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如丧考妣
天*天*小*说m.众人看宋应星信誓旦旦的样子也不似说谎,而且重要的是,他说的也在理,这些事情在府衙肯定有记录,做不了假。
一时之间,这群人有些不知所措,究竟还要不要待在这里成了问题,开始交头接耳。
蒋松紧皱眉头,他打心里不愿相信宋应星的话,可是宋应星已经将话说得明明白白,若是他们在这里纠缠就是胡搅蛮缠了。
“蒋兄我等不如先去一趟府衙,也好弄清真相!”林正茂见众人僵持在这里也解决不了问题,建议道。
蒋松回头望了一眼众人,明显从他们脸上看出众人更急切于去梧州府衙求证,不甘道:“好,我们走!”
转眼间,刚刚还人满为患的复旦学院,重新恢复了往日的清净。
本打算返回学院的顾炎武,却一眼瞧见了站在不远处还未走的王夫之。
顾炎武疾步上前,高兴道:“而农,你何时来的?”
王夫之与顾炎武早就相熟,他亦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好友,道:“刚到,这不就瞧了一出好戏!”
“让而农见笑了。走,咱们去里面详谈。”顾炎武邀请王夫之去复旦学院详谈。
蔡豫行近来心情颇好,这不邀请了好友孙泰,准备一同去游玩。
只是还不等他们出城,便在街道上听到有人在谈及复旦学院。
本来蔡豫行还没放在心上,可是一路走来,到处都能从人们口中得知复旦学院的消息,蔡豫行这下彻底不淡定了。
蔡豫行随手从街道上拉住一个人,才从他口中得知梧州发生的大事。
一旁的孙泰恭维道:“蔡兄,这是好事啊!这复旦学院是在玩火啊!”
蔡豫行却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才对,“那我问你,复旦学院那帮人又不傻,他们为什么要冒着得罪整个梧州学子的风险发表这篇文章?”
“我估计他们这是狗急跳墙,被蔡兄逼的没办法,才出此昏招!”孙泰分析道。
“也许吧!”
出了这么大的事,蔡豫行也没心情再去郊游,他需要找个地方静静思考一番。
蒋松一行人浩浩荡荡奔向了梧州知府衙门。
待他们到时,却见到知府衙门早已被一群密密麻麻的士子围得水泄不通。
捕快们显然没见过这么多人围知府衙门的情况,显得十分紧张,生怕这群人不理智冲进去,他们现在只盼着知府大人能早些过来。
蒋松在梧州人中还是有些威望的,纷纷给他让开了一条道路,这情形可把黄智诚羡慕死了。
蒋松来到最前面,朝一袭白衣的张子聪施礼道:“张兄,你们也是为了复旦学院发表的文章而来衙门求证吗?”
“不错!”张子聪见来人是蒋松回道,“若是不能求证这件事真伪,我等梧州学子始终心不能一心向学。”
“知府大人到!”终于在捕快千呼万唤中出来了。
梧州知府冯元凯得知大批人汇聚在衙门外,不敢耽搁,生怕闹出什么乱子,便急匆匆赶来了。
“拜见大人!”
众多士子见到知府来了,纷纷躬身行礼。
冯元凯冷哼一声道:“尔等都是有功名的人,为何在衙门重地喧哗?这成何体统?”
“大人教训的是,只是我等齐聚于此,实乃不得已为之。”蒋松知道冯元凯这是在给他们下马威,放低了姿态。
“那就由你来说说发生了何事,其余人不得说话!”冯元凯语气稍缓。
蒋松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道来。
冯元凯知晓情况后,说道:“原来如此,你们的请求本府已经知道了,然而你们这么多人聚集在府衙外,始终不妥。本府只允许五人随本府进去查阅府志,其余人都散了!”
“谢大人!”
蒋松等人也知道他们这么多人不可能全部进去,于是推举出了五名代表,其中自然有蒋松,另外黄智诚因为之前的作为也被众人选为了代表。
还有三人分别是林正茂、张子聪、董旭。
五人在小吏带领下,来到了府衙一处偏厅,冯元凯早已在此等着他们。
“大人,人已带来了。”小吏禀报道。
冯元凯挥了挥衣袖,道:“坐吧!本府已命杨知事去找府志,有了结果自会送来,你们先在此等候。”
“谢大人!”
冯元凯身为梧州的知府自然想要考校一番五人的学识。他本以为五人能被众人推为代表,学识必定不凡,结果却令他大失所望,五人徒讲文理,不知钱谷,不揣时事。
冯元凯在心里默默给几人打上了华而不实的标签,便不再理五人。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知事杨凌这才进屋禀报,“大人,关于梧州自大明开国至今中进士人数,下官已经统计出来了。”
本来有些等的烦了的五人,瞬间打起了精神。
冯元凯问道:“结果如何?你告诉他们吧!”
“回大人,梧州府志记录在册的进士共三十五人。”杨凌恭敬道。
“怎么可能!”黄智诚噔的一声站起来,大叫道。
“哼!你的意思是本官欺骗你们吗?”杨凌脸色不善道,区区一个秀才胆敢质疑他,他不生气才怪。
“啊?”
黄智诚见一身官服的杨凌脸色铁青,这才想起这里是知府衙门,惶恐道:“学生不敢!”
冯元凯挥了挥手,道:“杨知事也不必为此动气,他也是无心之失,你将府志交于他们,让他们自己看。”
“是,大人!”杨凌面色依旧不善,吩咐一旁看管府志的小吏道:“去,将府志给这五位学子瞧瞧,看看我有没有数错。”
黄智诚闻言脸色发白,他要是早知道是这个结果,他就不进来了,先是知府的问题没有答上来,现在还得罪了杨凌,真是得不偿失。
蒋松等人也不比黄智诚好多少,知事杨凌肯定没有说谎,也就是说复旦学院发表的文章是真实的,这真是糟糕的一天。
有道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五人还是仔细翻看起府志来,他们心里还希冀从中找出杨凌可能一不小心遗漏的人。
可惜,结果已经注定了,任凭他们再怎么翻腾,人数也没有增加,人还是那点儿人。
冯元凯没心情再和他们闲聊,打发他们走人,“既然你们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就去告诉外边的人吧!”
五人失魂落魄走了,没有了先前的意气风发,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的知府衙门,直到有人出声提醒他们,才清醒过来。
蒋松望着上百双眼睛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天*天*小*说
第二百四十章 暴击
天*天*小*说m.蒋松曾一直坚信自己能高中进士,他父亲蒋修也是这样告诉他的。可是今天他在府志上看到梧州已将近十五年没有出过进士,开始怀疑自己,自己真的能高中进士吗?
他已经参加过两次会试,可是都没有高中,第一次他以为自己只是欠缺经验,第二次认为是运气不佳。如今仔细想来,真是如此吗?
蒋松一语不发,没有理围绕在他身边不断询问的人群,就这么径直离开了。
一直在等待结果的士子们,面面相觑,再看其他四人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神情,就算再傻的人也明白了。
“张兄,这不是真的吧?”其中一人浑身发颤,问道。
张子聪苦涩点了点头,道:“我也不想承认,可是府志上清清楚楚记载着何人何时高中进士,确确实实三十五人。”
张子聪的这一席话犹如一颗重磅炸弹,彻底在人群中炸开了锅,本来还对此抱有希望之人,顿时如丧考妣。这意味着他们梧州也许将近十年才出一个进士,他们如何受得了。
“怎么会这样?”
这群梧州的天之骄子被这消息打击得体无完肤,不少人双眼失去了神采,浑浑噩噩走在街道上。
高中进士,进入仕途,从此走上人生巅峰,这是他们每一个人自从开始识字就梦寐以求的目标,这就是他们求学的动力。
虽然在明朝想要当官不一定非要是进士,还有举人、贡生、吏员一途,然而天长日久,朝廷渐渐把举人、贡生、吏员贬低,只重视进士。非翰林不能升任大学士,而非进士出身的人则不能担任翰林。
同样是中书舍人,同样是任职九年,同样是合格,进士出身者就能升三级,而贡生只能升一级。
进士一录取就可以候补官员,而举人要当官,就难得多了。
举人要参加三次会试,如果实在没出息,还是不能考过的话,就可以到吏部去注册,过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官员死得多了,有了空缺,这才会把这些举人翻出来,选择其中一些人去当官。这也是为什么举人一而再,再而三不第,也还在孜孜不倦考取进士的原因。
可是现在突然之间有人告诉他们,他们高中进士的机会连万分之一都没有,他们心中的信仰开始崩塌,有的人受不了这个打击,甚至当街嚎啕大哭。
蔡豫行心中的不安始终没有消除,他找了间酒楼,准备先观察一段时间再做打算。
这时“噔噔!”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楼梯中回响。
关如鸿登上二楼,左右张望,一眼就找到了蔡豫行,兴奋道:“蔡兄,好消息!”
“什么消息令关兄如此高兴?”蔡豫行没想到关如鸿回来,不过还是起身相迎道。
关如鸿自顾自倒了杯酒,道:“怎么?蔡兄今天没看大明日报吗?”
“原来关兄说的是此事。”蔡豫行举了举手中的大明日报,“我刚刚也看过了。”
“那为何我见蔡兄还是忧心忡忡?这篇文章出自复旦学院之手,他们得罪了梧州人,这下还不彻底完蛋?”关如鸿不解道。
蔡豫行回道:“这篇文章出现的太诡异,我只是担心其中有诈?”
关如鸿摆手道:“蔡兄多虑了,我刚从复旦学院回来,蒋松正带着几百号人去找复旦学院的麻烦,复旦学院这次是栽定了。”
“哦?真的!”
“我还骗蔡兄不成?”关如鸿将他这一早的所见所闻一一道来。
蔡豫行听完后,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如此看来,复旦学院真的要彻底完蛋了。
随着知府衙门前的士子散去,梧州城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复旦学院发表的文章竟然是真的。
一时间梧州不少士子感觉自己前途渺茫,三三两两聚集在酒楼借酒消愁。
岭表书院,蒋修手中正拿着一份大明日报,待他看完,随手将其扔到一边,看了一眼耷拉着脑袋的儿子蒋松,冷冷道:“哼!这点儿小事,就让你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这么多年的书,看来都让你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蒋松此时衣服褶皱,头发也未来得及束起来,完全不复之前贵公子模样,双眼无神。
蒋松听得父亲训斥,头低的更低了,“孩儿让父亲失望了!”
“你确实让为父失望透顶,若是你连这一关都过不去,我看你还是放弃科举吧!不然的话,凭你这点儿微末道行,入得朝堂,还不被别人吞的渣滓都不剩!”蒋修怒其不争。
蒋松嗫嚅道:“孩儿两次进京参加会试,均榜上无名,现在真的没有信心通过会试。”
“混账!”蒋修见蒋松还是先前一副模样,大怒,“区区两次会试算什么,你以为进士那么容易中吗?想当年你爹我也是考了五次才高中进士,你凭什么考了两次就认为自己中不了?我辈人若没有劈风斩浪的决心还读什么书?”
“父亲,可是梧州已经十几年没出过进士了,你真的认为儿子能成为那万中无一之人吗?”蒋松眼神中恢复了一丝神采。
蒋修自信满满道:“当然!你本身学识不俗,又有我这个进士出身的父亲指导,你还瞎担心什么?你现在只是八股文还欠缺些火候,假以时日,必高中进士!”
