去辨识，却依旧没能弄清楚，它在说什么。
太模糊了。
“总觉得有重要的事被忘记了。”
“可我……”
白不言捂着太阳穴，试图维持理智。
他下意识想寻找某种证据。
某种能证明当下情况，标识眼前一切的事物的存在……
图腾。
可我并没有图腾。
“不，也许这些都不重要。”
“放弃思考，就会轻松很多吧……”
白不言沿着草原的小路，一直向前。
绿草如波浪般起伏，低头食草的牛羊依稀可见。
而且，他也再次听到了那首无名无词的歌谣——
啦啦啦……
女声线柔和，嗓音绵长，好一副歌喉。
那也许是异邦的山歌？
歌声出自一位牧羊女之口。
她挥打手中小棍，驱赶着羊群，草帽下的容颜明媚动人。
好美的风景，好漂亮的人。
白不言不知不觉就走过去了。
碎花连衣裙的裙角随风摇摆，一双长腿光滑白润；凹凸有致的身段之上，是鹅颈香腮，唇红齿白……
她有明衣的魔鬼身材，叶小茗的沉稳气质，莉莉和安的精巧五官……
女孩的美好形象，仿佛跨越了人种和年龄，将白不言生平所识的一切女性的优点，都结合到了一起。
也许是在梦里的缘故吧。
白不言完全没意识到，少女这样的容貌和装束，与她牧民的身份……有多么不搭。
“哎？一个新面孔呢。”
或许是察觉到了注视的目光，牧羊女回过头，正与白不言的眼神相撞。
女孩只抿唇一笑，便几乎勾走了他的魂。
“旅行者，你从何而来？”
“我……”
白不言一时怔住。
不知怎的，在与女孩眼眸对视的一瞬，他觉得自己又忘掉了什么东西。
忘掉了什么呢？
不记得了。
见他发呆答不上来，牧羊女也不追问，只一路蹦啊跳着的走过来。
“怎么？忘记了事情，因此而感到烦恼吗？”
“我叫红，很高兴认识你。”
她毫不见外地凑上来，伸出一只手。
白不言便顺势跟她握了握。
“没关系的。”
“既然会忘掉，就说明它们不重要……别去想不开心的事了。”
“跟我去镇子里吧。”
说着，女孩便像个老熟人一样，拉起白不言的手，拽着他看向远方。
“今天婆婆炖了蘑菇汤，正愁没有客人分享呢，跟我去吃点吧。”
“呃……好。”
尽管心头总有股违和感萦绕不去，可白不言依旧点头答应下来。
他便这样跟着女孩，走下山坡。
咻——
女孩咬着两根手指，吹响口哨。
一只牧羊犬撒着欢跑来，在主人面前打滚撒娇一番。
“去，把羊赶回去。”
收到主人的命令，牧羊犬飞奔而去，开始整理羊群……
不远的山丘后，一座小镇逐渐清晰。
见这和谐太平的一幕，白不言不知不觉便放松下来，挽着女孩的手，一路向下。
【警……告……】
【紧…急…关…闭…指…令……】
【倒…计…时…十…四…分…钟…】
天空传来奇腔怪调的呢喃声。
语音提示的白噪音，让那本就缓慢不止的合成音更奇怪了。
白不言抬首望去，却辨认不出它来自何方，更听不懂它的意思。
“你在看什么？”
身边的女孩随口问着。
“啊，没什么。”
……
……
时间仿佛飞快流逝。
一转眼，白不言就坐在了晚宴的餐桌上。
尽管桌上的人他一个也不认识，但大家还是一同举起了酒杯。
“今晚，欢迎你的到来，白。”
名叫“红”的女孩坐在他身边，率先祝词。
“欢迎欢迎……”
座位上的镇民们也一致欢呼。
小镇气候宜人，百姓们热情好客。
还有比这更棒的地方吗？
白不言有些不好意思，便也忘了自己的酒量，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一杯下肚，品不出味道，只觉得更迷茫，却更安逸了。
稀里糊涂地坐下，看着四周的人群……
不知怎的，白不言总有种错觉，眼前的觥筹交错，歌舞升平，好像都只是一台戏，一幕歌剧。
镇民的面孔总是模糊不清，又或是无法给他留下任何印象。
男女老幼，喜怒哀乐。
他们的形象被简化成一种概念，仅在脑海中存留片刻，便又会消失。
不，只有一个例外。
那就是坐在身旁的女孩，红，她的形象具体而深刻。
“白，我单独敬你一杯。”
身旁的红突然说道。
“庆祝我们的相逢……”
她笑吟吟地举杯，双眸闪着光。
不知是不是酒色火烛折射的错觉……这一刻，白不言总觉得她的眼瞳有些发红。
“今天是值得纪念的一天，许个愿吧，白。”
“你想过怎样的生活？”
“我……”
白不言没多想，下意识说了实话。
“想活在一个分配合理的世界吧。”
“好啊。”
红很乖巧地鼓起掌。
“不要担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第056章 甜蜜之家
时间的流逝，有时会有跳跃性。
你会觉得自己前一刻还在备战高考，人生充满希望……下一刻却坐在办公室里，过着每天朝九晚九，等着打卡下班的重复日子。
白不言也是如此。
他只觉得眼睛一闭一睁，自己就从乡间小宅里醒来，过上了世外桃源的平静生活。
“起床了？”
白不言恍恍惚惚，推开一扇房门。
眼前是一间普通的客厅。
有普普通通的沙发和茶几，墙角有冰箱和花瓶。
老电视的屏幕中没有画面，只是闪动着黑白雪花……而门窗外一切也都被混沌的白光所填充，仿佛外面的世界并不存在。
一栋乡间小宅，佣兵的家。
“鸡汤炖好啦……”
一个穿围裙的女人，从厨房走了出来。
她正端着一锅热气腾腾的汤，小心翼翼地放在餐桌垫子上，摆在了饭菜的中央。
