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生财之道
天*天*小*说m.朱由榔的永明王府乃是按照亲王规制建造而成,因此占地极广,大约五百亩。明朝亲王的府邸俨然是小型的皇宫,建筑规模宏大,气势雄伟,金碧辉煌。
朱由榔的王府四周同样围绕着高大的城垣和四个城门,城高二丈九尺,下宽六丈,上宽二丈,城楼上覆以青色琉璃瓦,大门饰以丹漆金涂铜钉。王府四城的正门,南曰端礼门,北曰广智门,东曰体仁门,西曰遵义门。
当朱由榔的马车到达端礼门时,大门洞开,一行人鱼贯而入。
朱由榔安顿好他的妻子和母亲后,就来到了校场。
校场上,吴继嗣、刘毅、赵子杰和一众王府护卫已经全部到齐,共计九百三十人,除了他从桂王府招募的四百护卫外,朱由榔将作坊的治安队也全部带了过来。
他们排成整齐的五个方队,个个昂首挺胸,目不斜视,手执武器,甲光森森,兵戈成林,一股肃杀之气,犹然而生。
众人见到朱由榔到来,齐齐单膝下跪道:“拜见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震人发聩的声响回荡在朱由榔耳边,朱由榔直觉得热血沸腾,在桂王府,他做事总感觉束手束脚,但是如今他有了完全属于他自己的王府,再也不用有所顾忌,豪情万丈道:“免礼!”
唰唰!众人起身,所有人的动作宛若一体,整齐划一。
朱由榔欣慰地望着这支属于他的第一支武装力量,欣慰点了点头,朗声道:“尔等从今天开始就是孤的护卫,王府安危尽托付于你们之手。他日孤剑之所指,便是尔等兵之所向!”
“誓死效忠王爷!”众人听得心潮澎湃,单膝下跪道。
朱由榔检阅完护卫,便来到承运殿,高高坐在王座上,下首依次坐着吴继嗣、刘毅、赵子杰和王佳胤。
王佳胤闷闷不乐道:“姐夫,你为何要将作坊拱手让于桂王?”
如今的作坊再王佳胤的掌管下,生意蒸蒸日上,作坊生产的香皂、肥皂销往整个江南富庶之地,甚至还贩卖给西洋人,可谓是赚得盆满钵满。到头来却白白便宜了朱由楥,任谁都会感到不甘心。
朱由榔微微一笑道:“无须担心,作坊早晚会回到孤的手中,耐心再等几个月,一切自会见分晓。”
王佳胤见朱由榔如此笃定,也没在说什么,迟疑片刻道:“那姐夫,我这几个月该做什么?”
朱由榔哈哈一笑,道:“当然不会让你闲着了。来人,将东西抬进来!”
不多时,两个护卫一左一右抬着一块用被红布遮盖,不知是什么的东西,放到了大殿上。
朱由榔从座位起身,一边走一边道:“你们都过来,看看此物如何?”
几人同样心生好奇,纷纷离坐,不知道朱由榔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朱由榔来到红布前,一把掀开红布,红布下赫然是一面五尺高的玻璃镜,周边被精美的木饰包裹着。
朱由榔自从来到这个时代,还是第一次这么清晰看到自己面貌,不得不说自己的这副身躯长得真不赖,面如冠玉,发黑如墨,目如星辰,鼻梁高挺,再加上身着锦衣华服,妥妥的高富帅,人中之龙。
“啊!”
王佳胤可是土生土长的明朝人,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大这么完整的琉璃镜,发出了极其夸张的惊讶声。
王佳胤生长在广州,时常接触海外的玩意儿,他不是没有见过玻璃镜,他广州的家里就有一块。不过他见过最大的也才一尺见方,像这样能够将整个人照进去的,他听都没听说过。
“姐夫,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么大块的玻璃镜的?”王佳胤窜到镜子前,左瞧瞧,右瞅瞅,不可思议道。
朱由榔微微一笑道:“这是我命人特意制作的,你觉得如何?”
吴继嗣更是见都没见过玻璃镜,看到镜中人物都吓了一大跳,他已抬手,镜中的他也跟着抬手,吴继嗣不可置信道:“殿下,这这里面是我吗?”
刘毅、赵子杰也纷纷挤到镜子前面,看到镜中自己的影像,情不自禁伸手去触摸。
王佳胤听到这面镜子竟然是朱由榔命人制作的,睁大了眼睛,结结巴巴道:“姐夫你说这是你命人制作的,这怎么可能?这镜子的制作手法佛郎机人从没外传过!”
朱由榔面露微笑道:“一切皆有可能!”
玻璃这种东西不是什么高科技玩意儿,中国早就有,当然不叫玻璃,而是叫做琉璃。
当然了琉璃无论是色泽,还是透明度都十分差,但就算如此还是十分受富人喜爱,争相追捧。如今的西方一些国家早就掌握了玻璃制作的技术,尤其是威尼斯更是制作出了世界上第一面玻璃镜,受到了贵族的追捧。
朱由榔这些日子没少往瓷厂跑,他命人找来锡箔和汞,利用锡汞齐法,在经历过十几次实验之后终于制成了眼前这面镜子。
王佳胤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镜子,喃喃自语道:“不可思议!”
待王佳胤心情平复后,朱由榔才问道:“你以为这样的一面镜子该作价几何?”
王佳胤一听这个,语气激动道:“姐夫,你可知我曾在广州见过一面一尺见方的镜子,那面镜子卖出了三百两的的价格。至于眼前这面镜子,我都无法想象能卖出什么样的天价?”
“哦?”朱由榔倒是没想到一面镜子会值钱到这个地步,看来大明有钱人还是很多的啊!
王佳胤小心翼翼道:“姐夫,你刚才说这面镜子是你命人制作的,那还有吗?”
朱由榔点头道:“当然,不过像这么大的没有了,小块的倒是有不少。”
“那姐夫,这玻璃镜的生意?”王佳胤目光灼灼盯着朱由榔问道。
朱由榔呵呵一笑道:“自然是交给你了!”
王佳胤高兴道:“我一定不会令姐夫你失望的!”
玻璃镜的事还需筹划,暂时告一段落,朱由榔重新端坐好后,问道:“你们对大明如今的形势怎么看?”天*天*小*说
第二百一十章
天*天*小*说m.古语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用这句话形容弘光朝廷最是恰当不过了。
朱由菘登基后酗酒好色,追欢逐乐,无一善政,既不北上收复失地,也不赈济灾民。
他任用马士英为首辅大臣,卖官鬻爵,贿赂公行。民间甚至有中书随地有,都督满街走,监纪多如羊,职方如狗。荫起千年尘,拔贡一呈首。扫尽江南钱,填塞马家口之谣。
至于吴三桂引清兵入关,替崇祯报仇之说,弘光朝廷上下竟然还深信不疑,荒唐到下令运送漕米十万石接济吴三桂,熟不知吴三桂早已剃发投降,做了大清的平西王。甚至热衷于联虏平寇,到了这个时候他们还认为李自成才是最大敌人,派使团北上清廷。
即使朱由榔身在梧州,也能听说此等荒唐的言论。
刘毅是最早知道朱由榔心思之人,率先开口说道:“殿下,如今闯贼败走,鞑子已然占领京师,卑职以为鞑子狼子野心下一步势必会南下攻取江南。朝廷百官竟然还希冀借虏平寇,卑职以为此乃取死之道。殿下还要做早作准备才是!”
至于准备什么,众人心照不宣。刘毅等人都是朱由榔的心腹,朱由榔要做什么,他们隐隐都明白。
吴继嗣附和道:“殿下,刘毅所言极是,联虏平寇无异于与虎谋皮,鞑子才是大明的心腹之患。就连卑职一介武夫都知道鞑子不可信,如今大明的形势和前朝赵宋何其相似,鞑子则如当年的金国,真不知朝廷那些官员怎么会商量出如此亡国之策,他们也不怕重蹈靖康之耻!”
朱由榔冷笑一声,不屑道:“他们不是不明白,而是早已被鞑子吓怕了。文官贪财,武将怕死,一个个醉生梦死,还妄想和鞑虏划江而治,痴人说梦罢了!”
“殿下说的是!”
这时,朱由榔扭头问陈进忠道:“府中如今有多少银子?”
陈进忠连忙回道:“回殿下,加上您从永州带来的银子,如今府**有银十三万两。”
“嗯?”朱由榔皱了皱眉,道:“孤记得应该不止这些吧?作坊的三成利润就三万两吗?”
陈进忠急忙道:“王爷容禀,本来应是六万两银子,可是桂王说您修建王府,耗费的银子,应该从您的分成上出,所以只拨给了三万两。”
“三万两就三万两吧!”朱由榔听得朱由榔小气的话,不由感到好笑。
朱由榔没有在意,反正他也没多少日子了,转而吩咐陈进忠道:“你稍后从府库中提一笔银子,派个信得过的人在梧州给孤买一座铁矿。但是你要记住了,千万不能让人知道这是本王买的。”
“奴婢遵命!”陈进忠听得朱由榔如此郑重其事,不敢大意。
至于朱由榔买铁矿的目的自然是为了打造武器,目前王府护卫招募的已然差不多,但是武器还差不少。他光有人,没有武器,那如何能成事。俗话说的好,枪杆子里出政权。
朱由榔本想为他的护卫全部换上燧发枪,想想战场上排枪击毙敌人的画面,就令他激动万分。可当他问过汪远后,大失所望,汪远连听都没听过燧发枪之名,更别提打造了。
朱由榔只闻燧发枪之名,奈何没有真正见过,他将燧发枪的大致原理给汪远等一众工匠说后,他们也不明所以,没有把握打造出来。他无奈之下,只好退而求其次,命汪远他们暂时先打造出几把鸟铳给他看看。
虽说大明对火器管理十分严格,除了朝廷的军器、兵仗二局外,各军镇卫所不得私自制造。如果边官奏讨,工部奏行之后,才能照数铸给,如私自制造,便会被人弹劾有不轨之心。
不过到了现在,朱由榔对此已经丝毫不放在心上了。一来,大明国事糜烂,朝廷无暇他顾二来,朱由榔为了他的王府可是花了不少心思,他建造这么大的王府可不是为了纵情享乐。
当初朱由榔建造王府时,亲自选址和进行的规划,除了必要的正殿,承运殿、圜殿和存心殿,以及寝宫之外,什么假山、亭桥、廊榭等等,朱由榔统统去掉了。取而代之的是冶炼厂和能容纳两千人的校场等军事设施,就是为了方便制作武器和训练队伍。
为此,朱由榔特意将王府的位置选在了人烟稀少,较为偏僻的位置,再加上王府的高墙阻挡,无人可以窥视,在这座王城里,他可以尽情施展。
朱由榔嘱咐完陈进忠后,继续说道:“本王有意成立讲武堂,分设步、骑、炮三科,从护卫中择优选择,重点培养,你们以为如何?”
“王爷英明!”刘毅等人一听就明白了,朱由榔这是想要培养将才,属于他的将才。
明朝末年武将已经开始嚣张跋扈,尤其弘光开了个很不好的头,以定策之功封赏四镇总兵,致使高杰、刘泽清等人以天子恩人自居,更是不可一世,不听朝廷号令。
这些军阀头子,都是农民军或清军的手下败将,怯于公战,勇于私斗,遇敌则望风而逃,视民则如俎。
当然也有忠贞的将领,但那是极少数,朱由榔将来登基之后,必须要有属于他的军队,而统帅军队的将领,也必须得忠于他才行。
不过,刘毅还有一丝担忧,道:“王爷,护卫们大都目不识丁,若想要将他们训练成才,卑职认为恐怕会有难度。”
刘毅说的这个问题,朱由榔也考虑到了,摆手道:“这个你无须担心,本王会找人来教他们识字,你们要做的就是给本王挑选出真正可用之才!孤要的可不是纸上谈兵之辈!”
