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崇祯之死
天*天*小*说m.朱由榔心里自是愿意的,但毕竟梧州是军事重镇,担忧道:“父王,一千人会不会引起梧州官员的弹劾?”
桂王却道:“四哥儿放心,虽说有这种可能,但只要不学唐王擅自兴兵拥将离开藩属,皇上是不会对咱们如何的,而且大明藩王接连被杀,咱们总有有自保之力。”
朱由榔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如今崇祯都要吊死煤山了,他对于藩禁,也没有了先前那么敬畏。崇祯一死,接下来大明朝廷会乱很长时间,自顾不暇的朝廷,哪里还顾得上他们。
很快,梧州知府李良弼被判斩立决,巡按刘之恒被下狱的消息传遍了梧州城,老百姓自是欢欣鼓舞。
朱由榔抽空去看望了舍身救他一命的苍梧知县冯元凯,好在冯元凯也是命大,身体并无大碍,恢复的也很好,他也放下心来。
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九日,朱由榔独自站在庭院中,眺望京城。他仿佛看见了北京城门大开,李自成那遮天蔽日的大军开赴京师,崇祯吊死在煤山歪脖子树上,满清入主中原,自此整个神州大陆开始沉沦,无辜的大明百姓从此生活在地狱中。
大明一六四四年,甲申国难,终究还是来临了。
北京,紫禁城,天空中阴云密布,大明最悲情的崇祯皇帝,此刻已然绝望,断了出逃的念头。
崇祯怎么也没想到局势会恶化的这么快,才仅仅几天而已,素有“北门锁匙”之称的居庸关天险,竟然被守将唐通和监军太监杜之秩拱手相让。李自成的大军长驱直入,此刻已将北京合围。
虽然京师京营兵额有十余万,但早已废弛,本来从各地卫所定期征调的班军,多已折成了银两或改为差往边镇驻守、修筑工事。驻京的亲军、京卫的军士,则或属老弱病残,或是请人代为点名,或被勋戚之家占去作劳役。崇祯十七年京营账面有十一万兵,但一半是死人,剩下的也无战斗力。
崇祯颓然坐进龙椅上,他知道北京城破只在旦夕间,他不明白为何大明为何落到如今这田地。
这时,王承恩焦急跑进来,惊恐道:“皇爷,闯贼已经攻克外城了!”
“什么!”崇祯从龙椅上腾地站起来,他出了乾清宫,一路到了紫禁城最高处的万岁山,从这里可以眺望京城。只见北京城已是烽火连天,人声嘈杂,四处火光中,隐约能听到李自成军队的喊杀。
王承恩气喘吁吁跟了上来,催促道:“皇爷,趁闯贼还未攻入内城,赶紧逃吧!”
崇祯望着火光中的北京城,惨然一笑,道:“三百年前,太祖驱逐蒙元,创我大明。朕不肖,登基十七载,虽有中兴之志,奈何无力回天,内有流寇肆虐,外有鞑虏侵略,如今祖宗陵寝与宗庙更是被贼焚毁。朕死后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
说完,崇祯嚎啕大哭,任凭眼泪横流,哭过一阵,他转身对王承恩道:“去将太子、永王、定王叫到乾清宫!”
崇祯自己早已做好以身殉国的准备,但是他必须得为他的儿子们安排好后路。
崇祯回到乾清宫后,就见到王承恩领着太子、永王、定王来了。他一见儿子们还穿着平时的华丽服饰,绝望道:“都什么时候了,还穿这个?还不那些旧衣服换上!”
一旁的小太监急匆匆找来三身旧衣服,崇祯一一亲自为他的儿子们换上旧衣服,系好腰带,望着三个一脸稚嫩的儿子,凄凉地对他们说道:“今天你们还是皇帝的儿子,明天可能就是平民了,乱世之中,要隐形埋名,看见老人就呼之为翁,年轻的就呼之为叔伯。父皇会派人先护送你们到国丈那里,暂时隐藏起来。待来日,逃出京师,再去南京称帝,继承大统!记得,一定要恢复祖宗江山!”
崇祯颤抖着将这番话说完,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怜天下父母心。
太子听完后,泪流满面,泣不成声道:“父皇”
永王、定王两人也知道可能这是与父皇最后一次见面,哭得成泪人。
崇祯强忍着内心的悲痛,道:“快,将太子他们送走!”
话音一落,十几个乔装打扮好的士兵将太子三人带走了。
崇祯目不转睛望着渐渐远去的三个儿子,直到他们消失,才擦干眼泪,沉痛道:“去坤宁宫!”
坤宁宫,周皇后似乎早已做好准备,见到崇祯来了,一脸悲伤道:“太子呢?”
崇祯悲切道:“朕已经安排他去国丈家,如今内城将破,你是国母,理应殉国,你、你安心去吧!朕马上也要自尽身殉社稷了!”
周皇后听得崇祯已将太子他们送出宫,心中再无牵挂,凄惨道:“妾跟从你十八年,陛下没有听过妾一句话,以致有今日。现在陛下命妾死,妾怎么敢不死!”
崇祯不忍心看周皇后自尽,随即前往其他寝宫,先后将袁贵妃及其她嫔妃挥剑刺死。
随后,崇祯提着血淋淋的宝剑来到了寿春宫,这里住着他最喜欢的女儿长平公主,平时总是挂着微笑的脸颊她,此刻哭成了泪人。
长平公主望着提着宝剑的父皇,悲切叫了一声“父皇!”
崇祯闻言心尖一颤,流泪道:“为何要生在帝王家啊!”
他不忍心亲眼看到女儿被自己杀死,颤抖着左袖掩面,右手挥刃砍去,连砍了两剑都砍偏了。
长平公主也不躲不闪,任由崇祯挥剑。
最终,崇祯狠心砍了下去,却砍中了长平公主左臂,长平公主尖叫一声,晕倒了过去。
崇祯望着倒在血泊中的女儿,双手颤抖,手中宝剑“咣当”落地,终究没有再去拿起宝剑。
崇祯出了寿春宫,仰天流泪,随后他和王承恩来到了景山,到达了山顶的寿皇亭,他最后看了一眼琉璃鸳鸯瓦,朱漆大红牖,赤柱挺起,雕梁画栋的紫禁城,以及火光冲天的北京城,道:“诸臣误朕也,国君死社稷,二百七十七年之天下,一旦弃之,皆为奸臣所误,以至于此。”
说罢,他来到寿皇亭旁的一棵老槐树下,将一条杏黄丝绦悬在树干上。
崇祯长发覆面,一身百袷蓝袍,白绸裤,一只脚光着,鞋袜不知何时掉了,另一只脚上穿着绫袜,红方鞋,登上了垫脚的砖堆,随即将头插进丝综环中,双脚用力蹬倒砖堆,抓着丝绦的双手松开,落了下来,悬挂着的身体猛一晃动,再也不动了。天*天*小*说
第一百八十章 志骄意满
天*天*小*说m.一旁的王承恩见得崇祯已经死去,他向尸体跪下去,重重叩了三个响头,方大声痛哭,道:“皇爷您慢些走,奴婢这就找您去了!”
说完,王承恩就在离崇祯不远处的一槐树枝干上吊自缢。
一阵风吹来,崇祯的尸体来回摇摆,蓝色袍服被风刮起,却见袍服上面写着一行字:
“朕自登基十七年,虽朕薄德匪躬,上干天怒,然皆诸臣误朕,致逆贼直逼京师。朕死,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
崇祯毫无疑问是个勤恳的皇帝,是个心中装有百姓的皇帝,但他实在太倒霉了。他登基后,就碰上了百年不遇的小冰河时期,各种天灾接连不断,农民起义遍地开花,关外鞑虏已成气候,轮番上阵伺候,他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这时候的大明已是积重难返,种种弊端犹如连锁反应,一发不可收拾,想要中兴大明,非大魄力,大智慧者不可。可惜,崇祯没有重整山河的能力。
与此同时,京城的哭喊声渐歇。大顺皇帝李自成骑着高头大马,在众人的扈从下,缓缓前往大明的心脏紫禁城。
两旁跪迎着老百姓,李自成骑在马上,高高在上俯视着一众老百姓,志得意满,仿佛整个大明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承天门前,一群衣冠禽兽正跪在地上迎接着这座巍巍皇城的新主人。他们昨天还是大明的臣子,转眼间,便投入了李自成的麾下。
为首之人正是曾经力阻崇祯南迁的光时亨,他见李自成缓缓而来,高声道:“罪臣光时亨叩见皇上!”
“哈哈!”
李自成望着成群的大明官员战战兢兢匍匐在他脚下,抚须大笑,心情甚是愉快。
想当初他李自成不过是一个驿站的小卒子,成天对着这群官老爷低头哈腰。可是命运无常,谁能想到他有一天能登上九五至尊之位,推翻大明,问鼎天下。
李自成不屑地望了眼这群墙头草,趾高气扬骑马穿行而过。他本意是想要将这群无耻小人像从前一样全部都杀掉,可是被李岩等人劝住了。
李自成虽然攻破了北京,但是江南半壁江山还在明庭手中。他可是要立志一统天下,成为媲美秦皇汉武的男人。
这一次东征简直出乎预料的顺利,一路上大明官员望风而降,更让李自成看到了大明的虚弱,此时的大明对于他来说只是砧板上的肉而已。他要是杀死了这群京城降官,残明的文武百官只怕会拼死抵抗,会对他征服南方造成一定不必要的麻烦,因此他准备暂时放过这群贪生怕死之辈。
离承天门愈发近了,李自成的心扑通扑通加速,他的目光穿过不远处金水河桥上的白玉栏板,双眼紧紧盯着这座有着“承天启运、受命于天“之意,有着汉白玉石的须弥座的承天门。
承天门大门洞开,紫禁城早已被李自成的大军攻占,他率领文武百官穿过承天门,终于来到了这个他向往已久的神圣之地。
李自成一进紫禁城,一众士兵齐齐下跪,山呼“吾皇万岁,万万岁!”