“你今天可睡得够晚，现在都是午饭时间了……懒鬼。”
女人双手抱胸，瞪了白不言一眼，目光中满是嗔怪。
那一举一动的姿态中，充满了女人味，让白不言一时看得呆了，竟颇有心动。
“看什么看？连你老婆都不认识了？”
女人双手叉腰，在座位上坐下。
看似温馨的环境，却让白不言察觉到一丝违和感。
嗞啦。
熟悉的白噪音再次响彻脑海。
有点不对劲。
“你……你是……”
白不言按了按太阳穴，觉得头有点晕。
眼前的女人给他一种怪异的熟悉感，但又想不起她的名字。
不，不止是她。
白不言甚至想不起自己是谁……
尽管一些碎片的记忆告诉他，这里是自己安顿下来的家，是一栋乡间小居，有情投意合的爱人在这里陪伴。
爱人的名字叫“红”。
她在前几年与自己相爱，两人正打算结婚……
一切都顺风顺水。
白不言甚至没想到过，也许自己也曾在心底期盼过这种生活……配偶相敬如宾，生活太太平平，这里没有加班，没有压迫……
可是，他依旧想不起自己的名字。
我是谁？
对了，我是个旅行者……
可我来自何方？
我的名字是……
“白。”
“怎么了？不舒服吗？”
女人见白不言反应不对，便凑了过来。
“你的头晕不会又犯了吧？一天天不迷迷糊糊的……”
这女人显然是刀子嘴豆腐心。
她走到白不言身前，单手捧起他的脸颊，另一只手择抚摸他的头顶，如同爱抚一只猫咪。
那只手一如既往地柔软……
柔软而冰冷。
“……”
白不言看着近在眼前的女人面孔，一时无言。
虽说她是个家庭主妇的扮相，但朴素的衣着……根本无法遮掩她出众的容貌。
我配得上这么漂亮的老婆吗？
尤其那双眼睛，红色的瞳仁……它们看上去就像神话中伊甸园的红色禁果……带着一种魔幻的吸引力。
她确实很眼熟……
我的未婚妻，当然眼熟了。
“呼——”
最终，白不言松了口气，并挤出微笑。
“老婆，你真好看。”
“……油嘴滑舌。”
女人脸颊一红，用拳头轻轻锤打他的胸口，便转身走向餐桌。
“好了，该吃饭了。”
她摘下了围裙丢到一旁，又擦了擦鬓角的汗水，然后舀起一勺汤，小口品尝着。
“嗯~味道好极了，要不要尝尝？”
说话间，女人已经盛了两碗鸡汤，并将其中的一碗放在白不言的位置上。
看来，只需要坐下吃饭就好了。
蜜月期的新婚日常，温馨而幸福……
但是——
“老婆，你刚刚端汤的时候没戴隔热手套，不会烫到吗？”
白不言并未就坐，只是奇怪地看着她。
管这个赤瞳女人叫老婆……总觉得有点不顺口，但二人的关系却也没那么生疏，还是带着一丝熟悉的。
“怎么了，我从小就不怕烫。”
专心喝汤的未婚妻似乎并未察觉，自顾自地端起碗。
“你不喝吗？”
她指了指属于白不言的另一碗鸡汤。
滴滴分明油脂悬浮在汤面，闪烁着金黄的光……看上去美味至极。
可白不言却并无胃口。
他用手指碰了碰碗沿，又问道：
“刚烧开的鸡汤，你刚刚直接用勺子喝，吹也不吹一下，不烫吗？”
“……嗯？”
女人放下手里的碗，缓缓转过头。
嗞啦。
刹那间，白不言再度产生幻视。
餐桌上的砂锅和瓷碗内空无一物，并没有什么鸡汤。“未婚妻”精致的面容消失，变成了五官模糊的人偶模特……
唯有那对赤红的眼瞳，维持着不变。
这样诡谲的画面仅仅持续了一秒。
下一刻，一切又再度复原，这里还是那个温馨的家。
“你睡懒觉到现在，一点家务活儿也不干，还要挑我的毛病是吧？”
未婚妻的眼神逐渐锐利起来。
白不言揉了揉眼，感到有些心虚，便急忙道歉：
“对不起……我可能就是有点迷糊。”
他犹豫着，终究是在饭桌上坐了下来，端起碗一饮而尽。
没什么味道。
“老婆，我只记得我还在旅行……后来怎么回到这里来，怎么都没有印象了？”
白不言端起饭碗，却没什么胃口。
只是象征性地吃了点，桌上的饭菜却很快一扫而空。
“后来被放羊的小姑娘救下来了啊。”
“然后你甚至还把她骗回了家……嗯，就是我。”
女人一边嘟囔着，开始收拾碗筷。
“你呀，就是这样，年纪轻轻就跟个老头子一样，三天两头就忘事情……”
“早上才叫你去买瓶醋，现在又忘了。”
她手脚勤快，迅速收拾了剩菜剩饭，又端着盘子钻进厨房，是要去洗碗。
“呃……我也来帮忙吧。”
白不言挠了挠头，总觉得还是有点愧疚。
尽管这个谜一样的女人身上的确充满疑点，可自己的怀疑态度也许多少伤到了人家，确实该道歉。
而且细想起来，好像确实有那么点印象？嗓音甜美的牧羊女什么的？
“不用帮忙，你有这份心就够啦——”
未婚妻的话说到一半，就被一阵敲击声打断。
咚咚咚……
如同敲门的声音，正从楼梯旁的地下室门后传来。
“怎么回事？是老鼠吗？”
白不言总觉得哪里不对。
“别介意，亲爱的。”
“新家就是经常这样……乱七八糟的。”
女人一边洗着碗，又回头展颜一笑。
是的，她很可爱，这就够了。
“认真生活就好了，亲爱的。”未婚妻这样说着，“偶尔有些磕磕碰碰，或是听到什么声音……都别太放在心上。”
“可刚刚的声音，我怕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白不言无力地辩解着。
“没关系的。”
未婚妻将洗好的盘子摆入橱柜，回头走到了厨房门口。
她捧起白不言的脸，很专心地看着他。