“真的?”蒋松听到父亲亲口承认,带着几分忐忑道。
蒋修波澜不惊道:“为父何时骗过你?”
“孩儿这就回去苦研八股!”蒋松得到父亲开导,决定一心投入到时文中。
待儿子走后,蒋修这才松了口气,他可是对蒋松寄满了厚望,万万没想到一篇文章会对他造成这么大的打击,好在他缓了过来。
蒋修没想到复旦学院在他眼皮子底下竟闹了这么一出幺蛾子,决定不再袖手旁观,是该做点儿什么了。
蒋修找来一名岭表书院的学生,吩咐道:“通知下去,老夫三天后要再次讲学!”
与此同时复旦学院内,宋应星等人也再商量是不是应该将第二篇稿子尽快刊登出去,不过等来的是朱由榔的口谕,“等”。
7天*天*小*说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为大明之崛起而读书
如今“梧州进士”这四个字已经成了梧州府当下最火的话题,而且以最快的速度在向四周传播。
当然人们在惊叹于梧州进士少的可怜的同时,不免对他们自己州府进士数量也产生兴趣。这些内容虽然都在各自府志中有所记载,但平时可没什么人关心。
他们这一打听不要紧,桂林府还好,毕竟是省会,出过108名进士,但是其余州府的读书人却炸开锅了,平乐府12人,浔州府6人,还有其他州府人数都少的可怜,甚至思恩府、镇安府进士人数竟然是零。这下子,整个广西热闹了。
梧州府的读书人暂时没有心情关心其他州府情况,经过三天的发酵,他们仍处于迷茫、痛苦、绝望之中,不可自拔。
既然高中进士希望渺茫,那他们又为何读书?
朱由榔见时机差不多了,命大明日报开始刊登复旦学院的最新文章。
“卖报!卖报!复旦学院再发新文章!”清脆响亮的卖报声响彻在梧州的大街小巷。
本来有些浑浑噩噩的梧州读书人,听到复旦学院又发表了新文章,睁开了睡眼朦胧的双眼。
“给我来份大明日报!”一个本来借酒消愁的梧州士子,叫住卖报小童。
卖报小童麻利递出一份大明日报,收好钱,便继续开始叫卖,不停有读书人前来购买。
这样的一幕在梧州各地上演,毕竟如今梧州没人不知复旦学院之名。甚至有的人对复旦学院恨得牙痒痒,毕竟是他们捅出的这件事,打碎了他们的进士美梦。
他们本以为这篇文章又是来嘲讽梧州士子的,然而映入他们眼帘的却是‘为大明之崛起而读书’这九个大字,不少梧州士子瞬间清醒了过来,精神也为之一震。
这九个字是何等的大气磅礴,何等的豪情壮志!这九个字犹如一针强心剂注入了他们的心脏。
他们正襟危坐,开始仔细看起这篇的文章:“昔太祖驱除鞑虏,恢复汉家天下;成祖永乐之治,威震寰宇,远迈汉唐......建奴起于白山黑水之间,日渐强大,大明流血漂橹......流寇陷京师,烈帝殉国,失半壁江山!”
这篇文章描述了大明帝国由盛转衰的过程,着重讲述了大明如今已经处于最危急的时候,更是严词斥责当今道学弥尊,科甲弥重,点者坐讲心学,以攀援声气,朴者株守课册,以求功名,直指书生空谈误国,强调学贵实效,务以实用为宗的经世致用之学。
不同人看完有不同感受,一些人认为这完全是复旦学院危言耸听罢了,然而还是有不少人深受触动。
黄智诚同样看了今天的大明日报,对此他是不屑一顾,见一旁的同窗周清正还在盯着报纸看得入神,忍不住道:“周兄,岭表书院的讲学快要开始了,我们还是赶紧过去占个好位置,我可是听说蒋山长今天可是要讲他求学的经历,对我等以后乡试必定大有裨益。”
周清正放下手中报纸,摇头道:“黄兄你自己去吧!我想要静静!”
黄智诚见周清正脸色不对,“周兄,你不会真信了这上面讲的了吧?”
周清正点了点头道:“不错,如今国难当头,功名利禄不过是浮云罢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若是他日我高中,希望周兄不要后悔今日的决定!”黄智诚听到周清正这么说,脸色十分难看,一甩衣袖便离开了。
岭表书院,昔日讲学盛景,今日没有再现。宽阔的广场上,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人到场。
蒋修见状,紧皱眉头,询问左右道:“我不是让你们通知下去,今天为师要讲学吗?为何只来了这些人?”
一旁的学生急忙回道:“老师,我们确实通知下去了,不过今天出了点儿状况?”
“嗯?”蒋修不满道:“怎么回事?”
这名学生吞吞吐吐,迟迟没有说出原因,“这......”
蒋修厉声道:“说!”
学生咬咬牙,从身后拿出一份大明日报,禀报道:“老师,这是今早大明日报刊登的复旦学院的文章?学生认为可能因此很多人才没来。”
蒋修一把夺过来,一目十行,看完后,气得他胡子都翘了起来,破口大骂,“复旦学院,你们欺人太甚!”
只要是明眼人就能看出这篇文章直指他们这些讲学之人,什么坐而论道,什么空谈误国,这是在公然挑衅他们,蒋修岂能罢休。
蒋修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好不容应静下心来,吩咐道:“先开始讲学,复旦学院的事之后再找他们算账!”
蒋修一步步走上讲台,环视四周,道:“老夫知道你们中不少人因为这几日复旦学院发表的几篇文章,十分困惑。今天借着讲学,老夫以自身经历为尔等解惑!”
接下来是蒋修的一篇心灵鸡汤,讲述他是如何从失败一步步走向成功。
四周的听众听得如痴如醉,蒋修见众人崇拜的目光,心中这才稍感安慰,“总之,你们要坚信自己会是那个高中进士之人,只有坚持才有机会!”
讲学完毕,在众人欢送声中,蒋修缓缓离开。
蒋修回到自己的房间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吩咐下人道:“去给我把蔡豫行找来!”
没多久,蔡豫行便赶了过来,一路上他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自从上次知道蒋松带人去找复旦学院麻烦,蔡豫行便放松了警惕,虽然后来他知道了那篇文章写得内容是真的,不过他听到不少人埋怨复旦学院,因此也没在意,他没想到复旦学院反手来了这么一招。
蔡豫行径直走入房间叫道:“舅舅!”
蒋修冷瞪了眼蔡豫行,冷哼道:“看看你办得事!”
蔡豫行缩了缩头,道:“我也没想到这复旦学院完全不按常理出招,不过舅舅你放心,我会想办法解决这件事的!”
“最好如此!”蒋修对于复旦学院的耐性已经到了极点,“若是你不能解决,我就找别人来办。”
蔡豫行立下保证,便急匆匆离开了书院。
第二百四十二章 开始行动
复旦学院的计划一环接一环,直到这时蔡豫行才反映过来,复旦学院的真实目的一直是招收学生,从来没有变,只不过方法太过狡诈,防不胜防。
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蔡豫行一时也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便命人将智囊孙泰找来,一起商量。
书房内,蔡豫行来回不停打转,犹如无头苍蝇,显得焦躁不安,询问孙泰道:“你可有什么主意?”
孙泰出身商贾之家,见惯了商场上的尔虞我诈,替蔡豫行出过不少点子,他听完蔡豫行的描述,稍加一思索便摸清了其中的门道。
“蔡兄,看来这复旦学院有高人啊!”孙泰感叹道,先前蔡豫行曾怀疑复旦学院这样有诈,不过那时他以为这只是复旦学院为了吸引人们出的昏招,没想到他们还有后招。
蔡豫行停住脚步,阴沉道:“我可不是请你来夸奖他们的,管他什么高人,我现在只要复旦学院和那帮人从梧州消失。”
孙泰见蔡豫行完全没了平时冷静的样子,无奈道:“蔡兄,以你的聪明,难道还没看出来复旦学院为什么能在梧州士绅的压制下声名鹊起吗?之前,复旦学院在梧州可没有多少人知道。”
蔡豫行不明白孙泰为何明知故问,皱眉道:“这点我当然知道,还不是他们在大明日报上发表了几篇文章,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引起了他们的兴趣。”
孙泰听完后,摇摇头道:“看来蔡兄还没明白,那几篇文章确实很吸引眼球,但是文章为何能够如此之快传遍梧州的大街小巷,并且人尽皆知,这才是关键。”
“还不是......”
孙泰不等蔡豫行说完,从书桌上拿起一份大明日报,摆到了蔡豫行眼前,一字一顿:“这才是关键!”
“大明日报?”蔡豫行望着眼前的大明日报不解道。
孙泰点点头,道:“不错,正是大明日报。蔡兄不妨想想若是没有这大明日报,就算那复旦学院发表再多的文章,凭你们梧州士绅的影响力,他们的文章也许都出不了他们那一亩三分地,更何谈闹得梧州人尽皆知?”
“不错!不错!你说的太对了!”蔡豫行经孙泰这么一提醒马上明白过来,兴奋道:“我这就让人将大明日报报社毁了!”
“慢着!”孙泰急忙劝阻道,“蔡兄,还是先将大明日报的底细查清楚,再动手为妙!”
蔡豫行毫不在意,摆手道:“孙兄多虑了,想也知道这大明日报和复旦学院一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不然为何总是刊登他们的文章?现在想起来,大明日报自从第一次在梧州出现,刊登的就是那宋应星的歪理邪说,说不定这大明日报就是那宋应星自己创办的。”
“蔡兄说得有理!”孙泰对于蔡豫行的分析还是比较认可,刚才那样说也只是因为他出身商贾之家,习惯了谨慎。
蔡豫行本打算立刻着手去办,走到门口,却忽然停下了,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刚才因为太过兴奋,他没来得及仔细思考,但经孙泰这一打岔,猛然明白了,准备去开门的双手放了下来,脸色重新变得铁青一片,紧攥的拳头狠狠打在门上,道:“可恶!文章早已传遍梧州,人们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就算我现在将那报社捣毁,又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因为这只是第一步而已,为接下来的动作做准备而已,真正的大招在后面!”孙泰见蔡豫行恢复了平时的冷静,细细说道。
“什么意思?”蔡豫行疑惑道。
孙泰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道:“这大明日报犹如复旦学院的嘴巴,这张嘴巴一开口,梧州百姓便能听到它说什么,只有把它弄哑,我们才好动作,到时他们想反击都反击不了。”
“你指的动作是什么意思?”蔡豫行听得不明所以。
孙泰收起手中折扇,道:“蔡兄可以利用梧州的士绅的影响力,尽情向宋应星等人泼脏水,将他们描述成一个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骗子。到时候没了这大明日报,他们再怎么辩解,又有几人会听,只能任由我们说,没人会相信这群伪君子的,众口铄金之下,他们在梧州将再无立锥之地!”