李自成听着手下的山呼,望着金碧辉煌,有气吞山河之势的紫禁城,豪气干云,这里才是一国之主该主的地方,也只有这里才能配得上他这个大顺皇帝居住。
李自成顺着御路慢慢走进空无一人的皇极殿,殿中四根沥粉贴金蟠龙柱,顶置八角浑金蟠龙藻井。
他抬头向上望去,只见一把髹金雕龙木椅,通体髹上黄金,显得富丽堂皇又气势威严。
李自成并未急不可耐地坐到这把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利的龙椅上。他站在门口,扫视着皇极殿,一统天下的志向如史前火山必须要爆发时一样,冲彻云霄,震荡着整个皇极殿。那张椅子,好似有魔力在吸引着他,等着他坐上去!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平息了激动的心情,踱开方步,像是赌徒见到一座金山一样,眼中充满了贪婪与喜悦。他走到龙椅前,慢慢地转身,扶住扶手,极慢极慢地坐了下去。他似乎听到了从椅子底下发出的洪荒时代怪兽的,他坐满了,坐稳了。今后这里的一切都将属于他。
正如李自成所料,这把椅子有着一股奇异的力量,他从这里望去,好似看到了全天下的都人匍匐在他脚下,他是至高、唯一的皇者,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哈哈”
李自成的狂笑声,久久回荡在皇极殿中。
李自成不会想到,仅仅四十多天后,他这个大顺皇帝就会狼狈而走,这一走,他再也回不来了。
梧州,桂王府,朱由榔在庭院中这一站就是半天,不吃不喝,不言不语。
这可把陈进忠急坏了,可是朱由榔下了严令任何人不得打扰他,陈进忠只能在远处看着,干着急。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朱由榔轻轻叹息一声,这一叹,充满了太多的悲,太多的苦!
李自成这个大明的掘墓人,葬了大明,却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将一群恶魔放入了中原大地,苦了千万百姓,从此神州大地沉沦,再无日月。
此时的朱由榔无力改变什么,他唯有积攒实力,奋力一搏,为大明百姓搏出一未来,黑暗之后,光明终将到来。
朱由榔妻子王氏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轻轻为他披上一件披风,道:“殿下,您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朱由榔转身见王氏一脸担忧的模样,将她环抱在胸前,强颜欢笑道:“没事,只是突然间有些伤感罢了!见到爱妃一切都好了!”
王氏听得朱由榔甜言蜜语,脸色绯红,娇羞道:“殿下!”
尽管朱由榔说没事,但王氏还是看出朱由榔心有心事,不过见丈夫不愿多说,她也没再多问。
朱由榔紧紧抱着王氏,体会着此刻的温存,两人就这样在余晖中一动不动。
半晌,朱由榔才道:“爱妃怎么过来了?”
王氏这才想起正事,忙道:“我弟弟来府中了,说是有事与你相商。”天*天*小*说
第一百八十二章 调整
天*天*小*说m.朱由榔和王氏温存了一会儿,便来到了书房。
书房内,王佳胤静静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几本厚厚的账簿,不时蹙眉,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
朱由榔大步而入,王佳胤听到声响,急忙起身行礼,不过被朱由榔阻止了,道:“是遇到什么难题了吗?”
待朱由榔落座后,王佳胤脸上难掩失落,将账簿递给朱由榔,羞愧道:“姐夫,我令你失望了!”
“怎么了?”朱由榔诧异道,“是作坊出了什么事吗?”
王佳胤道:“姐夫,一看账簿便知!”
朱由榔闻言,翻开一本账簿,快速看了起来,账簿记录的是南直隶香皂、肥皂的销售情况。他看了几页,每天的盈利额都在增长,似乎没什么问题,不过再往后翻,却见销售额直线下降。
朱由榔合上账簿,并未生气,疑惑道:“这售卖情况为何前后差距这么大?是作坊制作的香皂、肥皂出了问题吗?”
王佳胤摇摇头,叹气道:“不是,香皂、肥皂也在南直隶大受欢迎,起初百姓也是争相购买,只是好景不长,运输货物的船只接连出事,不是船只沉没,就是被江匪劫走。开始我以为是意外,但经过一番调查,才发现是一帮南直隶的商人捣鬼。”
“他们为何要这样做?”朱由榔问完,一下就反应过来了,道:“他们在当地也是卖胰子的商人?”
王佳胤苦涩点头道:“没错,现在作坊生产的香皂、肥皂根本进不了南直隶!”
朱由榔气得“砰”的一巴掌啪在桌子上,怒道:“他们好大胆子!难道不知道这是桂王府的货物?”
王佳胤见朱由榔动怒,道:“我曾派人警告过他们,不过效果不大,他们全部矢口否认了,而且也没有确凿的证据,也奈何不了她们。”
这群商人也不是傻瓜,想抓住他们的把柄可没有那么容易,况且,梧州距离南直隶还是太远了,桂王府的威慑力远没有大到,一句话就能镇住他们。
朱由榔深吸了一口气,眼中寒芒一闪,道:“他们应该或多或少提出了什么要求吧?”
王佳胤没想到朱由榔这么快就看透了,没在隐瞒,如实道:“他们也知道香皂、肥皂生意是属于桂王府的,因此只是隐晦的提出,在南直隶可以交由他们代为售卖,他们可以保证货船畅通无阻!”
“哼!他们想的到挺美!”朱由榔怒气未消,不屑道:“他们要是和和气气与孤相商,把香皂、肥皂交给他们贩卖未尝不可,如今却想要耍这些下三滥的手段逼孤就范,那么他们还真是打错算盘了!”
王佳胤犹豫半晌,又道:“姐夫,其他州府虽然没有南直隶商人反应那么激烈,但也受到了他们一定抵制,生意开始下滑。”
朱由榔听完后,没有说话。
梧州胰子商人的所作所为也让朱由榔察觉到了一丝危机,他意识到自己依托薛家的添香阁售卖的方式,还是有很大缺陷的。
作坊生产的香皂、肥皂物美价廉,完全将胰子比了下去,整个大明只此一家,说是垄断生意也不为过。但也因此伤害了太多商人的利益,大明商人逐利,他们有什么不敢做的,在他眼皮子底下,或许老老实实,装孙子,但对于他鞭长莫及的地方,他们可没有那么多顾忌。
薛家只不过是梧州的商贾之家而已,在其他州府有无背景和靠山,被当地商人势力攻击,根本没有反击之力。
可朱由榔也不打算就这样放弃江南的市场,毕竟江南富裕,消费更大,挣得钱远不是广西一隅之地能比的。
王佳胤支支吾吾道:“姐夫,或许同意他们的意见也未尝不可,他们毕竟不是空口白牙,白白拿货物。虽然作坊看似吃了亏,但是将货物交由本地的商人售卖,起码不会再受到阻力。他们最终还是要从梧州拿货,他们卖得越多,作坊挣得也越多!”
王佳胤说得的确在理,但朱由榔可不想受这个气,毫不犹豫拒绝道:“不用搭理他们,他们爱怎么闹就怎么闹!”
王佳胤站起来,急道:“可是他们这样暗中使坏,货物根本就运不到州府,难道要放弃江南的市场?”
朱由榔摇头道:“当然不行!孤岂能向这群小人低头!”
“那姐夫的意思是?”王佳胤疑惑道。
朱由榔缓缓道:“咱们与当地有实力的大明勋贵合作,在见识了香皂、肥皂的火爆之后,孤不相信他们不动心。将香皂、肥皂的售卖权交给他们,孤不相信这群商人还敢去找大明勋贵的麻烦!”
王佳胤觉得这的确也是个好方法,这些世袭的大明勋贵,有的自大明开国就盘踞在当地,势力错综复杂,寻常商人吃了豹子胆才敢去找他们的麻烦,道:“我知道了!”
朱由榔吩咐道:“这件事你亲自去办,尽快将一切安排妥当,免得夜长梦多!”
王佳胤点头称是,又小心翼翼询问道:“那添香阁这边怎么办?”
按朱由榔的办法,薛家的添香阁生意势必会受到影响,毕竟当初朱由榔答应了在添香阁售卖香皂、肥皂。
朱由榔沉思片刻后,道:“将香皂、肥皂在广西的售卖权交给薛家,就这样安排吧!”