“亲爱的，不要打开那扇门。”
“很快……它就会自己安静了。”
第057章 地下室的秘密
打开乡间小屋的大门，便能看到青翠的山麓。
四周尽是浓雾微风，让小镇和树林如同浸泡在牛奶中。山花烂漫，牛羊垂头……典型的地中海气候，西方世界的乡村风光。
这是内心的故乡。
“确实是向往中的生活呢……”
就这样，白不言安顿了下来。
一段麻烦不断的日子过去后，人总是渴望着安宁和休息。
白不言很清楚，所谓幸福——
无外乎就是，欲望持续得到满足罢了。
尽管周遭的风景对东方人来说很陌生，尽管这个名叫红的女人看上去总有些怪怪的。尽管脑海中有个隐约的念头在提醒他，这一切都不正常……
但这里终究是幸福的。
在这里，你不需要上班加班，不需要勾心斗角，不需要看人间丑态，更不会莫名其妙地中毒，时刻口鼻出血……
哦，什么毒？不记得了。
“出去逛一逛吧，看看周围。”
贤惠的妻子提醒道。
“好。”
白不言欣然应允，便要出门，又听身后的妻子再问：
“另外，晚上想吃什么？”
“……红烧肉吧。”
他心头一动，突然说道。
“没问题。”
走出门，小镇的街道安静异常。
行人罕有，更听不见鸡鸣狗吠。
在这片寂静中，唯有细不可闻的呢喃声，缓缓响着。
【警……告……】
【收…到…紧…急…关…闭…指…令……】
【倒…计…时…八…分…钟…】
白不言再次望向天空。
那里什么也没有。
尽管刚刚好像有人在说话，可确实什么也没有。
回顾四周，一切路人都神色如常，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
他们没察觉到意外，也不会奇怪，只是照常向这边挥着手……说些打招呼的套路话。
“中午好。”
“昨晚睡得还好吗？”
白不言揉着眼睛，努力想看清那些人的脸。
可仍然什么也没有。
他们的面孔不会给人留下任何印象，又或是总会侧开头去，被帽檐，口罩，或是纱巾，面具，遮盖着脸。
“不，这不对劲……”
怀疑的念头越来越重……
白不言心里迅速萌生了一个想法。
“不对，我……我不是什么旅行者……”
“我不属于这个世界。”
随着心中的质疑声越来越大，整个世界再度模糊起来。
周围的白雾骤然浓郁，仿佛要将整个小镇连同那背后的青山遮蔽。而在白雾的最深处，俨然开始转为黑色……
整个世界的可见度在下降。
当观测的目光闭合，世界即隐灭。
“不，这不对……”
白不言下意识察觉到了危险，便停下脚步，向回奔跑……
他再度翻过碎石小道，回到那栋乡间小宅，冲向回家的门。
嘎吱。
不等他敲门，家门就打开了。
“怎么了？亲爱的。”
妻子关切地凑过来，抱住了他。
她的身躯如奶油般柔软，却没有寻常人的体温。
“如果外面的世界让你不舒服，就呆在这里吧……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你喜欢什么，这里就有什么……”
“来，我去给你做红烧肉。”
说罢，妻子再度折返走向厨房，开始忙碌。
“谢谢……”
白不言捂着额头，浑浑噩噩地走回客厅，到沙发上坐下。
他试着打开电视，可电视的屏幕依旧闪烁着雪花。
墙上的挂钟也停滞不走。
咚咚咚……
这时，楼梯旁的地下室门后，再度传来声响。
有人在敲门吗？
他的好奇心被提起了。
尽管未婚妻强调过不要打开这扇门，可她现在……正忙。
就看一眼也不要紧吧。
于是，白不言反复观察，确认了未婚妻并没有看着自己，便蹑手蹑脚的凑上去……
握住门把手，轻轻拧动。
咔嚓。
并没有想象中的上锁。
门开了。
地下室内昏暗无光，只有一道楼梯间，向下通往无尽的黑暗。
咚咚咚……
轻微的敲击声，正从那片黑暗中传来。
好奇和恐惧一时充斥了心头。
不知为何，白不言总有种直觉……
有关这个魔幻的世界，奇怪的赤瞳女人，还有自己的一切秘密，都藏在这个地下室里。
一定要进去看看。
就这样，他摸着黑，一步步走下了台阶。
空气逐渐变冷。
有规律的声音愈发清晰，似乎就在眼前……
“有人吗？”
白不言试着询问。
但无人回答。
咔嚓，咔嚓……
他隐约听到，好像是某种敲打的声音，也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种回答。
地下室没有灯光，远处黑得像墨汁一样。
于是又向前走了几步，终于到了阶梯尽头。
没有想象中的老鼠蝙蝠，也没有蜘蛛网……这里只有一片不见底的黑暗，和远处那有规律的敲击声。
白不言在墙壁摸索许久，终于找到一个开关。
吧嗒。
悬挂的老式灯泡闪烁了几下才亮起。
！！！
看清四周的那一刻，他彻底怔住了。
眼前是一间地下仓库模样的简单房间，四壁都是水泥墙，没有任何墙纸和装饰，简陋至极。
红色成了这里的主色调。
因为血。
房间的墙角四处躺满了横七竖八的尸体，模样大多已经模糊，男女老少都有。
尽管看样子已经搁置许久，可他们的尸首并未腐烂，也毫无臭味，一如周围的鲜血一般新鲜。
而一直响个不停的“咚咚咚”声，就从这个房间的最里侧墙壁边传来。
那里，有个被吊起来的男人。
他被堵住了嘴，说不出话，看样子已经半死不活，神智也不太清楚了。
