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崔莹
崔于勤将女儿推进屋内,才舒了口气,大明的皇亲宗室欺男霸女的事没有少干,他担心自己的女儿被眼前的永明王看上,那就糟糕了。
他扭头偷瞄了一眼朱志明,见他不复方才一副色眯眯的样子,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才落了地。
此刻的朱志明眼神早已恢复清明,他可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知识分子,虽然刚才的女子清纯脱俗,让他眼前一亮,但是不至于让他化身成色狼,只是出于男人的本能罢了。
崔于勤不想朱志明在这里多待,手脚不知不觉加快了速度,三下五除二将吴继嗣要的滋补药包好,递给他道:“拿去吧!”
吴继嗣接过两大包药,付清了银子,回到了朱志明身边道:“殿下,药已经买好了!”
朱志明点点头,嗯了声,没有动身离开的意思,朝崔于勤道:“崔大夫,不知你这里还有没有上次给本王用的金创药?”
“有的,这就给殿下去取。”崔于勤现在是有求必应,快步走到药箱旁,打开药箱,翻找起来。
一番捣鼓后,崔于勤从药箱中拿出一个瓷白色小药瓶,来到朱志明面前,双手奉上,道:“殿下,这就是!”。
朱志明接过药瓶,随身放好,吩咐一旁的吴继嗣道:“把这瓶药的钱一并给崔大夫!”
崔于勤哪里敢收,摆摆手道:“这瓶药就当小民送给殿下的!”
朱志明递给吴继嗣一个眼神,吴继嗣心领神会,不由分说将一锭银子塞进了崔于勤手中。
不等崔于勤反应过来,朱志明和吴继嗣已经离开。崔于勤回到屋内,对崔莹摆着一张冷脸,道:“莹儿,你已后不要随随便便出去了,如今得世道乱的很,外面是越来越危险了。”
崔莹丝毫不在意崔于勤的冷脸,走到他身边,摇着他的胳膊,一脸笑嘻嘻道:“爹爹,女儿知道了!以后莹儿不随便去街上就是了,可是在药铺内女儿帮爹爹抓药总可以吧!”
“好了好了,别再摇了,再摇你爹这一把老骨头都被你摇散架了。”崔于勤拿自己的女儿没办法,叹道:“爹现在真后悔让你跟我学医,弄得你现在越来越每个女孩子家家的样子!”
“谁让爹爹您的女儿聪明呢!不像爹爹的徒弟都笨头笨脑的,怎么学都学不会!”崔莹抿嘴笑道:“要是爹爹不教给您女儿,爹爹的医术可就要失传了!”
崔于勤听女儿这么说,也是颇感无奈。他最引以为傲的就是他的医术,要不然永州城人都称他为神医,这个称呼可不是白来的。可是他收的几个徒弟,按说资质都不错,偏偏就学不会他的医术,而自己的女儿却一学就会。
“这几日你的几个师兄都不在,你就帮爹爹抓药吧!”崔于勤拗不过崔莹道,“但只限你在药铺,千万不要去街道上,听到没有!”后面的话突然变得严厉,实在是永州的几次战乱,让他不得不多加小心。
崔莹翻了个可爱的白眼,保证道:“爹爹,女儿当然知道外面混乱。您就放心吧,我会老老实实待在药铺的。”
“对了,爹爹,刚才来药铺的是什么人啊?”崔莹虽然刚刚只是惊鸿一瞥,但见朱志明一身华服棉袄,玉冠缎靴,浑身上下气度不凡,好奇道。
崔于勤没想到短短一会儿,女儿就对朱志明就有了印象,皱眉道:“你打听这干嘛?”
“女儿这不是见爹爹对他毕恭毕敬,才好奇嘛!”崔莹噘嘴道,“您要是不想说就不说,女儿不打听了还不行吗?”
崔于勤本不想说的,但转眼一想女儿的性格,要是自己不说只怕她会惦记的更深,只好说道:“莹儿,刚刚的是大明桂王之子永明王,先前陷落在永州,前几天,爹爹不是被人强拉硬拽给人看病吗?就是给永明王治病。”
“哼!”崔莹一脸不高兴道:“原来就是他派人把爹爹强行带走的,害得莹儿那天为爹爹担惊受怕,看他长得斯斯文文的,没想到是这样的人。”
“对对......”崔于勤没想到女儿误会是朱志明派的人,这样正好,他连忙点头附喝道:“以后见到永明王就离他远远的。”
崔莹磨了磨她那可爱的小虎牙,道:“嗯,女儿知道了。”
崔于勤是真怕女儿喜欢上朱志明,为了自己女儿着想,只好让朱志明来背这个黑锅了。
朱志明自然不知道这些,在吴继嗣带领下,他终于来到了刘毅家。
远远望去,院内正有两道身影不停地忙碌着,清理那倒塌的房子,瓦片、木头胡乱堆放着。
吴继嗣上前敲门,刘毅听到敲门声,抬头刚好看到吴继嗣,他没想到吴继嗣又来了,只好放下手上的木头,前去开门。
刘毅打开院门就想告诉吴继嗣他不用再来劝自己了,话还未说出口,便看到了旁边的朱志明,有些目瞪口呆,惊讶朱志明竟然亲自来他这里,慌忙招呼还在忙个不停地弟弟过来,一起跪拜道:“拜见殿下!”
刘修听哥哥说来人是永明王更是紧张的不行,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朱志明道:“快些起来吧!”
两人起来后,刘修站在一旁哆哆嗦嗦,显得有些怕。
朱志明让吴继嗣将两包药交给刘毅,道:“这是给你母亲买的一些滋补药物,希望她能早日康复!”
“小人如何敢收殿下的东西。”刘毅拎着两包药感觉沉甸甸的。
“怎么你想要本王将送出去的东西,再拿回来吗?”朱志明佯装不悦道。
刘毅实在不知这位永明王这是要做什么,又是派人来邀他做护卫,现在竟然亲自来了,惶恐道:“小人不敢!”
朱志明不想进去打扰刘毅生病的母亲,道:“刘毅,你陪本王四处转转吧!吴继嗣你就留在这里,等本王回来。”
“遵命!”
刘毅听朱志明都这样说了,他哪里能拒绝,将两包药交给弟弟刘修,跟着朱志明慢慢朝远处走去。
第三十章 决定
二人静静走在狭窄的小路上,刘毅默默跟在朱志明后面,两人谁也没说话,就这样走到了枯死的大槐树下,四周空旷无人,朱志明忽然停住脚步。
朱志明回过头,目光灼灼盯着刘毅,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刘毅,本王要知道你为何拒绝本王的招揽?”
这一路上,刘毅也想过朱志明为何来找他,可是当听到朱志明的问话后,他还是忍不住眉头一跳,心里震惊不已,他实在想不通自己哪里值得一个大明郡王亲自过来招揽。
刘毅不明白,陈进忠和吴继嗣心里大概也想不通,可朱志明自家人明白自家事。在外人看来朱志明身为大明郡王,身份尊贵,锦衣玉食,身边自然也不缺高手保护。
但朱志明可是来自未来,他知道大明迎来了真正的浩劫,华夏大地即将沉沦在鞑子铁蹄之下,中断了华夏文明的发展。
两百多年后,曾经走在世界前列,万邦来朝的泱泱大国,成为了任人欺凌的对象,甚至戴上了“东亚病夫”的侮辱帽子。
他不知道如果明朝没有灭亡,未来会怎样,但只要知道在鞑子统治之下未来的中国惨不忍睹就行了。
他要改变这一切,改变自己的命运,拯救这个即将谢幕的帝国,他要让大明重新屹立在世界之巅。
刘毅相对于朱志明这个郡王来说,的确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但是小人物也有翻身的可能,朱志明愿意提供给刘毅这样一个机会。因为他从刘毅身上看到了闪光点,当夜黄克夜袭吴府,刘毅善于抓住机会,眼光准,抵得住金钱的诱惑,指挥上的临危不断,战斗中的凶狠,都给朱志明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后来,他又从吴继嗣那里知道刘毅替父报仇,有孝心,再加上刘毅参加过上百场战斗,还能够不缺胳膊断腿活下来,自然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刘毅虽然有感于朱志明亲自前来,沉默半晌才道:“殿下,先前小人已经和吴继嗣说过了,在下还要照顾母亲,脱不开身,只能辜负殿下的美意了。”
朱志明向前走近刘毅,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本王要听实话!这里只有本王和你两人,大可直说。”
刘毅不敢直视朱志明,慌忙低下头,心里有些乱,不知该不该说,踌躇片刻,深吸了一口气,道:“小人毕生之愿是杀鞑子为父报仇,但若跟随殿下,小人可能再没有杀鞑子的机会。”
刘毅一口气说完,仿佛认命般等待朱志明的处置。
“这就是你不想跟随本王的理由吗?”朱志明道,“若是本王告诉你,跟着本王不仅可以让你杀鞑子,将来还能杀到鞑子老巢呢?”
“怎么可能?”刘毅脱口而出道。
朱志明说跟着他可以杀鞑子,他心里根本无法相信,一方面,鞑子的战斗力有多强,对于参加过松山战役的刘毅来说,他清楚的很,松山大战已经集中了明朝最精锐的军队,结果还是大败,基本上全军覆没,现在朝廷山海关以外的土地早已被鞑子占领,只能依靠山海关阻敌,哪里还有进攻的实力。
刘毅之所以回来,就是看到朝廷军队的腐败无能,即使他想杀鞑子,也不想白白搭上性命。他想等到朝廷拥有一支真正敢和鞑子作战的军队,才会再次回到军队杀鞑子。
另一方面,鞑子身处千里之外,朱志明身为大明郡王,又不可能拥有军队,怎么可能有机会让自己杀鞑子。
朱志明叹了口气道:“刘毅,你和闯贼、献贼都战斗过,还去过辽东杀过鞑子,你认为他们孰更强?”
刘毅不知道朱志明为什么突然问这些,但还是如实禀报道:“流贼的战力根本无法与鞑子相提并论。”
朱志明不意外刘毅的回答,有些惆怅道:“可是现在朝廷的军队连流贼都无法消灭,大明的覆灭就在眼前呀!”
刘毅听到朱志明说出的话,吓得他眼珠子瞪得大大的,脸色发白,连呼吸也急促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朱志明不理刘毅有何反应,自顾自的说道:“你说如果闯贼攻破北京,真的有那么一天,这个天下是不是就乱了。朝廷挡不住鞑子,更别说闯贼了,到时会不会让鞑子得了这天下。”
刘毅在一旁听得是冷汗淋漓,不禁咽了咽口水,他实在不敢相信一个大明郡王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朱志明呵呵一笑道:“怎么?你以为本王说的话都是危言耸听吗?”
“小人不敢!小人什么都没听到!”刘毅慌忙跪下磕头道。
朱志明道:“你不必如此害怕!本王已经说了,这里只有你我两人。你是个聪明人,好好想想本王说的话,究竟有没有可能?”
刘毅镇定下来后,在脑中思考着朱志明的话。他从军多年,对于大明军队实力还是了解的,尤其是松山一战后,朝廷精锐几乎尽丧,只剩吴三桂的关宁铁骑。吴三桂要防范鞑子,不能离开山海关,其余各地官军根本挡不住流贼,越是往深处分析,刘毅也越发觉得朱志明的话,真的有可能实现。
刘毅惊讶于朱志明的眼光竟看的如此之远,还有他亲自来招揽自己,仅仅是为了让自己当一名护卫吗?