梧州府城西广盛店巷,这里人声鼎沸。
有了崇祯恩准朱由榔就藩梧州的额敕牒,朱由榔抓紧时间开始大兴土木,建造属于他的王府。当然了,修建王府的钱由桂王府自费。
以往修建王府必定劳民伤财,但朱由榔可不想他好不容易积累的好名声败坏掉。崇祯特许朱由榔的府邸按照亲王规制建造,将近有五百多亩,所以工程浩大,需要的工人当然少不了。
朱由榔犹如上次修建作坊一样,从流民与穷苦百姓中招募了大量壮丁,仁义的美名不胫而走。
这天,朱由榔一如往昔在书房内看书,陈进忠进来禀报道:“殿下,陈长史回来了,现正在门外求见!”天*天*小*说
第一百八十二章 宋应星之惑
天*天*小*说m.书房外,陈思恭神情疲惫,垂手而立,一身青色衣衫,上面蒙着一层尘土,脑海中则是翻来覆去回忆这些天的经历。
陈思恭奉朱由榔命令前去游说宋应星。最初他先是前往凤阳府亳州,谁知他到了那里,才打听到宋应星竟然已经辞去了亳州知州之职,回乡返家,结果扑了个空。
不过,这个消息还是令他精神大振,陈思恭一路上本来还担忧无法说服宋应星前去梧州,如今宋应星主动放弃知州之职,可见功名利禄对于宋应星不过浮云而已,一时间信心又增加了几分。
陈思恭衣不解带,马不解鞍,赶往宋应星的家乡奉新县北乡雅溪牌坊村。
此时的宋应星闲赋在家,埋头著书,难得见到多年未见的好友,两人自是一番寒暄。
陈思恭并没有单刀直入,直接道明来意,他有些好奇宋应星为何辞官。虽然他知道宋应星对功名看得已经十分淡泊了,但是一府知州说放弃就放弃,可不是谁都有这么大的魄力。
陈思恭喝了口茶,疑惑道:“宋兄为何要辞去亳州知州?”
宋应星知道他去过亳州了,也没什么可隐瞒,直言道:“朝廷吏治败坏,百官苦于党争,又有几人关心过百姓的疾苦。我本想当了知州后为百姓做些事,奈何政令不通,上下官员沆瀣一气,狼狈为奸,独木难支啊!”
宋应星所说的,他多少也曾经经历过,对大明官场黑暗,深有了解,道:“那不知宋兄今后有何打算?”
宋应星看了眼一旁的书架,道:“为兄已无心仕途,准备做个隐士,在家乡安安心心著书。”
陈思恭惋惜道:“兄长大才,如此才华隐匿于乡间,对于大明绝对是莫大的损失,何不办一书院,将你所学传于世人?”
宋应星苦笑一声道:“陈兄难道不知我所学于功名进取毫不相关,我再亳州也曾有此愿,结果书院落成之后,学子们听得教授的知识与考试无关,一哄而散。世人醉心于功名,想要他们接受为兄的思想谈何容易!”
陈思恭表明来意,道:“宋兄应该知道我在桂王府当职,如今永明王准备修建一座书院,广招学子,教授西学、水利、农学、机械等实用之学,为我大明培养有用之才,特命我前来邀请宋兄担任院长!”
宋应星沉思片刻,还是拒绝道:“陈兄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只是这次我恐怕要辜负永明王的一片厚爱了。”
“为何?”陈思恭不解道,“难道宋兄真的要将一身才华埋藏在这里吗?”
宋应星无奈摇摇头,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苦涩,道:“陈兄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经过上次学院之事,为兄也有些迷茫。我自认为所著之书,皆利国利民,私下里也曾与学子认真探讨。他们有的认为为兄所教乃奇淫巧技,但其中也不乏有人认可为兄。于是我问他们为何不进书院,学我所授之课业,陈兄知道他们如何回答吗?”
陈思恭略加思索,道出两个关键词,“科举、八股!”
宋应星点头道:“陈兄一语中的,我朝科举,无论是乡试,还是会试,头场必考八股。一般人往往把毕生精力都用在八股文上,尚且不得其法,又哪有精力去学其他知识。
人有几人不是因为想要入仕而,这是他们的出路。但是我所传授的学业出路又在哪里呢?就算愚兄倾囊相授,他们学成之后,又何以为生?哎!”
宋应星说完,他的眼神更加迷茫,身子也佝偻了,似乎又苍老了几分。
陈思恭听后,也不由长叹道:“八股盛而六经微,十八房兴而二十一史废,八股之害,甚于焚书。”
陈思恭和宋应星年轻时都曾如同现在的人一般,将精力全部放到了八股上,深知其害。一时间,他默然无语,宋应星说的他也曾想过,甚至因此反对过朱由榔的提议,不过后来被朱由榔的气魄与雄心所折服,渐渐忘却了。
这一幕幕在陈思恭脑海中不断回放,直到他听得陈进忠的呼声,这才回过神,眼神迷离望着陈进忠,猛然惊醒,躬身道:“公公刚刚说什么?”
陈进忠见陈思恭魂不守舍,蹙了蹙眉,不过还是重复道:“殿下宣你进去!”说完,转身进了屋。
陈思恭整理了一下衣衫,才跟着进了书房。
朱由榔听得陈思恭回来,便知道是关于宋应星的事有了结果,心里隐隐有几分期待。
一见陈思恭进来,朱由榔急问道:“如何?宋先生可答应了要来梧州?”
陈思恭看到朱由榔如此急切,心中更加惴惴不安,垂首沮丧道:“下官令殿下失望了!”
朱由榔满心欢喜落空,脸上难掩失望之色,叹息道:“是因为在本王这里无法获得晋升之资吗?”
陈思恭闻言,辩解道:“殿下误会了,长庚兄早已辞去亳州知州之职,他如何会是贪图名利之辈!”
“哦?”朱由榔没想到宋应星竟然主动辞掉官职,疑惑道:“那他不肯来本王这里,又是何原因?”
陈思恭如实禀报道:“长庚兄说他迷茫了,不知他所教授的知识,最终的出路在何方?”
陈思恭将他和宋应星的谈话过程,完完整整全部告诉了朱由榔。
朱由榔在一旁静静听完后,先是沉默,然后才道:“那宋先生如今在家做什么?”
陈思恭道:“如今长庚兄赋闲在家,埋头于书籍中,似乎是在找寻答案。”
朱由榔可不想这样轻易放弃一位伟大的科学家,讲他的才华浪费,又问道:“你乃宋先生的至交好友,觉得是否还有可能请得先生来梧州?”
陈思恭想了想,道:“长庚兄性格执拗,除非他能够想通,否则,难!”
朱由榔眼中精光一闪,道:“那就由本王来为宋先生解惑!”
朱由榔说完后,来到书桌前,闭上眼,心中默默打了腹稿,然后睁开眼,手执狼毫笔,快速书写,行文犹如流水般。天*天*小*说
第一百八十三章 帝位之争
天*天*小*说m.不多时,洋洋洒洒一篇信写成,待墨迹干后,朱由榔叫陈进忠取来一个信封,将信装好,同时从一旁书架上取来一本小薄册子。
朱由榔将信和册子交给陈思恭,道:“劳烦长史再跑一趟,将本王的亲笔信与册子交于宋先生,本王相信先生看过后,应该会做出正确的决定。”
陈思恭刚才只见朱由榔奋笔疾书,不知他写了什么,机械伸手接过信封和册子。虽然不知道朱由榔哪来的信心,不过能把宋应星请来,那是再好不过,躬身道:“下官遵命!”
朱由榔望着陈思恭离去的背影,心道希望宋应星不要辜负自己的一片苦心。
梧州府衙终于又迎来了一位新的主人,正是之前救过朱由榔一命的苍梧知县冯元凯。没了刘之恒的掣肘,巡抚方震孺狠狠整治了一番梧州的吏治。俗话说得好,拔出萝卜带出泥,况且此次还是大萝卜,刘之恒这个软骨头,交代出了不少事情。方震孺一声令下,以往那些贿赂刘之恒的官员都遭了殃,清除了不少害人之马。当然也提拔了不少官声、政绩都不错的官员。
冯元凯赫然在列,不过他只是暂代知府之职,正式任命还要等朝廷的文书。
上任之后,冯元凯立刻废除了之前李良弼胡乱设置的苛捐杂税,有了巡抚的震慑,下面的官员再也不敢阳奉阴违,所以效果自然立竿见影,赢得了老百姓的拥护。
梧州之前涌入了不少流民,李良弼对这群人几乎不闻不问,导致不少人饿死街头。冯元凯可做不到这点,但是如今的府库内粮食也不多,靠这些粮食解决流民问题也只是杯水车薪罢了,早晚有耗尽的一天,必须得想个长久之计才是正道。
冯元凯这时想到了朱由榔的作坊。他在苍梧县时就非常关心这件事,自从香皂、肥皂出现后,一些其他的产业,诸如油、生石灰、碱面等产业也变得兴旺起来。他经过一番调查发现,这些东西都与朱由榔的作坊有关。
冯元凯从没想过一个作坊对民生可以影响这么大。
梧州的作坊也不少,但是没有一个能做到如此地步的,无论是规模,还是影响力。如此之大的作坊,意味着需要的人手也越多,而且他听说作坊的规模还要扩大,于是冯元凯找到了桂王府。
桂王府后花园,朱由榔品着茶,听着冯元凯的诉求,无非是希望作坊再招工的时候可以优先考虑梧州的流民。
朱由榔对此倒是没有异议,只要符合他的要求,招谁都一样,不过趁机捞点儿好处还是可以的。
朱由榔道:“冯知府的来意本王已经知道了,他们都是我大明百姓,因为朝廷没能保护好他们,害得他们背井离乡,如今本王能尽一份薄力,有何不不愿意的!”
“殿下高义!”冯元凯大喜,脸色因为太过激动而变得潮红。
说完,他从石凳起身,朝朱由榔躬身拜道:“下官代这些百姓谢过殿下!”
“冯大人快快起来!”朱由榔见状,急忙双手托起冯元凯道:“本王身为大明藩亲,大明百姓有难,孤岂有不帮之理!”