“是!”刘毅等人郑重保证道。
第二天,永明王府就贴出了朱由榔要招募五名教授的告示。告示上写明凡是生员都可以报名,一经考试录用,通过者月俸五两。
明朝王府的教授,虽说只是从九品,但好歹也是一个官,引来了不少生员报名。天*天*小*说
第二百一十一章
天*天*小*说m.六月的梧州天气正热,太阳如火炉炙烤着大地。
天香楼,薛泽宇和徐道君一边欣赏波光粼粼的湖面,一边饮酒。
不多时,刘进姗姗来迟,落座后,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薛泽宇见刘进满头大汗,微微皱眉道:“刘兄你又去卖字画了?”
“嗯!”刘进落座后回道。
薛泽宇道:“刘兄,我已经说过了,你家若是缺钱只管张口便是,何苦如此委屈自己。”
刘进摇头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有手有脚,自己能挣钱,薛兄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哎!”薛泽宇见刘进拒绝的干脆,无奈叹气道,“好吧,我不再提就是!”
徐道君给两人倒满酒,道:“来,不提这些事了,咱们喝酒!”
三人碰杯,很快忘了这茬儿。
几杯酒下肚,薛泽宇忧心忡忡道:“如今东虏占据京师,我大明却任由奸臣把持朝堂,不思收复失地,大肆卖官鬻爵,真不知我辈十年寒窗苦读,所为何?”
徐道君也是不断摇头叹息道:“是呀!我听说如今的南京城只要有银子,就能买个官。朝廷到了这个地步,我等还靠什么科举,真是可笑!”
刘进自从二十岁中了秀才后,本以为会青云直上,却一直屡试不第,到了今年他已三十有二,仍是个生员,连个举人的功名都没考上。在紫竹林寺听闻了宋应星一番言论后,刘进已经心生退意,他的家境并不富裕,早年父母为供他,已是耗尽家财,但十几年过去了,他仍在这条路上蹉跎。
薛泽宇和徐道君的一番话更是坚定了他信心,刘进猛地干了手中酒杯,道:“薛兄、徐兄,我决定不再走科举之路了!”
刘进说完这句话,瞬间如释重负,轻松了许多。
薛泽宇知道刘进家里的情况,这个选择对他来说也许是对的。科举之路确实不好走,千万人之中才选出一个进士,绝大多说人蹉跎一辈子也许还是个秀才,即便是个举人的功名,也是很多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尤其是寒门学子,更是十年寒窗苦读,在这条路上不知吃了多少苦,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那刘兄你今后有何打算?”薛泽宇问道。
刘进脸上愁容尽散,道:“我刚才来的路上,听人们谈论如今永明王正招募五名教授,我也想去碰一碰运气!”
“是吗?”薛泽宇倒是没有听说,他点头道:“凭刘兄的学识,我相信你一定没问题的!”
刘进笑道:“借薛兄吉言!那薛兄还要继续考科举吗?”
薛泽宇慢慢摇头道:“奸臣当道,考也是浪费时间,还不如多增长些见闻,待政治清明时,再考也不迟。”
刘进点点头没说什么,薛泽宇家境富裕,倒是不像他要为生计发愁。
徐道君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份大明日报,正看得津津有味,惊叹道:“没想到宋先生竟然要在梧州办学院!”
薛泽宇听闻,眉毛一扬,道:“哦?我看看。”
“给!”
薛泽宇接过大明日报,细细看了起来,上面写的却是宋应星不日举办开学典礼之事,不过也详细介绍了他所办的学院不同之处。他这里教授的是实用之学,农学、算学、天文、律法、机械、水利之学。
徐道君感慨道:“这位宋先生真是敢做呀!竟然创办一所教授杂学的学院,只怕会一败涂地。”
薛泽宇驳道:“我看未必,徐兄又不是没看到这些日子梧州商人络绎不绝拜访宋先生的场面。就连我父亲不怎么的一个人,如今也天天捧着宋先生的天工开物,简直爱不释手,他对宋先生更是推崇之至。
商人的鼻子向来灵敏,或许宋先生教授的学识与科举考试无关,但是却与百姓的民生息息相关。我以为商人知道这个消息后必定欣喜若狂,他们一定会派人去学这些知识的。”
徐道君不解道:“那这位宋先生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薛泽宇道:“我也不知,或许只能我们自己亲自去寻找答案吧!”
永明王府,前来报名的大多是寒门子弟,总共五十人,只见他们一个个坐在一间宽敞的屋内,身前摆放着桌子,不少人显得有些忐忑不安。
待一张张试卷发下去,当他们看到考试的内容,一部分人当即傻眼了,试卷上面没有经意文章,只有一道道算术。这对于平时一味埋头苦读四书五经的人来说,简直是太痛苦了,抓耳挠腮,半天下不去笔。
刘进从头到尾扫了一眼试卷内容,松了一口气,这对于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他心中默默计算一番,便拿起笔,快速作答。
那些不会的人不时左顾右盼,见旁边有人动笔,仗着距离近,仰着脖子才看呢。结果这些小举动引来监考人员,当即七个人被逐出了考场。吓得其他想要作弊之人,再也不敢以身试法。
“咚!咚!”
半个时辰之后,钟声敲响,考试结束。
监考人员开始收考试答卷,有的还未作答完,一手死死拽考卷,一手抓紧时间作答,监考人员见状直接略过了这些人。等他们想要交考卷时,监考人员早就不收了,任凭他们求情都没用。
不少人考试结束之后,自觉无望直接唉声叹气走了,其他人则是静静坐在屋内等候结果。
一刻钟后,监考人员回到屋内,大声宣布道:“下面我宣布通过第一关测试的人选名单,许令坤、陆孟俊”
刘进双拳紧握,仔细听着监考人员念过的每一个名字,生怕没有他,终于在他千呼万唤之下,念道了他的名字。
“刘进”
刘进这才长长吁了口气。
监考人员高声道:“恭喜你们十五人通过了第一关,第二关乃是实践考试,乃是一个人进行,凡是被我叫到名字的人,随我出去进行第二关考试。”
“许令坤!”
“到!”这时一个四十多岁人站起来,只见他面色白净,眉不过眼,五官纤弱,下唇只留出一抹短须,整个人看着也是瘦弱。
监考人员只是看了他一眼,招手道:“跟我走吧!”天*天*小*说
第二百一十二章 课程
天*天*小*说m.在许令坤出去后不久,陆陆续续有人被叫了出去。
等待的时间总是难熬的,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轮到了刘进。
刘进整了整衣衫,才昂首跟着监考人员而去。当他路过走廊时,却听到在他之前被叫出去考试的一个人,骂骂咧咧道:“真是有辱斯文,竟让我等去教区区护卫认字!”
刘进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倒是知道了接下来的考试是什么,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他可没有那么迂腐。
待刘进来到他最终的考试考试房间,屋内正坐着二十多个魁梧大汉,他进来之前监考人员已经告诉他考试内容就是教授王府护卫识字以及算术之学。
好在,刘进已经有了准备,很快收拾了好心情,先是询问他们各自的认字程度,在了解清楚之后,才开始认真教学,丝毫没有轻视这些护卫之意。
其实朱由榔这关主要是看他们对待王府护卫的态度,他可不想请来一帮眼高手低之人。
半个时辰之后,刘进讲课完毕,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王府教授一职,自是欣喜不已。
书房内,包括刘进在内的五名教授,正聆听朱由榔的训示。
“本王用人首重德行,其次乃是才学,你们五人对待王府护卫的态度,本王都看在眼里,你们做的不错!”朱由榔缓缓说道。
五人听得朱由榔夸奖,齐齐躬身道:“我等不敢当!”
朱由榔摆手道:“孤见过太多自命清高的人,认为自己高人一等,真亏他们读了多年的圣贤书,他们的吃穿用度,还有能够安然坐着高谈阔论,皆因百姓耕作,将士护国。而这群人却知其味而忘其源,这样的人孤向来鄙视,孤没从你们身上看到这种习气,也希望你们不要因为当上王府教授而滋生这种心态!”
“我等定当谨记王爷教诲!”
朱由榔满意点点头道:“如此最好。”
说着,朱由榔拍拍手,只见一个小太监捧着一摞书,分发给他们。
刘进等人好奇接过,仔细端详起来。
朱由榔说道:“你们手中所拿之书,就是以后你们要教王府护卫的内容,你们先看看,有何疑问尽可提出!”
“遵命!”
五人纷纷开始翻阅朱由榔给他们发放的书籍,刘进翻开的第一本乃是基础数学,好在他前段时间因为好奇,买过一本,倒是能看得懂。
他很快就放下了基础数学,转而看起第二本书来,却是徐光启的几何原本,这本也看过,于是放到了一遍。
他拿起第三本时,却懵了。汉语拼音几个大字他倒是认识,可是其中的内容,却是一窍不通。
其余四人有人不时皱眉,也有人眼中泛着莫名的神采,好像是看到了什么宝贝。
同样被聘为教授的许令坤看到汉语拼音一书中的内容时,不禁大叫道:“好书!”
其余几人诧异望向他,许令坤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请罪道:“王爷恕罪,下官看到这本书,实在情不自禁。”
许令坤能看懂汉语拼音中蕴藏的巨大价值,有了此书,以后认字再也不用向以前那么辛苦,要是能够推广到普通百姓人家,更是惠及千家万户。
朱由榔没想到这几人里还真有人能识得汉语拼音,他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当即问道:“你能看懂?”
许令坤脸上喜色仍未消退,脸色因激动而潮红,回道:“是的,下官略懂罗马字,所以能看懂这书中所写。此书实乃我大明百姓之福!”
刘进四人这才知道,书中的符号原来是罗马字。
朱由榔会心一笑,有人看懂就好,也省了他的麻烦,道:“那好,以后你就专门教授护卫汉语拼音这一门课。”
“下官遵命!”许令坤领命道。
朱由榔望向刘进四人,问道:“至于基础数学、几何原本、勾股义、大明地理这几本书,你们四人分别擅长哪本?”
刘进率先开口道:“下官对于基础数学、几何原本、勾股义都有所涉。”
朱由榔看着刘进有点儿眼熟,疑惑道:“本王是否在哪里见过你?”
刘进恭敬道:“回殿下,下官与薛泽宇乃是好友,曾在天香楼和殿下有过一面之缘。”
经刘进这么一说,朱由榔这才想起,道:“是了,本王想起来了。那薛泽宇现在做什么?”