想起先前朱志明承诺的会让他杀到鞑子老巢的话语,刘毅突然明白了,如果这一切真如他所料,朱志明这是准备在乱世中成就一番霸业,所以才招揽人才,为未来做准备。
朱志明居高临下道:“刘毅你可考虑清楚了?”
“属下,拜见殿下,愿为殿下效死!”刘毅也想通了,就算以后他参军能杀鞑子,凭自己又能杀多少,跟着朱志明这样一位有远见的主子,将来说不定,他真能率军踏破鞑子老巢。
“好!”朱志明见刘毅终于同意跟随自己,高兴道:“你放心,本王向你承诺会有你踏破鞑子老巢的那一天的。”
第三十一章 小气鬼
朱志明心情大好,两人一路走回刘毅家,叮嘱了他几句,朱志明就回永州府衙了。
陈进忠在朱志明走后,他左思右想,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哄朱志明高兴,终于想到了昨天永州士绅的答应的十万两银子,于是他急冲冲的带人找到了郑文明家。
郑文明从昨天回到家中,心情简直糟糕透顶,府中基本上值钱的东西都被搜刮走了,简直是雁过拔毛,不过万幸的是埋在地底的金银财宝没有被发现。
今天他正忙着统计自己损失了多少财物,只是不等他统计完,就听到下人来报,说永明王身边的陈公公带人气势汹汹的冲进来了。
郑文明一巴掌拍在脑门上,他光顾着心疼自家府中财物,险些忘了要给朱志明的银两。可是他万万没想到朱志明连一天都等不及了,这么快就派陈进忠来要,心中难免忐忑不安,赶紧小跑着前去迎接。
陈进忠带人大摇大摆走进了郑府,正好迎上前来的郑文明。
郑文明慌不迭带告罪道:“不知陈公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嗯!”陈进忠不咸不淡道,然后径直向院内走去。
郑文明满脸堆笑,迎着陈进忠进入刚刚整理干净的大堂。
大堂内,上好的红木桌椅早已摆放整整齐齐,好在杨国威的士兵只是搜刮走了金银细软,不识这些家具的名贵,没有都给他搬走。
陈进忠落座后,郑文明招呼下人端茶递水。
郑文明站在一旁小心翼翼打探道:“不知陈公公这次来是?”
陈进忠端起一杯热茶,轻轻啜一口,道:“怎么?郑员外不知咱家所为何来吗?”
“这.......”郑文明磕磕巴巴道:“陈公公,您看我府中如今乱糟糟,能不能多宽些时日?”
陈进忠冷不丁地将手中茶杯猛地放在桌上,“咚”的一声,茶水四溅,阴沉着脸道:“你的意思是要殿下等着你们收拾完吗?”
郑文明被陈进忠吓得连忙摇头道:“不敢不敢!这就去准备!”
郑文明不可能一个人拿出十万两银子,出了大堂,赶紧派遣家丁们去通知周、张等人,把银子送过来。
随后,郑文明带着两个亲信来到后院中,走到一个偏僻的角落,在地上摸索了一阵儿,然后狠狠按了下去。
只见他脚下慢慢露出了一个黑幽幽的地下室入口,郑文明带人进入地下室,点燃了挂在墙上的火把,瞬间本来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室,变得通火灯明。
地下室离地面差不多有一丈,空间很大,十分宽敞,给人的感觉像是走进了一间房子,最里面堆放着一个个大箱子。
郑文明来回看了一遍,最终走到一个最小的箱子前,打开箱子,在火光照耀下,露出了摆放整齐的白花花的银子。
他拿出一锭银子,眼里露出不舍,一想到这些钱马上就不是自己的了,心里一阵痛,每拿出一锭,心都像被人扎了一下。最后,他只能闭上眼,在箱子里摸索着拿银子,直到数好一万两银子。
郑文明将整整一万两银子装在箱中,手一摆,唉声叹气道:“抬上去吧!”
出了地下室,郑文明带着一万两银子,等着其他人来。
没过多久,周敬修、张宝等人都带着银子陆续赶了过来,见到郑文明,忍不住埋怨道:“郑兄,这永明王也太心急了吧!难道还怕我等反悔不成!”
“好了,也别埋怨了,反正早给晚给都得给,早给早点儿安心!”郑文明心里何尝不想拖久些,可是陈进忠都找他家里来了,哪里还敢拖。
等众人到齐,郑文明道:“大家将银子都再点一遍,别到时出了什么纰漏。”
周敬修等人没什么意见,谁知张宝脸色有些慌张,额头不知不觉渗出了汗珠,道:“郑老爷,我看不用了吧!难道永明王还会数数有多少银子吗?”
郑文明皱眉道:“小心无大错,更何况这是十万两银子。”
他见张宝神情不对,想起张宝平时贪小便宜的习惯,脸色不善盯着张宝,道:“你不会少拿了吧?”
张宝被郑文明盯得心里发毛,手心出汗,磕磕巴巴道:“怎么,怎么可能?还是郑员外考虑周全,我们来的匆匆忙忙,没准儿真会少拿呢?”
郑文明不放心张宝,指着一个家丁道:“你去帮张员外清点一下,记得要认真点!”
“是”家丁听到老爷吩咐,自然不敢拒绝。
张宝刚要张嘴拒绝,就被郑文明一个凶狠的眼神瞪了回去,那眼神摆明了就是警告他不要再说话。
郑文明双眼连眨都不眨一下,盯着张宝的箱子,张宝在一旁低着头,用宽大的衣袖偷偷在他那肥胖的脸上抹了一把汗珠。
家丁一锭锭银子输得仔仔细细的,数完后,经过再三确认,脸色略显古怪,禀报道:“老爷,小人数清了,一共是是九千五百两。”
听到家丁报的数,郑文明眉毛往上一跳,一张老脸早已铁青,他没想到张宝这么混账,气得他浑身发抖,厉声道:“张宝,这是怎么回事?”
张宝当然不能承认是他少拿了,本来以为这么多银子,没人会去数的,想少拿些,他哪里料到郑文明临了临了还要再数一遍,只能干巴巴辩解道:“肯定是我刚才来的太着急,数错了,才少拿了五百两。”
其余人也脸色阴沉盯着张宝,他的话也就骗骗三岁孩童罢了,少拿一两百还有可能,五百两,谁信谁是傻子。大家都拿一万两,结果你少拿五百两,这算怎么回事,万一被永明王知道了,这个锅还不得大家帮着他一起背。
张宝也知道他的解释苍白无力,为避免郑文明暴怒,急忙从怀中抽出一张银票,递给郑文明道:“郑员外,这是五百两银票,我这就补上。”
“这笔账,咱们以后再算!”郑文明一把夺过银票,恶狠狠道。
说完,不再理会他,将他晾在后边,众人带着银子,向郑府大堂走去。
第三十二章 准备
张宝拖着拖着一身肥肉,走起路来一颤一颤,跟在后面,自己家世不如郑文明,他这口气只能忍着,一路耷拉着脑袋。
一行人来到大堂,郑文明走到陈进忠跟前,指着身后的十个箱子,道:“陈公公,这就是殿下从那刘炜里丢失的十万两银子,分文不少。”
陈进忠盯着摆放整齐的十个箱子,双眼冒着精光,那眼神恨不得马上就把十个箱子打开,他自打跟着朱志明以来,还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声音激动的有些发颤道:“好!好!咱家回去后,定会如实禀报殿下!”,随后转头命令道:“去,清点一下数量,看看对不对?”
站在人群最后的张宝听到陈尽忠要清点银两,暗道一声好险,要不是郑文明提前点了一遍,非得闹出一番波折不可。
其他人也都回头看了一眼张宝,张宝刷的就把头埋进衣服里了,真是没脸见人了。
不多时,手下回禀道:“公公,不多不少正好十万两。”
陈进忠大手一挥,笑眯眯道:“行了,将银子都搬到马车上去吧!”
郑文明、张宝等人看着一箱箱银子被搬出去,心里犹如被刀割般难受。
陈进忠见十万两银子搬运完毕,心满意足道:“既然殿下的银子都找回来了,那咱家就走了。”
“陈公公慢走!”一众人早已盼着他走呢,恭送道。
陈进忠走后,众人松了一口气,纷纷找了把椅子坐下,显得无精打采,一个个垂丧着脑袋,唉声叹气。
郑文明在众人中威望最高,他知道必须得说些鼓舞士气的话才行,清了清嗓子,道:“诸位也不需如此丧气,虽然经过多番战乱使我们损失不少钱财,但是现在朝廷既然收复了永州,那么我们发财的机会也就来了。”
“嗯?”周敬修不解道,“郑兄,这机会从何而来?”
其余人也是一脸疑惑,摸不着头脑,齐齐望着郑文明。
郑文明哈哈一笑道:“周兄,这几个月可不是仅仅咱们损失财物,永州的百姓可是也都遭灾了,咱们家中尚有藏银,那些农民可就没这么幸运了,他们怎么度过这冬天,明年又拿什么种地,这不正好是给我们低价收田。放贷的时机吗?”
“对呀!”张宝一巴掌拍在椅子上道,他家就是经营粮食的,城中的粮铺他家最多了,哪怕再多的田地他都敢要。
在场的士绅,有经营布匹的,有经营食盐的,但是谁都不会家里嫌土地多,而且湖广土地肥沃,素来有“湖广熟,天下足”的称号,如今农民家里的钱粮都被搜刮走了,这不正好给了他们可趁之机吗?
郑文明继续道:“而且诸位别忘了,这永州城大部分商铺都是我们的,如今的永州物资匮乏,再加上王千甫那个胆小鬼主持永州府诸事,正是我们抬高物价的好时候。”
“对对.......”众人听到郑文明的话刚刚的郁闷,很快消散一空。
郑文明见众人脸上恢复了往日的神采,鼓励道:“还有几日就是新年了,趁这几日功夫,大家都多采集一些物资,等年后,我们大干一场。”
众人听完郑文明的话都显得豪气干云,纷纷拍手称好,扬言一定要把损失的都捞回来。
朱志明回到府衙,正好看到陈进忠颐指气使指挥人卸箱子,堆在小院中。
陈进忠看到朱志明回来,脸像是开了花般,笑道:“奴婢拜见殿下!”
“嗯,起来吧!”朱志明指着院中的箱子道,“陈进忠,这些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殿下,箱子里装的都是银子,是郑文明等从刘炜那里搜来的那十万两银子。”陈进忠兴高采烈道。
朱志明惊讶于永州这群士绅送钱的速度,自己昨天才说的,今天就送来了,够快的呀!他慢慢走过去,随手打开了一个箱子,看着白花花的银子,道:“他们送钱的速度还挺快的!”
陈进忠哪里能放过这个夸功的好机会,一脸谄媚道:“殿下,奴婢见郑文明等人迟迟不来,所以今天擅自做主,去他府上问了问,刚巧他准备好了,奴婢就顺便给带回来了。”
“哦?”朱志明还纳闷这群永州士绅的速度呢,没想到是陈进忠亲自上门要的,至于陈进忠说的他们刚好准备好的,他才不相信呢。
见陈进忠一副喜滋滋的样子,朱志明还是挺满意的,夸奖了他几句,“这件事,你办的不错!本王回头有赏!”