“妙!妙!不愧是孙兄,想得真是周全,双管齐下,这次我定让复旦学院那帮人狼狈滚出梧州城。”蔡豫行听完后抚手夸道。
复旦学院,宋应星此刻是喜忧参半。
他喜的是,随着大明日报的影响力扩大,前来复旦学院报名的人数逐渐增多,再不复往昔门门可罗雀的清冷。
然而,也出现了不少人批评复旦学院,指责他们教的东西误人子弟,甚至还出现了激进分子,朝复旦学院扔石子,不过被熊山等护卫驱赶走了。
宋应星望着远处被熊山等人驱赶的读书人,摇摇头,叹气道:“这又是何必呢!”
一旁的陈弘绪却觉得十分解气,豪气干云道:“宋兄何必为一群冥顽不化之辈计较,这样的人哪里都有,我们更应该往前看才对。如今前来咱们学院报名的人数已经超过二百名,这还只是开始,假以时日,也许整个梧州的读书人都会醒悟过来,经世致用之学才是正道,说不定,以后这股学风甚至会刮向整个大明!”
宋应星听得好友的话,不禁想起朱由榔当初制定的千人目标,曾经遥不可及的数字,如今却似乎触手可及,不禁感叹道:“还是永明王有办法,若没有殿下,复旦学院哪里有今日繁荣之景象!”
“永明王确实天纵之才!”陈弘绪附和道,他现在对朱由榔也是佩服的紧,这所有的一切竟然完全在朱由榔的预料之中,现在想想真是不可思议。
宋应星打起精神道:“真正的困难还在后面,梧州的那群士绅可不会就任由我们这样,他们必定会反击,大家一定不要放松警惕。”
“嗯!”
蔡豫行这边也没闲着,正紧锣密鼓准备干一场翻身仗。
7
第二百四十三章 砸
蔡豫行也许和孙泰呆的久了,他本打算亲自派人去捣毁大明日报报社,不过转念一想,这事要是传出去定会对他的名声造成影响,思虑再三还是准备让关如鸿来做这件事。
酒楼包厢内,关如鸿应邀而来,和蔡豫行推杯换盏。
几杯酒下肚,关如鸿直言道:“蔡兄,不知这次找我来所为何事?”
蔡豫行故作姿态,道:“有件小事想要麻烦关兄,当然,关兄若是觉得不便,大可当做没听过!”
“你与我又何分彼此,尽管直说便是!”关如鸿大大咧咧道,“是不是复旦学院的事?”
蔡豫行摆手道:“这件事我已有办法,关兄应该知道咱们梧州的大明日报吧?”
关如鸿翻了个白眼,道:“蔡兄这话说得多新鲜,在这梧州城谁还不知道大明日报。怎么?大明日报也得罪了蔡兄?”
蔡豫行将从孙泰的话复述给关如鸿听后,关如鸿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说这大明日报为什么总是刊登复旦的文章,原来他们是一家人。”
蔡豫行面色严肃说道:“所以,我希望关兄能够派人将大明日报的报社给我砸了,让它彻底瘫痪,为兄才好进行反击,彻底击溃他们!”
关如鸿拍着胸脯道:“小事一桩,看我的吧!今天蔡兄就会听到我的好消息!”
待关如鸿走后,蔡豫行便急匆匆赶回了家中,接下来的行动他必须要动用家族的力量才行,这需要他父亲同意。
蔡家在梧州已繁衍百年,出过两名进士、五名举人,通过几代人的奋斗,到了如今蔡家已然成了一个庞大的家族,影响力自然不容小觑。
蔡府,蔡宝德静静听完儿子的办法,叹了口气,叮嘱道:“你的办法确实不错,不过这也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若是你这次还是没有将事情办成,我们就不得不出手了。复旦学院的崛起让梧州其他家族感到了不安,他们不想再拖下去了。”
蔡豫行听完也是一惊,他明白自己的父亲之前为什么将这件事交给他来办。一来这件事可以提升他在族中的声望,二来也能让梧州其他家族看到自己的才能,有利于他的未来。但若是办砸了,显然会起到反作用。
蔡豫行大急道:“父亲,我保证这次绝对万无一失!”
蔡宝德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失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放心,你是我儿子,我会动用家族的力量尽全力帮助你!”
此时的关如鸿已经从家中挑了五个平时最能打得家丁。
关如鸿在院内昂首阔步,大声道:“本公子只有一个要求,砸,将大明日报报社给我砸的稀巴烂,听清楚没有!”
“是,公子!”五人异口同声道。
关如鸿见状这才挥手道:“去吧!”
几人刚离开,关如鸿就听到后面传来老爹的声音,“鸿儿,你又在胡闹什么?关虎、关豹他们作什么去了?”
关如鸿转身便看到了面色不善的老爹关海,连忙赔笑道:“爹,我只是派关虎他们出去办点儿小事,一会儿就回来了,绝对只是小事一桩,您就安心吧!”
关海自小宠爱他这个儿子,因此养成了他这副胡闹的性格,无奈教训道:“鸿儿,最近梧州不太平,爹有要事忙,你少给我惹些是非!”
“知道了,爹!”关如鸿赶紧乖乖保证道。
关虎、关豹等人在街道上稍微一打听,便知道了大明日报报社的位置。五人气势汹汹,直奔报社而去,街道上的行人见状纷纷避让。
没多久,关虎他们来到了一栋两层小楼前,他一抬头就望见了“大明日报”四个金光灿灿的大字。
关虎看了眼进进出出报社的人,大手一挥,恶狠狠道:“进去,给老子砸!”
报社一楼大厅,本来正忙碌的报社工作人员见到忽然闯入五个凶神恶狠的大汉,人人手中拿着棍棒,一时间怔住了。
报社的工作人员都是读书人,何曾见过如此凶狠的阵仗,手中的稿纸一张张滑落在地。
一个胆子稍大的年轻人上前呵斥道:“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想干什么?”
“滚开!”关虎一把将其推了个踉跄,大声喝道:“砸!”
“砰砰!”
关虎他们抡起手中木棒,手起棒落,一棒棒砸在书桌上,茶水飞溅,稿纸漫天飞舞,大厅一边狼藉。
报社工作人员吓傻了,挤作一团,胆小的浑身不住颤抖,牙齿打着颤。
二楼,宋应星本来正和陈思恭商量明天要发表的文章,突然听到楼下传来骚乱之声,而且越来越大,两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
二人正准备下楼去看看,一旁的熊山突然伸手拦住两人,谨慎道:“两位先生,你们待在上面,我先下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自从复旦学院出现过激进分子后,朱由榔便给宋应星等人配了护卫,以防不测,熊山正是保护宋应星之人。
关虎环视四周,看了眼已经被他们砸的稀巴烂的大厅,再无物可砸,拎起木棒指着二楼道:“去二楼!”
“是!”
关豹一马当先,“噔噔”冲上了二楼。
只是还没等关虎登上楼梯,一道影子从他眼前一闪而过,“砰”狠狠砸在地上,口吐白沫,生死不知。
关虎定睛一看,不正是刚才上楼的关豹,却在这时他听到楼梯间传来下楼的脚步声。
熊山一步步走下楼梯,神情冷酷,看了眼遍地狼藉的大厅,然后一一扫过手拿木棒的关虎等人。
关虎见到熊山虎背熊腰,比他还高,比他还壮,心中露怯,招呼剩余的三人,喝道:“一起上!”
四人抡起木棒呼啸朝着熊山砸去,熊山见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眼疾手快,伸手便抓住了一根朝他头袭来的木棒,一脚踹飞了朝他冲来的一个关府家丁。
关虎趁着熊山不注意,绕道了他身后,举起木棒,结结实实砸在了熊山背上,结果“咔嚓”一声,木棒应声而断。
熊山一把夺过手中木棒,转身便是一棒,敲在了关虎头上。
关虎只觉得眼前漆黑一片,额头似是有东西流下,然后“咚”的一声倒地不起。
冲在最后面的家丁见识不妙,拔腿就要开溜,熊山如何肯放过这群人,一步跨出,便抓住了这家伙的衣领,手一提,将其甩到了墙角。
熊山这才朝楼上,喊道:“两位先生,楼下已经安全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谣言杀人
宋应星和陈思恭下楼后见到一楼大厅凌乱不堪的场景,均是惊讶不已,异口同声问道:“发生了何事?”
报社工作人员心有余悸向两人汇报了刚才发生的事,说完还瞥了眼熊山。
“可知他们是何人?为何打砸报社?”陈思恭询问道。
熊山抬脚便踩在了关虎的右手上,这一脚踩下去,“咔嚓、咔嚓”,关虎不知断了几根手指。
“啊!”钻心的疼痛让关虎,瞬间醒了过来,忍不住嚎啕大叫。
熊山厉声道:“先生在问你话呢!谁指使你们打砸报社的?”
关虎望着熊山的眼神中透露着仇恨,也夹杂着几分恐惧,色厉内荏道:“你最好让老子离开,不然我家公子让你们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咔嚓!”
熊山见关虎这时还死鸭子嘴硬,又踩断了他一根手指,道:“我倒要看看你这十根手指都断了之后,嘴还有没有这么硬气。”
话音一落,便又要作势踩下去。
关虎虽然嘴硬,然而身体的反应却骗不了人,两条腿像筛糠似的抖起来,他再也受不了这折磨,惊恐道:“我说,我说,是关家,我们都是关家的人。”
“说清楚!”
当关虎说出关家时,宋应星两人已经猜出幕后指使了,他们见熊山还要下脚,再看一旁胆战心惊的报社工作人员。
宋应星站出来道:“熊护卫,老夫已经知道是谁在捣鬼了,你不用再审问了。”
关虎听到宋应星的话这才舒了口气,他是真怕熊山将他手指全部踩断。
熊山抬在半空的脚这才收回,拱手道:“这件事必须要殿下知晓,两位先生还是先随我回府为上。”
陈思恭对此倒是没有意见,他见报社乱成这样,已然无法正常工作,便吩咐报社工作人员,“今天报社暂时休息一天,你们都各自回去吧!”
不久后,其他护卫赶来,熊山命人将五人捆绑起来,便带着他们回了永明王府,交由朱由榔发落。
朱由榔静静听完熊山的汇报,望向宋应星两人,关心道:“两位先生没受伤吧?”
宋应星听到朱由榔这时候还惦记着两人安危,内心十分触动,道:“殿下放心,我俩有熊护卫保护,安然无恙。”
朱由榔见两人确实无事,这才放下心来,道:“这么说,一切都是关家做的?”
“回殿下,据那关虎几人交代,是那关家公子关如鸿吩咐他们去砸报社的。”熊山如实禀报道。
朱由榔没想到梧州士绅第一个报复的对象竟然是大明日报,这确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朱由榔清楚他们的报复绝不会止于此,沉思片刻,询问陈思恭道:“报社现在还能运转吗?”