刘进道:“据下官所知,薛兄最近准备前去宋先生即将开办的学院,打算跟随宋先生学习。”
朱由榔点了点头,他对于薛泽宇还是颇有好感的,暗暗记在了心里。
随后,其余几人也将自己能看懂和精通的书籍一一禀报。总的来说,还算不错,朱由榔分别任命他们教授一门学科。
朱由榔花大力气培养王府护卫算术,也有他自己的考虑。算术或者说是数学在未来的战争中,肯定是要用的上的。军队的方方面面可以说都和数学相关,小到人数的统计,大到后勤管理,尤其是火炮的射击,更是需要专门的人才来进行发射,朱由榔必须要未雨绸缪。
至于王府护卫要学的战阵以及兵书,朱由榔都交给了刘毅等人,毕竟刘毅也是百战老兵,懂不不少军事知识。
大明日报报社,陈上庸多次上门拜访,向宋应星请教学识。
宋应星见他谈吐得体,学识不俗,打听其来历,这才知道陈上庸乃是当今礼部尚书陈子壮的长子。
这几月以来,宋应星除了忙于在大明日报上发表文章,便是积极联络与他志同道合之辈。
朱由榔出资建造的学院可不算而且后来梧州的商人知道宋应星开办学院之事,更是出钱出力,只为了能够得到宋应星的的指点。所以学院扩建了不少,光靠他和陈思恭两人肯定忙不过来。
这天,宋应星正和陈上庸谈论关于明天要发表的文章,听得随从来报,有人求见。
宋应星不耐烦,挥手道:“肯定又是那群商人,就说老爷我不在,你替我打发走他们吧!”
随从跟着宋应星多年,也见识过不少人,连忙道:“老爷,那人自称吴石公,小的见那人气度不凡,绝非商人!”天*天*小*说
第二百一十三章 接踵而至
天*天*小*说m.宋应星听得随从的话,认真回忆这个人是否是他认识的人,结果想来想去也没想到这个人,沉思片刻道:“将他请过来吧!”
随从道:“是,老爷!”
不多时,却见一身粗布麻衣的中年人背着一个药篓,头戴斗笠,在随从的带领下,来到了宋应星的房间。
宋应星并未以貌取人,这人的确和随从说的一样,身上确有一股独特的气质。虽然衣着简陋,但举手投足,处处透露着不凡,他只一眼便看出眼前之人必定饱读诗书。
宋应星确定自己不认识他后,开口道:“不知你找老夫何事?”
不待这人开口,陈上庸再仔细辨认来人之后,大惊失色道:“密之兄,你怎么这副打扮?为何改名换姓?”
被陈上庸唤作“密之兄”的中年人摘下头上斗笠,道:“原来上庸也在这里,此事说来一言难尽。我自从闯贼手中逃离至南京后,被阮大铖排挤、迫害,不得以改头换面,在两广一带以卖药为生。我在广州看到大明日报上面发表的文章,仰慕先生之名,特来拜访!”
陈上庸听得他的遭遇,不胜唏嘘。
一旁的宋应星疑惑道:“陈贤侄,你认识此人?”
陈上庸感叹一番后,介绍道:“他乃四公子之一,方以智是也!”
宋应星身在江南又怎么会没听说过复社四公子之名,只是闻其名而未见其人。他对这些社团并不感冒,这些社团成员复杂,好坏掺杂,这些人裁量人物,讽议朝局,但于国家大事却并无任何帮助。
方以智躬身拜道:“见过先生!”
宋应星多少对方以智还是有些了解的,知道他并非泛泛空谈之辈,而且方以智还曾为他父怀血疏讼冤,是个孝子,他点头道:“不知方公子所谓何来?”
方以智言辞恳切道:“如今奸臣当道,我辈学无所用,先生在大明日报发表的文章,在下都曾一一拜读,深受感触,尤其先生倡导经世致用之学,更是令在下佩服之至,闻得先生开办学院,特意前来求教!”
宋应星对方以智的到来,还是十分欢迎的,道:“方公子能来,老夫求之不得!”
几人热聊之际,随从又来报,“老爷,门外一个自称顾炎武的书生前来拜访!”
“顾兄也来了!”方以智腾地一声站起来,惊喜道。
顾炎武也是复社众人,他与同里挚友归庄共入复社,二人因个性特立耿介,时人号为“归奇顾怪”,方以智自然再熟悉不过。
方以智当即向宋应星拱手,详细介绍道:“先生,顾兄也是复社中人,奈何受八股之害,屡试不中。于是他断然弃绝科举帖括之学,遍览历代史乘、郡县志书,以及文集、章奏之类,辑录其中有关农田、水利、矿产、交通等记载,兼以地理沿革的材料,撰述出了天下郡国利病书和肇域志二书,绝对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宋应星听得方以智的介绍,吩咐道:“请他进来!”
顾炎武闻得京师失陷,崇祯吊死煤山,他把驱逐鞑虏的希望放在了弘光朝廷。奈何他所撰写的军制论、形势论、田功论、钱法论,上书朝廷后,犹如泥入大海,不见丝毫动静。
眼见着东虏有南下之势,朝廷却没有任何动静,他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无意间他看到流入苏州的大明日报,从此不可自拔,每日必读。大明日报上主张的经世致用之学,不正与他所想的不谋而合吗?
于是有了这趟梧州之行,他想看看能提出此等之志的到底是何人物。
顾炎武长得相貌堂堂,身材高大,一身青衣儒衫,给人一种饱读诗书,但是潇洒出尘,却又心忧天下的气势。
顾炎武进屋后,正准备拜见,刚弯下身子,就见到了一旁的方以智,失口道:“方方兄!?”
方以智激动道:“顾兄,好久不见!”
“真的是你!”顾炎武听得方以智的声音,终于确信眼前这人就是曾经风光无比的复社公子,惊讶道:“方兄,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两人一番寒暄过后,顾炎武终于见到了宋应星其人,恭敬拜道:“拜见先生!”
“好!好!”宋应星连声高兴道。
宋应星之前的担心自此一扫而空,眼见着不断有有识之士前来,宋应星由衷的高兴。
宋应星和顾炎武这一交谈,这才发现顾炎武确实不凡,对大明的种种弊端,了然于胸,也能提出一系列非常好的建议。
顾炎武对宋应星讲求实学,反对士大夫轻视生产的态度,也是肃然起敬。
几人越聊越投机,天文地理,无所不谈,有种相逢甚晚之感。他们聊着聊着,聊到了关于宋应星创办学院之事。
顾炎武道:“不知先生所办的学院何时开门招收学生?”
宋应星抚须道:“待老夫同永明王商议之后,再做决定!”
“永明王?”顾炎武不自觉皱了皱眉头,他对这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不劳而获的天潢贵胄向来没有好感,不解道:“先生为何还要问过永明王的意见?”
宋应星解释道:“你有所不知,老夫之所以到梧州传道授业,皆是受永明王相邀,而且学院也是永明王出资建造的。”
“哦?”顾炎武惊讶道:“还有这等事?”
这时,陈上庸说道:“说起来,我来梧州也有段时日了,可是听说了不少关于永明王的事,永明王却与大明其他藩王不同。”
接下来,陈上庸将他所听到的,见到的,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顾炎武没想到香皂、肥皂竟是朱由榔的作坊建造的,他身在苏州,如何不知风靡江南的香皂为何物,就连他家里现在都在用香皂、肥皂。
顾炎武可没有那与民争利的顽固思想,当他听到朱由榔的作坊养活了几千人,更是惊讶的无以复加,狐疑道:“真有这么多人?”
陈上庸道:“我又何必骗顾兄,这可是我亲眼所见。在这梧州城,谁不知香皂作坊的待遇是最好的,不但包吃,给的工钱还多。”
这下,顾炎武倒是对朱由榔有些刮目相看,大明难得有个不但不欺压百姓,还反过来善待百姓的藩王。
正在这时,随从又匆匆跑进来了,禀报道:“老爷,永明王来了!”天*天*小*说
第二百一十四章 初见
天*天*小*说m.宋应星和顾炎武等人闻听朱由榔驾到,纷纷离座恭迎,见到朱由榔进来,跪道:“拜见殿下!”
朱由榔诧异地看向屋子内的几人,他没想到除了宋应星之外,还有这么多人,都是一副生面孔,抬手道:“先生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待落座后,朱由榔来回打量下首的顾炎武三人,好奇道:“先生,不知这三位是何人?”
宋应星指着三人,一一介绍道:“回殿下,这位乃是当今礼部尚书之子陈上庸,还有这两位乃是复社方以智、顾炎武,都是大明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
朱由榔心头一惊,竟然能在这里见到大名鼎鼎的顾炎武,就是他喊出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有的口号。
朱由榔心情略微有些激动,盯着他看了许久,见三人还站着,摆手道:“你们也坐!”
“谢殿下!”
这时,宋应星开口道:“殿下,老老朽正好有事想要与您相商,没想到这么巧您就来了!”
“哦?不知先生要与本王商量何事?”
宋应星正色道:“如今学院已经落成,只是不知何时开学招生?”
朱由榔笑道:“本王今天来找先生也是为了此事。”
“殿下已经有了主意吗?”宋应星问道。
朱由榔点头道:“主意倒是有了,不过之前还想和先生讨论下教学内容的具体事宜。”
说着朱由榔吩咐一旁的陈进忠,道:“将本王写好的学院章程递给先生。”
“是,”陈进忠躬身道,他从身上掏出一本册子,交给了宋应星。
宋应星接过册子认真看了起来。
方以智、顾炎武和陈上庸见朱由榔和宋应星有事相商,三人对视一眼,起身拱手道:“王爷既然和宋先生有事相商,我等先行告退!”
朱由榔还没和这些历史名人好好谈谈呢,怎么能让他们走呢,阻止道:“不用,你们都是我大明的栋梁之才,等下也提些建议。”
“这”
朱由榔都这么说了,三人总不能还走吧,齐齐道:“是!”
椅子上的宋应星一口气看完朱由榔写的章程,长吁一口气,道:“殿下思虑周详,老朽不及也!”
“先生过谦了,本王也只是胡乱涂鸦罢了,关键的还得靠先生!”朱由榔谦虚道。
宋应星摇头道:“老朽说的乃是实话,殿下写的这章程,非一般人能想出来,确实令老朽大开眼界!”
顾炎武三人不知宋应星为何如此推崇朱由榔,只不过一份办学章程罢了,一头雾水。
宋应星将册子递给三人,道:“你们也看看殿下写的这份章程吧!”
“是,先生!”三人凑到一起开始看了起来。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朱由榔规划的学院确实与众不同。
朱由榔的章程中将经义、汉语、农学、算学、历法、天文、舆地、军旅等学术分门别类,由单独的老师授课。
其中汉语、算学乃是必修之课,其余课程根据是否想要走科举之路,自由选择。
顾炎武三人看完后,也震惊于朱由榔的大胆革兴。
虽然儒家也提倡礼、乐、射、御、书、数,然而如今的人早就将这些抛诸脑后,专注于四书五经,只为了通过科举,忽视了其他本事,结果科举出来的人,不知民生,不知兵事,不知水利。
顾炎武叹服道:“殿下大才!”
方以智心中尚有疑虑,躬身道:“殿下,学生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朱由榔道:“你但说无妨!”
方以智直言道:“我朝向来以科举取士,然科举考试乃是以四书五经为主,殿下想要士人学习经世致用之学固然是为他们好,但是学有所成之后又有何用武之地?或许其中有聪慧者,能通过科举,然而大多数人即使精通经世致用之学,也无法通过科举,又该如何为国效力?所以学生以为根源在于科举内容。朝廷只要一日不改变科举考试内容,始终无法真正为国家选出更多的有用之才。”
朱由榔听完后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本王也深以为然。路要一步步走,饭要一口口吃。”
朱由榔说完环视屋内众人一圈,深吸了一口气,掷地有声道:“本王相信在做的诸位都明白这个道理,当大明大多数人都这么想的时候,科举必然要改革!这个时间不会太远的。”
陈上庸忧心忡忡道:“哎!也不知我等现在能做什么?”
