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开卖
***梧州,繁华的红岭大街上又迎来一家新开的店铺。
这条大街是富人的天堂,有各种各样的街铺,他们想要的奢侈物品,甚至一些西洋玩意儿,都能在这里买到。
在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琉璃阁正式开张了。
一开始行人并没有在意这家琉璃阁,只是匆匆一瞥便离开了,毕竟红岭大街不止这里卖琉璃,对于这群富人来,琉璃不是非常稀罕的玩意儿。
直到四个伙计搬出两面一人之高的试衣镜,摆放在大门两旁,这一切都改变了。
在阳光照射下,两镜子熠熠生辉,反射出耀人的光芒,照的行人睁不开眼,根本本不用多做宣传,自然而然引得行人纷纷驻足侧目。
“这是什么?”
“天呐!这是镜子吗?”
不少人看到这么大的两面试衣镜,一个个瞠目结舌,他们中不少人家中或多或少都有块玻璃镜,不过只有巴掌大罢了,而且有的还夹杂着气泡和杂质,与眼前的玻璃镜相比,根本是云泥之别。
两面试衣镜的出现,彻底点燃了行人的热情,纷纷围在门前,争相恐后,往试衣镜前挤,就是为了一窥貌。
好在有伙计阻挡,不然他们非得把这两块试衣镜挤倒。
“我的天啊!这还是镜子吗?”最先跑到试衣镜前的一个贵公子,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惊讶不已。
贵公子名叫田羽,乃是梧州有名的富商田国富之子。他家和西洋人有不少生意往来,因此田羽对于这些西洋玩意再熟悉不过了,玻璃镜他家也有,甚至大的犹如脸盘,为此他没少和一帮好友吹嘘。
可是如今看到几乎和他一样高的玻璃镜,田羽彻底失态了,这么大的玻璃镜简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田羽心里只有一个声音,买下它,一定要买下它。
“伙计儿,这两块镜子我要了!”田羽毫不犹豫高声道,甚至连价钱都没问,他家不差钱,要是错过这个机会,天知道还能不能买到。
不少人听到田羽的话,叫嚣道:“凭什么?伙计,这两块镜子老爷我要了!”
这些人都不差钱,对于他们来,钱财易得,宝物难得,既然碰上了如何肯放过,竞相开。
这时,琉璃阁老板凌翼从屋内出来,压了压手,大声道:“诸位请听我听一句,这两面试衣镜乃是本店用来展示的非卖品。”
众人听得试衣镜竟是非卖品,脸上不满之色尽显,不等凌翼把话完,嚷嚷道:“搞什么?要多少钱?掌柜的尽管开!”
“一千两!我要了!”有人急不可耐叫价道。
“一千两你就想要买这稀世珍宝,你在做梦吧!”田羽闻言,嗤笑一声,紧接着高声道:“我出五千两!”
“嚯!”
这里的人虽不差钱,但听到田羽连眼都不眨一下就出五千两银子买一面镜子,也是发出惊叹声。
“诸位,这两面镜子真的是用来展示的,诸位若是想买镜子,尽可到店内详看!”凌翼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状况,赶紧道。
田羽见凌翼还是不松,以为他嫌价钱低,脸色也开始不善了,五千两这个价格绝对不低了,不满道:“掌柜的,你是准备狮子大张吗?我虽不差钱,但也不会任人宰割!五千两,你卖还是不卖?”
凌翼清楚眼前这群人都非富即贵,是他们琉璃阁未来的客户,笑脸相迎道:“这位公子误会了,公子若是想要这种款式的试衣镜,可以到店内仔细挑选,何必非要一件展示品呢?”
“这镜子叫试衣镜吗?”田羽还是第一次听,不过随即反映过来,急忙问道:“等等,听掌柜你话中的意思,你这里不止眼前这两面试衣镜?”
凌翼面露微笑道:“我何时过就这两面镜子,我们琉璃阁有各种款式的镜子,试衣镜不过其中之一罢了,还有女子专门用来化妆的梳妆镜等等其它种类镜子,诸位可以自己去看。”
“哗!”
凌翼的一番话,又引起人群的惊叹,听店内还有,再也顾不得外面这面镜子,竞相进入琉璃阁。
琉璃阁分上下两层,第一层摆放的都是块镜子,巴掌大到脸盆大不等。第二层则是试衣镜、梳妆镜这种大型镜子。
琉璃阁占地相当广,约三百平,一层大厅设置了专门的玻璃柜台,里面摆放着各种精巧别致的镜子,至于墙上,也挂满了各式各种的镜子,这里完是镜子的世界。
随着一个个客人进入琉璃阁,统一身着红色喜庆制服的王府侍女纷纷面带笑容,恭迎道:“欢迎光临!”
这群侍女让进来的客人眼前一亮,靓丽的面孔,悦耳的声音,无一不透露着这家琉璃阁的不凡。
朱由榔有感于王府侍女太多,人员太过浪费,想要遣散一些侍女,但是出了王府,她们又未必能在这乱世之中生存,便想到了这个办法。
王府侍女都是经过精挑细选以及严格训练的,一举一动处处透着优雅,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春桃就是这群侍女其中之一,见到有客人来她的柜台,面带微笑,道:“这位客官,不知你想要哪款镜子?”
“不知这面镜子多少钱?”这人指着一面巴掌大的镜子,问道。
春桃从柜台拿出镜子,介绍道:“这面镜子一百两,最适合女子拿在手中,您的娘子若是见到,定会喜欢的,”
在春桃的一番推销之下,客人只是稍作犹豫便买了下来。
春桃见到客人买下镜子,内心也是一喜,因为她卖出这面镜子,也就意味着她能从中得到十文钱,这是朱由榔承诺她们的。
田羽在一层大厅转了一圈,这琉璃阁的镜子,样式多,做工也精巧,但他最感兴趣的还是那种试衣镜。
田羽叫来凌翼,道:“掌柜,你的试衣镜、梳妆镜,我怎么没有看到?”
“对呀!”
“这里可没有外面那一人高的镜子?”
琉璃阁第一天开张,凌翼将事情安排好后,急忙招呼这群不差钱的主儿,道:“诸位楼上请!”
7***
第二百五十五章 大赚特赚
***琉璃阁二楼布置比起一楼的巧精致,更加大气磅礴。
东面罗列着数十面试衣镜,西面则是数十面女人用来梳洗打扮的梳妆镜。
“这么多?”
乍一看这么多大块镜子,让这帮见多识广的富商也大吃一惊。
田羽望着密密麻麻的镜子,一时竟不知什么了,他本以为如试衣镜那样大的镜子只有几面而已。他做梦都想不到,这么大的一面镜子,竟然会有如此之多。
到了如今,田羽反倒不怎么在意这试衣镜、梳妆镜了。他更在意为什么琉璃阁会有这么大的镜子,据他所知就是西洋也没有如此之大的镜子。如此一来,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琉璃阁懂得烧制玻璃镜的方法。
田羽一想至此,心脏砰砰直跳。
很快,众人纷纷找了一块各自喜欢的镜子,一个个站在镜子前面,看着镜子的自己,不时发出惊叹。镜中的自己,连每一根毛发都清晰可见,他们还没如此清楚看到过自己。
凌翼趁他们照镜子之时,慢慢介绍道:“诸位,你们眼前的试衣镜都是我琉璃阁请名匠打造而成,根据镜面大、用料不同,价格自然也不同。”
凌翼边走边,来到一面号尺寸试衣镜前,拿起上面的标签,道:“比如这款,算是最便宜的,也要一千五百两银子。其它镜子上都有这种标签,价钱都标识在上面,两千到五千不等,诸位可以自己看。”
众人只是点了点头,也没有嫌贵之类的话,如此之大的镜子确实物有所值。
没多久,不少人便选定了自己喜爱的镜子,少的有两面,多的有三五面,还有的专门为家里的女眷选了几套梳妆镜。
一个身材圆滚的富商,望着他选的五套镜子,道:“掌柜,我买了这么多镜子,你们难道不能送到我家吗?”
凌翼满脸堆笑道:“这点我琉璃阁早就想到了,凡是购买两套以上的客人,只要是家住梧州,我们都会安排专人护送。”
圆滚富商这才点头,道:“这还差不多,你们护送的时候可要心些,若是损坏了,我可不要。”
“这位客官请放心,若是中途有损坏,琉璃阁会权负责。”凌翼保证道。
随着一批人的离去,琉璃阁售卖一人之高的玻璃镜之事,瞬间被传了出去,不断吸引着梧州的达官贵人,豪门富商前来。
田羽见人走到差不多了,上前搭话道:“恭喜掌柜要发大财了!”
“这位公子笑了,在下不过一个掌柜,哪里轮到我发财。”凌翼回道。
田羽自然看得出凌翼不是这家琉璃阁的主人,他左右瞧了瞧,见四下无人,这才开道:“我想与琉璃阁做一笔大买卖,只是不知掌柜能不能做得了主?”
凌翼很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出手阔绰的年轻人,听他是大买卖,知道绝不是一点儿钱的事,心翼翼道:“不知这位公子的大买卖有多大?”
“大,很大!”田羽一字一顿道:“至少一百面镜子的买卖?”
“砰!砰!砰!”凌翼听到这个数字,只觉得心脏瞬间似要跳出来,十万两的大生意,凌翼当然做不了主。
凌翼深吸了气,神情严肃道:“这么大的买卖在下做不了主,请公子静等片刻,我就这派人去通知东主。”
“好!”田羽一应下,同时他心里更加肯定这琉璃阁掌握了玻璃的烧制之法,不然这掌柜不可能听到他要一百面镜子,连犹豫都没犹豫就答应下来。
田羽对于这琉璃阁的主人越来越感兴趣,他田家一直从事海贸走私生意,知道玻璃利润极其之大,为此没少打听镜子的烧制之法,可惜一直不得其法,只能从西洋人那里进货。
王佳胤一直待在琉璃阁后院,毕竟琉璃阁第一天开张,他须得亲自坐镇。待听到凌翼的禀报后,也是吃了一惊,他没想到第一天就有这么大的生意上门。
王佳胤吩咐凌翼道:“去将田公子请到这里来!”
“是!”
不多时,田羽便在侍女的带领下,来到了后院。
田羽倒是没想到琉璃阁东主会这么年轻,拱手施礼道:“在下梧州田羽,见过这位兄台!”
“在下王佳胤,田公子请坐!”王佳胤自我介绍道。
田羽落座后,称赞道:“真是没想到王公子年纪轻轻就能掌握这么大的家业!”
“田公子张嘴就是一百面镜子,也是不遑多让啊!”王佳胤回道。
田羽见王佳胤年纪轻轻,一番交谈下来,话却纹丝不露,直言道:“在下也不废话了,我想和琉璃阁长期合作,不知王公子意下如何?”