“谢殿下!”陈进忠双眼含着泪珠,带着一丝哭腔道,他都不知道多久没有听到朱志明的夸奖了。
朱志明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心道我不过是夸你几句,至于激动成这样吗,道:“好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殿下,奴婢这是高兴的。”陈尽忠抹了一把泪,委屈道,“殿下,您都不知道多久没夸过奴婢了。”
陈进忠肉麻的话让朱志明打了个激灵,但他知道陈进忠对自己还是十分忠心的,勉励道:“你的忠心本王一直是看在眼里的,但是有时候做事,你太过鲁莽,说话不经大脑,将来本王还有不少事需要你去办,所以你说话办事之前要多动动脑筋,不然本王如何放心将事交给你。”
“殿下放心,奴婢今后一定多动脑筋,用心办事!”陈尽忠听到朱志明的话精神一震,看来自己在殿下心中的地位还是没变的,急忙表忠心道。
朱志明嗯了一声,见一旁的箱子都卸了下来,吩咐道:“等下你将银子收好后,给本王多准备几种金创药。”
“殿下,您受伤了?”陈进忠关心道。
朱志明摇摇头,道:“放心,本王无事,只是像个做个试验,确定一件事而已。”
“试验?”陈进忠明显听不懂朱志明说的试验是什么意思,不解道。
朱志明可没空和他解释这些,道:“好了,本王说了你也不懂,快去准备吧!”
“奴婢遵命!”
第三十三章 试验
陈尽忠听从朱志明命令,抓紧时间将这十万两银子搬运、藏好后,他急急忙忙就去找金创药了。
朱志明回到屋内,从怀中拿出崔于勤给的金创药,放在桌子上,伸出右手摸了摸额头上的伤口,好像已经感觉不到先前的伤口所在。
朱志明拿起一面周边雕琢精美的铜镜,虽然已经打磨的非常光滑,能看到镜中的自己长得还是比较帅的,但是朱志明看着还是有些模糊,只能稍微拿近些,猜看到额头上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不仔细看的话,还真看不出来。
朱志明又盯着铜镜看了一会儿,感觉眼有些晕,放下铜镜,心道,看来以后要制作一面玻璃镜,天天照这铜镜,他还真不习惯。
没过一会儿,陈进忠带着搜集好的五种上好的金创药,进了房间,回禀道:“殿下,奴婢匆忙间就只准备好了五种金创药,您要是嫌不够的话,奴婢马上再派人去找。”
朱志明看着陈进忠怀中五种大小不一的瓷瓶,道:“不用,这五种已经够了,你再去给本王找把匕首来。”
“啊?”陈进忠张大嘴,道:“匕首?殿下,您这是要做什么呀?”
朱志明厉声道:“叫你去就去,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是,奴婢这就去。”陈进忠不敢违拗朱志明的命令,只好忐忑不安拿来一把精美的匕首。
朱志明双手拿过匕首,在胸前一拉,拔出匕首,右手拿着在空中划了几下,看的是陈进忠心惊胆战,在他记忆中自家主子,从小就不喜欢舞刀弄枪,怕朱志明伤着自己,一直在旁边小心陪护着,不敢大意。
朱志明问一旁的陈进忠道:“陈伴伴,你是打时候跟着本王的?”
“殿下,奴婢自您出生就一直跟随着您呢!”陈进忠回道。
“那你知道本王从小到大除了前几天额头受过伤流过血之外,其它时候受过伤吗?”朱志明问道。
陈进忠指天发誓道:“殿下,绝对没有,您身为天潢贵胄,哪个不长眼的敢伤您啊!”
“没有吗?”朱志明自言自语道,看来只能做一番实验才能知道结果了,拿起匕首慢慢靠近左手食指,作势要划个伤口。
陈进忠一直盯着朱志明,见朱志明要拿匕首伤自己,惊得他,一把拉住了朱志明,哭着道:“殿下,您这是要做什么呀?您要是有什么不满,尽管撒在奴婢身上,可万万不能糟践自己的身体啊!”
朱志明挣了挣手,无奈陈进忠握得紧紧的,他知道陈进忠一片忠心,也不太好怪罪,解释道:“本王只是在手指划个小伤口,然后试一试这些金创药的效果。”
“殿下,您要是想知道这些药的效果,大可找人来试,哪怕用奴婢来试都行。”陈进忠依旧苦苦劝道。
朱志明道:“你忘了本王上次额头受伤,血流不止,吴继嗣的金创药对本王伤口无用之事了吗?他的药,吴继嗣亲自试过,没有问题,那么只有本王的体质特殊,这种可能了,所以本王今天要确定这件事。”
听朱志明一番话说完,陈进忠止住了哭腔,明白了这件事还真只能朱志明亲自试一番才行,不得不松开了手。
朱志明活动活动手腕,拿起匕首,小心翼翼在左手食指上,划了一个小小的伤口。伤口很小,鲜红欲滴的血顺着伤口,流了出来,朱志明拿起最左边的金疮药,撒出一些药末在伤口上,很快伤口被药末掩盖住了。但是,血并未止住,仍在往外流。
朱志明见没有效果,皱眉道:“给本王拿块手帕。”
陈进忠在一旁也是担心不已,听到朱志明吩咐,没敢耽误工夫,取出自己的手帕递给朱志明。
朱志明将手指擦干净后,又拿起一瓶药撒在伤口上,依旧如上瓶金创药一样没有效果。
如此反复,朱志明把陈进忠带来的五瓶金创药都试了一遍,结果正如他预料的,对他的伤口根本起不到效果。
朱志明最后将崔于勤的金创药倒在伤口上,本来还在流血的伤口,立刻止住了血。
朱志明低头看着割伤的手指,心里有些担心,从实验结果来看,只有崔于勤的金创药对他有效果,定是他药中有什么特殊之处。
朱志明也不能保证今后自己不受伤,一些小伤口用金创药止住血就行了,要是万一受到重伤,止不住血,那麻烦就大了。
想到这些,朱子明双眼紧紧盯着陈进忠道:“今天的事情,只能你和本王知道,要是第三个人知道,不然,后果你知道。”
陈进忠显然也想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看到朱志明凶狠的眼神,跪道:“奴婢对殿下忠心耿耿,绝不会说出去的。”
这件事一天不解决,朱志明感觉自己头上随时悬着一把刀,问题肯定出在自己的血上,必须得解决这个后患,看来还得需要崔于勤,命令道:“陈进忠,你派人给本王将崔于勤监视起来,暂时不要惊动他。”
“奴婢遵命!”陈进忠明白崔于勤对朱志明现在意义重大,建议道:“殿下,要不要直接把崔于勤招到身边来。”
“不行,依本王的观察,崔于勤性子倔强,不见得会愿意来,别到时候适得其反。”朱志明想了想,道:“等到了梧州,再想办法把他带过去。”
“奴婢记住了!”
朱志明忍不住心里叹了口气,没想到自己的身体还有这么个毛病,看来在没有找到解决办法之前,必须得万分小心了。
永州城外,杨国威自从昨天被朱志明说教一同,然后出了城,就感觉胸口有股闷气,发不出去,这两天心情不佳,动不动就打骂士卒。
这天杨国威独自一人喝着闷酒,听到手下千总张宜有要事禀报,心中不爽被人打扰,喝道:“让他滚进来吧!”
杨国威喝得有些醉醺醺,见到张宜不满道:“什么要事?”
张宜微微一躬身拜道:“下官特来为大人解忧。”
第三十四章 杨国威走了
杨国威皱着眉头,语气不善道:“本官有何忧愁需要你一个区区千总来解决?”
那意思明显就是瞧不起张宜。
张宜脸皮厚的紧,毫不在意,舔着笑脸道:“下官就是出个主意,大人要是觉得不行,就当左耳进,右耳出,没听过。”
杨国威甩了甩头,稍微清醒了些,转眼一想,听一听也无妨,放下手中酒杯,道:“说说吧!本官倒要看看你能猜出什么?”
“是,大人!”张宜喜上眉梢,道:“下官知道总兵大人是为昨天永明王的一番话恼火,今日想出一主意,定能为大人出气。”
杨国威昨天当着手下的面被朱志明一个毛头小子说教一通,感觉十分丢面子,但是偏偏朱志明的话还十分有道理,他不得不妥协,这口气就这么憋着,无处发泄。他听到张宜猜出他为何烦闷,说不定真有办法为他出气,眼睛一瞪,道:“你有什么办法,快说出来,若是有用,本官定为你请功。”
张宜嘴角上扬,眯着一双小眼道:“大人,如果下官没有猜错,永明王定会去梧州找桂王相聚,可是永州离梧州山高路远,必定要与大人随行。”
“你想让本官路上刁难永明王?”杨国威还以为张宜能说出什么好主意呢,朱志明好歹是大明的郡王,杨国威即使想刁难他,也不可能做的太过分,根本无法出了胸中闷气,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张宜看出杨国威的不满,道:“非也,下官的意思是大人可以即刻率军返回桂林,丢下永明王在这永州。下官记得永明王还并未向大人提出随行的要求,到时候没有大军随行,这一路上强盗山贼众多,他们要是知道永明王路过,难保没有几个胆大包天的。”
杨国威听完,眼珠子咕噜咕噜转转个不停,双手托着下巴,思索张宜的对策,最终还是缓缓摇头道:“你的想法挺好,但是没有朝廷旨意,本官如何敢擅自撤军。”
“大人,眼下正值新年,湖广各州均已收复,已无战事,将士们思乡心切,都希望早些回去和家人团聚。”张宜将早已想好的借口和盘托出。
“是吗?”杨国威眼前一亮,这个借口不错,非是他想要回去,而是将士思乡心切。
“大人,千真万确,士卒们几次都向卑职询问何时才能回桂林。”张宜半真半假道,“而且大人收复道州、永州等地有功,朝廷怎会因为这点儿小事降罪大人呢?”
杨国威心中再无顾虑,大手一把拍在桌子上,酒水顿时溅的到处都是,道:“好,张宜,传本官将令,大军即刻开拔,回桂林。”
“下官遵命!”张宜一脸得意道。
张宜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打仗不如焦琏等人英勇善战,可是升官发财不是光靠勇猛就行的,关键还是能讨得上官欢心,他相信这次肯定能得到杨国威的提拔。
张宜出去不久后,军营就开始热闹起来,杨国威的命令让士兵们的确欢欣鼓舞,永州这里冰天雪地的,实在冻人,在永州劫掠一番后,每个士兵腰包都鼓鼓的,听到能够回桂林和家人团聚,过新年,热火朝天的收拾起来。
焦琏因为顶撞杨国威,劝阻他劫掠永州百姓,杨国威大怒,因爱惜焦琏勇武,因此被杨国威并未重罚于他,只是把他关在一个小黑屋内反省。
焦琏双腿盘膝,坐在床上,闭目养神,他并未后悔自己的行为,作为一名心中有着信仰的军人,焦琏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军营中的嘈杂声,小黑屋内的焦琏自然也听到了,这两天军营中的士兵天天喝酒,醉酒后难免大吵大闹,耍一阵酒疯,焦琏也未在意,只是对这种情况无奈的摇了摇头。
焦琏本以为吵闹一阵就会消停,没想到,外面动静越来越大,丝毫未见要停的样子,吵得的他心烦意燥。
无奈之下,焦琏只得起身,敲门问道:“外面发生了何事?如此吵闹?”
焦琏在军中素有威望,深得士兵爱戴,听到焦琏问话,外面看守的士兵,恭敬回道:“大人,总兵下令大军开拔回桂林。”
“这么快!”焦琏不明白杨国威为何突然这么着急回桂林,继续问道:“是朝廷的旨意吗?”