朱由榔道:“本王以为即使你们现在不在朝廷为官,也仍能够为大明尽一份力。”
“愿闻殿下高见!”陈上庸道。
朱由榔缓缓道:“大明如今正值内忧外患之际,本王以为当务之急应该在于探索国家治乱之根源在哪里?又该如何解决生民之根本?你们博学多才,更应该深入民间,寻找解决之道,他日入得朝堂,才是你们施展抱负之时。”
顾炎武点头道:“殿下说的是,大明之弊端在于土地兼并和赋税繁重不均等。学生曾游历多地,亲眼见到举数十屯而兼并于豪右,此等情况在大明比比皆是,乃至于出现了有田连阡陌,而户米不满斗石者有贫无立锥,而户米至数十石者。赋税不均,导致富者愈富,贫者欲贫。朝廷赋税又多源于贫穷者,加之底下的贪官污吏横征暴敛,才有了李自成等流民造反。
朝廷当务之急应该重新厘定赋税,有道是攘外必先安内,朝廷有了钱,才能训练军队,收复失地,为先帝报仇!”
“哈哈!说的好!”朱由榔朗声道,“若是大明的官员都有你们如此见识也不至于落得如今这副田地。本王希望从学院出来之人都如你们这样,这才是大明之福!”
宋应星听朱由榔说起学院,这才想起学院还没有起名,开口道:“殿下,如今学院还未取名,还请王爷赐名!”
朱由榔摸摸下巴,心里琢磨应该取个什么名字才好,梧州学院?这个肯定不行,梧州已经有个梧州书院了,两者名字太相近了。应该叫什么好呢?天*天*小*说
第二百一十五章 试枪
天*天*小*说m.朱由榔沉思片刻,缓缓道:“复旦学院,你们以为如何?”
宋应星不明所以,道:“殿下,复旦二字有何深义吗?”
却见顾炎武吟唱道:“卿云烂兮,纠缦缦兮日月光华,旦复旦兮。敢问殿下,可是自尚书大传虞夏传中摘取的复旦二字?”
朱由榔道:“不错,正是出自尚书大传虞夏传,本王希望凡是进入复旦学院之人,皆能自强不息,以复兴大明为己任。”
“殿下说得太好了!”方以智等人喝道。
朱由榔和顾炎武三人相谈甚欢,顾炎武随着越加深入了解朱由榔,越觉得朱由榔不同凡响。往往朱由榔随口说出的见解能令他茅塞顿开。
最后朱由榔和宋应星商定好了复旦学院的开学时间便起身告辞离开了。
大明日报门口,顾炎武望着朱由榔离去的马车,感叹道:“真想不到我大明中会有这么一位出色的藩王!”
永明王府西夸院,朱由榔刚进院门口便听到了叮叮当当不断地打铁声,一个个烟囱耸立在工棚之间,冒出黑烟,这里就是朱由榔制作鸟铳的地方。
此时正值夏天,朱由榔还未靠近工棚,便感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工棚里的工匠们正围着铁炉挥汗如雨。
汪远的得知朱由榔来的消息,急忙放下手中活计前来拜见,衣服都没来的换。
“卑职叩见殿下!”
汪远早已被朱由榔任命为王府工正,正八品的官职,虽然是芝麻绿豆的小官,但是对于汪远来说确是天大的惊喜。他对朱由榔更是死心塌地的干活儿。
朱由榔见汪远浑身上下脏兮兮,脸上的泥和水都混在了一起,关心道:“辛苦你们了!”
“为殿下办事,我们一点儿也不辛苦!”汪远抹了一把汗珠道。
朱由榔点了点头,随即问道:“鸟铳打造的如何了?”
汪远带来的工匠会打造鸟铳的不多,只有他和另一个工匠。朱由榔只能先让他们两个打造一支出来,先看看,若是没问题的话,再让他教其他工匠,进行量产。
汪远道:“回殿下,已经造好一支,下官这就给您拿来!”
“嗯,去吧!”
没一会儿,汪远揣着一把长约一米五的鸟铳而来,他满脸堆笑,献宝似的递给朱由榔,道:“殿下,这把鸟铳是下官亲自打造而成。”
朱由榔单手接过鸟铳,拿在手中掂了掂,朱由榔心道还真够重的,起码得有十二三斤重。这对于火铳手的臂力看开还是有很大的负担呢,鸟铳越重越容易影响射击时的精确度。
朱由榔仔细端详手中的鸟铳,汪远打造的鸟铳是前装的火绳枪。这杆火枪有不少组件,除了枪管之外,枪身上还有火药池,有卡火绳的龙头以及扳机等物,枪身是由硬木制成,所有零件固定在枪身上,包括瞄准用的准星。
朱由榔端起鸟铳,眼睛看着准星,瞄准了一旁的陈进忠,口中道:“砰!”
陈进忠瞧见自家殿下将枪口对准他,嘴皮子直打哆嗦,道:“殿下,这鸟铳太危险了,您还是快放下吧!”
朱由榔瞧陈进忠被吓得脸色发白,道:“瞧你的样子,好歹和本王经历过几次磨难,怎么还这么胆小?”
陈进忠咽了口吐沫,道:“奴婢哪能和殿下相比,殿下英明神武,奴婢拍马都不及!”
朱由榔放下鸟铳,问汪远道:“可曾试过这支鸟铳?威力如何?”
汪远道:“卑职还没来得及试射!”
朱由榔道:“那正好,你同本王一去校场看看你这把鸟铳的威力如何?”
朱由榔说完便提着枪朝校场走去。
校场上,王府护卫正在顶着烈日训练。
朱由榔将刘毅找来,吩咐道:“去给本王找个火铳手来!”
朱由榔看看就行了,虽然他内心很想试。这年头鸟铳炸膛那是常事,即使汪远用的是上好的精铁,但朱由榔也不想冒这个险。
不多时,一个精壮小伙儿跟随刘毅过来。
刘毅禀报道:“殿下,他是火铳手中射最快最准的。”
朱由榔道:“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吕阳见过王爷。”火铳手吕阳利落回道。
朱由榔点了点头,道:“接枪!”
“是!”吕阳双手接过鸟铳。
朱由榔命令道:“现在用你手中的枪给本王命中三十步外的靶子!”
“是!”
吕阳从他随身携带的挎包之中,掏出早已事先包好的纸壳,往嘴边一送,牙一咬,火药顺快速倒入枪膛,然后又拿出一个弹丸填入枪膛,用通条捣实,接着在火门里面倒上引药,盖上药池的盖子,这才用火折子点燃了火声,卡在了龙头上,做好了发射的准备。
吕阳立刻端起鸟铳,双手平稳,透过准星瞄准了三十外的圆形靶子,扣动了扳机。
朱由榔只觉得眼前火光一闪,枪口立即喷出了一团硝烟,他的耳边也同时听到了一声闷响,冒出一股呛人的浓浓硝烟味。
待硝烟散去,朱由榔道:“报数!”
朱由榔让人仿照现代的靶子在圆形靶上面,也画了环形圆圈,不过只有五环,环数太多了,不好区分,况且也用不着那么精准。
不用朱由榔说话,已经有人前去靶子前确认,然后高身回道:“靶数三环!穿透圆靶!”
吕阳似乎对这个结果有些不满意,平时训练时,三十步怎么也能至少命中四环,当即请求道:“王爷,这把鸟铳属下第一次用,有些不熟悉,属下请求再射击一次!”
“好!继续!”朱由榔道,“不过这次距离靶心五十步,进行射击!”
“是!”吕阳心头一震。
五十步相对于三十步来说,难度提高了不少,吕阳在五十步的时候,能打中四环或五环,也基本靠运气,有的时候甚至脱靶。
吕阳没有急于射击,而是重新熟悉了一下手中的鸟铳,他能感觉出这支鸟铳比他们练习用的鸟铳还好,心里又了多几分把握!
同样流利的动作,吕阳一气呵成。
“砰!”
又是一声枪响,只是不知这次射中了几环,又或者没有射中。天*天*小*说
第二百十一六章 威力
天*天*小*说m.五十步开外的木靶,靠近靶心的位置出现了一个窟窿。木靶由厚实的松木板制作而成,足足有一寸多厚,刚才的那一枪同样将木靶穿了个透亮。
负责报靶的护卫,高声禀报道:“靶数四环!”
吕阳在听到环数为四环时,不由松了口气,还好没有丢脸。
朱由榔点了点头,领着一众人,朝木靶走去,待走到木靶前后,便看到木靶上两个大窟窿,笑道:“看来这把鸟铳的威力比从巡抚那里得来的强多了!”
“殿下说的是,那批老旧火铳能在三十步命中目标,就算不错了,五十步外开,更是基本靠运气。”刘毅说道。
朱由榔那个围绕木靶来回看了几遍,不住点头,刚才的这一枪如果打在敌人的身上,即使他们穿着铁甲,想必也能将铁甲穿透,造成杀伤力。
看罢之后,朱由榔道:“还不错,五十步破甲是没问题了,再继续试,看看七十步的效果如何?”
“砰!砰”
宽阔的靶场断断续续传出乒乒乓乓声,由于射击距离的增加,鸟铳击中木靶的几率也开始变小。
吕阳又开了五枪,只射中了三枪,两枪脱靶,三枪中一枪三环,两枪五环,精准度差了不少,不过,威力也尚可,虽然未射穿,但起码铅弹嵌入了木靶之中。
朱由榔为了充分检验这杆鸟铳的威力,开始不断命吕阳射击,进行试验,而且还在木靶上披上了甲胄,以此更加准确。
直到发射了三四十次,鸟铳烫的不行,有炸膛的危险,朱由榔才下令停止。
此时的吕阳脸上被硝烟薰的乌黑,整个一黑人,仔细看的话,拿鸟的手也微微有些发颤。吕阳连续抬着笨重的鸟铳射击这么多次,早就超过了他平时训练强度。
朱由榔看着依旧站着笔直的吕阳,夸道:“辛苦你了,下去领赏吧!”
吕阳强忍着手臂上的酸痛,但心中还是十分开心的,道:“谢王爷!”
朱由榔对汪远造出的鸟铳还是非常满意的,基本上可以做到五十步破敌重甲,给敌人造成致命的伤害。七十步之外,也可以破开敌人甲胄,造成伤害,虽然不至于当场致敌死亡,但是也能敌人失去作战能力。这年头,被铅弹击中的后果还是十分严重的,由于铅弹比较软,击中人的身体后,容易形成碎片,造成的伤害可不仅仅是铅头般大所以中了铅弹者,死亡率极高。至于百步之外,鸟铳的威力则是大减,除非命中敌人没有披甲的身体部位,否则没有什么杀伤力。
朱由榔转身看着汪远,兴奋道:“你做的这支鸟铳,本王非常满意,可以开始大规模制造了,争取年底之前,按照这支鸟铳的标准,至少给本王造出五百支来!”
“啊?”汪远本来听到朱由榔夸奖还是十分高兴的,可是听到后半句,朱由榔要求的数量,立刻笑不出来了。五百支这个鸟铳,就是整个匠作坊工人日夜赶工这也完不成啊!
汪远是有心无力,当即苦着一张脸道:“王爷,五百支鸟铳实在太多了,非是卑职不尽力。卑职光是打造这支鸟铳就花费了整整十日功夫,即使整个匠作坊全力打造,也不可能完成。”
朱由榔皱眉道:“四个月连区区五百支鸟铳都打造不出来吗?”