听得朱由榔的话,冯元凯越发梧州有如此藩王,乃是梧州之幸。
朱由榔道:“冯大人,本王倒是有件小事麻烦你。”
“殿下尽管吩咐!”冯元凯恭敬道。
朱由榔摆手道:“吩咐说不上,只是你也知道,作坊太过分散的话,管理起来十分不便,所以本王希望你能出面将本王作坊周边的小作坊迁到别处。”
冯元凯还以为是什么事,当即保证道:“殿下放心,此事交给下官!”
与此同时,大明留都南京早已沸反盈天。
明太祖朱元璋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定都南京,开创大明三百年江山。
后来,明成祖朱棣从他侄子手中夺取了皇位,迁都北京,但将南京定为了留都,六部衙门、都察院等一套建制齐全,与京师无异,但是大多没有实权罢了。
只不过随着李自成攻陷京城,崇祯吊死煤山的消息传到南方后,一切都改变了。
君父殉国,噩耗传到南京后,忠义之士抱头痛哭,但一些小人却看到了机会。
太子和另外皇子下落不明,众人也都以为恐怕凶多吉少,做好最坏的打算。李自成攻占京师后,势必会南下,攻占江南。
蛇无头而不行,况且是一个国家,国不可一日无君。
但是崇祯之子根本无从寻找,时间不等人,只能从宗藩里选。众多藩中同属于万历皇帝一脉的只剩下福王和桂王了。
老福王朱常洵早已被李自成杀害,只留一子朱由崧继承了王位,正在淮安避难。
按照大明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祖宗之法,福王朱由崧是第一人选。
可是当初万历皇帝种下的祸根在这紧要关头突现出来了。
万历皇帝不喜长子朱常洛,也就是短命的泰昌皇帝,天启和崇祯的老爹,想要立宠妃郑贵妃的儿子老福王为太子。由此展开了万历和朝臣旷日持久的国本之争,最终以东林诸党的胜利告终,使得老福王没能成为太子。要说福王一脉对东林没有怨恨那是不可能的。
如今正值国难当头之际,若是福王继承了皇位,谁敢保证福王登基之后不会对东林进行清算,只怕是一场劫难。
因此东林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立福王为帝,反而拥立血统遥远,素有贤明的潞王。
南京的大臣们为此争得是不可开交,东林党拼命的往福王身上泼脏水,抹黑福王。拥立福王的则坚持祖宗之法,众说纷纭,各执一词,争得不可开交!”
有人曾提出折中的法子,拥立桂王为帝,奈何桂王此时远在广西,远水解不了近渴,只能作罢。于是双方继续明争暗斗,你来我往,斗得不亦乐乎,全然不顾大局。
梧州桂王府,世子朱由楥经过多日的疗养,王春敬献的偏方终于让他恢复到了龙精虎猛的状态,一改往日病恹恹的模样,意气风发。
朱由楥大步踏向桂王的房间,现在要由他来掌管桂王府了。天*天*小*说
第一百八十四章 争权
天*天*小*说m.朱由榔就藩梧州,并且是以亲王之礼,朱由楥知道这个消息后在长吁一口气的同时,不禁妒火中烧。
朱由楥现在还是桂王世子,至于继承桂王之位,天知道还要等多久。他看着朱由榔大权在握,发号施令,心中越发妒忌。
当初,桂王以他身体虚弱为由拒绝了他掌管桂王府,如今自己身体康复,自然要行使属于他世子的权利。
这阵子,桂王朱常瀛的身体依旧不见好转,而且因为上次朱由榔被行刺之事,大动肝火,病情反而又加重了几分。
桂王寝室外,朱由楥不由挺直腰杆,又整了整冠服,昂然阔步,拾阶而上,缓步踏入正堂。
桂王正在内侍的伺候下喝着药,见得容光焕发的朱由楥进来,不复先前病恹恹模样,脸上顿时露出喜色。
“儿臣叩见父王!”朱由楥朗声请安道。
朱常瀛苍白的脸上露出欣喜之色,道:“好、好,看样子世子身体已是大好了,快快起来,咳、咳”
朱常瀛没说几句话,便又剧烈咳嗽起来了。
朱由楥急忙上前,从内侍手中拿过碗,坐到床前,道:“父王少说些话,儿臣伺候你喝药!”
桂王在朱由楥的侍候下喝完药,无奈摇头叹气道:“哎!父王这身体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好!”
朱由楥转身将碗递给内侍,安慰道:“父王只管好生调养身体,安心静养,儿臣相信不日便可痊愈。”
两人絮絮叨叨一阵,朱由楥眼珠子一转,才将话题扯到朱由榔身上,道:“父王,儿臣这几日观四弟又是打理咱们王府诸事,又要主持他王府的修建事宜,实在太过操劳,这样下去,怕他的身体吃不消。如今儿臣的身体已然恢复,儿臣也想为王府出一份力!”
一直精神迷离的桂王听得朱由楥的话,双眼直勾勾盯着朱由楥,一言不发。
朱由楥被桂王如此盯着,突然感觉浑身不自在,撇过头,结结巴巴道:“父、父王,儿臣说错了什么吗?”
半晌,桂王收回目光,平静道:“你真如此想的?”
“当然!”
桂王其实从上次朱由楥找他争辩,已经察觉到世子和朱由榔两人之间有了一丝裂缝,只是他愿多想。
尽管上次他打消了世子的疑虑,可是如今看来,世子心里仍然心有芥蒂。桂王本意是为朱由楥身体着想,但事到如今他也不想两兄弟闹得不愉快,还是把话说开为妙。
桂王看着朱由楥,语重心长道:“世子,父王希望你明白无论何时何地,你和你四弟都是亲兄弟。父王先前将王府诸事交给你四弟,实乃是为了你身体着想,你万不可因此怨恨你四弟。
俗话说的好,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如今大明江河日下,不比往昔的太平,你们两人更要齐心协力。”
朱由楥连忙保证道:“父王您放心,儿臣绝没有这个心思,也知道父王的良苦用心!”
桂王点头道:“那就好,诚如你所说,你四弟如今一人两头兼顾,有时候难免力不从心。既然你今天主动提出为父王分忧,父王自不会拒绝的请求。不过,你如今也是大病初愈,万事也不要太过操劳!”
朱由楥喜上眉梢,道:“谢父王关心,儿臣定不会令您失望!”
朱由楥本想趁机将作坊也掌握在手中,他卧病在床期间,可没少听王春提起作坊盈利多么丰厚。虽然赚的钱最终入了府库,可是王府的钱袋子一直掌握在朱由榔手,他总觉得不妥。作坊全都是朱由榔的人,若是他中饱私囊,自己也不知道啊!
但是话到了嘴边,朱由楥想到桂王刚才的一番话,欲言又止。
桂王察觉朱由楥的异样,道:“还有其他事吗?”
朱由楥想了想,最终还是放弃了,他现在已经接管了桂王府,以后有的是办法。要是他这个时候提出来,恐怕父王心里又会多想,朱由楥摇头,谎称道:“没有,儿臣只是在想如何管理好王府。”
桂王也没多想,道:“你要是有不懂的地方,可以询问下你四弟,”
朱由楥脸上懊恼之色一闪而过,道:“是,儿臣知道了!”
桂王摆摆手道:“父王有些乏了,你先退下吧!”
“那父王安心歇息,儿臣告退!”说完,朱由楥躬身慢慢退出了桂王寝室。
桂王望着朱由楥的背影,又重重叹了一口气,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朱由楥出了桂王寝室,望着明媚的天空,脸上喜色再也不加掩饰。他虽然是桂王府世子,可是还从来没有真正掌握过王府,看着朱由榔在王府发号施令,心里早就憋着一股气,如今属于他的时代,终于来了!
一直在外候着的王春见到朱由楥满面春风,嘴角还挂着笑容,上前谄媚道:“恭喜殿下得偿所愿!”
朱由楥望了望周围,见还有不少护卫在,瞪了王春一眼,道:“好了,一切回去再说!”
“是!”王春显然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桂王府东苑,王春恭恭敬敬端来一杯酒,递给朱由楥,道:“殿下,王爷答应了?”
朱由楥一饮而尽,傲然道:“当然了,如今桂王府,本世子说了算,没有我那四弟什么事了!”
“奴婢恭喜殿下、贺喜殿下!”王春闻言心花怒放,朱由楥掌权,他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朱由楥低头看了眼空酒杯,王春心领神会,立刻“哗啦啦”倒满。
朱由楥举杯,仰头,又是一饮而尽,喝完后,道:“哎!只是可惜这次没能将作坊掌握到手里”
王春心中一紧,他可是惦记作坊,惦记的心痒痒,一边倒酒,一边小心翼翼问道:“殿下,王爷不同意吗?”
朱由楥摇摇头,道:“孤没有提,父王心有疑虑,担心孤和四弟有了嫌隙。孤担心过犹不及,这件事只能慢慢来。”
王春眼里闪过一丝不甘,只能再想他法了。
朱由楥走后,桂王辗转反侧终于还是无法入睡,起身叫来内侍,吩咐道:“去,将永明王给孤请过来!”天*天*小*说
第一百八十五章 校场演武
天*天*小*说m.桂王府校场上,王府护卫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已初具雏形。朱由榔此时正在看台上准备观看护卫演武。
场中四百护卫分列成两个方阵,从看台上望去,清一色的明军装束,个个昂首挺胸,目视前方,兵戈成林,一片肃杀之气弥漫在校场。
朱由榔望着已经蜕变的护卫,满意点了点头,吩咐刘毅道:“开始吧!”
刘毅领命后,来到高台,高声道:“演武开始!”
“咚咚!”
令鼓声响起。
“杀啊!”