“怎么合作法?”王佳胤打起精神道。
“我希望贵阁能长期供货给我田家,每次至少一百面起,不知贵阁是否能供的过来?”田羽将他打算一一道来。
“哈哈!不要一百面,就是五百面,我琉璃阁也能供得起!”王佳胤自然乐得多一个田羽这样的大顾客。
接下来,田羽又与王佳胤商量了一些细节,比如进价,他是长期大量购买,价格自然不能按照市价来。
琉璃阁在梧州彻底火了,开张第一天便进账十万两之多,这让王佳胤也是激动不已。
他可是清楚这些玻璃镜是如何制造而成,相对于收入,那点儿成本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大明各地从不缺富人,富人又最重面子。他们一看你有试衣镜,还整天在我面前照来照去,瞎嘚瑟,那哪儿行,我也必须得有。
琉璃阁在梧州一日火过一日,引得达官贵人争先购买,毕竟他们不缺钱,这么好的东西,他们怎么能没有。好在作坊前期备下来大量货物,不然非得给让他们买光不可。
朱由榔看着一天天上涨的营业额,从十万到十五万,再到三十万,脸上都乐开花了,比起先前的肥皂、香皂,这才是暴利行业啊!
朱由榔这边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但桂王府,他那三哥确却是愁云惨淡!
7***
第二百二十六章 镜子引发的“惨案”
***朱由楥自从与皇位失之交臂之后,一直借酒消愁。他依旧固执的认为是朱由榔破坏了他的美梦。
若是当时他父王登基称帝,自己就是太子,现在不定已经登上那九五之尊之位,是皇上了。可惜,这一步之遥,就是天差地别。
朱由楥懒散躺在床榻上,一手提着酒壶,往嘴里咕咕灌酒,醉醺醺道:“何以解忧?”
这时,杨开喜气洋洋跑了进来,高声道:“启禀王爷,王妃让奴婢给殿下来添加一个新物事,王爷您看了,肯定喜欢!”
自打王春开始管理作坊之后,杨开便渐渐成了朱由楥身边的红人。
朱由榔睁开他那睡眼朦胧的双眼,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道:“嗯!”
“哎!”杨开低头哈腰应道,他知道朱由楥这是准了,朝屋外挥手道:“抬进来!”。
两个太监一左一右,抬着一件比二人还高的物件进了物,上面罩着一层红布。
杨开心翼翼将朱由楥搀扶起来,待朱由楥坐直,这才吩咐道:“赶紧掀开,让王爷欣赏一下这件宝物!”
太监慢慢将红布掀开,露出宝物的庐山真面目,赫然是琉璃阁的试衣镜。
朱由楥以前在桂王府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猛地看到如此之大的镜子,本有些无所谓的他,豁然起身。
朱由楥一个踉跄,险些跌倒,还高杨开眼疾手快将其扶住。
“真是好宝贝!”朱由楥在杨开搀扶下来到镜子前,望着镜中的自己道。
“王爷仪表堂堂,天纵神武,只有如此宝贝才能配得上王爷的身份。”杨开在一旁笑嘻嘻道。
朱由楥听得杨开马屁,呵呵一笑,如今的朱由楥因为长期酗酒,脸上呈现一股病态红,眼窝也开始凹陷,与以前的俊郎相比,实在差远了。
不过人总是爱听好话,朱由楥越是照镜子,越是觉得自己帅气。
“这镜子怎么来的?”朱由楥随问道。
杨开回道:“回王爷的话,梧州城最近开了一间琉璃阁,专门卖这试衣镜。这块试衣镜是永明王派人专门送到府上来的,还有永明王让奴婢转告殿下一句话。”
“什么?你谁送来的?”朱由楥一听是朱由榔送来的,本来如沐春风的脸色瞬间变得犹如寒霜。
要朱由楥现在最恨的人非属朱由榔不可,他再看镜中的自己,仿佛是朱由榔在里面嘲笑自己,气的他一拳打在了试衣镜上。
“咔嚓!咔嚓!”偌大的试衣镜碎了一地。
杨开根本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见到朱由楥右手流着血,这可把他吓坏了,急忙朝一旁同样吓傻的太监吼道:“还不快去请医正!”
“是是!”太监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杨开从怀中掏出一块丝巾替朱由楥将伤暂时包扎后,跪地道:“奴婢该死!”
朱由楥发泄过后,冷冷看了眼地上的镜子碎片,气呼呼坐在榻上,道:“孤那四弟还了什么?”
“奴婢不敢!”
朱由楥厉声喝道:“!”
“永明王老王爷才去世不久,希望王爷管束一下府中手下,以免他们败坏了桂王府在梧州的声誉!”杨开战战兢兢道,完趴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朱由楥听得这话,果然大怒,“混账,孤何时轮到他来教训?”
不知过了多久,朱由楥才冷静下来,他虽然痛恨他这个四弟,不过同样知道朱由榔不会无的放矢,若不是桂王府有人在梧州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他也不会警告自己。
朱由楥看了眼趴在地上的杨开,道:“起来吧!告诉孤,是谁打着桂王府的名号在外头惹是生非?”
杨开瞥了眼怒气未消的朱由楥,道:“奴婢只是听最近韩统领常常带领府中护卫出去办事,其它的就不清楚了。”
“嗯?”朱由楥清楚他可没有吩咐韩栋出府办什么事,皱眉道:“去把韩栋叫来!”
不多时,韩栋匆匆赶来,与杨开对视一眼,只见杨开微不可查点了点头。
韩栋放下心来,拜道:“卑职参见王爷!”
朱由楥冷哼一声,道:“孤听你打着王府的名号在梧州为非作歹,可有这事?”
“啊?”韩栋故作疑惑道:“不是王爷命令卑职捣毁那群胆敢制造假冒香皂的刁民作坊吗?”
“你在什么?本王何时下过这道命令?还有假冒香皂又是怎么回事?”朱由楥眉头皱的更紧了。
韩栋将事情从头到尾了一遍,当中自然少不了添油加醋。
朱由楥越听越气,一巴掌拍在床榻上,怒道:“这王春好大的胆子,这么大的事竟然敢瞒着孤!给孤将那奴婢捉过来,孤要亲自审问!”
“遵命!”韩栋终于等到这个机会,当即领命去捉拿王春。
作坊内,王春的日子也不好过,生产的香皂、肥皂积压的越来越多,每月的收入还在下降,这可把他愁坏了。不得已,他只能削减工人的工钱,不过也只是杯水车薪罢了,关键还是外面那些假冒伪劣产品,心里大骂韩栋办事不利。
“砰!”
只听一声巨响,房门被撞开,韩栋带人径直闯入了王春的房间。
王春正愁气没处撒呢,见韩栋竟敢不通报就闯进来,指着韩栋的鼻子,大骂道:“韩栋,你是干什么吃的!上次的事,本公公是怎么交代你的?若是办不好,你这个统领也不用当了!”
“嘿嘿!”韩栋冷笑一声,二话不,挥手道:“给我拿下!”
两名王府护卫立刻上前,掏出绳索,一左一右将王春捆绑的结结实实。
王春当时就懵了,等反应过来后,他已经被绑上了,破大骂道:“混账,韩栋你疯了?你不知道咱家是谁吗?还不把咱家松开!”
“我当然知道你是谁,抓的就是你。”韩栋颇有翻身做主人的样子,道:“带走!”
这一路上,王春都是骂骂咧咧,韩栋听得烦了,找了一块破抹布塞住了他的嘴巴。
直到王春见到韩栋押着他前往朱由楥的住处,他才意识到不妙,拼命呜呜乱叫。
7***
第二百五十七章 朱由楥之死
***朱由楥没想到王春会瞒着他这么大的事,简直肺都要气炸了。
韩栋将五花大绑的王春,推进大殿,禀报道:“王爷,王春带到!”
朱由楥一眼见到披头散发的王春,双眼似要喷出火来,气急败坏道:“好你个奴婢,枉孤这么信任你,将作坊交由你打理,发生这么大的事,你就这么糊弄孤?”
“呜呜!”王春拼命鼓嘴想要话。
“把他嘴中的布拿开!”朱由楥厌恶道。
韩栋上前一步,将布扯下。
王春已顾不得怨恨韩栋,连滚带爬,爬到朱由楥脚下,哭腔喊地道:“王爷,奴婢冤枉啊!奴婢一直在为王爷尽心尽力打理作坊,绝没有半分懈怠。作坊每月的收入,奴婢都有按时入库,王爷千万不要听信他人谗言啊!”
“咳、咳,死到临头,竟还在蒙骗孤!”朱由楥见王春死鸭子嘴硬,道:“将人带上来。”
没多久,一个遍体鳞伤的太监被两个侍卫像死狗拖了进来。
朱由榔指着太监,气极道:“看看这是谁?这奴婢已经把你的事都交代清楚了,你还不老实交代?”
王春侧头一看,正是他以前身边的太监春子。
王春不想丢掉作坊这块肥肉,他幻想着作坊的生意早晚会越来越好,到时再把亏空填上就好,因此利用他手中的权利,将管理内库的内侍换成了春子。
对于朱由楥的习性,王春了如指掌,知道他不会仔细察看内库情况。于是王春吩咐春子准备好一份假的账簿,应付平时的检查。
王春见到瘫成死狗般的春子,知道他再怎么狡辩也没用,声嘶力竭哭道:“王爷,饶命呀!奴婢真的尽心尽力打理作坊了,实在是不知道为何突然其他作坊也知道了肥皂、香皂秘方。奴婢想一定是永明王泄露出去的,他怨恨王爷夺了他的作坊,一定是这样的。”
王春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命往朱由榔身上扯。
朱由楥刚因为朱由榔送来的镜子大动肝火,这时又听到王春旧事重提,一下子气血上涌,只觉得天旋地转,似要跌倒。
王春见状,跪在地上的双膝,“噔噔”往前跪去,想要扶朱由楥。
朱由楥抬脚狠狠朝他踹去,强忍着头晕,喝道:“!如今作坊每月还能赚多少钱?”
朱由楥现在不关心秘方究竟是如何泄露的,他要知道作坊如今的真实盈利情况,要知道作坊可是王府的钱子,不容有失。要不是他那多事的弟弟服他父王放弃宗室禄米,王府何至于此。
朱由楥一念至此,头痛欲裂。
王春被朱由楥一脚踹了个七荤八素,爬在地上,忍着痛,道:“王爷千万要保重身体啊!”
“!”朱由楥仿佛要用尽身所有力气吼道。
“是、是,上个月作坊赚了四万两银子。不过王爷放心,这个月奴婢一定能给王府赚更多的银子。”王春哆嗦着嘴,战战兢兢道,生怕朱由楥一生气,将他怎么样。
“什么?才四万两银子?”
朱由楥听到这个数字是又惊又怒,牙齿咬得咯咯响,眼珠子都要滴出血来,要知道以前作坊起码能盈利十万两,这才多久,竟然少了一半之多,要是再过段时间,是不是作坊还要赔钱。
朱由楥瞪着王春,咬牙切齿道:“你很好!很好!”
只了一句话,朱由楥便觉得喉咙似有股热流要喷涌而出,“噗”,一鲜血喷到了王春脸上,仰面倒地。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将在场的众人部都吓傻了。
还是杨开最先反应过来,上前抱起朱由楥,左顾右盼,大叫道:“医正、医正呢?怎么还没来!”