也许是回光返照……他此刻正用力摇晃着身体，脚跟在墙壁上敲打出那一阵阵有规律的声响……
咚，咚，咚。
在见到白不言的一瞬间，那人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便激动起来，挣扎也剧烈了很多。
他努力抬起头，那蓬头垢面的模样竟让人一时没认出来。
“唔！救……唔……救我！”
白不言忍着周遭环境的不适，凑了过去。
仔细辨认了对方的五官样貌，一股熟悉感涌上心头。
无数记忆顷刻间被唤醒——
这个男人，就是自己本次任务的目标！
那个被困在睡梦里，陷入“混沌症”而无法醒来的灵脉矿工，杰克。
“不，原来……”
“原来这里依然是梦里！”
幡然醒悟的一刻，白不言正巧听到了身后的拖鞋声。
一扭头，熟悉的身影已走到眼前。
“哦，亲爱的。”
贤淑太太模样的“未婚妻”双手抱胸，正一脸埋怨地看着他。那神情，就像看着半夜酗酒晚归的丈夫一样。
“你终究还是不肯听话。”
她指着被捆绑的杰克，随口说道。
“瞧瞧我为了爱情……都做了些什么？”
第058章 三项辩证法
“我自认做得已经很好了，亲爱的。”
“招待你安顿下来，给你一个温馨的家……并且还打算为你做你想吃的红烧肉……”
“而现在，你就这样回报我？”
名叫红的女人这样说道。
初见时，她还是少女模样……而此刻，已有妻子风度。
女人的形象似乎在不断改变，并无常形。
“看来，一切都是你做的？”
白不言并不理会红的说辞，只是自顾自问道。
“你束缚了病人的意识，让他无法从底层的梦中脱身……因此现实中也就无法醒来，对吧？”
“我本以为……病人就是梦主。”
“现在看来，这个梦真正的主宰者……是你？”
他说话的同时，已经开始摸索口袋。
所幸，手枪还在。
那是自己本就携带来的东西，还未被改变。
“……梦？”
“你认为这只是场梦？”
红却眨着美眸，目光冷清。
“没错。”
白不言笃定道。
“虚幻的世界再美好，也是假的。这只不过是潜意识塑造的幻觉……”
“幻觉……哈哈哈。”
女人几乎捧腹大笑，花枝乱颤。
即便是揭破了伪装后，红这副嘲讽刻薄的模样，依然我见犹怜，楚楚动人。
“人的思想，不过是脑神经里的电信号，以及各种神经递质的化学反应。”
她用手比划出一个“手枪”手势，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仿佛早已看穿了白不言接下来的行动。
“思想本身就是由物质所承载……”
“而物质化的思想，构架出的世界，却偏偏要刻意称其为虚幻？”
“你以为的虚幻……对别人来说，又为何不能是真实？”
“够了。”
白不言心如铁石，并不为之所动。
“休想混淆概念，老子可不会被你忽悠。”
他说话间，已经拔出手枪。
但他的枪口并未指向红，反而是指向了一旁，被吊起来的矿工杰克。
在梦里死去，就会回到现实。
只要杀了这位混沌症病人，然后自杀……大家就都可以回到现实世界。
事到如今，自己已完全掌握主动权。
只是，如今白不言的心中尚存一些疑惑，比如说——
“你是谁？”
“你到底想怎样？”
话问出口的同时，正巧天空传来呢喃声——
【紧…急…关…闭……】
【倒…计…时…】
【三…分…钟…】
这一次，在拉长变形的合成音中，白不言勉强辨认出了字句内容。
还有三分钟就要紧急关闭吗？
他并不知道造梦机为什么紧急关闭，也不知道关闭了会发生什么。
但保险起见，最好还是三分钟内自杀出去的好。
只是，现在身处梦的底层，这里的“三分钟”怕是远不止三分钟了。
“呵，我是谁？我想怎样？”
红的面容终于升起一丝不悦。
能看出来，她生气了。
“我叫红……我是满足你欲望的人。”
“你心里期盼着，渴望着，却不敢真正动手的欲望……”
“想简单粗暴地拥有美好，却不肯去放手夺取的东西，我给你创造……你想解决麻烦，却又不肯弄脏手的东西，我教你怎么拿……”
“够了！”
白不言不想再听下去了。
他能感觉到，对方的话语仿佛有魔力一般……让自己心头一直压抑的某些小念头，正如雨后春笋一般冒起来。
咔嚓。
子弹上膛，枪口对准杰克。
白不言回想起大学课堂，老师们教过的“三项辩证法”……那是理性派的标志。
他开始沉声论断。
“整个小镇里只养牛羊，没有鸡鸭鹅，没有猪……不，这里甚至连菜市场都没有。”
“但你却偏偏想炖鸡汤就可以炖鸡汤，想做猪肉就可以有猪肉……”
“由此可证，第一重检测——”
“这世界的内容极其个人化，因梦中的个人意识而塑造，不具备客观性。”
“远景总是布满迷雾，或是被建筑，高山遮挡……房屋大多紧闭门窗，人脸也总是模糊，看不清细节。”
“第二重检测……”
“这世界的分辨率有限，不具备无限可分特性。”
“第三重检测……”
说到这，白不言突然卡顿了一下。
草，我并没有图腾。
但他随机应变，又换了个口气——
“在这个世界，小镇的居民没有口音方言，放羊的女孩皮肤依旧白皙，居民的休闲时间大于工作时间……”
“人们不需要维持生活生产而辛勤劳作，世界的运转不参考时令四季，星相历法……”
“即便初来乍到的旅行者，也会受到热情款待，甚至娶妻生子……”
“一个不要房车彩礼，不会唠叨抱怨，永远体贴温顺，甚至貌美如花，拼凑了所有优点的完美配偶。”