校场上两支队伍碰撞在一起,一时间刀枪交击之声大作,双方激烈的厮杀在一起,伴随着阵阵呐喊声。此次演武的的规则也十分简单,双方分成红蓝两队,各自有一面旗帜,夺下对方的旗帜,演武结束。
刘毅一脸冷酷站在高台上,双眼来回扫视,不时有受伤或者死亡的护卫退出校场,一脸懊恼沮丧之色。此次演武可是决定他们以后在队伍中地位的关键之战。
朱由榔已经发话,会根据他们以往的表现和这次演武的结果分配他们的职务。朱由榔重新制定了护卫编制,十二人为一队,设队长一名三队为哨,设哨官一名三哨为总,设把总一名四总为营,营长一名。
刘毅当仁不让被任命为营长,原桂王府的暂代统领被安排担当刘毅的副手,至于把总、哨官主要由自永州就跟随朱由榔的护卫担任,当然若是有十分优秀的种子,朱由榔也不介意,而他们这次主要争夺的还是队长之位。
随着时间的推移,校场上的战斗越发激烈。
这一个多月,新招募的护卫也都相互认识了,并且有了自己的小团体。此次演武,朱由榔并没有禁止他们结伴作战,想要靠单打独斗在这种情况下坚持到最后基本不可能。他要看到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的团队作战能力。
校场上,熊山身披一身皮甲,犹如鹤立鸡群,手持狼牙棒,站在最前端,来回挥舞狼牙棒,凭借其身体优势,势不可挡。他身后两人一人执长牌,一人执藤牌,并带有腰刀,随时与攻上来的敌人近战,掩护后队前进。再后面四名长枪手,负责击杀突入的敌人。他们不断向对方负责保卫的旗帜突进,犹如一支利箭,直捣黄龙。
朱由榔指着熊山这支小队,对一侧的刘毅说道:“这支小队不错嘛!”
刘毅回禀道:“启禀殿下,那个身高马大的汉子名叫熊山,身体素质非常出众,武艺也不赖,冲锋陷阵确实厉害!”
熊山这支队伍撕开了一道口子后,对方的队伍明显发生了混乱。有的急于想要过去支援,阻挡熊山他们,结果队伍这一乱,一发不可收拾,犹若多诺米骨牌,哗啦啦倒下了一片。最终还是熊山他们这一小队率先夺旗,熊山站在高地上来回挥舞着大旗。
“咚咚!”
又是鼓声响起,意味着此次演武结束。
校场上,刀枪交击之声瞬间停止,失败的一方,难掩脸上失落之色另一方,喜悦之情跃然脸上。
不多时,四百护卫整队完毕,校场上鸦雀无声,静待朱由榔的训示。
朱由榔静静感受着他们的喜悦与失落之情,片刻之后,才站起来,高声道:“非常好!本王从你们身上看到了你们的血性,现在本王宣布红方获胜!赏每人半钱银子!”
“嗷!”
熊山所在的红方听到朱由榔宣布的结果,高声欢呼,兴奋不已。反观蓝方,一个个垂头丧气,银钱倒是其次,但是这种输的感觉十分不好。
朱由榔压了压手,示意众人安静,校场上一干府卫见状,再次屏息静气。
朱由榔环视一周,道:“胜利者不要骄傲,失败者也无须气馁,这次失败了,那就下次再赢回来。一次胜利,一次失败说明不了什么,今后演武将会成为王府常例,表现优异者,自然能得到晋升。当上队长的也不要以为你的职位就不会被他人取代,凡事不进则退,尔等要谨记在心!”
众护卫听后,纷纷单膝跪地,高呼道:“我等明白,定当谨记王爷教诲!”
朱由榔从刘毅手中接过这次队长的人选名单,正要宣布,却见陈进忠急匆匆跑上台,在朱由榔耳边低声道:“殿下,王爷急召您过去!”
朱由榔看了眼手中的名单,道:“本王知道了。”他将名单重新交给刘毅道:“你来宣布吧!”
随后,朱由榔便匆匆赶往桂王的寝室。
朱由榔进屋后,见到桂王眯着眼,半躺在床榻上,躬身拜道:“父王,儿臣来了!”
桂王睁开眼,招手道:“四哥儿来了,过来坐!”
朱由榔依言坐到桂王旁,道:“不知父王这么急匆匆找儿臣来所谓何事?”
桂王真把朱由榔找来,一时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当初是他将王府交给朱由榔打理,如今骤然收回,又担心朱由榔心有芥蒂。
桂王犹豫片刻,问道:“四哥儿,你也知道世子身体已经痊愈了吧!”
朱由榔不明所以,道:“儿臣当然知道,前日儿臣还曾去看望过三哥呢!”
桂王叹了口气,道:“你三哥今日来过了,他见你一边要打理王府事宜,一边又要忙于修筑你的郡王府,不忍心看你如此操劳,所以”
桂王后边的话没有说下去,不过朱由榔已然明白,痛快道:“既然三哥想要打理王府,交于三哥便是!”
桂王盯着朱由榔,见他目光清澈,不似作伪,才舒了口气,道:“你也不要怪你三哥!这是父王当初没有考虑周全!”
“父王,您这是说的哪里话?三哥毕竟是王府世子,他打理王府事宜,本就是理所应当,儿臣又有何怨言!”朱由榔毫不在意道。
桂王紧紧握着朱由榔的手,道:“那就好!那就好!父王老了,今后桂王府就靠你们兄弟俩了。你三哥做事没有你稳重,今后你要多帮衬他些!”
朱由榔道:“父王放心,儿臣知道怎么做!”
桂王也许真是年纪大了,和朱由榔絮絮叨叨了半天,才沉沉睡去。
朱由榔出了桂王寝室,不由叹道:“权利啊!”天*天*小*说
第一百八十六章 桂王府家底
天*天*小*说m.朱由榔也不得不承认权利是个好东西,他不过短短掌权一个多月,都有些迷恋这种感觉了。不过,朱由榔内心时刻在提醒自己,权利越大,意味着责任越大,若是迷失了本心,迎接自己的那就是毁灭了。
若是崇祯的旨意没下来之前,朱由榔或许还会和他那三哥争上一争。但到了现在已经没有那必要,虽然他名义上依然是郡王,但是享受的待遇却与大明亲王一样,而且马上就拥有自己的府邸,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朱由榔回到校场时,刘毅已经按照护卫们平时的训练表现和这次的演武结果,将够资格担当队长之人选了出来。
众人见到朱由榔回来,齐齐高呼道:“叩见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朱由榔微微颌首,望着他们道:“都起来吧!既然你们能从四百护卫中脱颖而出,说明你们都是十分优秀,出类拔萃的!”
众人听得朱由榔夸奖,腰杆挺直,精神为之一振。
朱由榔继续道:“不过,既然你们担任了队长之职,就要为你们手下负责,如何管理好你们的手下,怎样才能发挥最大的战斗力等等,你们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万万不可懈怠!”
“遵命!”
朱由榔点点头,挥手道:“散了吧!”
待他们走后,朱由榔才对刘毅说道:“父王已经将王府的权利悉数交给本王的三哥了,如今本王不再管理王府诸事了。”
“那殿下,这些护卫?”刘毅听闻这个变故后,惊疑不定道。
朱由榔道:“本王了解三哥的性子,他断不会容忍本王挑选的护卫在桂王府当差的,待本王的王府修建完毕,将他们全都带过去。”
“卑职知道了!”
桂王府内,世子病愈,取代永明王管理王府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达了下去。
韩栋听闻这个消息后,自是欣喜若狂,感叹他的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
作为桂王府的管理者,朱由楥怎能不了解一下如今桂王府的家底。
于是,第二天朱由楥带人浩浩荡荡来到了内库,清点家底。
朱由楥一间间库房巡视过去,负责管理内库的卢赞跟在朱由楥后面,低头弯腰,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账簿,嘴里汇报道:“内库现存白银四万三千两、金八百两、贮丝一百表里、罗一百八十表里、纱一百匹、锦二百匹、玉器”
卢赞汇报完,朱由楥摸摸下巴,疑惑道:“就这些?感觉也不多啊?”
“啊?”卢赞听道朱由楥的话,鼓着眼睛,差点儿一口老血喷出来,还就这些,朱由楥是不知道之前桂王府怎么紧巴过的。要不是这近三个月永明王建造的作坊开始盈利,每月都有不少银子入库,桂王府上下说不上吃糠咽菜,但也绝不会太好。
卢赞连忙下跪,双手捧着账簿递到朱由楥面前,赌咒发誓道:“回世子,王府所有库藏具在此,殿下可以亲自查验,绝无半点虚假!”
朱由楥扭头看了眼王春,王春会意,立刻上前接过账簿,将账簿交给了朱由楥带来的账房。
朱由楥缓缓道:“起来吧!你再给本世子说说这两个月,王府有多少进项?”
卢赞谢恩后,起身躬身道:“遵命!如今王府主要收入来源于永明王的作坊”
“错!”卢赞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朱由楥粗暴打断。
朱由楥面带愠色,厉声斥道:“作坊是属于桂王府的,不是永明王私人的!”
“是、是,卑职知道了!”卢赞赶紧改口,道:“二月份,王府入库白银一万七千两,其中来自王府作坊一万六千两,梧州府拨给一千两。”
朱由楥听到后面,冷哼一声,道:“这梧州府还真是把我桂王府当成叫花子打发了。”发了一阵牢骚,道:“继续!”
“三月份,入库白银四万一千两,全部来自王府作坊!”