韩栋也回过神,若是朱由楥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这些人的下场也好不了,大吼道:“还不去将医正照过来!”
满脸鲜血的王春,惊恐道:“王爷!王爷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来人!还不将这个害得王爷吐血的罪魁祸首给我抓起来,等候发落!”韩栋担心王妃真追究起此事,于是将这一切都怪到王春头上。
王春也不傻,一听韩栋的话,马上明白了他的险恶用心,怒道:“韩栋,你想要做什么?这件事你也脱不了关系。”
韩栋二话不,上去就是狠狠两拳,直接将王春打得嘴角不能言语。
王府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如何能瞒得了。
朱由楥的王妃李氏本来高高兴兴在梳妆镜前照镜子,将自己打扮的更美些,今晚哄朱由楥开心。可是等来的却是噩耗,朱由楥晕厥,生死不知的消息。
当时,李氏就懵了,再也顾不得梳妆打扮,急匆匆赶往朱由楥那里。
一阵手忙脚乱后,朱由楥被杨开他们抬到了床上,让医正潘见为朱由楥诊断。
李氏赶到后,见到朱由楥双眼紧闭,衣服上满是血迹,梨花带雨哭了起来。
不多时,朱由楥的母后王氏也是忧心忡忡赶了过来。
王氏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之人,慌乱一阵,便镇定下来,脸上布满寒霜,叫来杨开,厉声道:“发生了什么事?王爷好端端为何吐血?”
“王妃,这都是那王春惹得祸。”杨开跪下,哭诉道,他添油加醋将刚才发生的事情都推到了王春身上。
王氏听后,瞧了一眼杨开,眼如锋芒,道:“你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奴婢怎敢欺瞒王妃,当时韩栋统领也在场。”杨开赌咒发誓道。
王氏冷哼一声,便转身回到屋内,见到朱由楥依旧昏迷不醒,忐忑道:“潘医正,我儿怎么样了?何时能醒过来?”
潘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嘴唇发颤道:“启禀王妃,王爷恐怕恐怕不行了!”
“啊!我的儿!”王氏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先是丧夫,今又是丧子,哪还能受得了,当即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朱由楥要不行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朱由榔自然第一时间也知道了这件事,他不知道此时此刻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
7***
第二百五十八章 时光飞逝
***桂王府传出朱由楥病危的消息没多久,王府大门便升起了白灯笼,府中也传出了云板声,这也意味着朱由楥薨了。朱由楥袭承桂王之位不过短短数月,便随他父王而去。
王府对外宣称朱由楥因太过思念老桂王,伤心过度,忧郁成疾而死。至于朱由楥真正的原因,根据潘见诊断,由于长期酗酒,再加上滥用补药,情绪受到外界刺激而突然暴毙。
朱由榔得知消息后,便赶往了桂王府。
路上,朱由榔将吴继嗣单独叫到一处僻静处,盯着吴继嗣,神情凝重,询问道:“孤三哥之死,你没有做手脚吧?”
吴继嗣当即下跪道:“卑职不敢,没有殿下命令,卑职绝不敢妄自下手。”
朱由榔又审视了吴继嗣一番,慢悠悠道:“如此便好!”
朱由榔听到这个回答,不由舒了气,他虽然不待见这个三哥,但毕竟血脉相连,如今他自然而死,也许这是最好的结局。
临近桂王府,哭声越来越响亮,朱由榔在内侍带领下,见到了多日不见的三哥朱由楥,只是此时他静静躺在床榻之上,再也不能言语。
朱由楥死了,但是葬礼不能没有人主持,朱由楥没有子嗣,一切事宜自然由朱由榔这个弟弟主持。
朱由楥死后,桂王一脉只余朱由榔这一个合法继承人,上报弘光朝廷后,旨意很快也下来,朱由榔正式成为大明桂王。
朱由榔继任桂王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自然是整顿王府。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句话放到王府同样适用。
王春作为导致朱由楥死亡的直接“凶手”,一定不能放过,朱由榔直接下令将其杖毙。
至于朱由楥原来的亲信们,包括杨开、韩栋等人,朱由榔直接将他们都打发到朱由楥的陵园,替其守墓。
生产香皂、肥皂的作坊因为王春的缘故,朱由榔先前定制的规矩,早就被他破坏殆尽,每天的训练也被王春废除,随着朱由榔继位,这一切自然恢复原状。
虽作坊的盈利在下降,但是比起挣钱,朱由榔更希望这些作坊能成为他未来的一个兵员地。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但是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燧发枪已经被罗伯特等人制造成功,这对于朱由榔来又是一个大好消息,火绳枪也逐渐被燧发枪所替代。
又是一年年关将近时,转眼间便是弘光元年,朱由榔站在大殿外遥望北方。
1644年,对于大明来是个多灾多难的一年。
甲申国难,大明崇祯皇帝吊死煤山,壮烈殉国,他兑现了大明“天子守国门,郡王死社稷”的诺言。
大明北方局势更是风云变幻,十月初,清摄政王多尔衮携六岁孩童皇帝顺治,正式迁都北京,开始入主大明之路。
清军四处出击,抢夺地盘,李自成一路狼狈逃回西安,苟延残喘。
十二月,清朝以阿济格为首的西路清军在潼关大败李自成,李自成丢失根据地,被迫经襄阳逃入湖北。
弘光朝廷妄想偏安江南,在清朝攻伐李自成时,裹足不前,丝毫没有进去之心。
这一年,朱由榔从本无一物大明宗藩,到如今有了不的家业,正式成为大明亲王。
在这片月明星稀少的黑夜中,朱由榔的目光好似能跨过千里之远。
他看到江南上至皇帝,下到百官,再到士绅,依旧沉迷于温柔乡之中,沉浸女色,忙于党争,搜刮民脂民膏。
他看到北方遍地狼烟,尸横遍野,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惨烈景象。
甚至他能想象到几个月后更加惨无人道,泯灭人性的暴行,扬州十日,八十余万军民被杀,尸骨相枕头,凌乱伏于四野嘉定三屠,血流成渠
数不尽的大明冤魂,将惨死于敌人的屠刀之下,每念至此,朱由榔心如刀绞。
可惜,如今的他为此做不了什么。
朱由榔曾经不止一次想过高举义旗,甚至学成祖永乐皇帝以清君侧的名义杀到南京,夺取皇位。
但最终都被他的理智压制住了,他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成功的几率太了,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现在的大明不是二百多年前,他也不是永乐皇帝,身边文臣猛将如云,在朝廷威望甚重。他不过一个光杆司令而已,加上身边的亲信,顶多也就三五人,亲兵数量如今也就两千之数。
朱由榔敢打赌,他若是打出旗号,公然起事,上到朝廷官吏,下到百姓,江南各地绝无响应之人。
如今大明内忧外患,满清虎视眈眈,李自成、张献忠等流寇依旧在肆虐。朱由榔若起事在这些人眼中,就是为了一己之私,挑起大明内斗,是大明的罪人,包括大明那些有识之士,也绝不会认同。
朱由榔总不能站出来,我是未来人,我知道要发生的一切,让我当皇帝,帮大明度过这个难关吧!
朱由榔面对的将是千夫所指,更糟糕的是,可能大明其他藩王,也有样学样,纷纷自立,大明彻底四分五裂。
朱由榔也想过占领梧州这个重镇,以其为根基,慢慢发展。可是若真如此,他将面对朝廷无数大军的围攻。
即使朱由榔能战胜一次又一次,但这内斗无疑会更加消耗大明实力,根本不得人心。
“哎!”
朱由榔面对着两难抉择,再次无奈摇摇头,叹了气。
这时,朱由榔妻子王氏不知何时站在了朱由榔身后,轻轻为他披上一件鹅毛大氅,关心道:“殿下,当心身子,不要着了凉!”
朱由榔扭头见妻子王氏挺着大肚子,一脸关心的模样,将其搂到怀中,笑道:“爱妃才要心身子,如今你怀着身孕,可是重点保护对象,受不了半点寒气。”
王氏听朱由榔提起孩子,伸手抚摸肚子,一脸幸福道:“真希望这个孩子快点到来!”
朱由榔闻言将妻子搂的更紧了,喃喃自语道:“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平安降临的,我还会给他一个太平盛世!”
7***
第二百五十九章 终将到来
***半年的时光转瞬即逝,这半年,琉璃阁生意越发兴隆,挣钱的速度也逐渐趋于正常,没有刚开始的火爆,不过得益于田羽以及后来加入的几家,他们的大宗订单,让琉璃阁每月的收入保持在五六十万两。
期间,不是没有人眼红琉璃阁的生意,不过当他们得知琉璃阁是桂王府的产业后,不得不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
弘光元年五月十六日,广西桂王府校场上,尘土飞扬,杀声震天。
朱由榔站在检阅台上,静静看着自己一手打造的军队。
两千余名王府护卫装备的是匠作营打造的盔甲和武器,装备不可谓不精良,这是他立足于大明的本钱,这笔钱朱由榔花的一点儿也不心疼。
正当朱由榔兴致勃勃观看演武时,陈进忠匆匆跑来,在朱由榔耳边低语道:“殿下,吴继嗣有重要事情禀告。”
朱由榔点点头,扭头吩咐一旁的刘毅道:“继续操练,不要停!”
“是!”
朱由榔来到书房时,吴继嗣已经在等着他了。
吴继嗣立刻上前禀报道:“殿下,卑职刚刚收到南京城密探传来的最新消息,鞑子于十五日攻占南京,皇上不知所踪。”
完,吴继嗣脸上仍难以掩饰震惊之色。
朱由榔对此早有预料,他等的就是这一刻,吩咐道:“将这则消息立刻发给陈思恭,命他即刻开始印刷,孤要凡是有大明日报的州府百姓,部知道这个消息。”
“遵命!”
吴继嗣身为最早跟随朱由榔之人,朱由榔的图谋,他自然清楚,从皇上下落不明,他就知道朱由榔要等的机会来了。
陈思恭接到吴继嗣送来的消息,一脸震惊,双眼似乎要鼓出来,瞪着吴继嗣,不可置信道:“这是真的?”
吴继嗣点点头,道:“嗯,王爷吩咐,立刻开始印刷大明日报,这则消息必须以最短时间传出去。”
陈思恭一个趔趄,跌靠在书桌,死死盯着手中的密报,他怎么也没想到不过短短一年时间,大明两京竟然部失陷。
“我知道了,这就吩咐下去。”陈思恭过了片刻,这才失魂落魄道。
纵然陈思恭再不愿相信这件事,但他也知道这事不会有假,大明日报成立以来,刊登的消息部来源于吴继嗣,从无一差错,况且这么大的消息,也没人敢撒谎。
临近黄昏,梧州城响起了卖报童的声音。
不少人见状都显得十分诧异,因为今日的大明日报早已卖过。不过当他们听到卖报童喊得话后,一个个如被施了定身法,当场呆若木鸡。
“卖报!卖报!最新消息,南京失陷!”