大明日报乃是朱由榔的一把利剑,接下还少不了用到这把剑,他可不希望就这么报废了。
“殿下放心,他们只是砸毁了报社桌椅等,报社人员除了受些惊讶,一切安然无恙,明天报社还会照常开门,只是安全方面?”陈思恭担心还会有人前来捣乱。
朱由榔点点头道:“如此最好,至于安全问题,我会多加派些人手,这你不用担心。”
这时,宋应星开口道:“殿下,老夫担心他们耍其他手段。”
朱由榔坦然处之道:“这是肯定的,我大明的士绅若是只有这些区区手段,那么他们如何能发展到今天这地步。咱们只需按照计划进行就可,大明日报继续每天刊登文章,不要停,一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蔡府,蔡豫行已经知道大明日报被打砸,并且关门的消息。他错误地以为大明日报已经彻底废了,立刻开始着手散布宋应星等人的谣言。
不到半天时间,梧州城便开始谣言四起,到处有他们的人在四处散播谣言,茶肆、酒楼等地,随处可见。
黄智诚本来打算再劝劝周清正不要做傻事,可是一进茶楼便听到了有人在讲述宋应星的黑材料。
这下子黄智诚更加得意了,他听完旁人的叙述兴奋对周清正道:“周兄,你看看,这复旦学院都是一群什么人。他们自己都是举人、秀才出身,却大言不惭羞辱我梧州学子!”
周清正皱眉道:“他们只是告诉了我等一个事实而已,何谈羞辱?”
“你还真是冥顽不灵!”黄智诚见周清正无动于衷,高声道:“你没听说吗?那复旦学院的院长宋应星会试考了五次,五次都落榜了。他这是考不上进士,心怀不愤,也不想我梧州学子有人高中进士,这简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他这样的人都能当院长,你想那复旦学院能有什么好人?”
周清正摇摇头道:“有道是兼听则明偏信则暗,谁知道这是真是假,黄兄你偏颇了!”
“不是我偏颇,是你太过固执,他宋应星一个举人出身,凭什么能教导弟子?”黄智诚不服道。
周清正看了眼气急败坏的黄智诚,淡淡道:“巫医乐师百工之人,不耻相师。士大夫之族,曰师曰弟子云者,则群聚而笑之。问之,则曰:‘彼与彼年相若也,
道相似也。位卑则足羞,官盛则谀。’黄兄你可知这篇中所言为何意?”
黄智诚听完,脸色涨得通红,他再怎么说也是一个秀才,如何不懂。这周清正分明是借""裸侮辱他,黄智诚愤怒扯下一角衣服,道:“周清正,今天你我同窗之宜如同此衣,就此了断!”
说完,黄智诚气极败坏离去。
周清正对于黄智诚的离去丝毫不在意,正如他先前所说,道不同不相为谋。
谣言的厉害之处在便于杀人于无形,若是不让众人知道真相,那假的也会被说成真的。
梧州的读书人也没想到前几日还标榜‘为大明之崛起而读书’的宋应星等人,不过短短时间便被黑成了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有些人如周清正之辈,他们对这一切看得十分透亮,但还是有不少人受谣言影响,开始抵制复旦学院,要求宋应星等人滚出梧州。
第二百四十五章 甚嚣尘上
“听说了没,原来复旦学院那帮人都是一帮伪君子,他们自己考不上进士,便来咱们梧州打击我等决心,好让我们也无心科举。”
“我还听说这宋应星根本就是不学无术之辈。”
“什么?这是真的!”
“当然,如今梧州城都传遍了。”
“太可恶了,亏我我看过他们发表的文章还钦佩他们的志向,没想到他们竟然是这样的人!”
“咱们绝对不能放过这群人,一定要让这群人滚出梧州!”
“同去,同去!”
......
梧州大街小巷,酒楼茶馆到处都是蔡豫行安排的人,在这喜人有鼻子有眼的诱导下,迅速引起了不少读书人的愤怒,由这些人带头前去围攻复旦学院。
星辰阁,蔡豫行登高望远,俯瞰着梧州街道上的一切,看着不断汇聚的人流,面露微笑,仿佛胜利在望。
这时,孙泰手拿酒杯,从他身后走来,递给蔡豫行一杯,恭贺道:“恭喜了蔡兄,很快复旦学院就会从梧州消失。”
“哈哈!”蔡豫行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开怀大笑道:“这一切还不都是你的功劳,改日我见到大伯一定替你父亲多多美言!”
与此同时,朱由榔也收到了消息,知道这才是梧州那群士绅的反击手段,吩咐一旁侍候的小太监道:“去请宋应星和陈思恭两位先生过来!”
小太监领命后匆匆而去。
宋应星和陈思恭如今就在永明王府,没多久,两人便来到了大堂,拜道:“殿下!”
朱由榔示意两人坐下,随后让吴继嗣将梧州盛传的谣言说给两人听。
宋应星对此倒不是非常在意,陈思恭可没有宋应星这份养气功夫,气得火冒三丈,骂道:“真是一群无耻小人,竟然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污蔑宋兄,宋兄学识渊博,竟被他们说成不学无术,岂有此理!”
“老夫行得正坐得端,又何惧这流言蜚语!”宋应星淡定道。
陈思恭着急道:“那也不能任由他们向宋兄你泼脏水啊!”
“不错,陈思恭说得对,虽然谣言止于智者,然而毕竟大多数人容易受到蛊惑,任由谣言泛滥绝不可取。”朱由榔这时开口说道。
宋应星知道朱由榔心中已有了决断,询问道:“殿下的意思是?”
朱由榔注视着宋应星道:“既然这一切起源于先生,自然也该由先生终结这谣言。”
“我?”宋应星不解道。
朱由榔点点头,道:“不错,他们之所以相信谣言,是因为根本不了解先生。既然如此就让他们彻彻底底了解先生,只是这需要先生牺牲一点儿你的。”
“只要能够有利于学院,我的又算什么,只要是殿下的吩咐,我一定完全照办。”宋应星感念朱由榔的知遇之恩,毫不犹豫道。
随后,朱由榔让宋应星写了一篇自传,并且交由陈思恭,由他加紧印刷,争取尽快刊登。
前去围攻复旦学院的梧州读书人进展的并不顺利,他们大部分人都是一帮文弱书生,也就嘴上嚷嚷行,真让他们动手,又有几人有这个胆量。
挡在他们前面的是熊山等王府护卫组成的一组铜墙铁壁,虽然熊山等护卫并未经历过真正的生死之战,但是在王府校场,三天一小比,五天一大比,锻炼出来的气魄岂是一群文弱书生可比。
即使有人带头向前冲,响应者寥寥无几。一来,对面的熊山等人一看就不是善茬,二来,他们自恃身份高人一等,岂可做出如此粗鄙之事。
一方进不去,一方不退让,双方就这样僵持着。任由这群读书人如何叫嚣,复旦学院就是无一人应答。
久而久之,眼见着太阳落山,天色渐暗,不少人打起了退堂鼓,这样僵持下去,他们连复旦学院大门都进不去,先前的士气早已消磨殆尽。
“一群缩头乌龟!”
“胆小鬼!”
......
不少人骂骂咧咧离开了,他们这一走,引发了多诺米骨牌效应,任由他人劝说也无用,这一群人终究是乌合之众。
短短时间,人群散去,最后在场的还剩十几人,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望着空荡荡的广场,眼神中闪过一丝不甘,这才离去。
不用说,他们也是蔡豫行安插的人,无功而返,他们如何甘心,回去后定少不了惩罚。
蔡豫行本来正和孙泰庆祝即将到来的胜利,却得知这个众人无功而返的消息,勃然大怒,一脚踹到报信之人,骂道:“真是一群废物,连这点儿区区小事都办不好!”
“蔡兄发生了何事?发这么大火?”孙泰见状问道。
蔡豫行怒气未消,胸脯剧烈上下起伏,嘴里“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显然被气得不清,咬紧牙关,这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这帮废物,连复旦学院的大门都没进去,竟然被几十名护卫拦在了外面,几百人就这么在外边干站着,你说我能不气吗?”
孙泰觉得事情有些不寻常,问前来报信之人道:“你说的护卫是怎么回事?”
报信人战战兢兢道:“我们到时,复旦学院大门前已有大约五十个身强体壮的护卫,将大门牢牢挡住,根本进不去。”
蔡豫行气不过,怒斥道:“你们是傻子吗?你们这么多人还冲不垮区区五十个护卫!”
“他们一看就不是普通的护卫。”
孙泰皱眉道:“什么意思?”
“他们的一举一动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在是面对大明军队,不对,应该说比大明军队还厉害。”报信之人对熊山等人印象深刻。
“净找借口,还比军队厉害。”蔡豫行狠狠道:“实在不行,明天我亲自带人去。”
孙泰提醒道:“蔡兄,这复旦学院处处透着诡异,寻常书院哪里会安排这么多护卫?还有这么短的时间,一座学院拔地而起,总感觉不是寻常人能办到的。”
“呵呵!这年头有钱有什么不可能!”蔡豫行对此并未放在心上。
孙泰见蔡豫行不以为意,再三提醒道:“蔡兄,还是将这复旦学院的底细调查清楚为好?”
“哼!在这梧州就算他是龙也得给我盘着!”
第二百四十六章 反击
复旦学院事件并没有随着双方的对峙而结束,反而是有愈演愈烈的形式。
复旦学院的沉默以对,似乎让人们相信如今大街小巷流传的都是真的,这也让蔡豫行越加有嚣张。
蔡豫行听从孙泰的建议,第二天,更多版本的谣言接踵而来。
“哎!你听说了吗?”
“什么?”
“昨天复旦学院发生的流血事件呀!”
“怎么回事?”
“我听说咱们梧州不少读书人前去复旦学院,要求复旦学院那帮人滚出梧州,谁知道他们二话不说就派学院的护卫驱赶人群,造成不少人流血受伤。”
“啪!这也太猖狂了!”
“要我说......”
只是不等这些暗中散播谣言之人继续瞎编乱造下去,不和谐的声音便出现了。
“卖报,卖报!大明日报今日免费!”
卖报小童时隔一天又重新出现了梧州的大街小巷,叫嚷道。
“给我来一份大明日报。”
“也给我来一份!”
......
人们一听大明日报今日不要钱,纷纷开口。虽说一份大明日报只要两文钱,但是对于平时一些拮据的读书人来说还是舍不得花两文钱买份报纸的。
不少人因大明日报不要钱免费发放而感到十分好奇,有人因此叫住卖报小童,询问道:“小孩儿,我问你这大明日报今日为什么突然免费了?”
朱七他们这些卖报小童都提前训练过,一边分发报纸,一边回道:“回这位相公的话,昨天报社被梧州一伙儿不明暴徒打砸了个稀巴烂,因此歇业一天,这报纸上有大明日报报社的道歉声明,您可以自己看,报社为了表达歉意,特意免了今天费用。”
“哦?”
果然,不少人翻看大明日报便见到了醒目的道歉信,讲述了报纸停发原因,并且诚挚向众人道歉。
这突然出现的一幕让蔡豫行安排的人不淡定了,他们见人们都被大明日报吸引,赶紧继续讲道:“诸位,我等应该......”
“快看!大明日报又刊登了复旦学院的文章--致梧州士子书。”这时,突然有人叫喊道。
“真的?”
众人很快将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了大明日报上,毕竟复旦学院可是这些日子人们谈论的焦点。
这篇文章正是宋应星发表的声明,他先是痛斥梧州流传关于他的一切谣言,接着为示公正,澄清谣言,宋应星将自己一生的履历简单进行了介绍,并且讲述了为何最后放弃继续科举。
这一切源于他认识到八股时文,完全不是什么学问,而只是士大夫功名利禄的工具,言明他来梧州开始学院只是为了让更多的读书人能够学到真正经世致用之学,而不是将大好年华浪费在八股文上。
这是梧州读书人第一次全面去认识宋应星,知道了他一生的经历,知道了他对于科举的看法。
其间,蔡豫行安排的人不可避免的看了大明日报,他们意识到了不妙,叫嚷道:“诸位,这只是那宋应星的一面之词,我等万不可受其欺骗。”
“呵呵!这都登报了,还能有假,这宋应星再怎么说也当过亳州知府,岂会自毁名声。”终于有人还是有良知的,看不惯他这副作态,反驳道,“这位兄台,你刚才说的才是谎话连篇吧。昨天我也曾去过复旦学院,为何没有见过你口中的流血事件?”