朱由楥听后脸上并没有喜色,反而皱眉道:“王府花销何时有这么大了?两个月竟然花费了一万五千两?”
卢赞可不敢被这么大一个锅,急忙辩解道:“殿下容禀,这个月永明王修建郡王府,所以从内库支取了一万两银子。另外,王府最近又招募了不少护卫,又是一笔不小的花销,所以这两个月花销有些大。”
这时候,王春在朱由楥耳旁轻声禀报道:“世子,账目没有问题!”
“嗯?”朱由楥疑惑道:“孤记得你曾经说过,作坊赚的钱可不止这些?”
王春刚要张口,斜眼瞧见一旁的卢赞,摆手吩咐道:“世子这里没你什么事了,先下去吧!”
“是,卑职告退!”
王春打发走了不相干的人,眼中贼光闪烁,蛊惑道:“世子,作坊现在说完全是永明王的都不为过。桂王信任永明王,将作坊的一切事宜全都交给了他,作坊从上到下都是永明王的人,往王府运多少银子,还不是永明王一句话的事。至于作坊到底赚了多少,恐怕只有永明王自己清楚!”
朱由楥听后阴沉着一张脸,起初他听王春说作坊有多么赚钱,还是半信半疑。可是当他来到内库,听完卢赞的汇报,再没有一丝怀疑。从第一个月的一万六千两到第二个月的四万一千两,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王春,你说孤的四弟有没有可能中饱私囊?”朱由楥缓缓道。
王春当然不能指名道姓说朱由榔贪墨,道:“奴婢不敢妄下断言,只是人皆有私欲,这可不好说。”
朱由楥嘴角一撇,冷笑道:“是呀!人心是最复杂、最难懂的东西!”
作坊毕竟是以桂王的名义建造的,无论如何,朱由楥都要将其掌握自己手中才是。
朱由楥从内库中出来后,就一直思索着该用什么办法,在不惊动桂王的情况下,才能掌管作坊。
朱由楥回到东苑没多久,就有内侍禀报,说韩栋求见。朱由楥对王春安排韩栋监视朱由榔的一举一动这件事,还是知道的。这时候韩栋求见应该有他那四弟的最新消息,于是将召他进了屋。天*天*小*说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夺利
天*天*小*说m.韩栋进屋后,恭敬跪拜道:“卑职叩见世子!”
“嗯!”朱由楥坐在正堂上首,道:“起来吧,赐座!”
“谢世子!”韩栋受宠若惊道。
待韩栋落座,朱由楥道:“是不是我那四弟又有什么新动向?”
“殿下,料事如神!韩栋顺便拍了个马屁,然后才正色道:“昨日,永明王召集王府新招募的四百护卫,在校场进行演武,并亲自训话,奖赏演武获胜的护卫每人半钱银子已示奖励。”
朱由楥嘴角挂着一丝冷笑,道:“我这四弟做生意久,这算盘打得真是越来越响,拿王府的钱来收买人心,孤怎么以前不知道他还有这一手,真是小瞧了他!”
只是朱由楥也不想想,桂王府的钱还不是朱由楥辛苦赚来的。
韩栋对新招募的四百护卫也没甚好感,自从朱由榔将他的心腹安排进来,他的地位在王府中越发尴尬。
他添油加醋道:“殿下,自从招募这四百护卫后,永明王就将他的心腹安插进来,还时不时去校场巡视、训话,众人俨然把他当成王府的主人了。”
“哼!”朱由楥脸色铁青,重重哼了一声,道:“待本王废了他们!如果本王没记错的话,这批护卫全部是以民校的名义招进来的吧?”
韩栋眼前一亮,谄媚道:“殿下英明!确实如此!”
朱由楥缓缓道:“民校虽属王府徭役,但如今正值农耕,孤岂能耽误他们下地耕种,稍后吩咐下去,告诉他们王府的服役期已经结束,本世子允许他们回家。”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朱由楥又不傻,王府护卫何等重要,他怎么可能允许朱由榔招募的人充当耳目。
朱由楥确实多想了,朱由榔可没这样的打算,他所做的一切只是即将要到来的战争做准备罢了。
朱由楥废除了这四百护卫,自然要招募属于他的护卫,道:“王府护卫乃是重中之重,岂能让一群农夫来充当如此重任,孤要重新招募护卫,至于由谁来主持?”
说完,朱由楥看了一眼堂下正襟危坐的韩栋,虽然他能力差了点儿,不过对自己忠心耿耿才是最重要的。
韩栋见世子朝他望来,心不禁砰砰直跳,绷直了身子。招募护卫自然需要一人主持大局,他心中好像有个声音在呐喊“我、我、选我”。
朱由楥道:“由你来主持吧!不要辜负孤的一片期望!”
韩栋压下犹如要喷发的激动情绪,当即下跪,表忠心道:“谢殿下信任!卑职誓死效忠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等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风光日子,终将来到。
朱由楥见状,还是十分欣慰的,满意道:“孤知道你的心意,先去做事吧!”
“卑职告退!”
朱由楥解决完护卫这件事,又开始为作坊之事发愁,直到现在他也没想出两全其美之策。
“哎!有什么好办法呢?”朱由楥眉毛都快皱成一起了。
这时候当然少不了王春,王春自从知道朱由楥的顾虑后,也再思索如何将作坊掌握到手中。
如今的朱由榔可不是当初见到世子唯唯诺诺,怯懦的样子,硬碰硬的话,一定会将这件事闹到桂王那里。桂王又十分器重朱由榔,而且他又十分顺从将手中权力交了出来,桂王偏于朱由榔的概率十分大。既然不能强攻的话,那就只能智取。
王春一双小眼睛来回转个不停,突然停了下来,嘴角上扬,似乎想出了什么好方法,站出来禀报道:“世子,奴婢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朱由楥正烦着呢,不悦道:“废什么话,讲!”
王春娓娓道:“奴婢以为想要一步到位,夺取永明王对作坊的掌控不太容易,不如后退一步!”
“后退一步?”朱由楥有了几分兴趣,正坐道:“说清楚!”
王春继续道:“是,奴婢以为账簿才是关键之所在,无论是生产香皂、肥皂,还是销售,最终还是需要账簿记下来。”
朱由楥听后不住点头,拍手道:“不错!”
王春又道:“所以,奴婢以为殿下可以派信任的账房到作坊进行查账。如今朝廷已经不再负责发放桂王府的禄米,而作坊又是桂王府的命脉。殿下主持王府诸事,想要了解一下作坊的生意具体情况乃是分内之事,永明王总不能拒绝吧!如此一来就能详细知道作坊到底赚了多少钱。”
“说得好!说得妙!”朱由楥紧皱的眉头一下松开,朗声笑道。
王春补充道:“最重要的是,万一能从账簿中查到永明王中饱私囊的证据,世子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将作坊揽到手中!”
“好,就按你说的办!”朱由楥抚手大笑,道:“来人,去请永明王来孤这里,就说孤有事与之相商!”
桂王府校场,护卫们正在热火朝天进行训练。刘毅来回巡视,不时指出他们的不足之处。
韩栋从朱由楥手中得到命令后,马不停蹄来到了校场。他迫不及待想要大展神威,叫来一个护卫,吩咐道:“去,将刘毅给我叫过来!”
护卫傻傻望着韩栋,以为他听错了。刘毅可是韩栋的顶头上司,如此直呼其名真的好吗?还让刘毅过来见他?
韩栋瞪了眼呆立不动的护卫,怒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去?”
“是!”护卫回过神后,懒得纠结,韩栋自己找死,自己操什么心。他一路到校场,向刘毅禀报道:“报告!韩副营长让您过去他!”
刘毅皱了皱眉,虽然这不是军中,但是王府护卫中也有自己的规矩,从没有上级见下级的道理。
刘毅扭头向远处眺望,只见韩栋双手环抱,正盯着他呢,丝毫没有过来的意思。
“有点儿意思!”刘毅不知道韩栋哪里的底气挑衅于他,他来桂王府的时日尚短,平时和韩栋接触不算多,基本仅限于校场,但也没感觉到他还有这么嚣张的一面。
刘毅轻笑一声,龙行虎步朝韩栋走去。天*天*小*说
第一百八十八章 图穷匕见
天*天*小*说m.韩栋摆出一副我怕谁的模样,趾高气扬等着刘毅的到来。
刘毅长得本就高韩栋一头,再加上连日以来,养成的一股气势,不怒自威,朗声道:“韩栋,你找本官何事?”
刘毅真到了韩栋跟前,听得他的喝问,韩栋心里却莫名的感到害怕,不禁后退了一小步。
这一退,韩栋才反应过来,心里更加恼怒,自己害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现在可不是永明王掌权的时候,刘毅身为永明王的亲信定然会被世子驱逐。
韩栋挺直腰杆,昂着头盯着刘毅,大声道:“世子有令,如今春暖花开,正值农耕时节,世子开恩允许民校们结束王府徭役,各自返家耕种。”
刘毅本来心里还纳闷韩栋哪来的底气,此时此刻哪里还不知道他已经投到了世子麾下。
刘毅蔑视看了眼他,淡淡道:“本官,知道了!”
朱由榔先前已经通知过他,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韩栋十分讨厌刘毅这张平静、波澜不惊的面孔,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冷言道:“既然你听到了世子的命令,就赶紧办吧!”
刘毅也不是没脾气的人,见韩栋得寸进尺,呵斥道:“放肆!别忘了你的身份,本官如今还是你的上级。本官如何做事,哪里用得着你来指手画脚!”