半晌,终于有人回过神,疯了似的跑向卖报童,双手犹如铁箍牢牢握住其肩膀,双眼充血,吼道:“你刚刚什么?”
“南京失陷,皇上下落不明!”卖报童拼命扭动身体,挣扎道。
这时,更多的人围了上来,这个消息太过劲爆,太过不可思议,卖报童挎包里的大明日报瞬间被抢购一空。
就连不识字的百姓也停下了手中活计,呆呆望着那些手拿报纸的人,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他们一个个快速浏览着大明日报,“南京失陷”四个大字是那样刺眼,下面则详细介绍了南京城是如何失陷的。
当他们看到弘光皇帝连鞑子的影子都没看到,竟然丢下南京城独自逃跑而走,更是悲愤欲绝。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鞑子竟然没有费一兵一卒就占领了南京城,那可是大明都城啊!
“痛煞我也!”有人看完文章,垂头顿足大哭道。
有人气得将大明日报摔在地上,破大骂道:“昏君!”
“懦夫!胆鬼!”
弘光出逃,保国公朱国弼,隆平候张拱日、大学士王铎、礼部尚书钱谦益等三十余名高官显贵大开南京城门,迎鞑虏入南京城的消息,不到半个时辰已是满城皆知。
大明日报早已深入人心,没有人怀疑其真实性,他们上骂皇帝、下骂朝廷大臣。同时不少百姓内心却更加不安,鞑子明显是要彻底征服大明,即使他们身在梧州也不能幸免,鞑子的残暴,可是人所共知。
与此同时,身在巡抚衙门的新任广西巡抚瞿式耜也得知了这个消息。
瞿式耜震惊于南京失陷的消息,他离开南京城仅仅几个月而已,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而且上面还有关于他恩师钱谦益降清的消息,这让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瞿式耜至今仍能记得他离京时,拜会钱谦益时,他叮嘱自己如今大明国事艰难,身为一方巡抚更要上报朝廷,下抚黎民。
可如今大明日报上详细介绍了钱谦益是如何贪生怕死的事迹,他的爱妾柳如是曾劝其与她一同殉国,然而钱谦益沉思无语,最后走下水池试了一下水,竟:“水太冷,不能下”。
瞿式耜不相信恩师会这样的人,况且这只是大明日报传出的消息,真伪难辨,关乎一国之大事,怎可轻信。
瞿式耜很快冷静下来,命令一旁的赞画王栋道:“去将巡按郑大人请过来,本抚有重要的事与他相商。”
“卑职这就去!”王栋应声道。
只是,王栋刚出巡抚衙门,便遇到了急匆匆赶来的广西巡按郑察。
郑察不等王栋开,急促道:“巡抚大人可在?”
“大人请随我来,抚台正在后衙等着大人呢!”王栋情知必是巡按大人也知道了大明日报上刊登的消息,不敢耽误。
郑察摆手,催促道:“快!快领本官去!”
两人几乎是一路跑着,前往后衙。
“抚台,大事不好了!”郑察一见到瞿式耜,满脸焦急道。
瞿式耜倒是恢复了以往的镇定,见郑察惊魂不定,喝道:“冷静!大明日报上刊登的消息,本官已经知晓。”
“嗯?”郑察一听就炸毛了,高声道:“南京失陷,大人身为广西巡抚怎能视若无睹?”
瞿式耜瞥了眼郑察,厉声道:“本抚问你,军国大事又非儿戏,你我岂能凭区区一份大明日报就能轻信?”
7***
第二百六十章 乱象初生
***大明日报毕竟不是邸报,瞿式耜无法完信任其刊登的内容,不过他内心还是有几分动摇的。
瞿式耜想了想,吩咐赞画王栋,“速去给本抚将大明日报的负责人找来。”
“卑职这就去!”
王栋走后,郑察皱眉道:“抚台,俗话空穴不来风,这么大的事可不是一个大明日报能够编排出来的,南京恐怕”
“本抚也知道,待你我问过那大明日报的负责人,再做打算。”瞿式耜起身,走到堂外,凝望着南京方向。
郑察也不再言语。
没用多久,王栋便带着陈思恭回来复命。
“下官拜见两位大人!”陈思恭跪拜道。
“嗯?”瞿式耜听到陈思恭的称呼,诧异道:“你是何人?在哪里任职?”
陈思恭没有隐瞒,如实道:“下官陈思恭,现为桂王府长史。”
瞿式耜眉头皱的更深了,他明明让王栋将大明日报的负责人带来问话,这陈思恭所谓何来,望向一旁的王栋。
陈思恭看出瞿式耜的疑惑,继续道:“大明日报是桂王府产业,也由下官负责。”
“什么!”瞿式耜惊呼道,他没想到风靡梧州的大明日报竟然会是桂王府的产业。
半晌过后,瞿式耜目光如炬盯着陈思恭,神情严肃道:“本抚问你,大明日报上刊登的南京失陷的消息,究竟是真是假?”
“回大人的话,消息自然千真万确,这是桂王亲自确认后,大明日报才刊登的。”陈思恭老老实实回道。
这件事牵扯到桂王,瞿式耜心底本来还有一丝的侥幸,也彻底没有了。
陈思恭既然大大方方承认他的身份,还亲自来巡抚衙门,这就明他肯定得到了朱由榔的首肯。
瞿式耜不禁老泪横流,他为他的老师钱谦益降清而感到耻辱,更为南京城的失陷而哭。
一旁的郑察急不可耐道:“大明日报上皇上不知所踪,究竟是怎么回事?皇上如今在何处?”
既然证实了这则消息无误,郑察现在更关心的是弘光皇帝的下落。
陈思恭摇摇头道:“下官得到的消息就是皇上在五月初十便撇下百官,独自逃出了南京城,下落不明。”
瞿式耜缓过来后,问道:“南京到梧州何止千里之远,你们是如何这么快得到消息的?”
“大明日报为了得知江南最新消息,特意训练了一批信鸽,因此才能这么快得知消息。”陈思恭回答道。
“这样吗?”瞿式耜不再犹豫,斩钉截铁道:“本抚需要借你们的信鸽一用!”
陈思恭点头道:“大人若想用,尽管用就是,下官这就命人去替大人准备。”
“你去吧!”
陈思恭离开后,郑察不解道:“大人为何要借用桂王府的信鸽?”
“本抚要派人八百里加急赶往南京,打探消息,到时用桂王府的信鸽再将消息传递回来。”瞿式耜解释道。
“大人还是信不过大明日报?”
瞿式耜意味深长道:“不是信不过,毕竟这么大的事,朝廷却没有一点儿风声传过来,我们所有知道的一切都是通过大明日报得知,还是谨慎些为好。”
郑察心试探道:“抚台是否想过,万一、万一皇上不幸罹难,我等给如何做?”
瞿式耜本想呵斥郑察一番,不过最终只是叹了气,摆摆手道:“还没影的事,不要妄自揣测!”
实话,瞿式耜对于当今皇上继承大统以来的所作所为也是十分失望,不过有些话终究是不能出的。
他脑中现在还想着大明日报是桂王府产业之事,他在梧州也没少看过大明日报,甚至,也养成了每天读报的习惯。
以前瞿式耜并没有将大明日报放在心上,可是发生了这么大事,细思之下,他好像抓住了什么,却又一闪而逝。
虽然桂王一家是因避难才来到梧州,可是就他这两个月的观察来看,桂王府在梧州的名声非常好,兴办作坊,安置流民,乐善好施,完是大明宗室的典范。
瞿式耜想不明白桂王为何要开一家报社,目的何在,是为了赚钱吗?可据他所知大明日报一份才两文钱,根本赚不了多少才对。
这一天,对于梧州所有人来注定是个不平静的一天。
南京失陷的消息如春雷炸响,给大明百姓敲响了警钟,不过一些有野心的家伙却看到了机会,蠢蠢欲动。
浔梧总兵李明忠府邸,大厅内,李明忠身穿一品武官盘领常服,端坐在太师椅之上,左右两旁都是他的亲信,参将刘超、游击将军霍锋一干人等。
李明忠虽然不怎么看大明日报,不过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还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尤其是那句皇上不知所踪,更是让李明忠浮想联翩。
李明忠如今已是总兵,想要再升官几乎不可能了。他也曾羡慕过江北四镇的黄得功、高杰、刘良佐、刘泽清四人,他们不过是拥立朱由菘登基称帝,寸功未立便可以封爵。
不过,如今大明日报上的消息让他看到了希望,在李明忠看来朱由菘被俘或被杀的概率很大,到时皇位必定空悬,而最有资格继承大明皇位的自然是身在梧州的桂王。
李明忠手握重兵,又是负责梧州的城防,朱由榔想要登基称帝,必然要拉拢于他,封侯,封伯,乃至封国公都将不再是梦想,他都已经迫不及待了。
李明忠环视两边见人已到齐,神情凝重道:“诸位可能都已经知道南京失陷鞑子之手,皇上不知所踪的消息。然我大明不能一日无主,桂王贤明,本镇以为能担此大任。”
刘超认为李明忠有些太操之过急,站出来劝道:“兵主,属下以为还是再等等为好,皇上毕竟只是下落不明,要是万一皇上逃得一劫,到时候兵主该如何自处?”
其余诸人见刘超打头,也纷纷附和,他们不是不同意李明忠拥护桂王登基称帝,只是毕竟朱由菘现在只是下落不明,李明忠确实太过着急了。
李明忠见到他的亲信都不赞成,内心有些不悦,不过正因为刘超的反对,也让李明忠认识到自己刚刚被名利迷昏了眼,昏了头,不由摇摇头,道:“嗯,那就再等等吧!”
7***
第二百六十一章 伊始
***大明日报的出现让远离朝廷中心的百姓能够以最快速度知道南京城发生的事。
弘光皇帝不战而逃让众人深以为耻,尤其是对于人来,更是如此,毕竟一年之前大明崇祯皇帝壮烈殉国。同样贵为大明皇帝,一个殉国,一个逃跑,两者一相比,高下立判。
虽大明百姓打心底万分鄙视朱由菘丢下百官和百姓独自逃跑的行为,不过朱由菘的下落仍旧是他们关心的重点,每天都在翘首以盼,希望从大明日报上得知零星半点的消息,可惜大明日报之后再也没有报道。
期间梧州也流传出过一些道消息,有的皇帝已经被鞑子抓住了,有的是皇帝逃到浙江了,有的皇帝死了,出现了多个版本,不过人们还是更相信大明日报。
酒楼、茶馆天天聚集着不少人,有摇头叹气的,有破大骂的,眼看着大明岌岌可危,他们此时哪里还有心情学习。
薛泽宇看着周围吵吵不休的人群,不禁摇了摇头,感叹道:“真没想到大明局势会败坏到如今的地步!”