要知道如今才八月份,距离年底还有四个多月的时间呢!朱由榔这还是为了鸟铳质量,往少了说,不然非得造它一千支不可。
汪远听出了朱由榔语气中有些不悦,额头都渗出了汗珠,慌忙禀报道:“启禀殿下,如今匠作坊不过五十人,会打造鸟铳的只有卑职和还有一个手下,即使卑职将制造方法教给他们,他们也得需要时间熟悉。还有打造鸟铳用的精铁也需要反复锻打,再加上卷制枪管、钻枪管,做枪托木柄等,他们一个月能一人完成一支殿下要求的鸟铳就算不错了,真的时间太紧了。”
朱由榔道:“等等,你的意思是这里的工匠们要每个人负责一支鸟铳的全程打造?”
汪远楞了一下,不解道:“嗯,卑职以前一直都是如此做的。殿下,有何不妥吗?”
朱由榔听后,不住叹息,想想千年前秦朝时就用标准化似的方法生产武器了,可惜千年之后,根本没有认识标准化生产,不但没进步,反而退步了一大截。
朱由榔当即命令道:“一个人负责一整支鸟铳的打造,太浪费人力物力。从现在开始,你将工匠分成几个小组,一组专门负责打造铳管,一组专门负责打造药池,依次类推,鸟铳的各个零件由专门的小组制造,各小组只负责一个零件,最后将这些零件组装起来,组成完整的鸟铳。这样做既省时又省力,本王相信以这种流水线式的制造方法肯定能完成本王的要求!”
汪远听罢,又一阵愣神,朱由榔说的方法他闻所未闻。长久以来,他们这些工匠们,不管做什么,都是一个人负责将一件东西全部造出来,每一样东西都是他们个人作品,朱由榔的说的方法,他压根儿没想过。
不过,待他仔细想过之后,确实一人只负责一个部件能提高鸟铳制作速度,但是经手之人过多,鸟铳质量保证不了。到时候鸟铳出了问题,该找谁啊!
朱由榔见汪远愣神,不悦道:“怎么本王说的方法不行吗?”
汪远结结巴巴道:“不、不是,卑职不敢,只是”
朱由榔见他欲言又止,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恼道:“想说什么就说,难道本王还是听不进去话的人吗?”
汪远心道与其违心答应,到时候出了事,还不如现在将话说出来好,壮着胆子,禀报道:“您说的方法好是好,确实能大大提高鸟铳制造效率,只是卑职担心最后组装鸟铳时,质量无法保证,而且每个工匠制造的部件尺寸不一,恐怕有的连鸟铳都组装不成,废品率会非常高。”
汪远一口气说完,垂首而立,紧张的不得了,生怕朱由榔因为他提出反对意见而怪罪于他。天*天*小*说
第二百一十七章 刺刀
天*天*小*说m.朱由榔又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凡是对的意见他还是听得进去的。汪远说得没错,这年头,工匠们制作东西都有各自的习惯,根本没有统一的尺寸。
朱由榔略微一思索,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不过你既然想到了尺寸不一,那么将尺寸全部统一不就行了,就拿你制造的这支鸟铳来说,所有部件都按照它的尺寸来制造,不就行了吗?至于你担心鸟铳的质量问题,每个完成的零件必须由专人检验合格,并且刻上检验之人的名字就行了。若是出了问题,也有据可察。”
汪远听完,顿时明白过来,暗道自己真是太笨了,怎么就没想到呢?
他一拍脑袋,当即保证道:“还是殿下英明,卑职真是服了。殿下的一番话令卑职如醍醐灌顶,按照殿下的方法,卑职保证能完成任务。”
朱由榔见汪远信心十足,呵呵笑道:“有信心就好,但是一定把控好质量,每一支鸟铳都关系到一个士兵的性命,马虎不得!”
汪远神情严肃道:“殿下放心,卑职一定严格把控!”
朱由榔转身问刘毅道:“如今王府护卫中有多少火铳手?”
刘毅禀报道:“因为鸟铳数量有限,所以只有二十名火铳手。”
鸟铳数量的问题,朱由榔心知肚明,但是二十名还是太少了,道:“先从护卫中选出五百人,鸟铳少的话就先用木棍代替练习,一定要让他们能够熟练快速使用鸟铳!”
刘毅心有忧虑,担心道:“殿下,五百人是不是有些太多了?战场上,火器威力确实不俗,但是一般只能施放两三回,敌人就能近前。若是对方有骑兵的话,也许仅仅能施放一两次,到时火铳手中鸟铳只能当烧火棍用了,战斗力必定大大降低。”
刘毅在战场上见过太多次这样的场景,火铳手被敌人气势所慑,在敌人百步之外就慌乱开枪,结果半点儿用都没有。待敌人冲到近前,惊慌失措之下,溃战而逃。如今王府护卫不过千人,若是一半兵力都用鸟铳,他担心以后真上了战场会有闪失。
火器的威力不容置疑,但是刘毅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未来战场上,少不了短兵相接,火铳手只是在一旁看着,也太浪费兵力了。
朱由榔看了眼一旁的鸟铳,若有所思,想到从电视剧上看到拼刺刀的场景,计上心来。眼前的鸟铳大概一米五,再加上短刃的话,基本上能和长矛差不了太多。关键时刻,火铳手也能够与敌近战,不够考虑到敌人穿有甲胄,短刃一定要锋利才行,不然穿透不了敌人甲胄,那就歇菜了。
朱由榔拿过鸟铳,道:“汪远,本王问你,若是本王想要在铳口上安装一柄短刃,但是又不影响放铳,而且还要结实,不能轻易掉下来,你可有办法?”
汪远听到朱由榔这天马行空的想法又是一愣,在鸟铳上安装短刃这种想法也只有朱由榔能想到吧!
汪远不是天才,朱由榔随便一个想法他就能马上能做出来。
他一时也想不到好办法,紧皱眉头,为难道:“殿下,卑职暂时想不出办法,但是只要给卑职时间,卑职一定想办法完成殿下的要求。”
朱由榔仔细回想了一下他从电视上看过的刺刀是怎样安在步枪上的画面,与其汪远跟没头苍蝇瞎琢磨,不如他指个大概方向,省得他走弯路,浪费时间,道:“回头,本王画张草图给你,你到时看一下,是否能从中得到启发。”
汪远哪有拒绝的权利,道:“卑职遵命!”
刘毅犹豫片刻,道:“殿下,即使在鸟铳上安装好短刃,又该怎么用?”
刘毅倒是想到了朱由榔这样做的深意,朱由榔应该是想要火铳手拿安了短刃的鸟铳当长矛使用,但是鸟铳毕竟不是长矛,挥舞起来极为不方便。
听到刘毅的发问,朱由榔来到一处空地,让刘毅他们散开,他双手握住鸟铳,仔细回忆拼刺刀的场景。
朱由榔吩咐道:“刘毅你拿把刀,和本王对练一番。”
刘毅一听朱由榔要和他对练,立刻慌了神,这要是伤了朱由榔,那他可是万死难赎罪过,赶紧道:“王爷千金之躯,卑职怎敢和王爷动刀!”
朱由榔见刘毅这么紧张,道:“好了,你不用如此紧张,本王又不是与你动真格的。本王只是想示范一下近战时该怎么使用鸟铳。”
刘毅这才放下心来,不过为了谨慎起见,他还是命人拿来一把平时演习时用的木制大刀。如此一来,就不用担心伤到朱由榔了。
两人面对面准备好以后,朱由榔一声大喝,道:“本王来了!”
只见朱由榔双手持鸟铳,左脚往前这么一踏,然后屈膝迅速的端起鸟铳,猛地朝刘毅胸膛刺去。
朱由榔动作全部被刘毅看在眼里,虽然朱由榔在梧州的日子没少锻炼身体,但是和刘毅比起来,显然还差了不少。
刘毅唯恐伤了朱由榔,不敢反击,只得拿起木制大刀挡在身前。鸟铳的铳口正好刺在刀背上,刘毅被猛地这么一撞,不由后退了一步。
刘毅微微皱了皱眉头,倒不是朱由榔的动作伤到了他,他胸口只是稍稍有些痛感,而是朱由榔刚刚这一个迅疾的突刺,的确有股子气势。
刘毅还注意到朱由榔握鸟铳的方法和长矛握法也有不同。一手握住鸟铳护木,一手握木托前段弯曲部,鸟铳半斜着面向他,从斜上方到斜下方,正好护住了朱由榔的颈、胸、腹要害,朱由榔这么一甩就可以进行突刺。
朱由榔见刘毅挡住了他这一刺,也没有露出失望之色,毕竟刘毅武艺非凡,哪能这么轻易被他刺中。
朱由榔喝道:“继续!”
接下来,朱由榔或左右突刺,或者向上撩,刘毅仔细观察朱由榔的每一个动作,动作不多,十分简单,但的确实用。
朱由榔只刺了一会儿,体力便有些不济,毕竟鸟铳这玩意儿不轻,朱由榔收住动作,将鸟铳的肩托垂下放在了地上。
朱由榔稍稍平复了一番,才问刘毅道:“你觉得怎么样?在战场上能用得到吗?”
朱由榔毕竟没有上过战场,刚才耍的一套动作,也只是模仿电视上的动作,心中也有些没底,还是得问问专业人士。天*天*小*说
第二百一十八章 出事
天*天*小*说m.刘毅沉思片刻后,道:“殿下,能否允许卑职试验一番?”
“当然可以!”朱由榔将鸟铳交给了刘毅。
刘毅接过鸟铳,学着朱由榔的握法,将沉甸甸的鸟铳握在手中,他接着比划了几个简单的突刺动作。
朱由榔在一旁看得不住点头,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刘毅毕竟是个武将,比起他这个半吊子强不少。同样的动作,刘毅出手更快,更猛,更有一股势不可挡之势。
刘毅舞动完毕,脸不红,气不喘,禀报道:“回殿下,卑职以为此法大善,在战场上绝对能用得上!”
朱由榔呵呵笑道:“如此就好。汪远,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卑职必定不辱使命!”
朱由榔又在校场观看了一番正在操练的护卫,这才离去。
这天,朱由榔召来吴继嗣询问关于作坊的事。虽然朱由榔将作坊交给了朱由楥,但不代表他一点儿不关心。
吴继嗣在作坊中还留了不少密探,因此作坊的一举一动,他全部了如指掌。
“自从王春掌管作坊后,废除了殿下以前要求工人们每天早晨操练的事宜,而且他还大肆扩充作坊规模,招收更多的工人”吴继嗣将这段时间王春的所作所为,一丝不落禀报道。
朱由榔闻言皱了皱眉头,这有点儿急功近利啊!香皂、肥皂的售卖渠道,朱由榔也让王佳胤留给了朱由楥,可是这不代表能够作坊生产多少香皂、肥皂,就能卖多少。
吴继嗣犹豫片刻,想到手下打听到的消息,单膝下跪,请罪道:“卑职失职,请殿下责罚!”
“怎么了?”朱由榔疑惑道,“你如何失职了?”
吴继嗣羞愧道:“殿下,如今梧州的市面上已经有仿造的香皂、肥皂售卖了。虽然卖相和使用效果都不如咱们作坊制造的好,但是价格却便宜不少。卑职相信肥皂的配方已经泄露了,这是卑职失职,没有及时发现何人泄露的配方,请殿下责罚!”