士兵支支吾吾道:“这个小人也不清楚。”
“你给我把门打开,本官亲自去问总兵。”焦琏也知道外面只是个普通士兵,不可能清楚这些。
“大人还请不要为难小人,没有总兵的命令,谁也不敢放您出来。”
焦琏看了一眼有些破烂的房门,往后退了几步,一个猛冲,狠狠撞在门上,“咔嚓”一声,门被撞得七零八落。
门口的值守士兵看得目瞪口呆,长大着嘴巴,道:“大人,您擅自出来,杨总兵知道后会怪罪你的。”
焦琏清楚杨国威的脾气,道:“本官现在亲自去给总兵解释。”
张宜走后,杨国威拿起酒杯继续饮酒,脑海里不禁浮现出想朱志明的一路上没有军队的惨样,一边喝,一边哈哈大笑。
焦琏未等外面士卒禀报,径直闯进了杨国威帅帐,高声问道:“敢问总兵,朝廷可有旨意,令我等班师。”
杨国威早已醉醺醺,眼皮直往下坠,焦琏嗓门大,一下把杨国威惊醒,睁开眼迷迷糊糊看到焦琏,不满道:“焦琏,谁给你的胆子如此对本官这样说话?还有,为什么不通报,直接闯我帅帐?”
焦琏情知刚才自己太鲁莽了,跪下请罪道:“卑职听闻总兵下令开拔,情急之下冲撞了大人,请大人降罪!”
杨国威揉了揉眉心,他心里还是十分欣赏焦琏的,有勇有谋,在他手下立了不少功劳,见焦琏知罪,道:“起来吧!既然你出来了,就去外面指挥大军开拔。”
焦琏劝道:“大人,一旦大军开拔,永州没有军队驻扎,万一有漏网之鱼来袭,卑职担心朝廷怪罪大人。”
“哼!叛军早已被我大军剿灭,即使有漏网之鱼哪里有胆子攻打永州城。”杨国威不悦道,“休得啰嗦!给本官出去!”
焦琏见杨国威已打定主意离开,最后问道:“大人,是否要通知永明王,随大军一同走。”
杨国威一听到朱志明这三个字,火就大,黑着脸道:“永明王要是想随大军走,自然会通知本官,不用你瞎操心。”
二人说话间,张宜走进帅帐,禀报道:“大人,大军已经准备好,随时能开拔。”
“好!即刻开拔,回桂林!”杨国威不再理会焦琏,命令道。
第三十五章 反应
永州百姓还沉浸在杨国威军队的恐慌时,熟不知,杨国威早已率军返回桂林了,他来的时候鸡飞狗跳,走的时候却悄无声息。
第二天清晨,旭日东升,阳光散在永州城白皑皑的雪地上。
胆颤惊心的永州百姓惊喜的发现街道上到处巡逻的士兵消失一空,经过相互打听,终于知道杨国威的军队已经离开永州了,顿时喜笑颜开。对于他们来说叛贼和官军没什么两样,都不是好东西。前日虽然杨国威劫掠的大部分都是士绅商贾之家,但是难免一些士兵闯入一些普通家,劫掠一番,令他们深恶痛绝。
因为昨日的实验结果,朱志明心情有些糟糕,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了半宿,直到三更天才昏昏沉沉睡着。
今早,他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外面传来大呼小叫的吵闹声,将他从睡梦中吵醒,他隐隐约约能听到“殿下,不好了.......”这些话,一听这语气就知道又是那王千甫来了。
王千甫今日一早听到手下来报,说杨国威率军离开了,起初他还不信,命人前去探查,结果杨国威的营地遍地狼藉,早已空无一人。
这下,王千甫有些慌了,多日以来,还好有焦琏的士卒帮忙巡视城池,震慑宵小,永州除了前日杨国威大军闹出一些乱子,一直相安无事,还算安稳。他没想到这个时候,杨国威突然带走了军队,连个招呼都没打。哎!明明用不了多久朝廷就有旨意下来,到时就没他什么事了,偏偏如今又闹出这么档子事。
王千甫担心永州没有士兵震慑,一些地痞流氓趁机作乱,他手中又无人可用,心中一慌,没了主意,一下就想起了朱志明,便又匆匆跑来了。
陈进忠知道自家主子昨晚睡得晚,一早就守在外面,免得有人打扰。他远远看见王千甫一路小跑着过来了,刚想要阻止,只是还未等他说出口,王千甫的话已经嚷嚷出来了。
陈进忠伸手指指着王千甫,气得他直哆嗦,骂道:“闭嘴,殿下正在休息,吵醒了殿下,你该当何罪?”
“是、是......下官知罪。”王千甫被陈尽忠一顿臭骂,顿时如小鸡啄米般,用力点头道。
朱志明被王千甫一番吵闹,早已睡意全无,开口道:“陈伴伴,让他进来吧!”
陈进忠见吵醒了朱志明,狠狠瞪了一眼王千甫,道:“跟咱家进来吧!”
“是,是!”王千甫在一旁低着头唯唯诺诺道。
陈进忠推门而入,看到朱志明半坐在床上,头发有些散乱,道:“殿下,要不您还是先梳洗一番吧?”
朱志明摆摆手,道:“不用了,先听听又发生了什么大事,让这位王大人这么惊慌吧?”
王千甫听出了朱志明语气中的不满,但他也没办法,咬咬牙,直言道:“启禀殿下,今早下官发现杨总兵的大军已然离开永州,城外大营中空无一人,永州城内也不见一个士兵。”
“嗯?”朱志明迷惑不已,杨国威为何要急匆匆离开永州,难道还有其它地方需要他去平叛吗?可是也不应该不知会一声,甚至带走所有军队,问道:“杨总兵可留有口信,说他为何离开吗?”
“没有”王千甫回道:“如果不是下官手下来报,卑职还不知道杨总兵离开了。”
朱志明坐在床上,一时间沉默不语。
陈进忠心思灵透,知道他们要是想平平安安到达梧州,最好的方法就是和杨国威的军队同行,小声道:“殿下,要不要奴婢现在就派人出城去追杨国威的大军,他们离开最多一天,应该能追上。”
“不用了,既然杨国威走了,那就算了吧!”朱志明否决了陈进忠的提议,杨国威连招呼都不打一声,悄无声息的离开,明显就是不想让他人知道,就算派人追了上去,也不过是白忙一场罢了。
朱志明抬头看到王千甫还在,道:“这件事本王知道了,没有其他事,你先下去吧!”
王千甫跪在地上,感到有些尴尬,他有些话难以启齿,扭捏半天,才慢吞吞说道:“下官想请殿下指点卑职如今一下该怎么办?”
朱志明皱眉看着底下不安的王千甫,道:“你也是当过知县的人,难道不知掉如何治理州县,本王哪里知晓这些?”
王千甫说出这一番话后,他自己都无地自容。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四十岁才考中进士,做了知县,原以为能够大干一场,但是当了知县,才知道做官的难处。当地的势力盘根错节,县尉、主簿等人背后都有当地大族撑腰。王千甫与他们一番争斗后,王千甫败下阵来,从此之后他只顾着风花雪月,只要能够分到钱,基本上很少管理当地事务,一直浑浑噩噩到致仕。
王千甫被问的满头大汗,脑海中不停思索着该怎么回答,总不能傻了吧唧的把实话说出来吧。他毕竟当了那么久的知县,知道眼前最要紧的是保证永州的安稳,必须要有士兵,否则城中一旦再次作乱,那事情就大发了,只要再坚持几天就好了。
王千甫回道:“殿下,永州如今没有士兵把守,十分危险,可是下官手中也无兵可用。吴继嗣原是永州的巡检,下官想让他暂时出来主持一下永州的城防。只是听说吴继嗣现在跟在殿下身边?”
朱志明知道王千甫说的是实情,永州如今没了杨国威大军驻守,的确十分危险,道:“本王等下会让吴继嗣配合你的,你先下去吧。”
“遵命!”王千甫心中松了口气,缓缓退出。
杨国威的不告而别,打乱了朱志明原来的计划,如今他不得不重新规划一翻,怎样去梧州才行。
朱志明对永州到梧州的地形一概不知,想了半天也没头绪,看着一旁的陈进忠道:“去,给本王将吴继嗣和刘毅两人召来,说本王有事找他们。”
“是,奴婢这就去。”
第三十六章 路线
吴继嗣和刘毅二人听到朱志明找他们有事,便急匆匆赶到了永州府衙。
两人在府衙门口刚巧碰上,相互抱拳问了声好,并肩往里走,吴继嗣边走便问道:“刘兄可知殿下召我们来所为何事?”
刘毅摇摇头,道:“在下也说不好,等见到了殿下自有分晓,我们还是赶快过去吧!”
“嗯!那快走吧!”
朱志明在陈进忠的伺候下梳洗完毕,就一直弯着腰,盯着他让陈进忠从府衙中搜来的一幅地图,琢磨怎么去梧州。
“拜见殿下!”
朱志明闻声,抬头看到两人来了,道:“起来吧!你们应该知道杨国威率军离开离开永州的事了吧?”
“是”二人点点头道。
“本王本来计划跟随杨国威的大军前往梧州,如今看来是不行了。今天找你们两人来是商量一下该怎么办?”
朱志明用手指点了点桌上的地图,道:“你们两个过来一起来看看地图,商量一下该走哪条路?”
“殿下,如今叛军才被平定,从永州到梧州路途遥远,路上也不太平,何不向朝廷请求派兵护送殿下?”刘毅道。
朱志明也想,但是这样一来一回太浪费时间,他想早些前往梧州,道:“本王想早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二人见朱志明主意已定,吴继嗣走过去看起了地图。
刘毅并未动,而是朝朱志明问道:“殿下,属下想知道一共有多少人随行?”
朱志明也不清楚具体人数,望向吴继嗣道:“你可统计过?”
吴继嗣有些忐忑道:“这个属下也不是非常清楚。”
朱志明并未苛责吴继嗣,道:“那就先估算一个大概数字吧!”
朱志明心中估算了一下,道:“就先按一百人来算,青壮三十人,老人妇女小孩七十人,稍后吴继嗣你再统计一下具体数字。”
“是”
两人都是永州人,对永州地形还是十分熟悉的,开始对着地图研究。
上百人同行,还有那么多老弱,走陆路显然不是最佳选择。
吴继嗣指着地图上的湘江,道:“殿下,属下以为走水路最佳,可以从湘口乘船顺着湘江经全州,再到桂林,到达梧州。而且这条路大部分都在广西境内,一路上比较安全。”
朱志明也研究过一番地图,他本打算从潇河出发,这条路较湘江来说近了不少,问道:“走潇河不行吗?”
吴继嗣听朱志明的意思明显想要走潇河,但还是建议道:“走潇河的确很近,不过永州等地刚刚被收复,肯定有些漏网之鱼落草为寇,一路上并不安全,而且,走潇河,还得在三江口下船,改走一段陆路,那里四周都是群山峻岭,道路崎岖,经常有瑶华族出没。”
“殿下可能不知道瑶华族,朝廷以前派兵围剿过他们,虽然驱散了他们,并派兵驻守,但散落的瑶华族族人常年藏在大山里,时不时出来袭击过路商客。”
“殿下一行上百人,还有一大半老弱妇孺,一旦遭到瑶华族的袭击,难免造成伤亡。”
朱志明还真不知道吴继嗣所说的情况,如此看来,只能走湘江这条路了,虽然有些绕远路,还是安全第一为上,要不然路上造成他的护卫们家人出现伤亡,难免心里不抱怨他。
朱志明心中有了决断,道:“那就按你的办法,走湘江。”
一直站在旁边的刘毅也同意吴继嗣的方案,到是听到朱志明的决定,他不得不站出来,道:“殿下,您有所不知,如今想要走水路有些麻烦?”