一直坐于对面的刘进叹气道:“谁能想到朝廷军队如此不堪,纵有长江天险,也拦不住建奴军队的铁骑。”
“人心都散了,拿什么拦?上到皇帝,下到朝廷百官,都是一帮软骨头!看看南京那些身居高位之人,鞑子来了,他们的膝软于棉,面厚于铁。大明二百七十余年竟养出了这样一群狼心狗肺,不知廉耻之辈!”薛泽宇咬牙切齿道。
刘进心朝四周望了望,悄声道:“薛兄,你皇上如今到底能在何处?会不会真的被鞑子抓了?”
薛泽宇义愤填膺道:“抓了也好,自古亡国之君,无过我们这位皇上,汉献之孱弱,刘禅之痴,杨广之荒淫,合并而成一人。有此皇帝,才是我大明的不幸。”
“薛兄慎言!”刘进闻言大惊失色。
薛泽宇不在乎道:“我的可有错?大明半壁江山仍在,而且都是富庶之地,身为皇帝,不图谋驱除鞑虏,恢复大明江山,反而宠信马士英、阮大铖之辈,一年之内横征暴敛,酗酒宣淫,诸凡亡国之事,集齐大成。”
“薛兄的固然不错,然而朝廷党争不断,武将嚣张跋扈,拥兵自重,也是不争的事实,也不能将过错都怪罪于皇帝。”刘进认为薛泽宇太过偏激。
薛泽宇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气呼呼道:“虽不是部责任,但身为大明的皇帝,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若是一代明君,岂会任由朝政糜烂,贪官污吏横行,而毫无作为。”
刘进不想再与薛泽宇争辩下去,他今天约薛泽宇前来,还有别的事相商。刘进换了个位置,更靠近薛泽宇,声道:“薛兄,你觉得桂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薛泽宇与朱由榔有过几面之缘,不假思索道:“你在桂王府教书,应给比我更清楚才对。虽然我和桂王接触不多,但也能看出桂王见识不凡,胸有沟壑,是我大明不可多见的王爷。你为何有此一问?”
“我的是其他方面?”刘进急道。
薛泽宇皱眉不解道:“其他方面?何意?”
刘进心谨慎道:“比如野心?”
“为什么这么?”薛泽宇放下手中酒杯,一眨不眨盯着刘进道。
刘进深吸了气道:“你应该知道我在桂王府教书,可是你知道我教的是什么人吗?”
“什么人?”薛泽宇还真没听刘进提起过。
“都是王府护卫,据我观察还不是一般的王府护卫,薛兄可觉得有何不妥?”刘进回道。
“哦?”
薛泽宇对此确实感到诧异,教护卫识字在大明可是稀罕事,看起来更像是培养军事人才。
刘进继续道:“还不止,我在桂王府经常能听到校场上喊杀之声,应该是王府护卫在进行训练,从未有过间歇,而且大明日报也是桂王的产业。”
薛泽宇听完,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桂王图谋”
后面的话,薛泽宇没完,不过刘进听懂了,他点点头,道:“我觉得很有可能。”
薛泽宇疑惑道:“你进桂王府这么长时间,应该早就知道了,为什么现在才怀疑?”
刘进苦笑一声道:“一年之前谁能想到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当时我以为桂王只是为了保证王府安,没有多做猜想。直到如今,建奴攻陷南京,皇上也不知所踪,大明日报铺天盖地刊登此事,梧州城的流言蜚语,这些加起来,我再仔细回想桂王府的所见所闻,才觉得有异样。”
“若真如你猜想,那桂王可不是一般人。”薛泽宇赞叹道,“大明有此王爷,也是大明之幸。”
梧州城最近的流言,薛泽宇自然清楚,有不少呼声都是直指桂王,毕竟当今皇上的所作所为太过令人失望,他从内心希望一位有雄才大略的皇帝能重整乾坤。
“卖报!卖报!重大消息,皇上被叛军所俘!”
这突如其来的卖报声,清晰的传入了每个人耳中,本来还在酒楼、茶馆吵吵不休的人们,顿时呆若木鸡。
过了片刻才爆发出惊天的呐喊声,然后不断有人发疯般跑向街道,将卖报童的报纸抢购一空,一如以往。
“五月二十五日,叛贼刘良佐押皇帝以无幔轿入城,皇上首蒙包头,身衣蓝布衣,以油扇掩面。夹路百姓唾骂,有投瓦砾者”只见大明日报上这样写着。
“啊!陛下啊!”有人受不了这打击仰天痛哭。
薛泽宇与刘进看完报纸后,相视一眼,同时道:“要变天了!”
朱由菘的被俘,毫无疑问宣告大明再一次没有了皇帝,帝位肯定不能空悬,身在梧州的桂王不用自然是最正统的皇位继承人,不少人将目光投向了桂王府。
这些日子,李明忠是吃不好,睡不安,就等着朱由菘的下落。
当李明忠得知大明日报终于刊登出朱由菘被俘的消息,他欣喜若狂,立刻擂鼓聚将,将亲信召集起来,意气风发道:“随本镇前去桂王府。”
5***
第二百六十二章 交锋
***广西巡抚衙门,瞿式耜也从大明日报得知了弘光被叛贼刘良佐所俘的消息,只是他拿着大明日报,不敢妄下决定。
前几日,他已经收到亲信发回来的信鸽,确认了大明日报刊登的消息确实无误。但是自从他知道大明日报是桂王府的产业后,一直在思索桂王为何要创办这大明日报,直到最近几天,他才明悟过来。
桂王如此不遗余力利用大明日报宣传,可能是为了那九五至尊之位。如今两广以及云南、贵州、湖广之地的不少百姓都十分信任大明日报刊登的消息。若是这大明日报突然刊登皇上被俘或被杀的消息,对于桂王来无疑是一大助力。正因为如此,他看到今天的大明日报才惊疑不定,不知道这则消息究竟是真是假。
不等瞿式耜继续犹豫不决,王栋匆匆跑入后衙,气喘吁吁道:“抚台,李明忠带着一众将士前去桂王府了!”
“什么!”瞿式耜闻言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脸上犹如封了一层寒霜,怒道:“这李明忠好大的胆子,真当本官这个巡抚不敢动他吗?”
瞿式耜从南京而来,见识过刘良佐、刘泽清之辈因拥护朱由菘登基,在朝廷是如何嚣张跋扈。
李明忠一定是想学刘良佐等人,瞿式耜岂能容忍又一个藩镇在他眼底下诞生,当机立断道:“立刻叫上人,随本抚前去桂王府。”
桂王地处偏僻,往日人烟稀少的桂王府,今日却是热闹异常。
王府外,李明忠等十几名梧州高级将领跪在地上,恭请桂王监国。
只是,王府大门依旧紧闭,也不见有人搭话,对于李明忠的效忠,朱由榔好像不知道一样。
眼见着大半个时辰过去了,王府大门还没开,有人便着急了。
李明忠的亲信霍锋,腿跪地有些麻了,纳闷道:“桂王这是什么意思?为何还不开门?”
有人嘀咕道:“难道这桂王不想当皇帝?”
“屁!这天底下还有人不想当皇帝?”立刻有人反驳道。
李明忠心里也挺郁闷的,兴致勃勃而来,却连桂王府大门都没进去,心里正烦着呢,听到手下议论纷纷,越发不悦,喝道:“都给本镇住!”
李明忠见如此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叫来刘超、霍锋商量该怎么办。
霍锋等的有些不耐烦了,简单粗暴道:“要我,干脆直接冲进去,拥立桂王监国,多么简单!”
李明忠瞪了一眼霍锋,训斥道:“本镇是来恭请桂王监国的,派人强闯王府,那在朝臣眼中我成了什么人,本镇以后凭什么服众。”
李明忠教训完霍锋,扭头望向一旁的参将刘超道:“你这桂王为何放着这天大的便宜不占?”
刘超心中早有思量,缓缓道:“依卑职看,桂王肯定也想做皇帝,只不过可能有所顾虑?”
“什么顾虑?”
刘超朝巡抚衙门方向指了指,道:“桂王可能还在等梧州其他人的表态。”
李明忠哪里还不明白刘超的意思,冷哼一声,不满道:“有本镇拥护他,还有什么可犹豫的,难道他还指望这帮文臣帮他击退鞑子。”
与此同时,王府承运殿内,朱由榔也召集了一众心腹,毕竟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朱由榔正等着巡抚瞿式耜的到来,他要的是堂堂正正登基称帝,那就少不了瞿式耜的支持,至于李明忠的心思,他一猜就透。
瞿式耜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桂王府邸。
一下轿门,瞿式耜便见到了王府门前的李明忠等人,他快步走到李明忠前,声严厉色训斥道:“大胆李明忠,你想要造反吗?”
“参见巡抚大人。”李明忠丝毫不惧瞿式耜,回道:“下官不知抚台何意?如今皇上不幸被俘,然国不可一日无君,桂王乃是最有资格继承大统之人,下官恭请桂王监国,何罪之有?”
瞿式耜怒道:“你难道就凭一份大明日报就断定皇上已经被俘吗?本官问你朝廷可有消息传来?若这消息是假的,你可知你该当何罪?”
李明忠皱了皱眉,道:“此等大事,大明日报怎敢乱?抚台多虑了。”
“本官命你立刻带着你的人回去,否则不要怪本官不客气。”瞿式耜见李明忠还在兀自嘴硬,强势命令道。
“谨遵抚台之命,我等这就告退!”刘超率先开道,然后硬拉着不服气的李明忠离开了。
待离王府一段距离后,刘超这才放开李明忠。
李明忠犹如一头发怒的狮子,眼中闪烁着红光,瞪着刘超,怒不可遏道:“你在做什么?”
“兵主息怒,请听卑职一言。”刘超理解李明忠为何愤怒,赶紧辩解道。
“!”李明忠冷哼道。
刘超解释道:“卑职相信兵主也看出来桂王的打算,就算再僵持下去,也没用。监国之事兹事体大,非一二人能绝定。”
李明忠听到刘超解释,心里才好受些,不甘道:“那本镇也无需听他的话离开!”
“兵主,卑职相信王府外这么大的动静,桂王不会视若无睹,刚才发生的事情,桂王一定知道了。”刘超耐着性子继续道。
“那又如何?本镇还不是没有见到桂王?”李明忠依旧不解。
刘超回道:“可是兵主您支持桂王的态度,桂王一定看在眼里,而且瞿巡抚刚才的话也会传入桂王耳中,这就够了。待他日桂王监国,称帝,自然会更加信任、倚重从一开始就支持他的人,也就是兵主您。”
李明忠思考片刻,点头道:“你的不错!”