韩栋被刘毅当众呵斥,脸色涨红,但碍于规矩,不得不低头道:“卑职不敢!”
刘毅懒得搭理他,转身便向朱由榔汇报去了。
待刘毅走远后,韩栋狠狠瞪着他的背影,呸道:“神气什么!看我不让世子将你撸下来!”
朱由榔得知这个消息后,莞尔一笑道:“我这三哥还真是个急性子,通知下去,让他们暂时不用回去。等本王的府邸建成后,直接到孤的王府当差!”
刘毅道:“卑职遵命!”
这时陈进忠进来,禀报道:“殿下,世子那边来人,说是世子请您过去有事相商。”
“本王知道了。”
说实话,朱由榔真不想和世子争权夺利,奈何你不想找麻烦,麻烦找你。历史上,朱由楥明年应该就会死去,自己这只小蝴蝶应该影响不到历史进程。
刘毅回到校场时,四百护卫已经从韩栋口中得知他们的命运。一个个无精打采,无心操练,他们渐渐习惯了现在桂王府的生活方式,让他们再回去拿锄头,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都十分不甘心。
刘毅站到高台上,命令鼓手敲响了集合的号令。
很快一众护卫集合完毕,脸上失落之色难以掩饰。
刘毅望着底下众人,高声道:“相信你们都知道世子的命令了,本官就不多说什么了!不过,永明王已经下令,待郡王府建成后,你们全部都可以到永明王府当差。”
“太好了!”众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喜悦之色跃然于脸上。
东苑,朱由楥已命人摆好了一桌好酒好菜,等待朱由榔的到来。
朱由榔到后,恭敬行礼道:“见过世子!”
朱由楥亲切拉着朱由榔的手道:“四弟,何时与三哥这么见外了?快坐!”
朱由楥举起酒杯道:“来,三哥敬你一杯!”
朱由榔有些受不了朱由楥的热情,劝道:“三哥大病初愈,还是少沾酒为好!”
“哈哈哈!”朱由楥毫不在意,摆手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酒量,难得你我两兄今天聚在一起,不喝酒怎么行!”
“三哥先干为敬!”朱由楥一口起干杯道。
朱由榔见状,只能陪着这要酒不要命的男人。
酒过三巡,眼见着朱由楥还在不住喝酒,一旁的王春实在看不下去,悄悄在朱由楥耳边低语道:“世子,正事要紧!”
朱由楥一脸扫兴,恋恋不舍放下酒杯,道:“让四弟见笑了!今日请你过来是有一事相商!”
至于何事,朱由榔心知肚明,嘴上却道:“三哥请说!”
朱由楥缓缓道:“这几个月我和父王卧病在床,府中之事多亏了有你照料!”
朱由榔道:“三哥说哪里的话,你我一家人,我为王府出力是应该的。”
“哈哈!客气的话,我也不多说了。”随后朱由楥正色道:“你我都是从西贼手中死里逃生,应该深知西贼的厉害。我虽然不懂军事,但也知道面对西贼,军伍之卒远远强于一群农夫,更能护卫王府安全。所以我不久前命令韩栋将府中的民校遣散回家,重新招募护卫,四弟不会怪我吧?”
朱由榔道:“怎么会!是小弟思虑不够周全。”
朱由楥哈哈笑道:“这就好,说起来,桂王府能过上如今的日子,多亏了四弟呢!”
“弟不敢当!”朱由榔谦虚道,他总感觉今天的世子不太正常,有点儿热情过度了。
朱由楥绕来绕去,终于到了正题,道:“今天我去内库,才发现这两个月府库充盈了这么多!还是四弟经营有道,不知作坊的生意现在如何?”
朱由榔有些明白世子的意图了,这是刚夺了王府的行政大权,想要染指作坊了。
作坊如今是王府的重要经济来源,朱由榔可不想将其交给什么都不懂的世子,这要是让他折腾垮了,朱由榔真是欲哭无泪了。
朱由榔眯着眼睛,笑道:“承蒙父王信任,将作坊交由我打理,我一日不敢懈怠。托父王洪福,作坊生意兴隆,日进斗金!”
朱由楥见自己刚开口试探,朱由榔毫不犹豫就将桂王搬了出来,不过换了他,他也舍不得把一只会下金蛋的鸡交出来,看来真的只能一步步来了,道:“四弟你也知道,咱们王府从今往后只能自力更生,作坊又是重中之重,如今我暂为管理王府诸事,不能不对作坊一无所知。”
朱由榔揣着明白装糊涂,道:“不知三哥什么意思?”
朱由楥摆摆手道:“四弟千万不要误会,父王既然让你打理作坊,我当然也信任你!作坊还是由你管理,不过我会派几个账房了解一下情况,四弟以为如何?”天*天*小*说
第一百八十九章
天*天*小*说m.朱由榔心里在琢磨他这个三哥究竟意欲何为,嘴上说不染指作坊,却又要派几个账房过去。他心思如电,很快想通了关键之处,这是冲着账簿来了,想要查账。朱由楥提出的要求,朱由榔还真不好拒绝,拒绝的话显得他心虚,落下口实,给朱由楥可趁之机。
朱由榔朗声道:“三哥如今掌管王府内外诸事,想要派人察看作坊,我随时欢迎!”
他还真不怕查,莫说他没有挪用作坊挣得钱财,就算真的用了,世子派去的账房恐怕连作坊的账簿都看不懂。
朱由楥见朱由榔这么爽快答应了,有些诧异,不过很快抛诸脑后,哈哈笑道:“四弟不要多想,我只是了解一下作坊盈利状况,毕竟是王府的产业,我也不能不管不顾!”
“嗯!”朱由榔点头道:“三哥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我那边还有事处理,就先告退了!”
朱由楥的目的已经达到,他也没再挽留朱由榔,道:“既然四弟有事,就先去忙吧!”
朱由楥端起一杯酒,摇了摇,然后一饮而尽,扭头对一旁的王春道:“你说孤的四弟怎么答应的这么爽快?”
王春弯腰凑到跟前道:“殿下,依奴婢之见,这件事还是尽快敲定为妙。要是给永明王时间对账簿动手脚,到时恐怕会功亏一篑!”
朱由楥放下酒杯,道:“你说的不错,吩咐下去,找两个算账算的好的账房先生,给孤好好查一下作坊的账簿!”
“奴婢这就去!”
王春兴高采烈领命而去,他仿佛已经看见了大把大把的银子落入他的口袋。这些年他在朱由楥身边也没少得赏赐,可是天杀的西贼杀过来,他哪里有时间整理自己的私产。虽然跟着朱由楥安全逃到了梧州,可是他几十年积累下来的家底全部都丢在了衡州,现在是一贫如洗。他们当太监的没了命根子,就剩下捞财了。
王春越想心里越加火热,不由加快脚步来到了桂王府账房内。
账房内,四个账房先生正飞快地拨动算盘珠子,打得啪啪作响。四人见得王春到来,纷纷放下手中伙计,拜道:“拜见公公!”
王春敲了他们一眼,道:“起来吧!咱家奉世子之命来挑两个算账算的好账房,世子有事要你们办,你们中哪两人账算得好?”
屋内的账房先生能到桂王府做事,能耐自然都低不了,基本上都半斤八两。如今世子管理王府,谁不想让世子对自己刮目相看,几人对视一眼,一个个举手,自荐道:“公公,我、我”
王春来回扫视了他们一眼,挑选了两个他看着顺眼的,伸手点了两下道:“就你们两个吧!”
“谢公公!”两人低头哈腰道。
这两个账房先生一个清瘦,留着一撮山羊胡子,另一个身材略胖,一张胖乎乎圆脸,不过相似的是两人的眼睛都泛着精光,一看就是十分精明的家伙。
王春手中拂尘一甩,操着一口尖细的嗓音,道:“你们两个随咱家走一趟吧!”
说完,王春带着两人马不停蹄直奔作坊。
作坊大门,王春早就到了,他正气急败坏对着门卫破口大骂,吐沫横飞。
原来,他到了作坊后愣是让门卫给拦住了,连门都进不去,说是得禀报后,才能让他通行。这可将王春气得够呛,他是什么人,两个低贱的门卫敢拦他,硬是想要强闯,结果被赶来的李雄率人团团围住。
此时,王春的样子活像只斗鸡,他瞪着眼,怒骂道:“好啊!你们要造反吗?你们不知道咱家是什么人吗?”
李雄面无表情道:“永明王有令,陌生人入内,须得通报后,方能入内!”
“岂有此理!咱家可是奉世子之命而来,你们敢拦咱家!”王春怒不可遏道。
李雄寸步不让道:“我等只听永明王之令!”
“呼哧!呼哧!”王春被气得脸红脖子粗,喘着粗气,道:“好!好!你们有种!”
没多久,王佳胤便赶来了,见到李雄等人围住桂王世子派来的人,道:“你们先退下吧!这里我来应付。”
王佳胤身为朱由榔的小舅子,时常进出桂王府,和王春打过照面,道:“不知王公公所为何事而来?”
永明王的小舅子,王春自然认识,不过他刚刚憋了一肚子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冷哼一声,不满道:“王公子,虽说永明王将作坊交由你打理,但是你的人也太放肆了。如今世子执掌王府,派咱家来察看一番,却被你的人拦在外面,咱家倒要多嘴问一句,这作坊究竟是属于谁的?”