“两人永远保持着新鲜感，双方不会出轨，相敬如宾……”
“像这样的世界……”
“这样美好的世界……”
“一，定，是，假，的！！！”
说到这里，白不言已双目圆睁，语气有些发狠，几乎咬着牙根。
砰！
砰！砰！
最初是一枪，然后又如同泄愤一般，连开数枪。
被吊着的矿工杰克，终于解脱了。
啪啪啪。
红轻轻鼓掌，欣赏这一幕。
她既不出手阻止，也不开口讽刺，只是依旧“我就看着你表演”的神情。
于是，白不言又将枪口对准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生怕再耽误就会失去这份勇气——
砰！
世界猛然一闪。
在这一刻，白不言觉得身体变轻了。
他头一次察觉到，从梦里醒来的细腻过程……
仿佛摄像机开了美颜高光，一切都变白，变亮了。
一道“接引”的光芒从天而降，落在头顶，将他极速向上拉伸，视角也变得像“防盗门猫眼”一样，有些变形——
这种感觉有些熟悉。
难怪在神话里……会有“飞升天国”的说法……
难怪在课堂上，老师会说，越高层的世界，越接近于真实……
白光笼罩世界。
呼，呼——
白不言从病床上缓缓醒来。
“红……？”
他依然喃喃念叨着梦中女人的名字。
环顾四周，看着诊室熟悉的布局，他终于确认了自己身处现实。
隔壁床的那位病人，现在也正逐渐产生意识，在床上轻轻翻身挣扎。
“白！你醒了！？”
坐在一旁的明衣惊喜道。
她拍了拍丰满的胸口，看着造梦机上“剩余一分钟”的提示，大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你小子……”
尽管白不言还在发呆，没有回答，可明衣回头一看病人的状态，便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
“你成功了？太好了。”
“在第几层找到的梦主？哦不，你在下面呆了多久？”
明衣稍一思忖，便换了个问法。
从深层梦中醒来，很难记得清细节……反而是从时差上更容易判断。
“我不知道。”
白不言走到一旁的洗手池，拧干了冷毛巾，擦了把脸，这才回过神来。
“可能有几天……几个星期？”
“……”
明衣沉默了半晌没说话。
“至少五层以上了。”
“……你，有找到自己的图腾和异能吗？”
在过于深层的梦里，梦主和入侵者的意识会逐渐不分彼此，混杂起来。
按理说，超过五层的地方，普通人应该能找到，与自己“信仰”和“图腾”有关的，先天异能的东西才对。
“很遗憾，没有。”
白不言一边洗脸一边答道。
除非……那个叫红的女人，就是我的异能。
第059章 杀人技
病人杰克稍后醒了过来。
只是，醒归醒，人依旧是迷糊的。
他精神状态极差，总是一副茫然的模样，话也说不明白，走路也歪歪扭扭的，脚步虚浮。
等救护车上的急救队友下来，一番连环盘问后，杰克这才回答了病因。
原来他耳朵里的东西，竟是自己塞进去的。
“就是……朋友们说的。”
“他们都说把原矿渣泡水，做成梦之沙灌进耳朵里，可以让人做个好梦来着……”
好吧，这大概也算是一种，灵脉矿工独有的“嗑药”方式了。
类似于千百年前的西方人嚼烟叶，啃树皮……直到后来，科学家们从烟叶里提纯出尼古丁，从树皮里得到了阿司匹林为止。
如果持续沉迷这种做法，最终这种人就会变成“醉梦者”。
最终，为了省点钱，两个工友并没有上救护车。
而之前背人过来的那位工友米勒，在一番千恩万谢后，便垫付了尾款，又开了几副药，再扶着杰克离开了。
一番有惊无险的解梦，就此结束。
“行了，这次我基本没起作用，待会儿提成全是你的。”
明衣端来一杯咖啡，坐在白不言身旁。
她张开手，向白展示了一番试管里的黑红液体，叮嘱道：
“这下你算是明白了吧？”
“灵脉浸出液，或者说梦之沙，那是很危险的东西……尽管因为地区管理问题，当地对这种东西管的并不严。”
说了一大堆，可白不言毫无反应。
这小子瘫沙发上，满脸呆滞，对外界刺激几乎没什么反应。
发呆的这会儿，他想清楚了一件事。
一件也许很早就想到，却从未确认过的事……
也许，在梦里可以杀人。
“只要能想办法，将一个人的意识锁死在梦的深处，让他始终不能解脱……”
“那他现实中的身体，就会变成植物人状态。”
“只要维持混沌症的时间足够久……”
“那么人就会像这个病人一样，意识和躯体之间产生间隙和不兼容……甚至意识与肉身撕裂，直至疯癫发狂……”
“这种操作……”
“难道说……传说中‘猎梦杀手’这种职业，就是这样做的吗？”
白不言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心。
恍然间，他有种错觉。
这只手仿佛沾满了粘稠的鲜血，滑腻，艳红……
可一转眼，再仔细看去，又发现这只手白皙干净，没有一丝污渍。
只是错觉而已。
“是的，我掌握了某种……能在梦中暗杀，或是将一个人废掉的手法。”
那都源于她的启发。
是梦里，那个自称叫做红的女人。
她通过实际的操作，给我演示了一遍，这样的杀人技巧……
“不，如果红只是我的幻想的话……那么她本就不存在。”