“怎么回事?”朱志明不明所以问道。
“永州的大型船只都早已被张献忠强行征用,两个月前,是那黄克亲自带着属下办的此事。”刘毅禀报道。
“什么!”朱志明惊呼道,他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皱着眉头,要是一路上都走陆路,进程慢不说,关键是,还必须得防备路上的强盗山贼,没有水路安全。
朱志明道:“不能找一些小船吗?”
刘毅摇了摇头,道“殿下,湘江水流湍急,风大浪急,小船根本没办法行这么长的路,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况且这么多人,得需要多少船只。”
吴继嗣思索一会儿道:“殿下,属下有办法寻来船,不过恐怕得花费一些银两。”
朱志明没想到吴继嗣竟有办法找来船只,大手一挥,不在乎道:“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事,需要多少?”
“五千两,”吴继嗣解释道:“属下当永州巡检时,曾经多次来往永州和全州,因此和全州巡检董旭相识,他手中有多艘五百石以上的大船,不过为人有些贪婪。一艘船的话,凭属下与他的交情,两千两能够买来,但运送上百人,怎么也得需要两艘船,那董旭必会坐地起价。”
朱志明疑惑道:“贩卖官船,他不怕朝廷治罪吗?”
吴继嗣解释道:“朝廷哪会在意这些,到时他只要编个理由,打点好上官,就说是船只遇到暗礁,船只沉没了。”
朱志明听完吴继嗣的话不由摇摇头,道:“本王给你八千两,务必把船买到。”
“是,属下一定完成任务。”吴继嗣保证道。
朱志明接着说道:“对了,刚刚王千甫来找本王,如今永州城防空虚,他想要让你负责城内外防务,本王已经替你答应了。等下你先去把这件事安排一下,永州想必还有叛贼留下的马匹、武器、盔甲,把好的挑选出来,留给本王的护卫们。然后,你再辛苦一趟去全州。”
“属下遵命!”
吴继嗣走后,朱志明还是有些不放心,沉默半晌道:“刘毅,你去侦查一下湘口周边的环境。”
“是”就算朱志明不说,刘毅也会先去探查一番。
一切安排妥当后,朱志明暂时松了一口气,看着地图上弯弯曲曲的湘江,他只希望能够快点儿到达梧州。
永州城内,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个不停,百姓都在庆祝,庆祝朝廷收复永州,庆祝杨国威的军队离开了。
第三十七章 新年
永州地形复杂,三面环山,西南高,东北及中部低,境内河川溪涧纵横交错,山岗盆地相间分布,山多了,自然少不了山匪之辈。
湘口,位于永州城北,乃是湘江和潇水二水汇合之地,顺着官道经过一片丘陵就能看到宽阔的江面。
刘毅不到半日功夫就回来了,只是探察的结果让朱志明稍微感到有些麻烦。
原来湘口最近最近流窜着一群溃兵,他们占据了永州城东北福田山一座废弃的山寨。杨国威大军走后,经常出没湘口,打劫过往商旅,如今正值过年,活动更加猖獗,肆无忌惮。
朱志明静静听完刘毅的汇报,问道:“这群山匪什么来历?可知对方有多少人?”
刘毅道:“据属下打听到的,这群山匪只有百十来人,为首之人叫胡地十,原本就是永州一个山贼头子,后来张献忠攻陷永州,他投降了张献忠。前些日子他奉张霸的命令外出,因此逃过一劫,应该是听说了朝廷又收复了永州,于是带着手下占了福田山,干起了打家劫舍的老本行。”
“一百多人吗?”朱志明喃喃自语道。
朱志明低头沉思,想着该怎么办,要是不携带老弱,朱志明到是不担心,凭着装备精良的手下,对付一伙乱匪,绰绰有余。可是自己这一行,拖家带口,这么多人,肯定会引起山匪的注意,一旦真的打起来,难免会造成老弱死伤。
刘毅猜透朱志明为何担心,道:“殿下,这伙山匪每次出动不过五六十人,属下回来时,仔细勘察过附近的地形,有一计可消灭他们。”
朱志明眼前一亮,道:“什么办法?”
刘毅道:“殿下,福田山绵恒百里,崖壁峭绝,岭路险峻,想要消灭他们只能引蛇出洞。”
于是刘毅将他早已想好的计划娓娓道来,朱志明一边听,一边不住点头,听完后道:“好,就按你的计划来,等吴继嗣回来你们二人召集人手消灭这群乱匪。”
有时候时间过得很快,转瞬即逝,伴随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一眨眼,就到了新年,节日的喜庆来冲淡了战争带给百姓的悲伤。
大明1643年,十二月三十日,除夕,永州街道上家家户户,门前都贴上了春联。
大街上,稍微恢复了一些往昔的繁荣,门市都开着,酒楼也在营业,还有走街串巷的小贩,来来往往购买年货的百姓,小孩儿拿着喇叭、小鼓来回玩耍。
夜晚,家家灯火通明,有的一家人围着桌子吃着团圆饭,有的却显得落寞无比,只有一两个人,对着饭菜流泪,思念逝去的亲人。
永州府衙,八仙桌上摆着满满当当的珍馐美味,柳蒸煎攒鱼、卤煮鹌鹑、八宝攒汤、枣泥卷、糊油蒸饼、鹅肫掌、五台山天花羊肚菜、鸡腿银盘麻姑、武当山鲎嘴笋、江南蜜等等,每上一道菜,陈进忠都给朱志明报个菜名。
桌上的每一道菜都色香味俱全,看着都是一种享受,做菜之人的厨艺绝不逊于五星级大厨。可是只有朱志明一个人享受这些,孤零零一个人坐在桌前,陈进忠在一旁伺候着。
朱志明拿起筷子,夹了口鱼,明明鲜美的鱼肉在他嘴里,却觉得有些无味。他咀嚼了几口,慢慢放下手中筷子,盯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感到有些索然寡味,想想以前的除夕都是和爷爷一起过,即使是简简单单的饭菜依然香甜可口,而如今只有他孤孤单单一个人,一时悲从心来。
陈进忠见朱志明只动了一口菜,小心问道:“殿下,是菜不好吃吗?奴婢马上安排人换一桌。”
朱志明站起身,摆摆手道:“不用了,本王现在没胃口,把这些都撤了吧!”
说完,朱志明来到屋外,抬头望着漫天星辰。
漆黑的夜空中,点点的繁星好似颗颗明珠,镶嵌在天幕下,闪闪的发着光,像是在眨眼,注视着自己,朱志明仿佛看到了那是爷爷的眼睛,不禁想要伸出手去触摸,却是那么遥不可及。
朱志明一脸落寞,看在陈进忠眼里,他以为朱志明是在思念桂王、王妃等人,安慰道:“殿下,用不了多久,您就能见到王爷和王妃了,一家团聚了。”
朱志明的确在思念亲人,不过他思念的是他爷爷,至于陈进忠口中的桂王。他从朱由榔的记忆中知道,由于朱由榔性子有些懦弱,并不得桂王的喜爱,桂王对他并没有过多的关心,倒是王妃对他比较亲切。
徒然间,朱志明听到“砰”的一声,接着一团火光随即升空,在夜空中炸开,绽放出一朵绚丽的花朵,然后在夜幕中一点点消失。像是引发了连锁反应般,接二连三的烟花不断升空,一时间,永州的天空被绚烂多姿的烟花覆盖,为这节日又平添了几分喜庆。
朱志明就这样站在院中欣赏着这场古代的烟花盛宴,直到半夜,感觉有些困了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大年初一,一早起来,一家之主,带着全家祭拜天地、拜祖先牌位,然后给长辈们祝寿。
新的一年就这样来了,朱志明闲来无事在街上闲逛,看着百姓们舞龙灯,龙随鼓起,翻腾跳跃,大有腾云驾雾之势,灯游龙卷,让人目不暇接,百姓们祈祷明年风调雨顺。
朱志明看着百姓喜悦的表情,每个然脸上都洋溢这笑容,载歌载舞,他心中只能苦笑,这些人恐怕想不到这样的欢快的日子已经没有多长时间能享受了,未来的十几年他们将经受的是鞑子血腥的屠戮,华夏衣冠沦丧的耻辱岁月。
正月初五,百姓们仍沉浸在新年的欢乐中。
永州城外,一片空地上,充满肃杀之气,一百人整齐站成五排,身穿一身崭新棉甲,手握长枪,腰配战刀,一个个精神饱满,他们都是吴继嗣挑选出来的士卒。
远处,朱志明率领他的三十名护卫,骑马而来。
朱志明骑着一匹全身无杂色的白马,吴继嗣和刘毅二人护卫在两旁,后面跟着一身盔甲的护卫,缓缓而来。
第三十八章 引蛇出洞
一百名士卒见到远远而来的朱志明等认,也是十分兴奋,吴继嗣不仅给了他们崭新的棉甲、武器,而且承诺战胜山匪后,还能得到赏银。他们对于吴继嗣的为人,还是信得过的。
经过几天练习,朱志明已经能够驾轻就熟的骑马了,拉着缰绳,骑着马缓缓来到百名士卒前。
士卒们并不认识朱志明这位大明郡王,但对吴继嗣都不陌生,见到吴继嗣对白马上的青年毕恭毕敬,不敢放肆,静静站在那里。
朱志明居高临下审视着眼前百名士卒,换上新的棉甲,一个个精神抖擞,还是十分雄武的。他抬头看了看时辰,转头对一旁的吴继嗣道:“按计划行动吧!”
“遵命!”
吴继嗣抬起右手,伸到半空,狠狠挥下,从后面叮叮当当赶来十辆马车,上面盖着毡布,十名骑兵护卫左右,在吴继嗣带领下,沿着官道朝湘口行去。
福田山,并不算特别高的山峰,高百丈,四周山峰林立,全部犹如斧砍刀削一般垂直险峻,山林间只有一条之字形山道。
顺着蜿蜒的山道,一路向上望去,隐约能看到山顶有一座大寨。本已废弃的山寨被收拾的有模有样,寨墙全部由石头砌成,寨墙中间有一道宽大的寨门,两边筑起五米高的瞭望台。
不过一眼望去,大寨内根本看不到人,从房间里不时传出嬉笑怒骂声,和女子的嘤嘤哭泣声。
宽阔奢华的大厅内,上摆一张虎皮大椅,躺着一个中年男子,相貌狰狞,满脸络腮胡,左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直到嘴角,咧嘴一笑,更加恐怖,两边各坐着一个女人,他时而在这个女人的脸上摸摸,时而又在那个女人的身上捏捏,还时不时发出一两声淫荡的笑。听得两个女人毛骨悚然,被吓得像鹌鹑,身体不停发抖。
中年男子正是侥幸没回永州的胡地十,他本来奉张霸的命令,去附近县城征收税粮,说白了就是强抢,回来的路上听说了永州被朝廷收复的消息,于是改道直接带着抢来的物资,占了福田山,干起了老本行。
胡地十舒舒服服躺在虎皮椅上,心道当初真是瞎了眼才去投奔张献忠,结果只落得一个小官,屈居张霸之下,受人管辖,还是当山大王爽,无拘无束,不用看别人眼色,老天第一,老子第二,谁能管得着他。
“报......”