瞿式耜在李明忠离开后,便决定拜会一番朱由榔,他想要证实他心中的猜测是否正确。
这还是瞿式耜继任广西巡抚以来,第一次进入桂王府邸。没有大明其他王府中的奢华无度,一切都普华如实,这倒也证实了外界关于桂王的传确实不虚。
不过,当瞿式耜见到巡逻而过的王府护卫时,眼皮不由一跳。这些护卫明显不是一般人,就连巡逻的走姿都如出一辙,他瞿式耜还从没在大明见到过有如此军纪的士兵。
这让他心头笼罩了一层阴影。
7***
第二百六十三章 霸气初露
***承运殿,瞿式耜在内侍的引领下,终于见到了桂王朱由榔。
朱由榔一身朱色蟠龙袍,头戴乌纱善翼冠,腰盘玉带,穿得十分正式。这一身庄严打扮更加显得他气势不凡。
“下官广西巡抚瞿式耜拜见桂王千岁!”瞿式耜叩拜道。
“瞿巡抚请起,不必拘礼。”朱由榔双手上扬,示意瞿式耜起身,然后吩咐一旁的太监,“给瞿大人赐座。”
“谢王爷!”瞿式耜正襟危坐道。
朱由榔对于瞿式这人还是了解一些的,算是南明难得的抗清名臣,温言道:“不知瞿大人所谓何来?”
瞿式耜情知朱由榔对王府外发生的事情心知肚明,也不再藏着掖着,直截了当道:“下官想要知道王爷意欲何为?王爷可知,因为大明日报刊登南京以及皇上的消息,梧州乃至两广已是人心惶惶!”
朱由榔呵呵一笑,摇摇头道:“瞿巡抚这话严重了,本王只不过想要我大明百姓更加了解、关心国家大事而已。”
瞿式耜自是不信,为了印证心中猜想,浑然忘记了礼节,目光如炬直视朱由榔,一字一顿道:“下官想知道皇上被俘的消息究竟是真是假?”
“自是真的,怎么?瞿大人以为本王会拿如此军国大事开玩笑吗?若不是确定这是真的,本王如何会命大明日报刊登。”朱由榔沉声道。
瞿式耜一眨不眨盯着朱由榔的眼睛,他想要看看朱由榔有没有欺骗于他。可惜,一番观察下来,朱由榔言之凿凿,眼神也没有半分闪躲,瞿式耜内心不由一沉。
良久之后,瞿式耜深吸了一气,鼓足勇气道:“非是下官信不过王爷,但这件事非同可,下官不得不慎重。在下官得到朝廷的消息前,还请王爷暂停大明日报,以免加剧百姓的恐慌。”
“呵呵!瞿大人又何必要自欺欺人,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大明百姓有权利了解这些,瞒得了一时,瞒不过一世,这是他们必须要面对的,也是你、我以及大明官员也必须面对的。如今大明局势堪忧,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瞿大人该做决定了。”到了如今,朱由榔已经无需再隐瞒其雄心壮志,是时候摊牌了。
朱由榔的这番话不断回荡在大殿内,听在瞿式耜耳中不下于一场大地震。
瞿式耜完震惊了,瞪圆了眼睛,倒吸了一冷气,桂王这是主动承认他意欲那九五至尊之位,这是在逼他表态吗?
“王爷这是要造反吗?”瞿式耜死死瞪着朱由榔道。
朱由榔哈哈大笑道:“瞿大人不觉得自己的话很可笑吗?今上被建奴所俘,如今本王乃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何谈造反?”
朱由榔的话确实句句在理,瞿式耜也不得不承认,若一切真如桂王所,就血统而言,朱由榔毫无疑问是皇位第一继承人。可是朱由榔就这样大方出来,瞿式耜心里却觉得有些别扭。
“如今我大明已失大半江山,建奴步步紧逼,江南各地疆臣守将嚣张跋扈,不停朝廷号令,形势已危如累卵,稍有不慎便有亡国之危。若我大明没有一位雄主领到,你认为何以驱逐鞑虏,恢复大明江山。”朱由榔站在大殿内,豪气干云道。
“王爷的意思是您就是那位雄主?”瞿式耜在大明还真没见过如此自信之人,甚至觉得朱由榔有些狂妄,脱而出道。
朱由榔双眼闪烁着莫名的自信,铿锵有力道:“本王虽没有太祖的的丰功伟绩,也没有成祖的雄韬伟略,然而本王却有与建奴战至一兵一卒的勇气,本王有驱除鞑虏,消灭流寇的决心,瞿巡抚觉得这些够吗?”
朱由榔的话好似一柄重锤击打在瞿式耜的心上,瞿式耜怔怔望着眼前的这个大明王爷。
“本王自问若是登基,绝不会如今上如此昏庸。明明我大明还坐拥江南半壁江山,却对鞑虏奴颜婢膝,委屈求和,裹足不前对内却任用奸臣,不去消弭党争,反而贪图享乐,挥霍无度,不思进取,以致于长江天险竟形同虚实,一触即溃,瞿大人你认为呢?”
瞿式耜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望着朱由榔,他并没有认为朱由榔大逆不道,反而朱由榔的话句句到了他的心坎之上。他就是因为受不了南京的乌烟瘴气,才在钱谦益的保举之下远离京师,巡抚广西。
瞿式耜想不到大明还会有如此真知灼见的藩王,实话瞿式耜的心动摇了。若是如此的话,有此雄心壮志的桂王登基,不定对真能挽救大明于危难之中。
朱由榔双眼直视瞿式耜,好似要看透其内心,道:“瞿巡抚还觉得本王没有这个资格带领大明中兴吗?”
可是,雄心壮志的反面则是野心,瞿式耜也不知这究竟是好还是坏,下定不了决心。
瞿式耜沉思良久,还是觉得不妥,下跪道:“若下官从朝廷得到准确消息,诚如王爷所言,下官定当一心一意拥护王爷,然消息一日未到,恕下官不能从命。”
朱由榔没想到瞿式耜这个人这么倔,眉头越皱越紧,到最后差不多皱成了一个川字,道:“你可知多耽搁一日,大明局势就会平添一分变数,没有统一领导,各自为战,你认为会不会再次出现南京福藩、路藩争立之事。”
瞿式耜神情一怔,脸上露出挣扎之色,咬牙道:“请王爷给下官三天的时间。”
朱由榔深吸了一气,缓缓道:“三天就三天,不过,你必须要立刻去信,联络两广、湖广等地的高级官员,这就是本王的条件。”
“好!”瞿式耜最终还是松了。
待瞿式耜走后,一旁默默看着的陈进忠不解道:“殿下,就算没有他瞿式耜,您也是大明合法继承人,何必一定要争取他的支持呢?”
“你不懂。”朱由榔摇摇头道。
不过朱由榔通过今天与瞿式耜的对话,他也看出了瞿式耜的性格,太过执拗,太过倔强,看来以后用起来,得好生思量,放在什么位置合适。***
第二百六十四章 桂林之变
***与此同时,距离梧州不远的桂林也正发生一场剧变。
桂林,靖江王府位于独秀峰下,规模宏大,四周以巨石砌城垣,坚城深门,在桂林城中自成一城。
这里住着大明第十二任靖江王朱亨嘉,靖江王在大明藩王中属于特殊的存在,禄视郡王,官属亲王之半,在有明一代所分封的藩王中,仅此一例,更重要的是不同于其他藩王,靖江王府自始至终都拥有一卫的士兵。
靖江王一脉在桂林二百七十余年,有此可知其影响力有多大。
朱亨嘉也是个不安分的主,自从得知南京失陷,弘光皇帝被俘的消息后,心中那团邪火再也抑制不住了。
金碧辉煌的承运殿内,朱亨嘉脸上一片潮红之色,显得异常激动,翻来覆去将手中的大明日报看了看又看。
这时一个贼眉鼠眼,长相猥琐的家伙,蹑手蹑脚进了大殿,腆着一副笑脸,道:“不知王爷急召卑职有何事?”
这人正是深得朱亨嘉信任的孙金鼎,话孙金鼎本是一名充军罪犯,因为一张伶俐的嘴哄得朱亨嘉高兴,从此平步青云,一跃成为靖江王府的总管。
朱亨嘉将大明日报甩给孙金鼎,兴奋道:“方今天下无主,予祖向于分封之日以粤西烟瘴不愿就封,马皇后慰之使行,于是以东宫仪卫赐之。目今东宫无人,予不俨然东宫乎!太子监国自是祖宗成宪,有何不可?”
“王爷德才兼备,自当继承大统,我等定当拥护王爷!”孙金鼎当即跪拜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孙金鼎这一句话讲朱亨嘉哄得哈哈大笑,良久,朱亨嘉才收起笑声,神情凝重道:“话虽如此,但是唐王的前车之鉴,也不得不防。”
“王爷多虑了,此一时彼一时,况且卑职听从王爷的吩咐,私下试探过杨总兵,他也认为王爷能当此大任。”孙金鼎邀功道,“有了杨总兵支持,那唐王岂能与王爷相提并论。”
“真的?”朱亨嘉兴奋道。
“千真万确!卑职纵使有天大胆子也不敢欺骗王爷。”
“好!好!”朱亨嘉抚掌大笑道,“这件事你办得很好,待本王登基,你就是东阁大学士。”
这年头,手头有兵才是王道,既然得到了杨国威这个总兵支持,朱亨嘉当下不再犹豫,立刻命令道:“去,传本王的命令,召征蛮将军杨国威、广西布政使关守箴、提学道余朝相等一干人立刻来见本王。”
“遵命!”孙金鼎心花怒放道,一想到自己有朝之日竟能成为大学士,简直幸福的要晕过去了。
良久,桂林的一众高级官员齐聚靖江王府承运殿内。
朱亨嘉高坐王位之上,居高临下审视众人。
文武分列两排,文臣以布政使关守箴为首,武将则是以杨国威为首。底下众人,有的似是知道朱亨嘉为何召他们而来,有的则是迷茫不已,不知靖江王这是在做什么。
朱亨嘉见人已到齐,沉声道:“诸位可能都知道了,上天不怜我大明,先是烈皇被闯贼所逼,殉国于煤山,如今皇上又被东虏俘,实乃大明不幸。今东虏兵锋直指江南,本王意欲尽起广西之兵,与东虏决一死战,诸位意下如何?”
“什么?”
“这如何能行?”
有些官员惊讶于朱亨嘉的决定,议论纷纷,两两交头接耳。关守箴、余朝相、蔡进德等人却是一言不发,似是在等着什么。
这时,杨国威出列道:“今天下无主,正所谓蛇无头而不行,鸟无翅而不飞,大明不可一日无主,下官听闻王爷先祖就藩桂林时,马皇后以东宫仪仗赐之。敢问王爷,可有此事?”
“却有此事。”朱亨嘉点头道,这是他和杨国威早就商量好的辞。
“真是如此,而今东宫无主,王爷不正是东宫吗?太子监国乃是祖宗之法,臣恭请王爷监国!”完,杨国威率先跪在大殿之上,高声倡议道。
杨国威话音一落,像是商量好的,广西布政使关守箴、提学道余朝相、参政蔡进德、桂林府推官顾奕等一干人等,齐齐下跪道:“恭请王爷监国!”
朱亨嘉故作推辞道:“不可、不可,本王哪里有此资格?”