蔡豫行安排的人顿时被问得哑口无言,额头不住冒冷汗,道:“诸位,我想起来今天还有事,先走一步。”
散布谣言的人走了,但是众人却没有散去,凡是在场的人没有人敢说二十八岁就中举的宋应星不学无术。
他们中有几人在这个年纪能高中举人,有的人这个年纪连秀才都不是。他们透过宋应星的文章,仿佛能看到一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在科举这条路上熬到了满头白发,这不得不引发他们的思考,这一切真的因为是宋应星才学不够吗?还是运气的原因?
宋应星的声明让梧州不少人恢复了理智,除了一些读书读傻了的人,大部分人起码的是非还是能分辨的。
假的终究是假的,谣言这东西一旦不被人相信,就是一堆废话而已。
蔡豫行后知后觉,还一直沉浸在幻想中,直到下人来报,他这才知道外面的情况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蔡豫行此时没有了先前的胜券在握,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来回在屋内踱步,焦躁不安道:“为什么大明日报又出现了?关如鸿不是已经派人将他们的报社捣毁了吗?他是干什么吃的?”
一旁的孙泰忍不住道:“蔡兄这么重要的事你都没有问清楚就动手了?”
蔡豫行懊悔道:“我哪里知道这么简单一件小事会让关如鸿那个蠢货办砸!”
“小事!”孙泰高声道:“蔡兄,当初我可是千叮万嘱告诉你大明日报才是关键,你怎么能这么大意!”
蔡豫行也没功夫和孙泰计较这些,急切道:“一切都是我的错,可还有办法补救?”
“砰!”
不等孙泰说话,蔡宝德推门而入,看了眼慌张的儿子,无奈摇摇头,道:“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接下来由我们亲自出手。”
蔡豫行闻言只觉得双腿打转,他不想失败,不甘道:“父亲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
蔡宝德伸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道:“能帮你做的,我都帮了,如今我们不能再让复旦学院这样嚣张下去了。”
蔡豫行犹如一只斗败的公鸡,无精打采耷拉着脑袋,道:“我知道了。”
蔡宝德不忍看儿子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安慰道:“阴谋诡计追究只是小道,当你拥有强大的实力后,就会发现这一切十分简单,也许你费劲千辛万苦的努力,别人只需动动嘴皮就能办成,唯有实力才是正道,争取早日高中进士吧!”
谣言消失了,梧州似乎陷入了平静,不过有的人则知道之前的动作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真正的暴风雨还在后面。
7
第二百四十七章 施压
明清之际是一段特殊的时期,大明一些有志之士迫切希望找到挽救帝国的方法。
他们针对明末士林学风的空疏,提倡实学,即“实习、实讲、实行、实用之学”,而贯穿这所谓实学的一个中心思想,便是这经世致用的精神。
朱由榔之所以不遗余力支持宋应星等人办学,便是希望洒下希望的种子,将这股学风刮向大明各地。虽然这样必然会导致守旧势力的反扑,但是思想只有在碰撞中才能燃起火花。
夜已深,梧州城万籁俱寂,大街上基本上已没有行人。
蔡府确是车水马龙,一辆辆马车接踵而来,一个个身着绫罗绸缎的华服老者从马车下来,进入华府。
大厅内灯火通明,已有不少人落座,这些人自然都是梧州的士绅。
蔡宝德见来人已齐,清了清嗓子,道:“既然人已到齐,废话我也不多说了,咱们开会吧!”
这时一旁的余良故作摇头,叹气道:“哎!若是一开始咱们就直接动手,哪里还有如今的麻烦?”
“哼!谁能想到这小小的复旦学院这么能折腾?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蒋修知道他是在指责蔡豫行办事不利,不过那是他的外甥,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余良来冷嘲热讽。
关海知道蒋、余两家素有恩怨,他见两人一见面就针锋相对,出面劝和道:“宋应星那帮人确实有些出乎预料,他们这是早有预谋,咱们的确疏忽了,不过现在也不晚,咱们还是直接拿出一个办法,尽快解决为好!”
“关兄说得对!”蔡豫行不好为自己儿子说话,见关海出面,赶紧回归话题道:“诸位应该都看出来了,复旦学院那帮人是来者不善,他们这么不遗余力宣传他们那套经世致用之学,这是在挖咱们梧州的根基。若是真让他们成功了,咱们梧州越来越多读书人受其影响,不学八股,进不了朝堂,那可就真不妙了。”
蒋修附和道:“此风不可长!”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傻子,都意识到了这点,余良虽然看不惯蔡宝德高高在上的样子,不过本着大局为重,道:“那大家就商量个办法吧?”
有人提议道:“我看直接派人将他们赶出梧州,眼不见为净。”
蒋修当即反对,“不行,毕竟宋应星等人都有功名在身,这事要是传扬出去,咱们梧州的脸都得丢尽。”
“那你说怎么办?”
蒋修思虑片刻,建议道:“复旦学院一定要封,宋应星一定等要走,不过这不能由我们出面,让梧州知府去做。”
余良听后,讥讽道:“你当你是巡抚大人吗?人家凭什么听你的,如今的知府可不是当初的李良弼。我可听说这个冯元凯是巡抚大人一手提拔的,他未必会给咱们面子。”
蔡豫行现在没心情和余良做意气之争,制止了要还嘴的蒋修,说道:“虽然梧州换了个知府,但是他这个知府要是想干下去,就离不开咱们的帮忙。至于咱们这位巡抚大人,他自身都难保了。
咱们先礼后兵,若是这个知府识相一切都好说,若是他不肯给咱们这个面子,那也没什么好客气的。
明天我会先派人去请他到星辰阁一叙,就说是为了恭贺他荣升知府,诸位觉得如何?”
其余人互相商量了片刻后,这才全部点头同意道:“就这么办!”
第二天,梧州知府衙门,冯元凯收到了蔡宝德送来的请柬。
冯元凯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赴宴。
他自从当上知府,越是了解梧州的这群士绅,越清楚他们的能量。他也不是迂腐之辈,他知道若是想要治理好梧州,少不了这群人的帮忙。即使他心里再怎么痛恨这群人,也不得不承认这点,这是大明地方的通病。
今天这帮人来找他,必定有所求,冯元凯心道只要不越过他的底线,可以答应他们的一些条件。
包厢内,蔡宝德满脸堆笑,举起酒杯道:“我等恭贺冯大人荣升知府!”
冯元凯一饮而尽,道:“蔡员外客气了,本府以后少不得麻烦诸位!”
蔡宝德见冯元凯似乎不是那些油盐不进的腐儒,心中也是一喜,毕竟没人想要和一位知府直接作对,即使他们不惧。
酒过三巡,蔡宝德这才开启正题,“大人,您应该听说过梧州最近闹得沸腾的复旦学院吧?”
冯元凯听到蔡宝德提起复旦学院,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他们是打算对复旦学院下手,细思之下,越发觉得有可能。
“这么大的事,本府当然知道,前些时日,梧州学子还来府衙闹过呢!”冯元凯试探道:“怎么?复旦学院得罪蔡员外了!”
“知府大人说笑了,复旦学院那帮人得罪的可不是在下,而是我梧州数万读书人。”蔡宝德大义凛然道,“大人应该知道梧州本就地处西南偏僻之地,比不得江南等文学昌盛之地,结果复旦学院还来这里宣扬他们的那套歪理,这不是要绝了我梧州读书人的仕途之路吗?所以我等一致希望大人能下令查封复旦学院,驱逐宋应星一干人等。”
冯元凯心道果然如此,他对于宋应星等人办学的理念还是非常支持的,也乐意见到梧州读书人多学些实用之学,况且复旦学院背后是永明王。
冯元凯摇头拒绝道:“这件事恐怕蔡员外要失望了,本府不过梧州一小小知府,哪里有权利查封书院。”
“冯大人是不肯了!”蔡宝德脸色一沉,语气也变得不善,他本以为冯元凯会识趣答应,没想到他却出言拒绝了,什么没权利查封书院,不过是借口而已。
冯元凯为人办事有他自己的底线,有所为有所不为,依然坚持道:“蔡员外如果这样想,本府也没办法。”
蔡宝德见冯元凯铁了心敬酒不吃吃罚酒,威胁道:“若是没有我等相助,大人这个知府恐怕当不长,我劝大人还是再思量思量,真有必要为了几个外地人得罪咱们梧州的士绅吗?”
第二百四十八章 暗流
冯元凯对于蔡宝德的威胁不屑一顾,若他是个贪图功名利禄之人,或许会被他们要挟,他大不了辞官不做。
“本府还有政务要处理,蔡员外慢慢吃吧!”冯元凯起身,一甩衣袖便离开了。
“砰!”
冯元凯走后,蔡宝德将手中酒杯重重摔在地上,酒水四溅,一脸阴沉道:“给脸不要脸!”
桌上其余人脸色也十分难看,蒋修道:“既然这冯元凯如此不识趣,那我等也无需客气了。”
“不错!”
蔡宝德望向余良,道:“余兄,此事还要劳烦你修书一封给提学大人。余大人主管广西学政,由他出面再合适不过了。”
余良见诸人皆望向他,也知道这是最妥当的办法,当即道:“此事容易,我这就去信。”
冯元凯回到府衙后,情知这群人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左思右想之下还是决定提醒朱由榔一声。毕竟在他看来朱由榔是大明难得一见的王爷,不忍这样一所学院被蔡宝德等人毁掉。
王府后花园,此时朱由榔正将耳朵轻轻贴在王氏的肚子上,一脸喜色。
一月之前,王氏被大夫诊断为喜脉,这可把朱由榔高兴坏了。朱由榔两世为人,他还是第一次当父亲,怎能不激动。
王氏见周围还有人,脸色微红,觉得不好意思,轻轻摇了摇朱由榔,害羞道:“殿下,还有人看着呢!”
朱由榔抬头瞪了一眼周围的太监、宫女,吓得他们纷纷转过身去。
“这下没有人看了吧?”朱由榔笑道。
这时,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进入后花园,禀报道:“殿下,梧州知府在外求见?”
朱由榔不满小太监这时打搅他,狠狠瞪了他一眼,这可把他吓坏了,忍不住浑身颤抖
王氏是个识大体之人,劝道:“殿下有事就去忙吧,妾身这里自有人照顾,殿下不用担心。”
朱由榔摸了摸王氏肚子,歉意道:“王妃,孤去去就来!”
书房,冯元凯见到朱由榔来了,起身行礼道:“下官参见王爷!”
朱由榔抬手道:“冯大人不必多礼,你来找本王所谓何事?”