“她只代表我的念头。”
某种意义上，这是我自己领悟的技巧。
我有杀人的天赋。
我深层的潜意识里，藏着这样的东西。
与生俱来。
嗡嗡嗡……
正巧，白不言的手机这会震动了起来。
【通讯录来电：莉莉】
【号码：XXXXX】
他回过神来，接通了电话。
“喂？”
“……”
话筒的另一端，传来急促的呼吸和抽鼻子声音。
白不言心里微微一沉，有了某种预感。
“先，先知……父亲他出事了！”
莉莉的声音依旧柔软谦卑。
“他自从醒来之后，就一直不吃东西……而且刚刚……他还想跳楼！”
“那件事，我一直瞒着姐姐……”
“现在家里就只有我知道，我一直拦着他……”
“该怎么办啊，我……”
不知怎的，听到莉莉说的事，白不言的心如同秤砣一般，稳稳不动。
他隐约明白……
这种现象是正常的。
在自己上一次操作之后，有疗效，自然也会有副作用。
甚至反向来理解——
有这种副作用，说明自己上次的做法，无疑走对了路。
测试成功了。
联想起今日，在深层梦中所见的一切，白不言迅速将一切尚未摸清的思路整合起来，在心里归纳出某个思路……
他顿悟了。
修改，侵蚀，甚至洗脑他人的方法，的确是存在的……而且必然存在。
自己绝不是第一个领悟到这种技巧的人，这种技巧肯定早就有人发掘出来，并用它达成各种灰色，乃至黑色的目的。
拥有“进攻性盗梦天赋”的人，绝不止自己一个。
可为什么，至今为止，学院派从未在课本里提到过呢？
仅仅是掩耳盗铃，鸵鸟反应的“避讳”？为了一直以来，东方人所习惯的，口头虚伪倡导着的“天下大和谐”理论？
那也着实太可笑了。
杀戮是一切文明的刚需。
刚需，是不会因为区区道德而改变的。
在合适的时机，任何人都应当有杀心，以及杀戮的需求。
在象牙塔里，从课本和课堂上演示的一切，难免是……纸上得来终觉浅。
“……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白不言肃然的表情缓缓松弛。
他向身旁的明衣招招手，便拿着手机走出房间，去了门外。
“莉莉，你是大人了。”
“有关这件事……我会提供建议，但我不负责任。”
“……”
电话另一头陷入沉默。
片刻后，早熟的小姑娘才磕磕巴巴地反驳：
“可是我——”
然后被白不言无情打断。
“莉莉，你知道药理学吗？”
“在生理药理学这门课上，老师第一节课，就会教给学生一个道理。”
“药就是毒，毒就是药。”
“所谓的药物，无非是通过肠道或血液进入人体循环，进而影响身体，发挥作用的东西……”
“而毒药亦是如此。”
“这世上没有所谓的‘百毒不侵’这个概念……因为任何生物，只要还有内分泌系统，还接受激素的调节，就必然同样接受药物的干涉，也同样会被毒药影响。”
“掌控好了剂量，毒就是药。”
“控制不好剂量，药也是毒。”
……
莉莉没再说话。
她听着这些看似无关的道理，隐隐明白了先知要表达的意思。
“解梦也好，盗梦也罢，也是同理……”
“有药就有毒，无毒不成药。”
白不言说着说着，深吸一口气。
“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莉莉。”
“我会抽空再去你那边看一次……但还是那句话，我不收钱，但我也不负责任。”
“而且还有一件事，我想拜托你。”
“说来可笑，我自己就是个中毒很深的人。”
“给我下毒的人，叫安吉拉……也就是那个所谓的什么圣女……”
“你们姐妹应该和她的教派有联系吧？”
“帮我找个机会，约她出来见个面。”
第060章 她怎么什么都知道
一单生意做完后，小小的心理咨询诊所陷入了沉寂。
尽管寻常的生意大家也会做，但只有入梦的单子，赚钱效率才最高，所有人的提成也是。
治疗室内，明衣半躺在沙发上，用勺子搅拌着咖啡。
她的目光透过玻璃窗，投向正在打电话的白不言。
“这小子，成长得有点快啊。”
要知道，白不言才刚来到罗特群岛不到一个月。
他能认识几个当地人？能接触几个老客户？
就算是穷举，也只有几个可能的怀疑目标……所以明衣很轻松就能猜到，白不言在和谁打电话，甚至交谈的内容是什么。
能做解梦师的，哪个不是人精？
“哎，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可爱了……”
“想当年，他还在学校新生报到的时候，还是我接待的……后来临毕业实习，我第一个入梦实践的对象也是他。”
想着想着，明衣咽下一口咖啡。
呃，太苦。
她摇摇头，又加了一块方糖。
“男孩子就是这样，一旦年纪大点，有了自己的主意，就再也不是原来的模样了。”
作为前辈，明衣轻易就看出了白不言的状态有问题。
他对眼前的道路产生了质疑。
对此，明衣也没什么办法。
这种观念上的纠结，实际上是只有优秀的解梦师，才会享有的痛苦。
不论是在解梦还是盗梦上，白不言毫无疑问，天赋异禀……他不需要太多指导，就能自己领悟，独立行动。
而入梦技术不过是工具……如何使用这份工具，只能由人自己决定。
“接下来，他就该回来请假了吧？”
果然。
明衣才冒出这样的念头，就见接完电话的白不言，挠着头走了回来。
“学姐……我想请个假。”