“今东虏猖獗,流寇为患,王爷英明神武,天纵之才,为大明江山社稷,王爷当肩起此重担,驱除鞑虏,中兴大明。”广西布政使关守箴劝道。
这一幕自然是朱亨嘉和关守箴等人早就商量好的。朱亨嘉私下里早已经接见过他们,许诺了不少好处,而且关守箴他们见杨国威都已投效,在一旁虎视眈眈,根本不用多想,就参与了拥戴朱亨嘉的这场戏。
只是并非所有人都是贪慕虚荣,溜须拍马之辈。关守箴话音一落,大殿中突然有人冷笑道:“真是一群恬不知耻之辈,且不论皇上是否真被东虏所俘,就算真的如此,何时轮到你这论血统、论贤能都差十万八千里的靖江王监国。”
众人抬头寻声望去,却见一人独站于大殿中央,昂首挺胸,指着王座上的朱亨嘉骂道。
杨国威认得此人,乃是都察院的一名御史袁百川,曾经上书弹劾过他,当即大怒道:“来人,将此大放厥词之人给本官带下去。”
门卫值守的卫士听到命令,二话不,将这袁百川锁拿,往殿外押解而去。
袁百川兀自不服,骂骂咧咧道:“尔等称江山社稷为重,实乃为一己之私,都是一群趋炎附势之辈,呜呜”
袁百川话还未完,便被卫士堵住了嘴巴,拖拽了出去。
杨国威双眼散发着寒光,又环视了周遭一群,见再无人反对,这才再次恭请朱亨嘉监国。
朱亨嘉假模假样推了三次,才答应监国。
五月二十六日,朱亨嘉身穿黄袍,南面而坐,自称监国,纪年用洪武278年,改广西省会桂林为西京。
同时,朱亨嘉大肆封赏功臣,杨国威被委任为大将军,封兴业伯,孙金鼎为东阁大学士,关守箴为户部尚书,余朝相为礼部侍郎,顾奕为吏科给事中等等。
监国之位既定,朱亨嘉自不会满足桂林一地,召集这帮拥戴功臣商议下一步的行动。
7***
第二百六十五章 谋划
天*天*小*说m.朱亨嘉监国的消息目前只限于桂林,但还是引发了一部分人的强烈反对。甚至出现了“叛乱”,朱亨嘉下令暂时封闭桂林城,命杨国威率兵清剿“叛贼”。
靖江王府承运殿中,朱亨嘉正主持他监国以来的第一次会议,看了眼殿中的文武官员,沉声道:“如今国事艰难,孤希望诸位能与本监国同心协力,共度时艰。待他日光复大明,孤少不了尔等封赏!”
“是!”殿中百官齐齐道。
朱亨嘉满意点了点头道:“你们也说说下一步,孤该如何走?”
关守箴出列,躬身道:“臣以为,监国应即刻派使者前往湖南、贵州、广东等地颁诏授官,宣告殿下监国之事,且檄调柳州、庆远、左江、右江四十五洞土狼标勇,以壮军威。”
“关爱卿说的不错,此乃一等要事,孤立刻下旨。”朱亨嘉监国自然要得到其他省份大臣的认同,不然光在桂林自娱自乐,还不如当他的靖江王呢。
杨国威也不甘落于后,出列道:“启禀监国,广西地方狭兵马钱粮条件有限,难以为守。臣以为若要收复大明失地,必要下广东,先到肇庆会同两广商议而行,以观天下形势,以为保守之资。”
“不错,不错,兴业伯这建议提的好,孤志在驱除鞑虏,恢复大明两京,怎能困于这广西一隅之地。”朱亨嘉拍手称赞,鼓励道,“诸位爱卿若还有其他建议,尽可畅所欲言。”
这时候又怎能少得了孙金鼎,“监国,臣与思恩参将陈邦傅乃是姻亲,臣愿修书一封,劝其替监国效力。”
朱亨嘉听后更是大喜,他现在正需要各地统兵将领认可,能得到一个参将的效忠,将更是如虎添翼,含笑道:“卿若是能说得陈邦傅效忠于孤,孤重重有赏!”
不少人望向孙金鼎,眼中充满了嫉妒,谁让这家伙儿是朱亨嘉的亲信呢!
顿时大殿内热闹了起来,不少人吩咐出言献计,这个说与某某有亲,那个说与某某相识,争先恐后,生怕晚了一步。
直到没有人争了,余朝相才站出来,提醒朱亨嘉道:“不知监国准备如何封赏巡抚瞿式耜?”
朱亨嘉听明白了余朝相的意思,与其说是封赏,还不如说是招揽,沉思片刻道:“孤若许诺他刑部尚书,你认他是否会效忠于孤?”
余朝相没有回答朱亨嘉的话,而是缓缓道:“桂王如今尚在梧州,又该如何处置?”
余朝相这句话一出,大殿顿时鸦雀无声。
桂王朱由榔是一道绕不过去的坎儿,论血脉亲疏,毫无疑问,弘光被俘后,朱由榔才是大明正统继位人,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这一点儿。
瞿式耜若是得知朱亨嘉监国,必定会立刻拥戴桂王,又怎会接受朱亨嘉封给他的刑部尚书一职。
朱亨嘉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儿,望着余朝相,道:“余爱卿可是已经有办法了?”
余朝相淡然一笑,回禀道:“监国志在天下,若要下广东,梧州必须要掌握在手中。那瞿式耜虽说是广西巡抚,然而他来广西不过一两个月而已,梧州城防尽在浔梧总兵李明忠手中。监国只需派人说服李明忠,取得他的效忠,梧州无须费一兵一卒便可轻易到手。”
“唔卿说的不错,那你可有人选?”朱亨嘉道。
“臣有一亲戚正居于梧州,无须派人,臣只需修书一封便可。”余朝胸有成竹道。
听到余朝相的建议,关守箴、蔡进德相视一眼,一起出列道:“启禀监国,臣等也有家人在梧州,臣等也可修书一封,如此把握更大。”
朱亨嘉哈哈大笑道:“真是天助孤也!孤得卿等相助,必能扫除障碍,一统寰宇。”
桂林城东,一座不起眼的府邸内,也在进行一场秘密会议。
自从朱亨嘉宣布监国,全城戒严后,焦琏便召集了赵兴、刘起蛟、白贵三个心腹。
屋内,四人听着外面鸡飞狗跳之声,脸色都十分难看。
赵兴冷哼一声道:“我原以为总兵大人只是赏罚不公,识人不明,没想到竟然会效忠靖江王这等乱臣贼子。”
“无非是为了那功名利禄罢了。”白贵无奈摇摇头道,“你不见连布政使那等朝廷大员都已经投效了,亏这群人读了一辈子书,连我等一介武夫都不如。”
刘起蛟望向焦琏,焦急道:“大哥,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焦琏审视三人一番,道:“靖藩大逆不道,妄自称尊,必不能长久,只待朝廷大军一到,势必会土崩瓦解,比起这个我更担心桂王的安危。”
“大哥的意思是靖藩会对桂王不利。”赵兴心领神会道。
焦琏眉头紧皱,点头道:“不错,若真如城中传言的那般,没有谁比桂王更有资格继承大统,靖藩必定视桂王为眼中钉,得想办法通知桂王才是。”
焦琏怎么说也与朱由榔有过几面之缘,他心中还是十分钦佩这个与众不同的大明藩王的。更别说,朱由榔有可能继承皇位,焦琏更不能坐视不管。
“可是如今桂林城被封锁,许进不许出,我们该如何通知桂王?”白贵问道,“等到封锁解除,只怕那时已经晚了。”
良久,赵兴忽然想起一人,道:“大哥,我认识文昌门的守将,与他一同喝过酒,也许可以找他。”
焦琏闻言大喜道:“如此太好了,事不宜迟,你立刻前去找他,想办法出城,然后通知桂王。”
“我这就去!”赵兴立刻起身往外走。
第二天,余朝相等人派出的信使便将他们的信送到了关海、蔡宝德、余良几人手中。
三人看过信的内容后,都是吃惊不已,想不到短短几天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一时间,三人都有些摇摆不定,这事要是做不好可是抄家灭族的大事,但是要做成了荣华富贵那都不叫事儿。
三人最终还是想到了一块儿,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况且这件事的收益比起风险来说,要大的多。
7天*天*小*说
第二百六十六章 游说
蔡宝德、关海他们也没有选择,两人根据信中的指示,来到了余良的府邸。
余府,一处密室内,灯火通明,蔡、关、余三人聚到了一起。
“余兄,还请将监国的旨意拿出来给我们两个瞧瞧。”蔡宝德率先开口道,信中交代朱亨嘉亲自写了一份封赏旨意给李明忠。
因为游说李明忠的主意是余朝相提出的,肥水不流外人田,余朝相当然将这件肥差交给他的亲戚余良来主导,旨意自然落在了余良手中。
“两位稍等。”
说完,余良转身从书架上取下一个锦盒,放到桌上,一脸得意道:“监国旨意在此,你们二位也瞧瞧吧!”
两人倒不曾注意余良的嘴脸,蔡宝德打开锦盒,小心取出信笺,借着灯光仔细看了起来。
蔡宝德看完给李明忠的条件,不由倒吸了口气,感叹道:“监国真是好大的手笔!”
余良找了个座,随便坐下,抿了口茶,赞叹道:“监国是做大事之人,自然有大气魄,咱们商量商量该如何说服李明忠才是?”
关海担忧道:“说的不错,我可是听说昨天李明忠亲自率领麾下前去桂王府,请桂王监国。咱们若是一个不小心,可就是自投罗网了。”
蔡宝德在一旁也点头道:“是得想个完之策,不过好在桂王根本没有接见李明忠,这对我们来说也是件好事。”
余良沉思片刻后,道:“要不我等摆桌酒宴试探一番,依我看李明忠未必忠于桂王,他不过是想学那刘泽清之辈做个拥戴功臣,而且桂王的态度也耐人寻味。我不相信李明忠听到监国的条件,他会不心动。”
蔡宝德与关海相视一眼,道:“好,就这么办!”
李明忠府邸,自从昨天从桂王府回来,李明忠总感觉心绪不宁,尤其是听到他派去监视桂王府的人回来说,瞿式耜在桂王府待了大半天才出来,他就一直在猜测朱由榔和瞿式耜谈了什么,可惜半点儿头绪都没有。
李明忠在书房内来回踱步,不时皱眉,这样的等待实在太痛苦了。
这时,管家李骏进来禀报道:“大人,梧州蔡宝德、关海、余良递来请柬,邀大人星辰阁一聚。”
“不见、不见,本官没心情。”李明忠连连摆手,不耐烦道。
李骏收了三家银子,自然要替他们说上几句话,见李明忠一脸烦闷的样子,劝道:“大人出去散散心也好,您都把自己关在书房一天了,正好喝喝酒,解解烦恼。”
李明忠正要发作,转念一想,自己确实魔怔了,呼了口气道:“如此也好,告诉他们本官晚些到。”
“哎!”