冯元凯将今天蔡宝德等人找他之事原原本本告诉了朱由榔,提醒道:“王爷,蔡宝德等人必定不会放弃,殿下还是早做防范。”
“你认为他们还会怎么做?”朱由榔若有所思问道。
冯元凯思虑片刻后,才说道:“下官这条路他们走不通,势必会另想它法,最大可能就是让他们身在官场的势力出手?”
朱由榔见冯元凯颇有见地,继续问道:“比如呢?”
冯元凯侃侃而谈道:“广西布政使关守箴、提学余朝相,他们都有权插手这件事,但下官认为最有可能就是余朝相,他身为提学,学政之事归他管。”
朱由榔也知道这些梧州士绅的底细,听完冯元凯的分析,道:“那你说要是本王,言明复旦学院是孤在支持,他们还有这个胆子动手吗?”
“殿下万万不可!”冯元凯大惊道。
朱由榔诧异道:“为何?”
冯元凯急忙解释道:“若是让他们得知这件事,下官只怕他们会更加嚣张。殿下,您的身份太过特殊,只怕到时候,会有他们的御史言官上书参奏殿下收买人心,图谋......”
后面的话不用冯元凯说,朱由榔已经明白了,他这才意识到他身为大明藩王的一些忌讳,心中越发想要赶紧摆脱这层束缚。
只是建造一所学院,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若被有心人利用,传到皇帝耳朵,只要有人稍加挑拨,就够他吃一壶,毕竟大明皇帝历来对他们这些藩王心存警惕。
朱由榔不想在这个关头招惹是非,制造不必要的麻烦,
“冯大人可有办法教本王?”朱由榔望向冯元凯。
冯元凯思虑再三,直言道:“下官到是有个主意可以一试,不过只能顶一时之用,非长久之计。”
朱由榔来了兴趣,道:“说来听听。”
“殿下或许可以请巡抚方大人帮忙,若是方大人支持复旦学院,那任由这群人如何折腾,只要方大人在梧州一天,他们就不敢妄动。只不过方大人如今的处境也不是十分好,很可能遭到朝廷贬黜,殿下也要做好准备。”冯元凯将他的想法一一告知朱由榔。
朱由榔清楚广西巡抚确实有这个震慑力,点头道:“好,本王知道了。”
冯元凯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正准备起身告辞,忽然想起一件闹心的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朱由榔见冯元凯面露挣扎,问道:“冯知府可还有其他事?若有,直说便可。”
冯元凯这才回道:“殿下,最近桂王府的一些人在梧州诚经常惹是生非,闹得一些地方鸡犬不宁。下官本想亲自面见桂王,请桂王严加管束,奈何王爷根本不见下官,可否请殿下代为说一声。”
“哦?还有这事,你放心,本王会替你转告王兄的。”朱由榔倒是没有想到是他那三哥的事。
冯元凯走后,朱由榔叫来吴继嗣,道:“本王问你,本王那三哥身体最近如何?”
吴继嗣躬身禀报道:“回殿下,桂王还是老样子,每天借酒消愁,身子一日不一日,现在完全是靠药物强撑着。”
“这样吗?”
“殿下,要不要属下命人……”吴继嗣后面的话没说。
吴继嗣乃是朱由榔身边为数不多知道他的打算之人,也明白朱由楥是他往前一步的障碍。
朱由榔自然知道吴继嗣什么意思,他心中还有些犹豫,询问道:“你估计他还能活多久?”
“这……”吴继嗣迟疑片刻,道:“不好说。”
“哎!”朱由榔不由叹了口气,他已经受够他身上这层藩王枷锁了,做事处处受到掣肘。因此他必须抓住下次机会,若他这三哥到了那时还活着,说不得他也只能心狠手辣一回了。
“先不要动手,等孤的命令。”朱由榔严词道,他担心吴继嗣擅作主张。
吴继嗣本想暗中下手,听到朱由榔的警告,只得应道:“是!”
7
第二百四十九章 开学典礼
在余朝相来梧州之前,蔡宝德等一众梧州士绅自然不想任由复旦学院发展。
岭表书院、菉漪书院、梧山书院等一起发声,斥责复旦学院的教学理念误导梧州读书人向学之心,误人子弟,号召众人一起抵制复旦学院。
作为梧州的老牌书院,他们还是有不少死忠分子的,纷纷开口指责复旦学院。
然而,复旦学院发表的文章早已为梧州的读书人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他们中不少人渐渐开始意识到当今理学空疏不实,反而复旦学院提出的经世致用之学更加有助于国家治理。
于是,在梧州的酒楼、茶楼,到处能够看到双方辩论的热闹场景,往往争的是面红耳赤。
在一片吵吵声中,朱由榔悄无声息来到了巡抚衙门。
朱由榔时隔几个月再次见到方震孺,这才发现与之前相比,方震孺明显苍老了许多,脸色也十分差,身上毫无精气神。
朱由榔屏退左右,关心道:“方大人,为何憔悴了这么多?”
“谢殿下关心,下官只是身体不适,休养一阵便好。”方震孺声音略显疲惫,“不知殿下找下官所谓何事?”
“本王想知道方大人对复旦学院有何看法?”
方震孺虽然精神不振,不过脑子还十分清醒,夸道:“那宋应星确实是一个有大智慧之人,他推崇的经世致用之学也确实不错。”
朱由榔听到方震孺对复旦学院的评价,对于说服他又多了几分把握,“既然如此,方大人能否看在本王的面子上帮复旦学院一回?”
方震孺不解道,“据下官所知,复旦学院不过是被梧州其它书院抵制罢了,何谈需要下官帮忙?”
朱由榔缓缓道:“若是正当竞争也就罢了,怕就怕有人以权势压人。”
方震孺在梧州多时,如何不知梧州这些书院是谁在背后支持,朱由榔一说,他便明白了,只是他不明白朱由榔为何要来替复旦学院出面。
朱由榔似是看出了方震孺脸上的疑惑,直言解释道:“宋应星是本王请来梧州办学的。”
方震儒没想到朱由榔还有这样一面,为了一所学院屈尊降贵,道:“若是真有人以权压人,下官可以出面,只是殿下要有心里准备,下官如今得罪了阮大铖、马世英等人,一旦下官被免职,到时候下官恐无能为力。”
“只要给复旦学院时间,本王相信我大明多数读书人还是能分辨是非的,到时候复旦学院其势已成,方大人无需多虑。”
朱由榔得到方震儒的承诺,满意离去。
复旦学院在梧州一片争议中,迎来了难得的发展,短短时日,已招收四百余名学生,不止梧州的读书人,就连广州、桂林等地也有人前来报名,这让宋应星等人大为高兴。
梧州士绅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在他们千呼万盼中,余朝相终于抵达梧州。
“我等终于盼到大人来了!”蔡宝德等人一颗悬挂的心这才落地。
余朝相安慰众人道:“复旦学院之事,本官在桂林亦有所耳闻,此股歪风邪气绝不可长。你们放心,既然本官来了,那么他们就该走了。”
蔡宝德此时已认定复旦学院要完蛋了,建议道:“大人,再过两日就是复旦学院的开学典礼,不如那时候再查封复旦学院,岂不是更好?大人一路舟车劳顿,正好趁这两日好好休息休息,我等也好尽一份地主之谊。”
余朝相欣慰点了点头,道:“嗯,你有心了。”
这两日,余朝相在梧州士绅的热情接待下,吃喝玩乐一条路服务,吃拿卡要自然少不了。
与此同时,朱由榔也得到了消息,不过他纳闷的是这余朝相为何还至今没有动作。
朱由榔叫来吴继嗣,问道:“余朝相这两日有什么动作吗?”
“禀殿下,他这两日白天分别去了岭表书院、菉漪书院、梧山书院,晚上则是饮酒作乐,并无异常。”吴继嗣想了想,确实没发现余朝相有所动作。
朱由榔可不相信这余朝相是来梧州游山玩水的,只是不知他为何还没有朝复旦学院下手。
这时,王府小太监躬着身子,手捧请柬,进来禀报道:“殿下,这时宋先生送来一份请柬,邀请殿下参加明日的开学典礼。”
“放桌上吧!”
朱由榔拿起请柬,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明白了余朝相的打算。他们必定是准备在复旦学院的开学典礼上动手,众目睽睽之下查封复旦学院,否定复旦学院的一切,哪还有比这更好的时机。
朱由榔越想越有可能,随即命吴继嗣给方震儒也送去一份请柬。
余朝相毕竟是广西提学副使,主管学政之事。他的一举一动牵动着不少读书人的神经,他造访的书院,经人一传,定会受到追捧。
余朝相也是在变相像梧州的读书人传达一个信号,我造访的这些书院才是梧州真正教书育人之地。
还别说,真有一些人听闻过后,特地跑去这些书院打听余朝相都说过什么,这些书院的学生自然添油加醋称余朝相夸奖他们的书院有前途。
九月初五是个好日子,诸事皆宜,晴空万里,复旦学院偌大的中央广场上,聚集了五百余名学子,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静待开学典礼举行。
今天复旦学院的开学典礼将要在这里举行,而他们也将很荣幸成为复旦学院第一批学生。
宋应星站在讲台上,望着底下一张张年轻的面孔,激动不已,高声道:“老夫代表复旦学院欢迎各位的加入,复旦学院因为你们的加入将更加精彩。在这里你们将无悔于青春年华,在这里你们将学到真正的经世致用之学,在这里你们将绽放你们真正的才华!”
“啪啪啪!”
中央广场上回荡着学生热烈的掌声。
复旦学院外,余朝相一身四品官服,与一众梧州士绅杀气腾腾而来。
这次,熊山等护卫并没有加以阻拦,他们得到了朱由榔的命令,任由这群人通过了复旦学院的大门。
5
第二百五十章 针锋相对
宋应星还在继续激情演讲时,余朝相一干人等已经进入复旦学院,径直赶往中央广场,一众官差也紧随其后。
中央广场,余朝相率人赶到后,阻止了宋应星的演讲。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场面变得有些混乱。
余朝相在众人注目之下,昂首阔步走到讲台上,相目不转睛盯着宋应星,趾高气扬道:“你就是宋应星?”
宋应星躬身道:“回大人的话,正是老朽。”
余朝相点点头道:“本官广西提学副使,现在正式通知你,复旦学院从今天起被查封了,不得再招收学生。”
余朝相的声音不大,但还是被底下一些学生听到了,惊呼道:“这怎么可以?”
宋应星心知余朝相是梧州那群士绅请来的救兵,而且朱由榔已提前告知他这个消息,因此他也早有准备,丝毫没有因为这个消息而失色。
一旁准备看热闹的梧州士绅,见宋应星镇定自若,郁闷不已,他们还打算看宋应星等人大惊失色的狼狈而逃的笑话呢。他们心道,这宋应星一定是装的。
宋应星据理力争道:“复旦学院一切手续都符合大明律法,老朽不知大人为何要查封我复旦学院?”
“呵呵!合法?”余朝相面带冷色,训斥道:“尔等所教内容都是歪理邪说,误人子弟不说,还影响了广西各地学风,这么大的罪过,你竟说合法?本官身为提学,岂能容尔等在本官地界胡作非为!”
说完,余朝相转过身,面相底下五百余名学生,劈头盖脸大声喝道:“还有你们,本是我大明翘楚,缘何受其蛊惑,竟学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尔等究竟还想不想科举?想不想要功名?”