“去吧。”
明衣甚至都没问理由。
“下午本来也没订单了，想走就走吧。”
“解梦师并不需要全天坐班，大家基本没有临时的客人，都是预约来的。”
“你能有自己的客人，接点私单也是好事……但具体做什么，价格怎样……要想清楚。”
她随便叮嘱了几句，就挥手赶人了。
“哦对，记得别太晚回家……”
“这里晚上治安不好，别太浪。”
“……知道了。”
白不言连连点头，像个刚学会撒谎的孩子一样，急忙心虚跑远。
他很快走出门，到街口打了一辆小出租车。
车上并没有司机，是无人驾驶的……
因此，白不言顺势坐在了主驾驶位。
“去最近的电器城，快点。”
自动驾驶AI很快接受了指令。
“好的，已设定目标。”
【目的地：XX商城】
【开始导航】
随着车辆平稳启动，白不言调整背椅，将头斜靠下来，放平了呼吸。
他渐渐合上眼，进入梦乡……
……
……
“世界没有真与假，只有分层。”
女神的声音自黑暗中响起。
“上升和下沉，便能穿梭在不同的世界里……。”
咚，咚。
她的手指轻叩桌面。
于是，圆桌另一端的白不言醒了过来。
他看到眼前的桌游地图，又看了看对座的女神身影，便粗略点头，向对方行礼。
这一次，安吉拉没有来。
看来，自己才是这里的稳定常客，而那位圣女则未必。
“我们的故事讲到……”
“现在，白不言打算购买一台属于自己的造梦机。”
神秘女神一边叙述，一边从圆桌中央的牌堆里，取出几张卡牌。
女神手指一挥，卡牌便分散展开。
一共四张。
这些卡牌的卡背均绘着眼瞳与高塔的符号。
而在此之上，文字也代表问题选项——
【白不言打算购买哪种类型的造梦机？】
A.【昂贵的名牌大型机】
B.【便宜但质量堪忧的中型机】
C.【价格适中的便携式提箱】
D.【专门构架美梦的优化型号】
在稍有思考后，白不言果断选择了C。
“我选第三个。”
他目前的存款买不起大型机，而且也用不上。
实习工作的心理咨询室里就有大型机，平时也用着……那东西普通人用不着，也负担不起，光维护就很麻烦。
自己更多是实际应用，并非享乐，因此“美梦机”也不在考虑范围内。
目前还是买个相对便宜点的便携式提箱，才好四处行动……就好比笔记本电脑一样。
“白不言再次做出选择。”
“他会获得一些筹码，以及一个提问的机会。”
女神的手指轻轻一点，选项C的卡牌便翻了个面。
卡牌的正面并无图案和文字，而是闪出一道光亮，紧接着就消失不见。
筹码的袋子又变沉了些。
“那我可以提问了吗？”
“当然。”
得到女神许可后，白不言问道：
“我想知道，我先天的异能是什么，以及该怎么让它觉醒？”
这其实是两个问题。
他贪了。
不过，女神好像并不在意。
她只是摇摇头，答非所问：
“你的能力取决于你接下来的选择，也取决于你观测的角度。”
“它在你梦的最深处，又或是比最深处更深的地方……”
于是白不言发现，游戏还没有结束。
小地图上，那个代表自己的棋子已经向前走了一大截，跳过了商场，前往下一处地方。
又一个选择摆在了面前。
“白不言购买了属于自己的第一台造梦机提箱。”
“他继续前往莉莉和安雅的家，去完成那个承诺……或者说，交易。”
唰——
桌游地图放大。
从上帝视角能看到，莉莉家中，父亲汉克正如行尸走肉一样躺在地板上，纹丝不动。
看样子，自己的上一次“治疗”效果非常显著……
显著得有点过头了。
“汉克的确无法再喝酒了。”
女神的声音婉转动听，却淡漠异常。
“同样的，他也无法再从赌博之类的东西里获得快感。”
“因为就在前几日，白不言悄悄潜入了他的深层意识，并将有关酗酒和赌博的内容，悄然替换掉了……”
“当恐惧与恶心感替代了快感，那么娱乐项目自然就没法娱乐。”
“这样的手法，是白不言妙手偶得，碰巧领悟到的。”
听着神秘女神的叙述，白不言也难免有些惴惴不安。
如果是现实中的行动也就罢了……
这家伙怎么连自己脑子里的想法也能知道？
她仿佛真的如同神明一般……
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可尽管汉克被迫戒酒，戒赌，但他却沉迷上了新的东西。”
“在尝试自杀失败后，他发现还有其它可以沉醉的东西……那就是入梦本身。”
“尽管他的梦境被白不言污染破坏，可依旧有少数的部分是完好的……在美梦机器里，他依旧可以享受到虚幻的快乐。”
“于是，他又继续偷拿家里的钱……”
“这一切，仿佛是在循环。”
伴随女神的描述，放大的地图上，莉莉家中爆发了争吵和殴打。
如同视频快进的画面闪现一般……
白不言迅速见证了他们的家庭纠纷。
汉克偷拿钱出门，被两个女儿阻拦，然后便不耐烦伸手打人。
莉莉年纪小没力气，但安雅还是含恨出手，却又终究碍于身体的原因，不敢下手太重。
父女一番殴打后，最终汉克扯碎了几张钞票，最终夺门而出。
只留下安雅打扫残骸，莉莉掩面哭泣。
就这样，画面定格下来……
冷漠的女神再度开口叙述：
“白不言的价值观受到了挑战。”
“从小到大，课本上一直都在讲这样的道理。那就是，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正确的教育与惩罚，可以塑造人。”