从外面匆匆跑来一个身穿破破烂烂棉甲的山贼,下跪道:“大人,湘口来了一条大鱼。”
胡地十听到“大人”二字就感觉不快,抄起桌上酒杯,狠狠摔在山贼脚下,恶狠狠道:“说了多少遍了,叫老子大王,再敢叫老子大人,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是、是......”士兵慌不迭地道:“大王,我们奉您的命令在距湘口十里出埋伏,看到来了十辆马车,不过对方应该是永州的士兵,有十几名骑兵护卫着,我们没敢擅动,特来回报,请大王定夺。”
胡地十兴奋地站起来,大手一拍,道:“还等什么,赶紧给我集齐队伍。”
山寨中掠夺来的物资,这些日子差不多快消耗一空了,没想到这时候老天给自己丢来一张大饼,抢了这批物资,这个新年估计不用愁了。
胡地十的一声令下,山寨一下子热闹起来,不大功夫,大厅外山贼们集合完毕。山贼们身上穿得都是从官军抢来的棉甲,虽有些破破烂烂,乍看上去,像是朝廷军队,不过一个个站得杂乱无章,乱哄哄挤在一起。
胡地十身穿一身铁甲,手拎一对铜锤,来到厅外,见众手下吵吵闹闹,一手拎起铜锤,朝旁边的木柱,狠狠一砸,木柱被砸出一个大坑。
底下的山贼,见到自己大王发怒,不禁咽了咽口水,噤若寒蝉。
胡地十来回扫视了一遍,才缓缓开口道:“山寨粮食不多,今日山下兄弟来报,湘口来了一条大鱼,有二十多人,十多名骑兵,是永州的官军,你们怕不怕?”
这些山贼大部分都是原来跟随胡地十的,有几个心腹知道胡地十的心思,是想要鼓舞一下士气,毕竟朝廷刚刚收复了永州。但是那也是杨国威的军队收复的,对于永州的官军,他们都不知道交过多少次手了,只要够凶狠,永州的官军一窝蜂的就跑了,以前被他们不知道杀了多少,哪里会在乎,嚷嚷道:“不怕!不怕!”
在几人的带动下,众人齐齐道:“不怕!”
胡地十满意的点点头,道:“干完这一票,我们就能继续吃香的,喝辣的,出发!”
说完,胡地十翻身上马,率领着二十名骑兵,五十名步卒浩浩荡荡下去而去,留下十几人看守山寨。
吴继嗣率领车队,走的并不快,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吸引胡地十。
张奎穿着也一身铁甲,骑着马,喜滋滋的,这都是吴继嗣从府库中挑选出来的,朱志明都赏赐给了他的护卫。
张奎平时虽然大大咧咧,但眼睛还是十分尖的,他发现不远处一直有人在跟踪他们,悄悄骑马来到吴继嗣旁,用手指指着东北方向,轻声道:“吴大哥,我发现一个探子,要不要我过去把他解决了。”
吴继嗣顺着张奎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然发现一道人影,道:“不用,那肯定是胡地十派来的探子,胡地十应该快来了,让兄弟们做好准备,一旦胡地十来了,按计划行事。”
张奎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胡地十下山之后,快马加鞭,生怕到嘴的肥鱼溜了。一路疾驰,后面的步卒只能拼命跟着跑,顺着官道,他一眼看到远处缓慢前进的车队。
胡地十双目一瞪,扬起铜锤,道:“大鱼,就在眼前,给我冲!”
后面的山贼们,哦哦叫着,发疯似的跟着胡地十冲了过去。
吴继嗣听到后面奔腾的马蹄声,回头一看,见到胡地十正率人冲来,一声令下,将八辆马车丢弃在官道上,十几名骑兵护卫着剩余的两辆马车,带着众人朝远处逃去。
第三十九章 瓮中捉鳖
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吴继嗣丢下马车,已然跑远。
胡地十一把拉住缰绳,看着被吴继嗣丢弃的马车,和远处狼狈而逃的背影,哈哈大笑,嘲讽道:“这群官军胆子真是比老鼠还小,竟然连战都不敢战。”
众山匪本来还以要打一场的,没想到这么容易,纷纷嘲笑官军胆小如鼠。
胡地十下令道:“下去几个人把毡布都给我掀开,看看这群送财童子,给我送来什么好东西。”
几个山贼听到胡地十命令,下马将马车上盖的毡布一个个掀开。
胡地十骑在马上趾高气扬,沿着车队一一巡过去,越往前看去,他的脸色愈加铁青,八辆马车上没有他期望的金银财宝,全都是一些粮食,肉食和酒水。他满心欢喜的以为捞到一条大鱼,几乎倾巢出动,可不是为了这么点粮食。
其中一个心腹道:“大王,官军不是有十辆马车吗?这里才八辆,属下以为好东西肯定在那两辆马车上,估计这些马车就是为了迷惑咱们。”
“娘的!”胡地十转眼一想,还真有可能,爆了声粗口,“肯定是他们想拖延时间。留下一队人看住这些物资,其余人给我继续追!”
胡地十扬起手中马鞭,狠狠甩在马屁股上,战马吃痛,飞似的冲了出去。
“驾!驾!”
山匪们此时士气如虹,根本不把吴继嗣等人放在眼里,撒欢似的在后面跟着胡地十。
朱志明和刘毅率领着大部队一直跟在距吴继嗣后面,大概五公里远,并派探马时时观察情况。
远处探马一路飞奔而来,跃马而下,单膝跪地,禀报道:“殿下,胡地十已经上当,此时正在率人追击吴统领。”
朱志明扭头看向刘毅道:“刘毅,你即刻率兵前去接应吴继嗣,务必将胡地十这伙山匪全部剿灭。”
“属下遵命!”
一声令下,刘毅率领剩余的十几名骑兵和上百名步卒,齐齐向胡地十追去。
刘毅带军离开后,朱志明身边只留下了赵子杰和另外两名护卫在侧,慢悠悠的在后面骑马而行。
胡地十发疯似的抽打战马,终于,他看到了不远处吴继嗣等人的背影。
吴继嗣回头望见胡地十追了上来,下令道:“再丢一辆马车。”
随即又一辆马车被弃在官道上,吴继嗣继续率人向前前进。
胡地十远远看到官道上孤零零的马车,抽出腰刀,双腿夹住战马,身子一斜,用力一挥,毡布被划开一道大口子,露出了里面的东西,这辆马车上装的都是一匹匹精美的丝绸。
胡地十心头火热,心中更加肯定最后一辆马车上肯定装的是金银财宝,回头道:“再留几个人看着这辆马车,其余人继续追!”
胡地十追着追着,眼见着吴继嗣跑进一座山谷,他知道那处山谷前面是死路,得意洋洋地冲着手下说道:“真是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你们看见了吗?他们自己跑到绝路上去了,已经插翅难逃了!给我杀过去!”
山谷内,两边都是悬崖峭壁,上面还有未被融化的积雪,白茫茫一片。
吴继嗣带人进入山谷后,就将最后一辆马车遗弃在谷口,然后他和十名骑兵一字排在前面,后面的赶车的马夫都是擅射的弓兵,弯弓搭箭,静静等着胡地十的到来,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只需拖延片刻,等到刘毅率军,便能全歼胡地十。
胡地十巡着踪迹一路赶到山谷,看到停在谷口的马车,撇了一眼不远处严阵以待的吴继嗣,哈哈大笑,指着吴继嗣道:“要是你们识时务,早点把马车全都都给本大王丢下,说不定还能饶你们一条命,现在你们害的老子大费周章,都得死。”
吴继嗣沉默不语,静静看着胡地十表演,在他眼里胡地十已经是个死人了。
胡地十见吴继嗣等人脸上面无惧色,认为他们是怕的说不出话了,吩咐手下,道:“去,看看马车里有什么好东西?”
一个山匪喜滋滋领命道:“是”
他小跑着来到马车旁,一把掀开毡布,露出七个叠放在一起的大红箱子。
胡地十看的是两眼放光,心里乐开了花,计算着里面得装多少银子。
山匪打开一个箱子,顿时傻眼了,里面没有他想象的金元宝或者银元宝,箱子竟然是空的。他七手八脚将最外面的箱子都打开,无一例外,全部空空如也。
胡地十一脸得意问道:“箱子里是不是都是银子?”
山匪回头望着胡地十,哭丧着脸道:“大王,马车上箱子都是空的。”
“什么?”胡地十不敢相信,还以为是他听错了,骑马过去一看,果然打开的箱子都是空的。愤怒的胡地十拎起铜锤,朝马车上的箱子狠狠砸去,箱子滚落在地,一个个看去,果然什么都没有,气的胡地十双眼充血,冒着红光,朝吴继嗣恶狠狠问道:“说,你们把金银财宝藏哪里了?若不告诉本大王,你们全都得死。”
吴继嗣跃马上前,不屑道:“箱子本来就是空的,哪里来的财宝,不过是你自己脑补出来的罢了。”
“好、好......”胡地十压根不相信吴继嗣的鬼话,气急败坏道:“你彻底惹怒我了,本大王生起气来,可是很可怕的,等下必将你们都挫骨扬灰。财宝肯定被你们藏在山谷了,杀死你们后,老子在慢慢搜。”
吴继嗣仰天大笑道:“哈哈!你还真是财迷心窍,死到临头了,还不知,竟然还惦记着财宝!”
胡地十听到吴继嗣的话,咧嘴一笑,牵动脸上刀疤,看着有些恐怖,道:“真是好大的口气,就凭你这几个骑兵和一些弓兵就想杀死我,这是我听到的最大的笑话。”
吴继嗣冷冷道:“真是长了一个猪脑子,够蠢的,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是条死路吗?只不过是为了引你上钩罢了。”
胡地十听到吴继嗣竟然骂他蠢笨如猪,恼羞成怒道:“给我杀!一个不留!”
第四十章 团灭
胡地十一声令下,他身后的山匪们早已等不及了,听到命令,一窝蜂地朝着吴继嗣等人扑上去。
还不等他们冲到吴继嗣等人近前,胡地十一个手下慌慌张张地从后面跑来向他报告。
只见来报信之人,满身鲜血,棉甲破烂不堪,跌跌撞撞跑到胡地十马前,惊慌道:“大王,不好了!你们走后不久,就有一支上百人的官军杀过来了,看守马车的兄弟们都死了!”
“什么?”胡地十大吃一惊,顿时醒悟,吴继嗣引他前来这就是一个陷阱,他再也顾不得吴继嗣,勒住战马,恨恨看了一眼吴继嗣,不甘心道:“赶紧给我撤!”
胡地十手下的山匪们一下子都知道了这是个陷阱,哪里还有先前的嚣张劲儿,一个个面无血色,乱作一团。
见此情景,吴继嗣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举起大刀,吆喝道:“兄弟们,还愣着什么?给我冲!”
说罢,吴继嗣身先士卒迎着山贼冲了上去,张奎手握长枪紧随其后。
胡地十率领他的二十多名骑兵,一马当先,将他手下的步卒远远甩在后面。
后面的步卒们一下遭了殃,他们早已毫无斗志,只知道逃命,吴继嗣等十骑,犹如砍瓜切菜般,杀得山匪们哭爹喊娘,乱做一锅粥,如入无人之境。
胡地十听到后面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心中早已胆怯,连头都不敢回,狠狠抽着马鞭,眼看就要冲出谷口,突然出现数十骑兵,将谷口堵得死死的。
胡地十知道眼下情况十分危急,想要突围,只能趁后面的吴继嗣等人还没追上来之前,回头看了一眼他手下的二十名骑兵,眼神中都是惧色,举起铜锤大喝道:“兄弟们,前面也只有数十骑兵罢了,想要活命就给老子从前面冲过去!”