在余朝相言语呵斥之下,有些人心有动摇,毕竟眼前之人非一般人,乃是广西提学副使,负责本地区的学校、生员考核、科举考试等事务,说不忌惮是假话。
无论是复旦学院的教学理念,还是它所推崇的经世致用之学,都让他们确实深受触动。
他们固然愿意来这里就学,而且复旦学院也教授经史子集,不阻止他们个人考科举,但因为来复旦学院就学而得罪提学副使,可不是每个人都有这勇气。他们心有抱负,要想为百姓做事,势必要走科举之路。
不少人陷入了挣扎之中,想要分辩几句,又担心被余朝相记恨,敢怒不敢言。
朱由榔一直在一旁默默看着事情的发展,这种时候他不得不站出来,目光直视余朝相,不怒自威,一步步向他逼去,呵斥道:“一派胡言!亏你还是提学副使,竟能说出如此颠倒黑白之言,真给我大明丢人。
复旦学院所教所授皆是务实之学,何来乱七八糟。大明如今内忧外患,正该是他们奋斗之时,难道你要他们埋头八股,一问三不知,不知钱谷,不知兵甲,若是如此,何谈振兴大明,收复大好河山!”
“说得好!”
中央广场上响起喝彩之声。
在朱由榔步步紧逼之下,余朝相竟被呵斥地步步后退,待他听到底下传来的喝彩之声,额头鼓起青筋,被气的浑身直哆嗦,恼羞成怒道:“放肆!来人,给本官将这个以下犯上,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拿下!”
话音一落,不知从哪里冒出两个官差,手执铁链便要上前锁拿朱由榔。
不等他们接近朱由榔,自有王府护卫出手。
“砰!砰!”
眨眼间,这两个官差倒飞而出,摔了个七荤八素。
“反了!反了!你们竟敢袭击朝廷命官,抵抗官府,全部给我上,将宋应星和其同党都拿下!”余朝相看到这情景声嘶力竭命令道。
“大胆!竟敢污蔑王爷,你该当何罪?”这时站在朱由榔一旁的吴继嗣怒目圆睁,呵斥道。
“王爷?”余朝相一时间愣住了,就连和王府护卫相对峙的官差也愣住了。
“睁开你的眼睛看清楚,站在你面前的是大明永明王,你们敢动手试试?”吴继嗣的一番话将在场的官差吓得半死,纷纷跪倒在地。
一直看热闹的梧州士绅也傻眼了,怎么突然冒出个永明王。
底下的学生也十分诧异,他们万万没想到,刚刚侃侃而谈的竟是传说中的永明王。
朱由榔虽然来梧州时日尚短,然而他的一些事迹还是被人所熟知,尤其是开办作坊,吸纳流民,更是被一些人认为是大明难得一见的藩王。
余朝相虽然知道桂王一家都避难梧州,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永明王会出现在复旦学院。
余朝相不是他手下那群虾兵蟹将,刚才虽言语冒犯了朱由榔,但是在他看来并非大事,当即赔罪施礼道:“下官王爷在此,刚才多有冒犯,还望殿下赎罪。”
“不知者不罪,余提学起来吧!”朱由榔可不指望因为这件事就将余朝相吓走。
余朝相起来后,恭敬问道:“不知王爷为何会在此?”
“本王是复旦学院的学生,不在这里能在哪里?”朱由榔反问道。
余朝相听后不自觉皱了一下眉头,他总觉得朱由榔出现在这里不是巧合。
“殿下若是真想要学东西,下官建议殿下去岭表书院。今天,即使殿下在这里,这复旦学院,下官也要查封,它的出现已经影响了广西读书人向学之心,实乃毒瘤一颗。”余朝相这次是铁了心要查封复旦学院。
“孤要是不让呢?”朱由榔眼神泛着冷光,逼问道。
余朝相亦是丝毫不让,拱手回道:“还请王爷自重,大明自有法度在,若王爷执意如此,下官少不得要上书参奏殿下阻挠国事,请皇上来评评理!”
朱由榔哈哈一笑道:“孤身为大明藩王怎会阻挠国事,余大人说笑了!”
“多谢王爷体谅下官,”余朝相见朱由榔主动退让,亦是松了口气,挥手下令道:“给本官将复旦学院封了。”
不少学生本以为朱由榔出面会让余朝相有所顾忌,没想到还是无法阻止学院被查封的命运,一时倍感焦急。
与之相反,梧州士绅则是大喜,好戏终于要上场了,可是他们一瞧宋应星等人,却不见他们丝毫慌乱,心中顿生疑窦。
7
第二百五十一章 告一段落
余朝相正准备指挥手下官差查封复旦学院,这时不合时宜的声音又出现了。
“巡抚大人,到!”
方震儒的到来,亦是让众人惊讶不已。
“下官广西提学副使拜见巡抚大人!”余朝相当即跪拜道,心中却感觉到不对劲,不过是一个小小书院而已,如何能惊动的了一省之巡抚。
“本官听说你要查封这复旦学院?可有这事?”方震儒目光如炬盯着余朝相问道。
“回巡抚大人,宋应星等人弄得广西学子人心惶惶,无心科举。广西本就地处偏远,文学不昌,若是真让他们这复旦学院继续办下去,恐怕这梧州再难出进士。下官身为提学副使,自然要防止这情况发生。”余朝相不管方震儒为何而来,反正他就一口咬定是为梧州学子着想。
“真是如此吗?”
余朝相咬牙道:“确实如此。”
方震儒步步紧逼,道:“本官身在梧州怎么没有见到你说的情况,本官看到的是因复旦学院的出现,原来死气沉沉的读书氛围被其改变,学子们因争论、思辩,进而思考济国安邦之道。科举固然重要,然没有真才实学,不知钱谷,不知兵事,只通文章,就算他们考去了功名,何以胜任朝廷重担?”
余朝相见方震儒对复旦学院百般维护,哪里还看不出,他们是一伙儿,有了方震儒这个巡抚大员插手,余朝相知道自己想要查封复旦学院之事要泡汤了。
“既然巡抚大人认为不能查封复旦学院,下官这就告退!”余朝相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主动退让。
一旁的梧州士绅们有些急眼了,想要说什么,可是眼下的情况哪里有他们插嘴的份儿,只能着急干瞪眼。
出了复旦学院,这群士绅七嘴八舌,说个不停。
蔡宝德心有不甘道:“大人,咱们真就这么走了?”
“那还能怎么样?你们想让本官和巡抚作对吗?”余朝相回头瞪了众人一眼。
蔡宝德悻悻道:“大人,不是说方震儒得罪了马士英一伙人,恶了皇上,他这个巡抚当不了几天了吗?”
余朝相没好气道:“你们也知道这点,那还怂恿本官与他作对,你们难道不知道垂死挣扎的老虎更危险吗?只要方震儒一天没有被朝廷免职,他还是巡抚,就仍掌握着广西省的军政大权,本官何必要给自己添这个麻烦。”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余朝相回头望了一眼,嘴中念道:“快了!快了!几个月而已!”
“那这段时间,我们就任由复旦学院那帮人胡来?”蔡宝德小心问道。
“蠢!”余朝相斥道,“这是梧州你们的地盘,虽然他方震儒为复旦学院出头,但打铁还得自身硬!”
“大人的意思是?”蔡宝德不明白余朝相是什么意思。
余朝相怒其不争,说道:“追根到底你们和宋应星等人不过是理念不同而已,学术之争就算方震儒身为巡抚,他也不可能强求所有人去相信复旦学院的理念。
功名才是根本,人们为什么读书,还不是为了考去功名,也许现在一些人会受他们蛊惑,但是朝廷一旦举行科举考试,复旦学院就会原形毕露。
如果到时候,复旦学院无一人中举,甚至是秀才,你们认为哪个傻瓜还会乖乖信他们那一套?”
“大人高见!”蔡宝德心悦诚服道。
这一天对于刚入学的复旦学院的学生来说真是一波三折。
余朝相的到来让他们一度以为复旦学院完了,谁知道峰回路转,巡抚大人竟然为学院出头,这让一些学生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平时难得一见的大人物竟然接二连三出现,这也让他们与有荣焉。
余朝相走后,方震儒面向复旦学院的学生,鼓励道:“你们都是我大明未来的栋梁之才,既然来到这里了,就好好学习经国安邦之道,为大明之崛起而努力、奋斗。大明正值危难之时,以后少不了你们报效朝廷的机会!”
讲台底下的学生们听到巡抚大人亲自鼓舞他们,心里那个激动,五百余名学子纷纷站起来,行礼道:“我等谨听大人教诲!”
复旦学院的开学典礼在一片掌声中落幕。
“本王代复旦学院的师生谢过方大人!”朱由榔对于方震儒能仗义出头,还是十分感激的。
“王爷折煞下官了,下官当不得王爷如此大礼!”方震儒虽说看不起大明混吃等死的宗藩,但他对朱由榔还是十分敬重的。
朱由榔这段时间在梧州的所作所为方震儒都看在眼里,他也得为朱由榔写个大大的服字。
方震儒提醒朱由榔道:“下官恐怕只有几个月的巡抚可当了,殿下还是早做打算。”
“嗯!”
朱由榔虽然知道方震儒是难得的一位好官,不过事关朝廷官员的任免,他对此也是无能无力。
“若是巡抚大人真被朝廷罢免,不知有何打算?”朱由榔若有所思道。
方震儒摇摇头道:“下官暂时还未想好。”
“不知方巡抚觉得这复旦学院如何?”朱由榔手学院问道。
“确实是大明难得一见的好学校。”方震儒当然知道朱由榔指的不是复旦学院的景色。他当过御史,去过辽东,击退过流寇,深知大明如今面对的是何等艰难局势,对于宋应星等人提出的经世致用之学也是十分认可的,不然他也不会答应朱由榔为复旦学院出头。
“既然如此,若是方巡抚不幸真被朝廷罢官,不如也来这复旦学院,为我大明培养栋梁之才,如何?”朱由榔提议道。
“嗯?”方震儒没想到朱由榔会提这么一个意见,但是转念一想,这的确不是什么坏事,不过他也没一口应下,回道:“若真有那一天,下官会考虑殿下的意见的!”
复旦学院有了方震儒出面,算是告一段落,剩下的就是慢慢发展了,期间肯定免不了和梧州其他书院明争暗斗,不过这些用不着朱由榔操心了,因为朱由榔终于盼来了他念念不忘的燧发枪。
第二百五十二章 归来
一个月的时间,毕方济终于带来了朱由榔想要的人。
“奴婢参见殿下!”陈进忠时隔一个月再次见到自家主子,声音哽咽道。
朱由榔还是非常重视毕方济这趟澳门之行的,因此特意派近侍陈进忠随同毕方济一起前往,以防万一。
“此行可还顺利?”陈进忠不再这一个月,之前习惯了陈进忠在身边的朱由榔还真有些不适应。
“回殿下的话,一切顺利,奴婢还给殿下带回一件礼物。”陈进忠回道。
朱由榔笑道:“你能给孤带什么礼物?”
陈进忠朝后边的小太监挥了挥手,吩咐道:“还不拿上来!”