朱由榔没想到这么快配方就泄露出去了,他为了配方不被泄露,可是费了不少功夫。不过想到王春大肆招工,肯定会有不少牛鬼蛇神混进去,配方被盗,也不是不可能。
朱由榔摆手道:“这件事你也不用自责,如今作坊工人那么多,你的手下大部分又撤出来了,不能及时发现,也不怪你。”
“殿下,那要不要卑职查出何人在仿造肥皂,揪出幕后指使?”吴继嗣只能尽力去挽回损失,提议道。
朱由榔想了想,道:“不用了,随他们去吧!”
先不说,作坊如今在朱由楥手里,配方既然泄露了,就肯定不止一人知道,再怎么禁都禁不过来,他何必浪费这个时间。对于朱由榔来说,作坊只要不倒闭关张就行了。
王春自掌管作坊以来,真可谓春风得意。这可是一个大肥差,这几个月他每天必定要看一遍账目,才能安心。看着每天入账的银子,他是数钱数到手抽筋,做梦都能笑醒。
当然,这其中王春少不了中饱私囊,不过,他也不敢多拿,每次只拿一点点儿,可是就那么一点点儿都比他这几十年积攒的家底都多。
作坊办公室,早已大变样,王春嫌这里装饰太过单调,屋内不是桌子、椅子,就是柜子。他走马上任后,立刻命人将这里重新扩张、装潢,如今用金碧辉煌形容都不为过。
目光所及之处,一尊绘有秀丽山景和狩猎场面的汉错金银博山炉,袅袅吐出沉檀的丝丝烟缕,若有若无的幽香在室内回荡。墙壁上挂满了名人字画,一张大理石镂金几案,上面摆放着一套青花茶具,后面摆放着一把太师椅。
王春正舒舒服服坐在太师椅上,一边品着香茗,一边听着手下账房汇报账目。
山羊胡子张己百和圆脸胖子李贺两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大眼瞪小眼看着对方,示意对方禀报账目。
以往两人都是争着在王春面前表现自己,可是这个月的账目实在不好看,谁报谁铁定倒霉,两人都不想触这个霉头。
王春轻啜了口茶,见两人还没开始报账,不悦道:“你们两个磨磨蹭蹭的在做什么?还不开始报账!”
张己百连忙推诿道:“公公,小的嗓子今天嗓子不舒服,还是让李贺来报账吧!”
李贺一听急眼了,平时有好事都是你的,凭什么倒霉事轮到他,急忙捂着嘴,咳嗽道:“咳咳!公公小的今天受了风寒,还是让张己百来吧!”
张己百瞪着眼珠子,道:“我说话便,你来!”
“你来!”李贺也不甘示弱道。
“砰!”
王春气得一巴掌拍在几案上,他又不傻,见两人互相推诿,立刻意识到准是出了什么事。
张己百和李贺见王春发怒,身体一颤,立刻闭上了嘴巴,低着头,默不作声。
此刻,王春的脸黑如锅底,厉声道:“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两人低着头看着对方,都不敢开口。
王春见状,一挥手,指着张己百,不容置疑道:“你说!”
“啊?”张己百欲哭无泪,苦着一张脸。
李贺听到王春指名道姓让张己百报账,不由舒了口气,低头幸灾乐祸看了眼张己百,心道让你平时老抢功,这次轮到你倒霉了吧!
张己百紧咬嘴唇,忐忑不安道:“是,禀公公!这个月作坊刨除成本,盈利八万七千五百两。”
王春虽然识字不多,但是他还是识数的,听到张己百报的账目,眉毛一跳,尖声道:“你再说一遍!”
张己百看王春满脸怒容,随时要暴走的样子,结结巴巴道:“万七千五百两。”
王春抄起几案上的茶杯,狠狠地扔向张己百。
茶杯正中张己百胸膛,滚烫的茶水顿时洒在他身上,张己百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啊!!烫、烫!”
王春像是一只暴怒的狮子,牙齿咬得吱吱响,眼睛红得像冒出了血,盯着两人,质问道:“说!你们两个是不是中饱私囊了!”天*天*小*说
第二百一十九章 噩耗连连
天*天*小*说m.王春听得账簿上盈利少了,第一反应就是有人贪污了。上个月作坊还盈利十二万两之多,就算减去这个月作坊扩张花费的银子,还有他中饱私囊的那五千两银子,也不该只有八万多两银子才对。
两人被王春的话吓得,立刻跪在了地上,这时候李贺也没空和张己百作对了,喊冤道:“公公,这是天大冤枉啊!小的对天发誓,小的绝没有贪墨一分钱!”
张己百磕头道:“就是给我们天大的胆子,小的也不敢贪墨王爷的银子,公公明察啊!”
王春深吸了一口,回过神来。他刚刚被气昏了头,这么一大笔银子,他自己都不敢多拿,更遑论两个小小账房了。
王春阴着脸,道:“咱家问你们,为何这个月作坊盈利这么低?要是你们说不出个所以然,咱家饶不了你们!”
王春又不懂如何经营作坊,若是胡乱瞎指挥,到时候搞砸了作坊,朱由楥可饶不了他。
王春让张己百和李贺等人经营作坊具体事宜,而他只负责作坊的钱袋子,只要账目正确,作坊盈利,一切都好说。
如今作坊出了事情,王春自然得找他们问清楚。
张己百抬头看了眼王春,见他怒气消退了一点儿,忐忑道:“启禀公公,这个月作坊生产的香皂、肥皂比上个月还多,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出货量却减少了,江南各地的代理要的份额都比上月有所减少,如今作坊内还积压了不少肥皂。”
王春知道事情原委后,沉思片刻,拍板决定道:“既然问题出在地方代理上,那咱家就换代理。这么好的东西,他们还卖不出去,真是一群废物!”
李贺小心翼翼提醒道:“公公,可是这些代理都是各地的勋贵世家,当初还是永明王派人好不容易拿下的,要是得罪了这群人,小的恐怕香皂会更不好卖!”
王春冷哼一声,不悦道:“大明就咱桂王府一家制造香皂、肥皂,求咱家的人多着呢!缺他们吗?你们马上两个统计一下,看看是哪些地方要的货少了,等咱家重新找好代理,就将他们换掉!”
王春见两人还不动,大声喝斥道:“还不快去!”
“是、是!”两人虽然觉得不妥,可不敢违拗王春,立刻出门统计。
待两人走后,王春苦恼不已,即使他要换代理,那也是下月的事了,这个月的银子怎么办呀!
若是他向朱由楥实话实说,说不定,朱由楥一气之下,会将他罢免也说不定,王春可不想丢了这个肥差。
究竟该怎么办呢?
半晌,王春重重叹了口气,实在不行的话,他只能从自己的小金库,填这个窟窿了。一想到这几个月他辛辛苦苦积攒的两万多两银子全部都要搭进去,王春的心这个痛,简直是在他身上割肉呀!
王春是不住摇头,唉声叹气,不过为了能保住作坊主事人的位置,只能这样办了,至于银子,从头再捞吧!
这时,王春的小跟班小春子慌里慌张跑了进来,连门都没敲,跑到几案前,惊慌道:“公公,大大事不好了!”
王春正在气头上,小春子这一叫,更是令他恼上加恼,直接撞在了枪口上。他腾地一声站起来,手臂抡圆了,一巴掌扇在小春子脸上。
小春子立刻原地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旋转,然后“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小春子只觉得天旋地转,头冒金星,直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感传来,他才清醒。
小春子捂着半边脸,眼泪汪汪,望着王春,委屈道:“公公,奴婢做错了什么吗?”
王春一巴掌下去,气也消了不少,不过他可不会和小春子解释什么,随便找了个理由,道:“谁让你进屋不敲门!”
小春子听到这么个不着调的理由,心里简直是恨死王春了,枉我平时那么巴结你,不过他是敢怒不敢言。
王春拿出手绢,擦了擦手,道:“说吧!怎么了?”
小春子强忍着疼痛,从怀中掏出一块油纸包裹的东西,道:“公公,您看这是什么?”
王春皱眉看了眼脏兮兮的油纸,嫌弃道:“这是什么?”
小春子急忙将油纸打开,露出一个黄兮兮的块状物,禀报道:“公公这是奴婢在集市上买到的肥皂!”
王春不悦道:“你在跟咱家开玩笑吗?作坊什么时候生产过这么差的肥皂?”
小春子见王春还没明白,道:“公公,这不是咱们这里生产的肥皂,而是别人生产的!”
“什么别人?”王春疑惑道,“梧州除了咱们作坊,还有人生产肥皂吗?”
小春子赌咒发誓道:“奴婢绝不敢撒谎,这千真万确是肥皂,而且只要十文钱就能从集市上买到!”
王春瞪大了眼睛,他一把抄起几案上的黄兮兮的肥皂,拿到近前,仔细看了起来。
片刻后,终于确定他手中的东西确实是肥皂,王春不可置信道:“怎么会?”
小春子轻声道:“奴婢以为肥皂的配方可能泄露了!”
王春顿时如遭雷劈,将他炸懵了,冷汗直冒。
配方有多重要,王春怎么会不知道,这可是作坊的命脉。他一想到作坊泄露的后过,头皮一阵发紧,一股冷气,从脊梁骨传到脖子,扩散到全身。
王春面如土色,颤抖道:“不可能!咱家已经命令韩栋将人看得紧紧的,不可能泄露出去的!”
王春似是想到了什么,眼中闪烁着疯狂的恨意,道:“对!一定是永明王派人泄露出去的,他定是恨王爷将作坊从他手中夺走,才故意派人将配方泄露出去的。”
小春子心里默默鄙视了王春一番,道:“公公,奴婢以为不会是永明王做的。”
“为什么?”
小春子道:“公公您想,永明王这样做对他也没好处,作坊利润降低了,永明王分的银子自然也少了。而且公公您仔细看这块肥皂,做工十分粗糙,肯定不是按照作坊配方的配比制作的。”
王春听完小春子的分析,心里又迷糊了,道:“那你说为什么?”天*天*小*说
第二百二十章 心生怨恨
天*天*小*说m.王春转念一想,小春子说得也不无道理,皱眉道:“速速道来!”
“遵命!”
小春子心中早有腹案,当然要好好表现一番,躬着身子,娓娓道:“公公您想,香皂、肥皂的制作之法,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奴婢以为只要知道制造香皂、肥皂的原料,再加上工人可能泄露了制作流程,有心之人想要制造出肥皂、香皂也不是没有可能。”
王春听完后,脸色铁青,咬牙切齿道:“若是让咱家查出是哪个混蛋泄露了作坊秘密,咱家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王春现在也就嘴上说说,作坊这么大,工人这么多,想要查出何人泄露,谈何容易。
小春子连忙奉上一杯热茶,安慰道:“公公息怒!奴婢以为如今的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清扫梧州市面出现的假冒香皂、肥皂,如此才能保证王府作坊的利益。”
王春压下心中的怒火,深吸了一口气,才打量起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小太监,见小春子思虑周到,夸道:“你很不错!”
小春子听得王春夸奖,自是心花怒放,嘴上却道:“奴婢不敢,能为公公分忧,是奴婢天大的荣幸!”
王春摆了摆手,道:“咱家少不了你的赏,你速去给咱家将韩栋找来,说咱家有重要的事与他相商!”