山匪也知道胡地十的话没错,深知胡地十的勇猛,而且眼前只有一条出路,想要活命,只能拼命。
胡地十头脑有些简单,但是还是十分勇猛的,要不然如何做的了山匪的头,此刻心中也是发狠,拎着双锤,催马冲向刘毅等人。
山匪们见胡地十带头冲锋,一窝蜂地冲了上去。
刘毅一路上解决了官道上的山匪后,直奔山谷,以防胡地十逃跑,还好,及时赶到了。
刘毅虽不认识胡地十,但见来人面容凶狠,心中也猜到了几分。刘毅一抖大刀,催马上前与胡地十战到了一起。
胡地十双臂一抡,双锤便“呼”的一声狠狠砸向刘毅。
刘毅也毫不示弱,举刀“当”的一声架住双锤。胡地十又抡起右锤砸向刘毅的脑袋,刘毅头一歪,躲过胡地十的袭击,用力向前格挡开胡地十的铜锤,连人带马向后退了好几步,胡地十在马背上也摇摇晃晃,坐立不稳。
刘毅呼了一口气叫道:“胡地十,你空有一身好武艺,却助纣为虐,残害百姓,不思报效朝廷,真是白瞎了你这一身武艺。”
胡地十不认识刘毅,哈哈大笑道:“老子这一身武艺都是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人活一世,凭什么那些地主老财坐在家里锦衣玉食,老子每天地里刨食,吃糠咽菜,到头来还要把粮食交给他们,自己都吃不饱,老子就是要杀死这些看不顺眼的人。”
刘毅见他无可救药,举刀与胡地十再次战到一起,二人打得难舍难分,刘毅一时不能将其拿下,甚至没有多少便宜可占。
山谷后面被胡地十丢弃的四五十步卒山匪,在吴继嗣和张奎等骑兵的冲击下,全线崩溃,都被吴继嗣等人杀死。
吴继嗣骑马赶到谷口看到胡地十和刘毅激战正酣,刘毅短时间难以擒杀胡地十。
见此情景,吴继嗣从弓兵手中拿过一副弓箭,将其偷偷地掩于身后,接着一抖缰绳,径直朝胡地十扑去。
激战这么久,胡地十知道逃跑无望,此时早已放弃了突围的想法,只想杀个痛快。他看到吴继嗣扑来,心中的怒气一下被点燃了,如果不是吴继嗣,他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胡地十运足力气,猛地用双锤磕开刘毅的大刀,驱马挥舞着双锤便朝吴继嗣杀去,哈哈大笑道:“今日老子就是死也要拉你一个垫背的!”
刘毅刚刚和胡地十激战良久,深知胡地十异常勇猛,大声提醒吴继嗣道:“小心,这厮厉害。”
不用刘毅提醒,他从后面也看到了胡地十不好对付,根本就没打算和他正面对决,趁着胡地十说话的间隙,吴继嗣隐蔽而又迅速地射出了一支箭,“嗖”的一声,在距他十步远处,正中胡地十的咽喉。
胡地十手中双锤“腾”的一声坠落在地,他用手紧紧捂着咽喉,死死瞪着吴继嗣,满眼不可置信,他竟然这样死了,想要说什么,嘴里咕隆出一团血水,也没说出来,在马背上晃了两晃,便翻身栽落马下。
刘毅看到胡地十被吴继嗣一箭射死,心中亦是松了口气。
不知谁喊了声“大王死了”,山贼们看到胡地十果然被杀,哪里还有有心恋战,心中更加恐惧,四散要逃跑,结果被刘毅和吴继嗣前后夹击,全部被杀。
一番大战下来,山谷狼藉一片,遍地死尸,鲜血染红了白雪。
刘毅与吴继嗣汇合后,看了眼死不瞑目的胡地十,道:“刚才多谢吴兄出手相助。”
吴继嗣摆摆手,道:“哪里的话,就算我不出手,我相信刘兄也能擒杀胡地十。”
刘毅摇摇头,感叹道:“没想到一个小小山匪头子都如此勇猛,若是他能投军,报效朝廷,也不失一个猛将,可惜!”
“他们这些山匪,心中无君无父,又哪里晓得这些大义。”吴继嗣不敢苟同道。
刘毅也没和吴继嗣多做争辩,道:“如今山匪都被剿灭,留下一队人打扫战场,你我二人去回复殿下吧!”
吴继嗣同意道:“嗯,走吧!”
此时,朱志明在赵子杰护卫下缓缓朝湘江口行去。
第四十一章 离开
吴继嗣和刘毅离开山谷后,在官道上看到正缓缓而来的朱志明等人。
二人下马,吴继嗣上前禀报道:“殿下,胡地十和他带来的山匪已经全部被杀。”
“嗯!”朱志明点点头,示意他知道了,既然胡地十这只拦路虎已被消灭了,朱志明心中再无牵挂,道:“前面带路,本王去看看你买来的两艘船。”
“遵命!”
湘口,一眼望去,隐约能看到一座小岛,横在江中,江水急流翻滚,一浪接一浪,像游龙奔马,东闯西撞,不断拍击着小岛的一块块大石,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好似冬雷炸响的轰鸣,不绝于耳。
朱志明等人骑马走了三四里路,沿着官道很快来到湘口,远远就能看到两艘船停靠在码头。
吴继嗣指着岸边停靠的大船,说道:“殿下,那就是属下买来的两艘浅船。”
朱志明点头,他也看到了,两艘船都是浅船,长约八丈,阔约二丈,朱志明估计船有五百料左右,船上不时有人来回穿梭,忙碌着。
江边寒风呼啸,吹得朱志明衣衫猎猎,手冻得有些发青。
朱志明搓了搓手,哈了口热气,下马道:“走,陪本王上船看看。”
吴继嗣买回船后,找来一些船工,命令他们连日将船中的杂物收拾干净。
朱志明蹬上一艘浅船,举目望去,甲板被刷的光洁如新,也不见船上有杂物,看着还让人舒服。进入船舱,一股香气袭来,想来也是吴继嗣让人准备的。他本以为船上会是脏乱不堪,臭气熏天,被吴继嗣一番收拾,还以为是一艘崭新的浅船。
朱志明在船上转了一圈,十分满意,道:“吴继嗣,你这件事办得不错。”
“谢殿下夸奖!”
朱志明顺着湘江望去,道:“现在乱匪已被剿灭,船也有了,通知下去,后天出发前往梧州。”
“是”
初七,永州府衙外,不断有人搬着大箱子从府衙出来,搬上马车,这些都是朱志明好不容易得来的钱财,马车周围十几个护卫身穿一身崭新盔甲,笔直护卫在周围,警戒着。
不多时,箱子全部装运完毕,陈进忠喜滋滋,禀报道:“殿下,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嗯”朱志明道:“那就走吧!”
王千甫已然知道朱志明今天离开永州,此时同朱志明站在府衙台阶上,忍不住道:“殿下,是不是多等些时日,让朝廷派兵护送殿下前往梧州,这样更加安全。”
朱志明回头望了眼王千甫,一眼看透他的心思,王千甫这是担心他一走,怕永州再出个什么事。朱志明此刻恨不得立刻离开永州,哪里还肯停留,摆摆手道:“不用了,本王相信护卫们会保护本王的安全的。”
朱志明在陈进忠伺候下,蹬上一座马车,回顾四周,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有些陌生的城池,不知道这座城池今后又要经历几番战乱,百姓又要陷入怎么样的水深火热之中,可是如今的自己亦无能为力,只能化为一声长叹,吩咐车夫驶离永州。
马车在吴继嗣等人的护卫下沿着官道,一路渐行渐远,永州城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
湘口,人头攒动,一幅热火朝天的样子,男女老少,忙碌着将行李搬到船上。
这些都是朱志明护卫的家人们,古人家乡情结还是十分重的,更别说举家搬迁,不过在护卫们的劝说下,言道跟随永明王的好处,总好过待在永州受冻挨饿,家人们还是最终同意了。
小孩子永远是无忧无虑的,对于所有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他们并不清楚要去哪来,只是知道一会儿能坐这么大两艘船,开心的不得了,十几个调皮的孩子穿着一身新棉袄在船上来回跑来跑去,一会儿上来,一会儿下去,惹得大人们呵斥,他们做了个鬼脸,继续玩耍着。
朱志明的马车离码头越来越近,不知谁家的熊孩子,朝马车扔了一块石头,正中马头,马儿突然受到袭击,一下扬起马蹄,有些发狂,想要挣脱缰绳,好在驾车马车技术一流,始终牢牢控制着,受惊的马才渐渐安静下来。
朱志明一直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马车突然晃动,免不了磕磕碰碰。
陈进忠也是一样,马车平稳后,他仔细察看朱志明有无受伤,见朱志明没有受伤,心中松了口气,接着怒不可遏,一把掀开车帘,朝车夫怒道:“怎么驾车的,你想要死吗?”
车夫自然知道里面坐车人身份尊贵,慌忙指着不远处的小孩儿,解释道:“公公,不关小人的事啊!刚一顽童用石子打中马的头部,因此马儿才受到惊吓。”
陈进忠听到车夫,果然看到不远处有个小孩儿,手里还攥着没有丢完的石子,朝四周护卫望去,阴沉着脸道:“这是谁家的孩子?”
一直护卫在马车旁的周杰看到自家孩子闯下大祸,早已吓得七魂丢了六魄,听到陈进忠问话,急忙下跪求情道:“小儿顽劣,惊扰了殿下,还望看在他年幼无知,饶恕小儿。”
吴继嗣、赵子杰等人都和周明相熟,见此情景,纷纷下马,跪地替周明求情。
刚才丢石子的熊孩子见到这种情形,知道也闯了祸,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陈进忠脸色铁青,他自从知道朱志明体质特殊,不能轻易受伤后,一直紧张不已,刚刚朱志明要是受了伤,他都不知道如何饶恕自己,“呵呵”一声,冷笑道:“你们可知道,冲撞大明郡王该当何罪?”
周明听得冷汗淋漓,他没想到福还没享受到,就被自家儿子坑了。
朱志明从车内也听到了车夫的解释,看到不远处瑟瑟发抖的小孩儿,不过六七岁的样子,扎着两个羊角辫,小脸冻得红彤彤的,长得虎头虎脑,只是此刻眼神中充满恐惧。
朱志明下了马车,一步步朝小孩儿走去。
周明看到朱志明朝他儿子走去,心急如焚,只能拼命地磕头求道:“殿下,都怪属下教子无方,惊扰了殿下,所有罪责属下愿一力承当。”
第四十二章 周广
朱志明径直走到小孩儿跟前,微微一笑问道:“你几岁了?”
朱志明的笑容犹如和煦春风,小男孩儿没有刚才那么害怕,扔掉手中的石子,掰着一根根手指头数,数了几遍才抬头,脆生生道:“九岁了。”
“刚刚是你拿石子扔中了那匹马吗?”朱志明指着远处的马车道。
小男孩儿听到朱志明的问话,有些心虚,圆乎乎的脸上一对大眼睛飘忽不定,不停看向他父亲周明,犹豫片刻,点点头道:“嗯!”
“敢作敢当,不错!”朱志明见他没有撒谎,夸奖道,“你刚刚是从这里打中马头的吗?”
小男孩儿本来还忐忑不安,担心会被臭揍一顿,但见朱志明依旧一副笑脸,没了刚才的害怕,指着脚下道:“就是从这里打的。”
朱志明打量着小男孩儿和马车之间的距离,两者之间少说也有四五十步之远,一个小小孩童能把石子扔这么远,可见力气之大。
朱志明盯着眼前半大的孩子,个头不高,长得到是结结实实,问道:“刚才打中马头是你瞎蒙的吧?”