只见小太监弯着腰,手捧托盘,上面罩着一层红布,呈到朱由榔近前。
朱由榔掀开红布,赫然是一把装饰精致的燧发枪。
这把燧发枪仅长四十余厘米,是把短把燧发枪,明显不是一般士兵用的。枪把被黄铜片所包裹,上面刻着精美的花纹,被保养得很好。看得出来这把燧发枪是特别制造的,比起实用性,更具有观赏价值。
朱由榔朝殿外举起燧发枪,扣动扳机,燧石重重地打在火门边上,不过枪里没有火药,因此只是冒出火星,赞不绝口道:“不错!”
朱由榔又连续扣动扳机,试了几次,结果都能冒出火星。
陈进忠在一旁说道:“奴婢知道殿下一直对这燧发枪念念不忘,在澳门正好碰到,特意买来献给殿下。”
“你有心了!”朱由榔将这把燧发枪拿在手中把玩,看了一眼风尘仆仆的陈进忠,道,“这一路你也辛苦了,先下去好生歇息吧!”
“奴婢不辛苦,能为殿下办事是奴婢的荣幸!”陈进忠见朱由榔对这把燧发枪爱不释手,腆着笑脸道。
朱由榔无奈道:“行了,你愿意伺候就伺候吧!”
朱由榔将燧发枪放于一旁,命人收起来后,问道:“毕方济和他带来的人呢?”
“他们还在外面侯着呢!”陈进忠回道。
“让他们进来吧!”
毕方济和他带来的工匠在一直在大殿外,垂手而立,等候朱由榔的召见。
毕方济此次带来的五名工匠中,其中有他的好友罗伯特,另外四人虽说与他是点头之交,不过在金钱攻势之下,还是答应了。
罗伯特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虽说年纪大点儿,不过长得挺精神。
罗伯特一直对能生产出精美瓷器、华丽丝绸的大明十分向往,这才不远万里前来,准备在大明淘一桶金。
可惜,罗伯特来大明多年,混得并不如意,虽不至于穷困潦倒,但也说不上富贵。
罗伯特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就是枪炮了,可工匠在大明不吃香,至今为止还没达成富贵还乡的梦想。
在他以为就这样返回家乡之际,好友毕方济却给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大明的永明王要重金聘请会打造燧发枪、火炮的工匠,这可把他乐坏了,当即答应了下来。
罗伯特不像毕方济见识多,人脉广,足迹遍布半个大明,他自来大明后,几乎全部时间都在澳门。
这还是他头一次出入大明王府,看着眼前这金碧辉煌的大殿,一时间惊呆了。
“咕咚”
罗伯特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然后捅了捅一旁的毕方济小声问道:“大明王府都如此金碧辉煌吗?”
不等毕方济回答他的问题,大殿前值班护卫,呵斥道:“不许交头接耳!”
罗伯特听得呵斥,赶紧闭嘴,大气不敢出一声。
没多久,一个小太监从大殿出来宣他们进去。
“拜见王爷!”
在毕方济的带领下,罗伯特等人有样学样,用他们那蹩脚的大明话参拜道。
“起来吧!”朱由榔来回打量毕方济带来的五名工匠,看得出来五人有些紧张。
毕方济上前,一一给朱由榔介绍,“启禀王爷,他们五人就是我为殿下找来擅长制造枪炮的工匠。约翰、马克、布鲁擅长制作枪械,当然也包括殿下想要的燧发枪。这两位是巴顿大师和我的好友罗伯特他们则擅长制作火炮以及燧发枪。”
听完毕方济的介绍,朱由榔说道:“本王当然相信毕神父不会欺骗孤,不过他们究竟能不能胜任这份工作,还要他们的作品来说话。”
这五人的大明话显然不如毕方济,左顾右盼,似乎没有听懂朱由榔的意思。
毕方济见状,叽里咕噜和五人交谈起来,五人则不住点头。
“殿下,他们说这事应该的,他们对自己的手艺非常自信。”毕方济替五人说道。
“哈哈!”朱由榔大笑道,“好,有自信是好事。这段时间,本王会将他们先行安排在孤的王府中,为本王制造枪炮。”
当毕方济将朱由榔的话转述给五人时,罗伯特满脸不可思议,惊呼道:“我可以住在这里?”
“是的,罗伯特!”毕方济点点头道。
罗伯特激动之下,一把抱住毕方济,高兴道:“我的朋友,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就是跟你来这里!”
陈进忠还是不习惯这群蛮夷动不动就搂抱在一起的动作,他挥手吩咐一旁的小太监,“带他们五个下去安置,不准他们随意在王府走动。”
“是,公公!”小太监得到命令带着五人出了大殿。
罗伯特跟在后面,左顾右盼,对王府的一切都好奇,一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能住到如此豪华的府邸,激动不已。
大殿内,毕方济犹豫良久,还是开口问道:“在下答应王爷的已经办到了,不知王爷答应我的条件?”
人逢喜事精神爽,朱由榔笑道:“神父放心,本王可不是出尔反尔之人,之前答应的条件自然会做数。”
毕方济听到这句话,神情激动道:“谢王爷,若是没有其他事,在下就先行告退。”
朱由榔知道他是心急教会之事,也没做阻拦,只是吩咐吴继嗣,让人暗中观察教会的发展。
朱由榔让罗伯特等人休息三天,养精蓄锐。
三天之后,王府器作坊,罗伯特几人正式开始制作燧发枪。
7
第二百五十三章 匠作营
罗伯特几人的到来,还是让汪远一众工匠惊奇不已,他们一辈子没有出过梧州,更别说见到这传说中的外国人,像看什么稀奇动物将他们围做一团,不时指指点点,评头道足。
“原来佛朗机人就长这样啊!”
“听说他们是王爷从澳门花大价钱找来的。”
......
朱由榔自打算制造火器,便成立了专门的匠作营,工匠人数也一直在扩大,至今为止匠作营已有二百余人,主要制造鸟铳以及铠甲。
罗伯特有些受不了这群工匠叽叽喳喳没完,尤其听到他们称自己为佛朗机人,用他那不纯正的大明话,怒道:“够了,我是葡萄牙人,不是佛朗机人!”
佛朗机人是明朝对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的统称,明朝百姓可分不清这群长得差不多的外国人是哪个国家的。
可是这个称呼让罗伯特接受不了,明明自己是葡萄牙人,为什么总是称呼他们为佛朗机人。
罗伯特的一声怒吼引得工匠们怒目而视,有的工匠撩起袖子甚至想要教训一下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外国人。
“你们想做什么?”汪远狠狠瞪了一眼几个刺头,呵斥道:“还不去干活儿,难道又想要受军法处置吗?”
本来想要动手的工匠听得汪远提及军法,犹如霜打的茄子,鄢了下来。
如今他们在王府的待遇,与以前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可是严格的军法也让一些自由散漫的人叫苦不迭。
自从来到永明王府,他们就没出去过,虽然钱挣得多了,可是长期以往没有娱乐活动,难免想要找事儿。
朱由榔下这样的命令,也是为了王府安全着想。他现在做的可都是犯禁之事,若是传扬出去,一定会破坏他原有的计划。
汪远身为朱由榔心腹,又是匠作营的营头,他知道朱由榔找这些佛朗机人来的目的,还不是因为他们迟迟不能做出朱由榔想要的燧发枪,对此他是深感愧疚。
汪远没有摆架子,主动上前搭话,道:“我先带五位去参观一下营地,今后你们也将在这里工作。”
“有劳这位大人了。”罗伯特等人刚才见过汪远呵斥众工匠,知道他在这里地位最高,也不敢托大。
汪远带着他们来到一座占地约三百平方的作坊,介绍道:“这里是咱们专门用来钻铳管的。”
只见作坊里摆放着十台车床,工匠将铳管放在固定槽上,然后有人开始摇动木柄,铳管开始朝钻头缓慢移动,进行钻膛。
罗伯特等人还是第一次见到用车床进行钻膛,一个个瞠目结舌,上前围绕着车床不断来回看,想要弄清其原理。
他们稍加观察便明白过来,这样钻膛将更加平稳,彻底解决铳管钻偏的问题,不断称赞道:“真了不起的发明!”
说起来这车床,也是在朱由榔的启发下,以及宋应星的帮助下,才得以完成。
钻膛是个技术活,王府没有几个工匠有这手艺,就连汪远这个营头也经常将铳管钻报废,况且靠人力钻膛,效果太低,十天半月也钻不出几根。
朱由榔将他心中车床的构想跟汪远他们谈及之后,他们一致叫好,可是他们毕竟没有经过系统学习,再加上朱由榔这个半吊子,始终无法做出合格的产品。
宋应星的出现则将这个问题彻底解决,说他是本百科全书都不为过,朱由榔只是稍加提醒,他便明白了,在宋应星指导之下,车床很快被制造出来,并投入使用。
机械代替了人力,效率自然也加快了不少,如果作坊全力开工,一月钻出五百铳管不再话下。
没一会儿,朱由榔便来到了匠作营。
汪远得知之后,命手下继续带几人参观,他则去见朱由榔。
“卑职参见王爷!”
朱由榔看了眼不远处的罗伯特几人,问道:“和他们相处的如何?”
汪远想了想,还是如实回道:“刚开始营地里有些人倒是不服气,不过卑职已经教训过他们了。王爷请放心,卑职会严加管束他们的。”
朱由榔点了点头,吩咐道:“鸟铳的打造暂时停止,等罗伯特几人制造出燧发枪,你们全力打造燧发枪。”
“是!”
朱由榔想了想,还是嘱咐汪远道:“这五个人应该确实有真本事,本王已经命他们今日开始打造燧发枪,你们要在一旁好好看、好好学,争取早日将他们的手艺学到手。”
“卑职遵命!”
汪远神情一暗,愧疚道:“是卑职辜负了王爷的信任。”
朱由榔想到火药以及最早的火枪和火炮都是中国发明的,结果到了如今却被外国人领了先,也不由唏嘘。
朱由榔摇摇头,鼓励道:“这不是你的错,你无须自责,以后多听、多看、多学,燧发枪也不过是个起点罢了。我大明的工匠可不比他们差,本王相信你们以后能制造出比燧发枪还厉害的火器。”
“是!”汪远这一声充满了干劲儿。
罗伯特等人不是没见过大明的工匠作坊,脏、乱、差,这是他们的第一印象。他们没想到王府的匠作坊和之前见过的完全不一样,一切都被打理的井井有条,心道不愧是大明王府。
罗伯特五人参观完毕,这才来拜见朱由榔,“参见殿下!”
朱由榔指着汪远道:“你们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告知汪远,他会负责协助你们,孤非常期待看到你们打造出的燧发枪。”
罗伯特恭敬回道:“我等定不会让殿下失望!”
燧发枪不是一时半刻能够完成的,朱由榔在匠作营,转了一圈便离开了,只是嘱咐汪远,等他们打造出第一支燧发枪,第一时间通知他。
朱由榔出了匠作营没多久,他的小舅子王佳胤就找来了。
“姐夫,按照你的吩咐,玻璃已经全部进行了装饰,咱们的琉璃阁是不是可以开张了?”王佳胤一见到朱由榔便急切询问道。
朱由榔看了眼急躁的小舅子,笑道:“一切都准备好了?”
王佳胤拍着胸脯,保证道:“我办事,姐夫放心,就等姐夫你一声令下了。”
“那就开卖吧!”
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