“奴婢这就去!”小春子应道,转身便快速离去。
小春子离开后,偌大的房间只有王春一人,不停地在屋内来回踱步。
韩栋一接到王春让人送来的口信,不敢耽搁,便快马加鞭赶到了作坊。
虽说韩栋如今乃是堂堂桂王府护卫统领,掌管着五百王府护卫,看上去风光无限,可是却还要听一个太监吩咐,要说他心里没有怨恨,那是不可能的。
谁让桂王朱由楥更信任王春,而且他护卫统领之职,也是王春保举的,若是自己与王春闹翻,依着王春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性格,最后肯定吃亏的是他。
韩栋入得屋内,见王春眉头紧锁,脸色十分难看,心道,“看来这是又遇到麻烦事了!”
“参见公公!”韩栋双手抱拳,躬身道。
王春此时心烦意乱,听得声音,才回过神,本想发怒,见来人是韩栋,脸色才稍稍好看,抬头看了看时辰,道:“来的还算快!”
韩栋听到王春的这句话,心里别提多厌恶了,再见王春端坐在太师椅上,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心中愈加不快。
他再怎么说也是桂王府统领,现在却要站在堂下,听从王春的颐指气使,明明是王春有求于他,他却要低三下四,好像自己再求着为他办事。
韩栋心中再怎么不快,此时也不能表现出来,脸上堆起笑容,道:“公公急召,卑职怎敢耽搁,第一时间就赶来了,不知公公有何吩咐?”
王春满意点了点头,直接切入话题,道:“如今作坊遇到了麻烦,正是需要用到韩统领的时候!”
韩栋一猜就是作坊的事,而且麻烦定然不不然王春也不会这么火急火燎将他找来。
韩栋眼珠子一转,不动声色,问道:“不知是何麻烦?卑职该如何办?”
王春顺手抄起书桌上的面相不佳的肥皂,手随意一甩,肥皂飞向韩栋,恶狠狠道:“就是这东西惹的麻烦!”
韩栋眼疾手快,手一抬,便接住了王春丢来肥皂,他低头看了看手中之物,黄乎乎一块东西,色调分布不均,深一块,浅一块。
韩栋不明所以,疑惑道:“此乃何物?”
“肥皂!”王春没好气道:“这你还看不出来吗?配方已经泄露,这肥皂就是咱家的人从梧州市面上买到的。”
韩栋闻言,心中也是一惊,不过他还是小心翼翼试探道:“公公,卑职见这肥皂卖相极差,比起王府作坊制作的肥皂差远了,是不是弄错了。就凭这东西应该不会给作坊造成什么大问题吧?”
王春瞪着眼,骂道:“蠢货!虽然眼前的肥皂比不上王府制作的,但假以时日,你怎么知道他们不能制作出更好的肥皂!况且就你手里的这烂东西,已经让作坊损失了不下万两利润,这难道还不严重!”
“是!是!”韩栋唯唯诺诺道,“公公高瞻远瞩,教训的是,是卑职愚钝!”
王春阴着一张脸,道:“咱家绝不允许除王府作坊以外,还有其他人制作肥皂。”
“是、是”
韩栋接着弱弱地询问道:“公公,作坊出了这么大的事,要不要通知王爷?”
“不能!”王春猛地转身,恶狠狠盯着韩栋,脱口而出道。
王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顿了顿,道:“王爷身体抱恙,天大的事也没有王爷的健康重要,区区小事就不必通知王爷了。若是王爷因此病情加重,你负的起这个责任吗?”
“卑职知道了!”韩栋不再言语。
王春阴森森道:“为免夜长梦多,咱家只给你三天时间,若是三天之后,咱家还能从梧州看到这些劣质肥皂,那咱家真要怀疑你究竟适不适合再当这个护卫统领!”
韩栋出了作坊,脸上仿佛布满寒霜,连日来被王春呼来喝去,他俨然是王春的下属,心中的怒火仿佛一座将要爆发的火山,喷薄而出。
不过,韩栋通过仔细观察,还有试探,起码确定了一些事,而且这件事未必不是他的一个机会。
韩栋翻身上马,回头望了眼作坊,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喃喃自语道:“咱们走着瞧!”
“驾!”韩栋扬起马鞭,狠狠抽在马背上,一溜烟离去。
朱由榔对于肥皂作坊的事,也略有耳闻,不过他也没有去干涉,以免又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经过几个月的紧张施工,复旦学院的建造基本完工,教室、操场、宿舍、食堂一应俱全。
复旦学院硬件设备齐全了,当然软实力也必须跟上。
宋应星为了复旦学院,也是操碎了心,不停联络一些挚友,一封封书信被发往大明各地,邀他们前来梧州一会。
宋应星曾游历大明,认识不少了志同道合之辈,他们收到信后,不少人,动了心思,纷纷来到了梧州。天*天*小*说
第二百二十一章 齐聚一堂
天*天*小*说m.梧州城西北,原本荒芜一片的废地,如今却是焕然一新。
经过工匠们三个月不间断,日夜赶工,复旦学院终于拔地而起。
复旦学院占地二十余亩,教室、食堂、宿舍等等一应俱全,俨然缩小版的大学校园。
议事大厅内,宋应星正忙着接待远道而来的友人,从早上开始,他脸上便一直挂着笑容。
此次应宋应星之邀而来的既有早年时的同窗好友陈弘绪、徐世博、廖邦英等人,也有他游历时结识的志同道合之辈。
议事大厅内,来者都是宋应星的友人,自然不乏相熟之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好不开心。
忽然,宋应星瞧见一位精神矍铄的青衫老者,在仆人的搀扶下,缓缓走进议事大厅。
“安友兄!”宋应星失声叫道。
宋应星快步上前,望着眼前白发苍苍,但双眼仍炯炯有神的徐骥,泪水像呜咽着的溪流似的从两人脸上的皱纹里滚滚流下。
过了片刻,两人才止住泪水,又是相视一笑,徐骥率先开口道:“长庚,你我自上次匆匆一别,已有五年多了吧!”
宋应星不禁回忆起五年前两人相聚时的情景,感叹道:“是呀!五年了,不过安友兄精神一如当年!”
徐骥摆摆手,笑道:“不行了,老喽!”
不远处,陈弘绪放下手中茶杯,望着失态的宋应星,在他印象中,还未见过宋应星如此失态,疑惑道:“徐兄,可知那老者是何人?竟令长庚如此?”
徐世博抬头朝两人望去,思索片刻,摇头道:“我也不知!”
一旁的廖邦英,这时开口道:“我倒是想到一人,应该是他无疑。”
“哦?何人?”陈弘绪急道。
廖邦英缓缓开口道:“若我没有猜错的话,那老者应当是长庚口中引为知己的徐骥。”
“徐骥?”
陈弘绪与徐世博两人面面相觑,不知这徐骥是何人。
宋应星的博学多才,身为同窗的陈弘绪、徐世博自然一清二楚,能被宋应星引为知己,学识自然差不了。
可是两人为何不曾听说过这个徐骥是何许人。
廖邦英若不是这几年时常和宋应星探讨学问,可能也会和两人一样,不知徐骥是何许人物。
廖邦英看着还在苦思冥想的两人,提醒道:“两位可能不知徐骥,但是他的父亲,你们一定知晓,宋兄可是对他父亲推崇备至。”
宋应星一生推崇的人不多,少年时推崇北宋关学的张载,后来因为本草纲目一书,对李时珍也是敬佩有加。
这两人显然与徐骥不相干,再联想到徐骥的姓,陈弘绪与徐世博同时脱口而出道:“玄扈公!”
廖邦英点头道:“不错,徐骥正是徐少保之子。”
陈弘绪和徐世博显然想不到,在他们印象中籍籍无名的徐骥竟然会是大名鼎鼎的徐光启之子。
“不对呀!”陈弘绪从震惊中回过神,疑虑道:“徐骥既然是徐少保之子,那为何从未在士林中听说过他?”
廖邦英猜测道:“这大概和徐少保的家教有关吧!我曾听宋兄无意中提过几句,徐骥如今不过是松江府生员,而他的四个儿子,也均都止步于生员。”
“什么?生员?”陈弘绪再次失声道。
陈弘绪惊讶于徐骥的生员的身份,他倒不是因此就会看轻徐骥。
徐骥身为徐光启之子,而且被宋应星引为知己,要说学识不行,打死陈弘绪他都不信。
只是陈弘绪怎么也想不到,曾经位居朝堂高位,当过礼部尚书,而且还是文渊阁大学士,内阁次辅的徐少保,他的儿子竟然还只是区区生员身份,说出去,都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廖邦英理解陈弘绪的震惊,起初廖邦英也不理解,不过后来,他渐渐有些明白了,徐家子弟可能是受到徐光启对入仕的态度。
徐光启虽然最终位居高位,但他的科举道路并不平坦。从万历十年1582年到万历十九年1591年的九年间,他曾三次乡试未第。而在万历二十五年1597年得中举人之后,又隔了七年才考取进士。所以徐光启曾自嘲“爬了一辈子科举的烂路”。
可能因此,徐光启的子孙淡泊名利,不重科举,也无心出仕。
廖邦英也曾在科举的道路上苦苦煎熬,他深知科举之弊端,并非你学识渊博,就一定能中进士,宋应星不也是如此,五试不第,最终还是绝了科举之念。
他拍了拍陈弘绪的肩膀,道:“我想玄扈公正是看透了大明科举,所以不想让他的子孙将大好的青春年华消磨在科举上面。”
廖邦英说完,指了指三人早已花白的头发,又道:“你、我,徐兄以及宋兄,哪个不是在科举道路上蹉跎了几十年,值得吗?”
陈弘绪半晌才道:“是呀!早就应该放下了。”
三人说话间,宋应星已经将徐骥安排在上座。
议事大厅内,宋应星环视四周,放眼望去,足足有二十一人。
其中顾炎武、方以智赫然在列,经过多日相处,宋应星对两人的学识与为人也十分认可,没有年轻人的轻浮,学识也十分扎实,见识更是不俗,硬是让两人来学院担任老师。
不多时,众人分坐两旁。宋应星站在最前方,望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不禁有些感叹,他想不到有生之年竟能和众多志同道合之辈齐聚一堂,他更加想不到能得朱由榔看中,资助他办学。
宋应星在众人注视下,弯腰感谢道:“宋某感谢诸位不远万里,不辞辛苦来此相助!”
众人如何承受得起宋应星如此大礼,正要起身时,宋应星制止道:“诸位不用多说,此乃宋某肺腑之言,你们当的起宋某一拜。”
众人见宋应星把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也不好再言语,只得静静听着。
宋应星继续道:“相信诸位都知道宋某邀请诸位来此的目的,如今大明正处于危亡的边缘。宋某不才,承蒙永明王看重,建造了诸位眼前的复旦学院,此学院志在为我大明培养真正能经世致用的人才,宋某愿与诸君共勉!”
“共勉!”诸人皆拱手起立,高声道。天*天*小*说
第二百二十二章 探讨
天*天*小*说m.一番话说完,宋应星这才坐下。
宋应星落座后,他才发现徐骥身后还站着一个人,显得十分突兀,而且此人棕发蓝眼,虽然穿着大明服饰,但一眼就能看出是外国人。
宋应星刚才由于太过激动,并未注意到此人,询问徐骥道:“友安兄,不知这位是?”
徐骥一直忙于和宋应星叙旧,还未来得及介绍,抬手拍了拍额头,道:“果然是老了,竟然忘了给长庚介绍。这位是毕方济神父,乃是家父的好友,此次本是准备回澳门,听说我来梧州之事后,便一同前来,打算见识一番。”
明朝后期,来大明的外国传教士越来越多,宋应星也同他们交流过,对此倒也是见怪不怪。
宋应星歉意道:“神父,怠慢了!”