小男孩儿一听朱志明的话,不高兴了,嚷嚷道:“才不是瞎蒙呢!就是再远一些我照样能打中!”
“哦?是吗?”朱志明有些怀疑道。
小男孩儿鼓着腮帮子,道:“不信,我再打给你看。”
说完,他弯腰,从脚底下,挑选了一个枣子般大小的石子,正准备打出去,一双大眼看到他父亲周杰给他使眼色。
周杰跪在远处,听不到朱志明和他儿子说什么,只是见朱志明并未惩罚他儿子,才放下心来,就见到他儿子,又从地上捡起石子投掷,吓得他赶紧使眼色制止。
小男孩儿畏惧的看了看父亲,又抬头看向朱志明,小手举着石子,不知该扔不该扔。
朱志明抬头撇了眼看到远处跪在地上给小男孩儿使眼色的周明,周明迅速低下头,朱志明对小男孩儿说道:“放心,打吧!你看你父亲这不是不反对吗。”
小男孩儿懵懵懂懂,但见他父亲低着头不再反对,重新拿好石子,小手一挥,石子“嗖”的一声疾射而出,正中五十步外的马的额头处。
马儿又被石子打中同一个地方,额头处有鲜血渗出,吃痛之下,来回扭动身体,拼命的摇着脑袋,仰天发出悲鸣声,好似在诉说着它有多痛。
朱志明一直盯着,眼见小男孩儿将石子打在同一个地方,高声叫道:“好!”
小男孩儿听到朱志明的夸奖,有些得意,昂着头。
朱志明忍不住伸手在他小脑袋上摸了摸,道:“小家伙儿,这打飞石的绝技是谁教你的?”
小男孩儿骄傲道:“是我爷爷教的。”
朱志明看了眼远处的周明,没想到周明的父亲还有如此绝技,道:“那你为什么要学这打飞石的绝技?”
听到朱志明的问题,小男孩儿眉飞色舞道:“我将来也要像那汉朝李广一样,当飞将军。”
朱志明闻言莞尔一笑,道:“那你可知道飞将军李广是何人?”
小男孩儿从小听爷爷讲各种故事,熟悉无比,道:“我当然知道,爷爷经常给我讲,李广是汉朝的将军,骑马奔跑如飞,射箭又准,行踪忽来忽去,匈奴都被他打怕了,就给了他起了个外号‘飞将军’。还有一次李广瞧见山脚下草蓬里蹲着一只斑斓猛虎,拱着脊梁正准备扑过来。他连忙拿起弓箭来,使劲地射了过去,射中了老虎。他手下的人跑过去逮虎,他们走近一瞧,原来中箭的是一块好像老虎的大石头,箭射进去很深,拔也拔不出来。”
朱志明没想到他就一问,小家伙儿知道的还不少,道:“你也说了李广擅射,用的是弓箭,可不是你用的石子?”
小男孩儿听到朱志明的话,有些沮丧道:“爷爷说我还太小,不让我用弓箭,等我再长大些才行,先让我练习打飞石。”
“哈哈!”朱志明大笑道,“本王在问你一个,你若回答对了这把匕首就是你的了。”说完,他从身上摸出一把精美的匕首,在小男孩儿面前摇了摇。
小男孩儿盯着匕首,眼睛一眨不眨,眼睛直冒精光,他从小到大,都没拥有过一把真正的武器,只有木质的玩具,此刻听说要给他一把匕首,兴奋地不得了,道:“问吧!”
“那你听好了,‘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这句诗中的飞将是何人?”朱志明随口道出一首王昌龄的《出塞》中的诗句。
小男孩儿书读的不多,要不然刚刚也不会掰着手指头数数,但他脑子不笨,转眼一想就想到了,飞将军与飞将只有一字之差,肯定说的也是李广,张嘴就道:“是李广。”
“答得不错!这把匕首是你的了。”朱志明见他反应机敏,伸手把匕首递给了小男孩儿。
小男孩儿一把接过匕首,双手拿着,不停抚摸,有些爱不释手。
朱志明看着小男孩儿把玩匕首,道:“小家伙儿,本王还不知道你的名呢?”
听到朱志明的问话,小男孩儿小心收起匕首上,道:“我叫周广,广是李广的广。”
“哈哈!”朱志明听到小男孩儿的解释大笑道,“好好!汉朝出了个飞将军李广,本王期待着你成为我大明的飞将军!”
周光闻言,握了握小拳头道:“我一定会成为飞将军的。”
“好!那就快快长大吧!将来的机会有的是。”朱志明鼓励他道。
周明听到朱志明的话,心里简直乐开了花,没想到峰回路转,他儿子竟然能得到朱志明的夸奖,还得到朱志明赐予匕首。
朱志明见码头上的物资基本都已搬运上船,道:“都起来吧!多大点儿事?难道本王还会和一个半大的孩子计较?”
吴继嗣、赵子杰和周明齐齐道:“谢殿下!”
朱志明朝周明吩咐道:“周明回去好好教导你儿子,不但要练武艺,书也不能少读,想当飞将军,光有武艺还可不够!”
“属下遵命!定不辜负殿下期望!”周明心中欣喜若狂,有朱志明这句话,他回去一定好好培养他儿子。
离码头也没多远,朱志明便朝着码头一步步走去。
第四十三章 下一站
刘毅一直在码头指挥众人,因此倒是竟然有序,并未花费太多功夫,护卫们的家眷和他们的物什都已装上了一艘浅船。
看到缓缓而来的朱志明,刘毅上前拜道:“属下拜见殿下!”
朱志明抬头,扭头看了看船上满满当当的人,道:“人全部都到齐了吗?”
“启禀殿下,所有人和物资已全部上船。”刘毅禀报道。
朱志明指着他身后马车上装满银子的箱子,道:“将这些箱子搬运上船后,就准备出发吧!”
“是”
刘毅听到朱志明吩咐,二话不说带着十几人,从马车上搬着沉甸甸的木箱抬上了另一艘浅船。
以朱志明的身份,自然不可能和护卫的家眷们挤在一艘船上。这艘船只安排了二十名护卫,保护朱志明。
朱志明蹬上船后,站在甲板上,向远处眺望,望着梧州方向。现在他期待着快点儿到达梧州,因为那里将是他今后几年奋斗不休的地方。
不多时,刘毅来报,道:“殿下,箱子已经都搬运上船,是否现在出发?”
“走吧!”朱志明挥挥手道。
命令传下去,很快,船上的船工们熟练的将沉入水中的铁锚拉了上来,升起了帆,将揽绳缠在揽柱上。
船工都是吴继嗣雇佣的好手,都是长期在水上讨生活的,一个个脸庞黝黑,长得结结实实的,干起活来动作娴熟。
湘口,寒风凛冽,江中浪花一浪接一浪。
两艘浅船很快借着风势,驶离了码头,顺着湘江,朝着梧州出发了。
另一艘船上,老人和女人满满当当挤在船外,眼睛盯着永州方向,有的老人不禁流下泪珠,毕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回来,女人们则是紧紧搂着身边的孩子,期盼着未来。
湘江两岸,重重叠叠的高山,山顶还覆盖着一层未曾化掉的雪,半山腰却早已露出葱郁的松柏,一白一绿,看得人有些神旷心怡。
江上风更大了,冻得人直打哆嗦,朱志明只看了一会儿,便钻进了船舱。
这个季节,湘江上来往的船只很少,一路上,未起什么波澜,直到了全州。
吴继嗣和刘毅两人同朱志明坐,一直轮流值班守卫。
午后,轮到吴继嗣值班,站在船头,他突然发现远处有两艘船驶来,好像是直奔着他们来的。
虽说湘江安全,但是难免遇上江匪,命令道:“注意警戒!”
护卫们也注意到了远处直奔而来的船,纷纷张弓搭箭,警惕盯着。
吴继嗣则是进入船舱向朱志明禀报,道:“殿下,前方驶来两艘船,直奔我们而来,属下已命人警戒。”
朱志明并未太过慌乱,一来他已经不止一次面临危境,明白慌乱解决不了任何麻烦,只会徒增烦恼,二来,这里已是临近全州城,不太可能有江匪,镇定道:“走,陪本王出去看看,来者是何人?”
朱志明来到船头,眺望,果然是冲着他们来的,距离有些远,看不清是何船只。
船越来越近,吴继嗣常年来往全州和永州,一下就认出了来者是何人,道:“殿下,那两艘船是全州巡检司的,站在船头的就是属下曾跟您提过的董旭。这两艘浅船就是从他那里买来的。”
朱志明也看出了,远处的船款式和吴继嗣买的一样,只是他们的船买来后经过改装,稍微有些不同而已,对方是官船,刷着红漆,置着木牌。
一旁的吴继嗣心中思忖,不知这董旭来此何干。
知道对方是全州巡检,不是江匪,朱志明也是放下心来。他一个堂堂大明郡王,又岂会在意一个全州巡检。
双方船只临近,朱志明看到船头站着的果然是巡检。
近看,这董旭五短身材,胖的似个球,头戴乌纱帽,穿着九品绿色官袍,补子上绘着一只海马,腰间还挂着一把刀。
船上还站着几十名士兵,一个个看着懒懒散散的,站得七倒八歪,手中拿着各式武器,长矛、鸟铳、腰刀等,一个个个打着哈欠,无精打采,
董旭脸上挂着笑容,见到吴继嗣开口大叫道:“哈哈!还真是吴兄,我就说我没看错。”
吴继嗣抱拳道:“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董兄!”
董旭指着船道:“怎么样?吴兄,我卖给你的这两艘船不错吧!”
“咳咳!”吴继嗣不想在朱志明面前和董旭谈论这些,咳了两声,使眼色示意董旭不要再多说。
董旭看的不明所以,疑惑道:“吴兄,永州不是已被杨总兵收复了吗?你这是要去哪里?”
吴继嗣见他不明白自己的意思,直言道:“我已不是永州巡检了,如今跟随永明王在身边。”
“啊?”董旭听到吴继嗣的介绍有些傻眼,这才注意到吴继嗣身边有个衣着华丽的英武青年。
董旭心道怎么突然冒出个永明王,自己还傻帽似的将自己卖官船的事当众说了出来,吓得董旭,跪在船头,磕头道:“卑职全州巡检董旭拜见永明王!”
董旭整个身子趴在地上,冷汗不住往下流,生怕朱志明会把他卖官船的事捅出去。
朱志明看董旭怕在地上,脑袋小,身子圆滚滚的,十分滑稽,像只癞蛤蟆,忍不住笑了出来,好不容易才憋了回去,道:“起来吧!”
董旭小心翼翼抬头,见朱志明并未在意他刚才的话,擦了把额头的冷汗,颤颤站了起来,道:“不知殿下这是要去哪里?有用的到卑职的,尽管吩咐。”
朱志明看看董旭两艘浅船上,士兵还是不少的,有他们的保护,路上肯定安全不少,于是说道:“本王如今正要去梧州和父王相聚。”
“卑职正好顺路,要巡视湘江,可以护送殿下一段路。”董旭讨好道。
朱志明点点道:“那真是再好不过,有董巡检在,本王会安心不少。”
董旭拍拍胸脯道:“殿下放心,在这湘江上,有卑职在,谁也休想伤到殿下。”
于是在董旭的护送下,四艘船沿着湘江乘风而行,朝着下一站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