“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人类是智慧生命，他们可以被教育，被引导，被纠错，并改过自新。”
“只要不断地惩恶扬善，那么一切都会好起来……”
“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白不言犹记得自己过去参与的志愿活动……扶助贫困人，协助他们就业成家。”
“这是善事，是正确的事，没错。”
“但其中总有一部分人，不管怎样教育，怎样惩罚，怎样试图去纠正他们，他们都无法被改变。”
“他们好逸恶劳，损人利己，懒惰贪婪，惹是生非……”
“你授之以渔，他们根本不学；你资助米面，他们卖了拿去赌钱；你推荐新科技产业，他们觉得你是骗子……”
“在这部分人身上，就算投入再多的资源，授予再多的福利，也是徒劳。”
“教育不管用，植入意念也没有用……哪怕是最先进的盗梦科技，放弃了职业道德，去洗脑他们，也依旧无法拯救这些注定的废物。”
“人类，真的是可以被教育的吗？”
“是否有一些人，是被先天注定了本性，无法被改变的？”
听着听着，白不言逐渐觉得有些冷。
并不是空气变冷，是后背。
不知何时起，冷汗已布满额头，爬满后背……
他一直压在心底的问题，被女神一语道破，尽数说了出来。
白不言的毕业设计，本就是关于“普查地区人群心理状态”的……而最近，他也确实一直在半夜查资料，看相关新闻。
某个科幻作家说过，人类未来的科技通向两条路，一条是星辰大海，一条是虚幻娱乐。
在盗梦技术被滥用的罗特群岛，贫民和富人的生活质量差异巨大。
而目前自己接触的贫民生活，几乎称得上是人间炼狱。
普通的大学生，思想往往积极向上，但也会有点“傻白甜”。
因为过分强调“主观能动性”和“努力就能成功”……从而忽视了人先天的秉性，那是无法被教育改变的部分。
白不言低下头，看到了新的选项。
【是否存在这样的一类人？】
【他们就像汉克一样，注定成为家庭的拖累，社会的垃圾，永远无法被教育，甚至连心灵领域的科技也无法拯救？】
【是】/【否】
【注意：该选择会影响你的异能】
在女神面前，一切的选择会直指本心，无法撒谎。
白不言轻叹一口气，选了【是】。
他骗不了自己，也骗不了女神。
“白不言做出了选择。”
“他终于开始走上了追寻信仰的道路……只是目前为止，他还无法描述出，自己信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女神这样陈述道。
她弹动手指，遥遥向远方招手。
哗啦啦……
黑暗中飘出了三组卡牌，盖在桌面上。
每组卡牌各有数张，分成扇形，陈列在白不言面前。
其中第一组牌，卡背上绘着眼瞳与高塔的图案；
第二组卡牌的卡背，是三柄交错的宝剑；
而最后的一组牌，数目最少，只有三张，卡背图案是不断旋转着的黑暗旋涡。
“你的能力可能有三种方向。”
“其中每一张牌，都代表你觉醒一条路线的能力，所需的前提条件。”
“我不会告诉你这些条件是什么……但每当你达成其中的条件时，它会翻过来，并展示触发条件。”
“……知道了。”
白不言点点头，同时忍不住暗喜。
普通人的能力按理说只有一个……自己难道有三个吗？而且看样子，貌似还可以雨露均沾，我全都要？
“那么，故事继续。”
女神开始挥手赶人。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白不言眼前一花……
嗯？
他再度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坐在无人驾驶出租车上。
【目的地已到达，请下车】
【祝您出行愉快】
……
“正好到地方了吗？”
白不言愣了愣。
他观察四周，却发现这里并非电器商城，而是到了莉莉家门口。
中间购物的过程，被省略了？
不对吧。
想着想着，白不言拉开车门，正要下车，却发现自己座位上多了个东西。
那是便携式造梦机的提箱。
“啊？”
白不言揉了揉眼，确定这不是错觉。
“我只是在梦里选了买什么，现实中也会有这东西吗？”
“我明明还没买啊。”
他本来还有考虑过，如果在女神的梦里选择其它选项，但现实中不照办会怎么样……但谁曾想，一旦选完，现实也会跟着改变？
“那我之前……难道已经去过商场了？”
这样想就细思恐极了。
他左右翻看了一下这个造梦机，发现它崭崭新，而且商标都没撕，确实像新买的。
再翻一下钱包，看一眼网银账号……
靠，真的有交易记录！
再看一眼手表，时间过去了一个小时。
白不言一拍脑门，想到个可怕的问题。
“在我睡觉的一个小时内……在梦里和女神下棋的时候，我现实中的肉身在做什么？”
“难道身体自主行动，去商城购物了？”
顿悟了，原来是不够爽
估计是缺少点那种经典的坏人跳脸被反杀，还有美少女直接投怀送抱的剧情……还是太慢太含蓄了啊，不得行。
最近有点水水的，写的潦草了，经常先发后改……
反正先尽量更着吧，扑都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