“不敢,在下不请自来,先生不怪罪就好。”毕方济操着一口流利大明官话,急忙回道。
宋应星命人搬来一把椅子,毕方济这才坐在徐骥身后。
安排完毕,宋应星开始进入正题,道:“诸位身旁的都有一本册子,乃是永明王编写的关于复旦学院的一些章程,诸位看看还有何补充?”
正所谓集思广益,这本学院章程是朱由榔根据自己的想法编写而成,但他终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难免有所疏漏,或者考虑不周的地方。
“哦?”
众人扭头望去,果然在一旁的桌上看到了早已摆放好的册子。
陈弘绪第二次听到宋应星提及永明王,不自觉皱了皱眉头,他对大明宗室向来感官不佳。他一听是朱由榔所写,打心底里不认为这册子中有什么好内容。不过,为了宋应星的面子,还是准备草草看一遍。
可是,当陈弘绪看到第一句话,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只见册子开头写道“五尺之童子,能诵数十篇,而小变其文,即可以取功名。”只此一句,便点出了八股时文之弊。
陈弘绪收起轻视之心,开始细细研读起来。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陈弘绪看完整篇册子,久久不语。这篇册子中的提及大明科举弊端以及提出的教学章程,完全超出了陈弘绪的想象。
大明如今道学弥尊,科甲弥重,点者坐讲心学,以攀援声气,朴者株守课册,以求功名。致之人,十无一二能解事者。能提出如此观点,有如此见识之人,真是出自大明宗室吗?
陈弘绪严重怀疑朱由榔是找人代笔了,这不可能是他自己写的,委婉道:“长庚兄,不知这册子是何人所写?我想当面拜见一番!”
宋应星以为陈弘绪刚才没听清楚,回道:“自是永明王所写,若是士业想要拜见殿下,我可以代为引荐。”
陈弘绪见宋应星还是如此,也不再避讳,直接了当道:“这篇文章大气磅礴,其内容更是见识不凡,若非学识渊博之人岂能写出?长庚兄可不要告诉我永明王有如此学识?”
宋应星听完陈弘绪的话,有些哭笑不得,道:“士业,我还能骗你不成吗?这真是永明王所写,难道你连为兄的话都不信?”
陈弘绪摆手道:“我自然不会怀疑长庚兄欺骗于我,如此看来是那永明王找人捉笔,骗了长庚兄。”
宋应星知道陈弘绪并非是有意针对永明王,而是对大明宗室不待见,为朱由榔辩解道:“士业未免以偏概全了,永明王绝非你口中所说之人,为兄曾和永明王多次交谈,永明王绝对是位胸有沟壑,睿智之人。顾小友、方小友皆见过永明王,你若还是不信可以询问他二人。”
陈弘绪见宋应星言之凿凿,不禁有些动摇,难道大明宗室真出了个了不得的人物,他扭头朝顾炎武、方以智望去。
顾炎武、方以智自是听到了二人对话,见陈弘绪望来,点头道:“先生说的不错,永明王绝非常人!”
两人言语中带着尊重,他们越是和朱由榔交往,越是能体会到朱由榔身上的不凡,不仅常常听到能令两人振聋发聩之言,而且做事更是雷厉风行。他们在朱由榔身上完全看不到半点儿宗室子弟中骄奢淫逸的影子。
陈弘绪听说过顾炎武、方以智之名,知道以他们的品性不会说谎,而且他还从两人的脸上还看到了对朱由榔的崇敬之情。
陈弘绪不禁对朱由榔开始好奇起来,若真的如宋应星所说,那这位永明王还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陈弘绪暂且将这件事抛诸脑后,合上册子,叹服道:“我完全没有意见,这篇章程将学院的课程安排的已经很齐全了,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将各科所需具体书籍罗列出来。”
这本册子中,朱由榔将复旦学院的课程设置为四大类,文事课、武备课、经史课、艺能课。
其中文事课分礼、乐、书、数、天文、地理等科武备课分黄帝、太公及孙、吴五子兵法,并攻守、营阵、陆水诸战法,射御、技击等科经史课分十三经、历代史、诰制、章奏、诗文等科艺能课则分农学、水学、火学、工学、医学等科。
但是朱由榔并未将具体所学书籍罗列出来,朱由榔脑中可没有这么多古书可写,这项工作内容,自然留给众人。
徐世博这时也看完了册子,思考片刻后,开口道:“这本册子中的内容是不是太齐全了?”
“齐全还不好吗?”陈弘绪反问道,“其中皆是经国济民之学,多学些知识有何不好?”
徐世博摇头道:“四书五经,礼乐、象纬、医药、书数、法律、农桑、火攻、器制等等,这几乎囊括了九流百家之教,一个人穷其一生也未必学得完?”
宋应星解释道:“子谦多虑了,当然不可能让学子将这些课程全部学完,我们可以挑出一些课程作为必学之课,其余课程根据其自身兴趣让其进行选修。”
徐世博点头道:“如此便好,那在下也同意这章程。”
其余之人或多或少提出一些意见,有的更是建议剔除诗科,宋应星一一将其记下。
待众人发言完毕,宋应星望向一旁的徐骥,道:“友安兄,你觉得如何?”
徐骥感叹道:“没想到,当年家父一直梦寐以求的学院,会有实现的一天,夫复何求!”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廖英邦,突兀说道:“长庚兄,银子够用吗?”天*天*小*说
第二百二十四章 黑板问世
天*天*小*说m.廖英邦之所以提到银子,并非是他市侩,而是这是一个十分现实的问题。
中国古代书院始于唐,兴于宋,而在明代则攀上了巅峰。
至于什么人才能办书院呢?当然是大明的官绅,他们有钱,有人脉,除了少数真正想要为大明培养人才的个别人外,书院完全成为了这群人操纵舆论,结党营私的工具,其中最著名的莫不如东林书院。
当时,书院最大的特点是讲学,议论朝政和政治大人物。各路所谓的大师,全靠一张嘴过活,他们坐在清风徐来的书院中肆无忌惮讽议朝政、评论官吏,只知满口喷粪,却从不去做事实。
他们远离朝堂,甚至根本没有资格进入朝堂,所以没有任何压力谈论政治,他们更不会怕朝廷追究。
若是有幸被打几个板子,他们还会以此为荣,没准儿出来后,还会说上几句,“嘿!瞧见了吗?我这是说到朝廷的痛脚了!”
东林书院重建后,渐渐有这么一群人聚集在了一起。
这群人借讽议朝政、评论官吏之名,行包庇地主,为富商巨贾争利之实。他们虽然提出了廉正奉公,振兴吏治,开放言路,革除朝野积弊等进步口号,然而实质上却沦为了大地主,大商人利益集团的代言人,对明末饥荒灾民的悲惨现实视而不见,最终形成了著名的东林党,开启了大明的党争时代。
这不是宋应星第一次办学,其实在这之前,宋应星在担任亳州知州时,也曾办过一所类似的书院。
不过,不到一年,便以惨淡收场。
廖邦英自从见到这座占地广袤的学院,内心更是充满了忧虑。他可是知道当初亳州的书院之所以倒闭,正是因为入不敷出才倒闭。而眼前的复旦学院,规模何止是原来书院的十倍,这真的能够办下去吗?
其余人听到廖邦英的问题,罕见的没有发声,复旦学院不是官学,没有朝廷财政支持,如何长久坚持下去的确是个问题。
宋应星知道廖邦英不是故意给他泼冷水,抚了抚胡须,笑道:“钱财的问题,诸位完全不用担心,宋某已经得到永明王的承诺,殿下承诺每年会捐献一万两银子给复旦学院,足够学院的支出。”
“一万两!”
大厅两侧传来惊呼声,一万两银子绝对是一笔巨款,在座的众人谁也没想到永明王会如此大方。
廖邦英也没想到会听到这个结果,起初非常震惊,过了片刻,压下内心的波浪起伏,才疑惑道:“长庚兄,请容我多问一句,永明王为何如此支持你办学?”
廖邦英的问话,也说出了其中不少人的疑窦,大明藩王贪财如命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这冷不丁出来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藩王,完全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宋应星没有多做解释,道:“诸位,我知道你们中有人对大明宗室的一些宗藩所作所为看不惯,但也不能一竿子打翻所有人。我像诸位保证,永明王绝不此列。永明王绝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你们眼前的这座学院就是出自永明王的手笔,永明王的诚意丝毫不用怀疑。诸位可以随宋某游览一番,等诸位见识过学院的布局,就能看出永明王的用心良苦。”
“诸位,请!”
在宋应星的带领下,众人来到了一片鳞次栉比房屋前,入目所及的是一栋栋崭新的教室。
宋应星带领众人进入一间教室,教室十分宽敞,室内摆放着整整齐齐五十张桌椅,墙上挂着名言警句。
当然了,这些布置和其他书院大同小异,与之不同的是,最前方赫然多了一块长约一丈,宽约三尺的黑色板子,显得十分惹眼。
陈弘绪一进教室就发现了这块与众不同的黑色板子,问道:“长庚兄,不知这块黑色板子是作何用?”
宋应星呵呵一笑,指着黑色板子,说道:“此物唤作黑板,乃是今后我等教学所用。”
众人听得是云山雾绕,不明所以。
原来大明如今传授课业,全部是口述,教学方法上,夫子完全采用注入式。
讲课时,夫子正襟危坐,学生依次把书放在夫子的桌上,然后侍立一旁,恭听夫子圈点口哼,讲毕,命学生复述。其后学生回到自己座位上去朗读。凡夫子规定朗读之书,学生须一律背诵。
宋应星说完,从讲台上的木盒中随手抽出一根两寸长的白色粉笔,拿捏在手中,面向众人介绍道:“此物乃粉笔,可以在黑板上书写文字以及作画。”
说着,宋应星转过身,在黑板上开始笔走龙蛇般写下了“大明”二字,然后简简单单几笔勾勒出了大明疆域图。
众人在台下目不转睛盯着台上的宋应星,都是聪明之人,众人立刻明白了黑板的妙用。
“妙!妙!妙!”
有人醒悟过来,立刻拍手大赞此法,用黑板讲学比起单纯的口述显然更加的形象易懂。
陈弘绪眼中放光,跃跃欲试,快步上前,拿出一根粉笔,照着宋应星有样学样,可惜用力过猛,“咔嚓”一声,粉笔断了半截。
陈弘绪毫不在意,吸取教训,放小力气,继续用半截粉笔书写,只消片刻,一道简单的几何题跃然于黑板之上。
“哈哈!”
陈弘绪还没来得及欣赏,便听到台下传来哄笑声,“陈兄,想不到今生还能欣赏到你蒙学时写的字!”
陈弘绪下得台来,才明白过来,望着黑板上弯曲扭八的字,陈弘绪难得老脸一红。
陈弘绪的书法虽比不上当代大家,但绝对不差,可是再看他在黑板上刚写出的字,竟还不如孩童。
宋应星出来解围道:“士业不必在意,第一次用粉笔书写,这是难免的,想当初我写的字比起士业的更是不堪。
“宋兄放心,这点儿小事我如何会放在心上,”陈弘绪摆摆手,指着黑板上的几何题,兴奋道,“有了这黑板,以后讲起几何题,我再也不用担心学子们听不懂几何问题了。”
其余人也都一一上前,将这新鲜事物尝试了一遍,不大一会儿,黑板上便到处都是文字和图画,挤得满满当当。天*天*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