星辰阁,奢华无比的包间内,摆放着一桌子珍馐美味,清汤鱼骨、鲜虾烧海参、红烧鱼翅等,但却无一人动筷。
自李明忠入席后,他们就看出了李明忠心情不好,眉宇间带着愁容,这让他们更添了一分信心。
蔡、关、余三人不时与李明忠碰杯,轮流敬酒。酒过三巡,三人见李明忠已经微醉。
余良开口道:“大人可是有烦心事,不如说出来,让我等替大人参详参详?”
李明忠听得余良的话,又是一杯酒下肚,“啪”的一声,将酒杯重重拍在桌上,打了个酒嗝,眼神有些迷离,气愤道:“真不知那桂王怎么想的?本官好心好意为他着想,拥他监国称帝,他竟然闭门不见,真是不识好歹!”
余良闻言心中一喜,替李明忠斟好酒,道:“桂王就是和那帮复旦学院的腐儒接触太多,十有八九是受他们影响。大人忠心为国,桂王却不领大人一片苦心,确实过分了。”
“哼!”李明忠冷笑道:“若这桂王不识好歹,大不了本官也来个兵谏,到时候就由不得他了!”
余良一听李明忠连这大逆不道的话都说了出来,印证了他们的猜想,朝蔡、关两人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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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 报信
***朱亨嘉给出的条件,李明忠已经在满意不过了,他仿佛已经看到国公之位在朝他招手。
李明忠将信笺贴身收好,笑道:“请诸位回复监国,监国委以重任,臣敢不效力,必不辜负监国所托。”
“妥了!”三人心中忍不住齐齐叫好道。
余、蔡、关三人端起酒杯,敬李明忠道:“大人忠义无双,我等以此酒祝大人平步青云!”
“好!好!”李明忠大喜,拿起桌上酒杯一饮而尽。
赵兴用五十两银子贿赂文昌门守将,才得以出了桂林,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梧州城。
赵兴在梧州城打听了一番,发现梧州暂时还没有异常,安心了不少,至少明梧州城还在朝廷控制之中,随后便直奔桂王府。
朱由榔这两日也没闲着,密切关注着局势的发展,最重要的时刻即将来临,大意不得。
长春宫,朱由榔正神贯注观看一副木制大明疆域图。
这幅大明疆域图乃是朱由榔为了更好了解大明局势命人特意制造的,长一丈有余,宽七尺,大明两京十三省,详细绘制其上。
若是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这幅地图上的大明州府是活动的,能够拿下来,因为是用不同颜色木块拼凑而成,犹如积木般,随时能进行更换。
黄颜色代表大明,绿色代表建奴,紫色代表李自成的大顺,红色则代表张献忠的大西。
只是此刻,曾经占据半疆域的紫色已经快要消失不见,唯有在湖广能看到星星点点,取而代之的则是绿色,代表大明的黄色也在一片一片变色,似乎绿色代表的建奴要席卷整个大明。
朱由榔看着不断缩的大明地图,也不胜唏嘘,心中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会将这幅地图变成黄颜色。
这时,陈进忠悄无声息进入长春宫,跪下道:“启禀王爷,府外来了一人,自称是焦琏的手下赵兴,有十万火急之事要禀告。”
焦琏,朱由榔自然熟悉,想当初还是他将自己从永州救出,对于赵兴也有些模糊印象,扭头道:“让他进来。”
“是!”
没多久,陈进忠便领着一个壮汉进入长春宫,正是赵兴。
“卑职赵兴拜见王爷!”
“起来吧!”朱由榔见到高高壮壮的赵兴,这才想起他还曾助自己在漓江击退一伙儿匪徒,笑道:“焦琏有何要紧之事要你禀告于孤?”
赵兴朝宫内四周张望看了几眼,显得十分心。
朱由榔道:“放心,这里都是本王信任之人,你只管就是。”
赵兴急促道:“启禀王爷,靖江王反了,他在桂林一众官员的拥戴之下,自称监国,正在招纳叛军。焦将军担心他会对王爷不利,特意命卑职前来相告,希望王爷早作准备。”
经赵兴这么一,朱由榔猛然想起明朝确实有靖江王造反称帝之事,不过他没有记错的话,应该还有两三个月才是,怎么会这么快。
不过,朱由榔随即马上明白过来,这是他带来的蝴蝶效应导致的,历史上广西可没有大明日报。
如今的大明日报遍布广西,桂林作为广西省会,自然少不了。
朱由榔经过短暂震惊后,来到大明疆域图前,盯着桂林的位置,问赵兴道:“你将桂林的详细情况,一一道来。”
“是!”赵兴便将他在桂林知道的以及听到的一些传闻统统了出来。
当朱由榔得知大半桂林高官都投效了朱亨嘉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群人了,他们利令智昏都是轻的。
文臣朱由榔还不怎么放在心上,关键是如今有多少统兵将领效忠于朱亨嘉,这才是他关心的。
按赵兴所,朱亨嘉正往各地派信使,这么短的时间,除桂林府,各地将领应该没有多少效忠于他。不过时间一长,就不定了,大明到了这个时候,朱由榔根本不指望这群将领还有多少忠心,谁当皇帝,他们有的根本不关心,只要给够他们足够的权利就行。
朱由榔听完后,望着赵兴道:“你这一路辛苦了,暂且在王府住下。”
赵兴本想立刻赶回桂林的,但见朱由榔的态度,话到了嘴边也没出,只得应道:“遵命!”
梧州作为一座军事重镇,战略要地,朱亨嘉不可能不派人来,不定此刻他派的信使已经到了梧州。
至于他要拉拢谁,朱由榔不用想也知道,最大可能便是掌握着梧州大半兵权的李明忠。
待赵兴走后,朱由榔立刻召来吴继嗣,吩咐他道:“孤要知道这几日李明忠的所有动向,你即刻去查。”
“卑职遵命!”吴继嗣不敢耽搁时间,急忙去联络安插在李明忠身边的影密卫。
半夜,吴继嗣带着他得到的情报深夜禀报于朱由榔。
“王爷,李明忠身边的影迷卫回报,今天蔡宝德、关海、余良三人在星辰阁宴请李明忠。李明忠出府时尚愁容满面,回来时却显得异常兴奋,并且他还深夜召集了他的心腹刘超等人。”吴继嗣凝重道。
“果然不出孤所料,蔡、关、余、李,都齐了。”朱由榔预料的事还是发生了,不过他也并未露出担心之色。
吴继嗣建议道:“王爷,是不是要立刻通知巡抚大人,让他派兵捉拿李明忠等一干反贼。”
“不行!”朱由榔想起瞿式耜的性格,他也没把握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服他下令捉拿一个总兵,他否决了吴继嗣的提议,道:“先不要打草惊蛇,命令影密卫加大对李明忠的监视。还有,本王要知道李明忠能调动梧州城的那些兵马,兵力部署,抓紧时间去办吧!”
朱由榔对自己安还是很有信心的,如今王府中有两千余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护卫,足够保护他的安。
李明忠不造反还好,若是造反,朱由榔正好趁机将李明忠和梧州的某些士绅一打尽,省得以后麻烦。
李明忠回到府邸后,便命人去召集的他心腹前来议事。
5***
第二百六十八章 前夕
李明忠从来没有觉得如此开心,多年的夙愿终于要达成了。
李府,宽敞的议事大厅内,刘超、霍锋早就来了,还不断有李明忠的心腹前来报道。
众人落座后,面面相觑,不知道李明忠这是怎么了,这么晚了还将他们召集起来议事,不过看李明忠笑眯眯的样子,感觉应该是好事。
李明忠清了清嗓子,道:“圣上不幸被东虏所擒,然天下不可一日无主,靖江王德才兼备,且靖江王祖上曾被马皇后赐予东宫仪仗,今靖江王顺应天命,遵循祖宗成宪,已于桂林监国,本镇已决定归顺,你们以为如何?”
“什么?”
“靖江王竟然称监国了!”
......
厅内的武将们都是一副大嗓门,好在李明忠已命人清空周围,这才不会被人听去。
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了,要知道前几日,他们还跟着李明忠前去桂王府,恭请桂王监国,谁知转眼间靖江王竟然先一步监国了,而且李明忠也转投于靖江王。
有的人脑袋还没有转过弯来,脱口而出道:“那桂王怎么办?我们还要不要拥护他?”
这人的话音一落,便被身旁的同伴捂住了嘴,不让他开口说话。
李明忠看了眼吵吵嚷嚷的诸将,道:“本镇现在已被监国敕封为武靖伯,以后你们少不得也升官封爵。”
霍锋率先恭贺道:“恭喜兵主!”
其余人见状,也纷纷上前恭贺李明忠,李明忠被封为武靖伯,他们身为李明忠的人,自然少不了封赏。
李明忠压了压手,待众人安静后,又道:“本镇深夜急召你们,还有一事与你们相商。监国担心别有用心之人利用桂王生乱,抗拒天命,所以本镇决定派兵进驻桂王府,保护桂王。”
李明忠嘴上说保护,实际上是监禁才对,众人心里都十分清楚。历来皇权斗争最为残酷,靖江王怎会放任桂王待在梧州。
不过这不是他们要考虑的问题,齐声道:“我等谨遵大人之命!”
“好!”李明忠大喜道:“待功成之日,本镇必为尔等向监国请功!”
李明忠身为浔梧总兵,在梧州兵马众多,城北驻扎着参将刘超的三千士兵,城西驻有霍锋的一千营兵,还有其他麾下兵马,加上他的五百亲兵,总计有六千余人,并且还控制着梧州的南薰门、德政门。
刘超站出来道:“兵主,不知我们何时行动,该如何做?还请示下!”
“请兵主示下!”
李明忠心中早有腹稿,收起笑脸,凝重道:“未免夜长梦多,我意,明日酉时一刻开始行动,刘超你率一千五百士兵控制梧州巡抚衙门以及其它梧州府衙;霍锋你率一千人控制梧州另外三座城门,至于桂王府,由本镇亲自率三千士兵前往,......”
“我等遵兵主命!”
李明忠叮嘱道:“此乃最高军事机密,行动之前,不准泄露半句,否则不要怪本镇军法从事!”
“是!”众人亦不敢大意。
李明忠起身,望着远处的夜空,豪气干云道:“明天之后,我要梧州完在本镇的管辖之下。”
就在李明忠紧锣密鼓准备行动之时,朱由榔也没闲着。
影密卫建立之初,朱由榔便命令吴继嗣对于梧州的将领进行了重点监视。
第二天,天还未大亮,一条条信息不断传入桂王府。
吴继嗣一夜没有合眼,他得到消息后,一刻也没有耽搁,便急匆匆向朱由榔来禀报。
书房内,朱由榔揉了揉眼睛,看了眼书桌上密密麻麻的纸条,长吁了口气,心道终于要来了。
“立刻召刘毅、赵子杰、吕阳长春宫议事!”
没多久,刘毅三人一身戎装便来到了长春宫。
这几日,桂王府始终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氛围,他们身为朱由榔的心腹,肩负着王府安危,自然大意不得。
“坐吧!”朱由榔伸手示意道。
“谢王爷!”三人躬身谢礼后,各自坐在两旁,静听朱由榔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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