王佳胤面不改色,拱手道:“作坊自然属于王府,至于这些手下,他们都是永明王的人,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王公公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
昨天,王佳胤已经知道桂王世子掌管王府之事,他也不想和世子身边的内侍闹得太僵。
王春双眼一一扫过李雄等人,记住他们的面孔,将这笔账暂时记在心里,等世子掌管了作坊,看他怎么整治这帮人。
王春知道正事要紧,说道:“世子派咱家来察看一下最近作坊的盈利情况,好对作坊有个了解。”
王佳胤皱眉道:“作坊每月的收益不是都送到王府了吗?”
王春一手捋着拂尘,道:“怎么?世子想看看作坊的具体盈利情况都不行吗?”
作坊又没有见不得人的事,王佳胤也没再多做阻拦,道:“既然王公公想看,我这就领着你们去。”
说着,王佳胤领着一行人到了他的办公室,命人将这几个月的账簿都搬了进来。
王佳胤指着桌上两大摞账簿,道:“这就是作坊开张以来的账簿,王公公可以慢慢看。”
王春对他带来的两个账房先生,道:“你们两个要好好查,细细查,不要出任何纰漏,听到了吗?”
“是!”
山羊胡子和圆脸胖子两人在来的路上已经知道了此行的意图,听到王春的吩咐,两人摆好算盘,抽出账簿,准备开始查账,好好表现一番。天*天*小*说
第一百九十章 一无所获
天*天*小*说m.王佳胤在一旁好整以暇看着他们,他倒要看看等下他们脸上精彩的表情。王佳胤已经看出来,世子这是派人来找茬了,不过作坊的账可不是那么好查的。
要知道,王佳胤当初也是花费了好一阵功夫,他才弄明白朱由榔交给他们利用阿拉伯数字来记账的方法。
王佳胤多年掌管家族生意,他对于账簿再熟悉不过了,很快就发现了用阿拉伯数字记账的妙处。更重要的是,朱由榔交给他的基础数学一书,简直堪比九章算术,计算起来更为简单、轻松,对于算学来说简直是一个天大的福音。
山羊胡子和圆脸胖子两人自信的翻开各自手中的账簿,正准备要打算盘,可是看到账簿上记录的鬼画符,一下子傻眼了。
这是什么玩意,这是账簿吗?两人对视一眼,脑海中同时浮现出巨大的问号。
两人又低头飞快将手中账簿翻了一遍,发现整本都是鬼画符。
王春见两人只是快速翻了一遍,就再没有动作,呵斥道:“你们两个还不开始查账!”
山羊胡子急忙站起来,将账簿递给王春,恭敬道:“公公,这根本不是账簿,上面尽是鬼画符,不信您看!”
王春劈手夺过账簿,心道怎么可能,王佳胤再怎么弄虚作假,他也不可能当着自己的面拿画着鬼画符的账簿糊弄自己。
王春翻开账簿,看着密密麻麻的鬼画符,真的震惊了。他虽说是个太监,但也不至于连账簿都没见过。
王春感觉自己被愚弄了,将账簿甩在桌子上,质问王佳胤道:“王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佳胤好似没听到他们的谈话,风轻云淡道:“怎么了?”
王春恼羞成怒道:“这哪里是账簿?王公子是欺咱家不识字吗?”
“王公公何出此言?”王佳胤不慌不忙,拿起账簿,道:“这分明就是账簿啊!”
王春指着山羊胡子和圆脸胖子两人,气极道:“这两人都是咱家从王府带来的账房先生,他们难道会连区区账簿都不分辨不出吗?今天你要是不给咱家一个解释,就等着世子的雷霆之怒吧!”
王佳胤呵呵一笑道:“王公公恐怕不知道,如今作坊记录账簿所用的都是阿拉伯数字,你带来的账房先生不认识,情有可原。”
“阿拉伯数字?”王春扭头望向山羊胡子两人,疑惑道:“你们二人可听说过?”
两人一脸迷茫,摇头道:“从没有听过。”
王春脸色阴晴不定,一时也拿不准主意,按说他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来作坊了,永明王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一时之间准备这么充足,道:“咱家倒想要知道王公子为何要用这阿拉伯数字来记账?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
王佳胤笑道:“王公公多想了,使用阿拉伯数字记账完全是因为更加方便,仅此而已,王公公尽管查便是!”
王春心里这个气啊,他带来的人都不认识这从哪儿冒出来的阿拉伯数字,还怎么查。
王春知道再查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道:“不用了,咱家还有其他的事,就不打扰王公子了!”说完,头也不会走了。
一出作坊,王春阴着一张脸,吩咐山羊胡子两人,道:“你们两个去查查那个什么阿拉伯数字是否确有其事,然后向咱家禀告!”
“是,公公!”山羊胡子两人也感觉十分憋屈,本想大展身手,结果折戬沉沙,身为账房竟然被嘲讽不懂账簿,这让他妈情何以堪。
王春急匆匆赶回桂王府,向朱由楥禀报作坊这边的最新情况。谁知等他回到王府时,朱由楥已经喝得酩酊大醉,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只能无奈作罢。
王佳胤在王春离开作坊不久,也来到了桂王府,他要提醒朱由榔一声,世子可能盯上了作坊。
书房内,朱由榔悠闲品着茶,听完王佳胤的报告,道:“我那三哥之前给我打过招呼。你放心,他要查就让他查,至于作坊,孤不会轻易交出去的,父王也不会同意。”
王佳胤见朱由榔早有准备,这才放下心来。
第二天,朱由楥由于昨天开怀畅饮日,直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王春昨夜已经收到了山羊胡子两人的汇报,用阿拉伯数字记账却有其事。他们还打听到现在梧州城有不少账房如今都在拿着一本基础数学一书,学习怎么用阿拉伯数字算账。
朱由楥洗漱完毕,才有了一丝精神,想起昨天让王春去作坊查账的事,道:“昨天去作坊可查出了什么?”
王春躬身低头道:“奴婢无能,一无所获!”于是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朱由楥。
朱由楥之前也想过可能查不出什么大的猫腻,只是没料到王春连一根毛都没查到,道:“孤这个四弟看来是早有准备啊!”
“世子,永明王肯定早就打定主意将作坊据为己有,不然为何用这什么没人知道的阿拉伯数字来记账,这是让别人想查都查不了啊!”王春揣测道。
王春说完后,还不忘将他在门口的遭遇控诉一番,委屈道:“还有作坊的人实在太嚣张了,殿下派奴婢去查账,几个低贱的门子竟然将奴婢挡在门外。他们说是没永明王的命令,不能让陌生人进入。殿下,您听听,这分明是没把您放在眼里,全然忘了作坊是属于桂王府的,将来也是您的!”
朱由楥脸色发青,拉着一张脸,道:“那你说该如何?四弟如今深得父王信任,况且作坊每月都在盈利,想要将作坊夺到手中哪有那么容易!”
王春正在绞尽脑汁思索着计划,突然一个小太监满头大汗,慌慌张张闯了进来,直接扑倒在地上,嘴里喊道:“世子,大事不好了!”
“混账东西!忘了府中规矩吗?”王春刚有了一点儿灵感,就被打断了,当即怒斥道。
朱由楥倒也没有像王春那样大怒,看小太监慌里慌张的样子,定是出了大事,不然也不会至于莽撞,摆手道:“无妨,发生了何事?”
小太监跪在地上,眼中震惊之色仍未消退,急道:“殿下,皇上崩了!”天*天*小*说
第一百九十一章 朱由楥的心思
天*天*小*说m.朱由楥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的无以复加,眼珠子瞪得直直的,半晌,他才缓缓道:“消息是真的吗?”
小太监身子抖若筛糠,说话都带着颤音,道:“梧州城都传遍了,应该假不了!”
朱由楥倒吸一口冷气,道:“详细说来!”
小太监将他所知道一一道来,“三月十九日,闯贼大军攻入京城,皇上没来得及出逃,在煤山自缢殉国,皇子不知所终!”
“什么?”朱由楥刚才还以为崇祯是暴毙而死,此刻却得知乃是因为闯贼攻陷京师,崇祯被逼自缢殉国,这无异于又是一个炸弹在他头顶炸开,将他完全震懵了。
大明自开国至今二百七十六载,除却明英宗被瓦剌俘虏,受辱之外,何时发生过大明皇帝被反贼逼迫自杀之事。
王春同样被震惊的不行,可是当听到皇子不知所终,眉毛向上一挑,揪着小太监的衣领,道:“你刚才说太子、永王、定王都不知所终?难道皇上没有提前将他们送到南京吗?”
朱由楥刚才听到闯贼攻占京城,崇祯自缢之后,大脑已经断片了,完全没听到小太监后面说的话。
回过神后,朱由楥才意识到什么,道:“说清楚!”
小太监被两人的眼神差点儿吓尿了,艰难咽了口吐沫,战战兢兢道:“奴婢只是听说三位皇子俱落于闯贼手中了,奴婢也不知是真是假。”
朱由榔闻言,眼中闪烁着光芒,道:“留都可有人称帝?”
“没、没听说。”
“呼”朱由楥长长吁了口气,全身血液立刻开始沸腾起来,身子因为激动也不住颤抖。
朱由楥立刻认识到一个巨大的机会降到了他桂王一脉跟前。国不可一日无君,三位皇子落入闯贼手中,如今最有可能继承帝位的只有同属万历一脉的小福王和他父王,他父王未必没有可能登上帝位。
王春显然也知道这点,急忙道:“殿下,如今帝位悬空,应当速速劝王爷去南京!”
朱由楥道:“不错!”
这时,又是一个太监急匆匆进来,躬身禀报道:“殿下,王爷急召您过去,有要事相商!”
“孤这就去!”
朱由楥情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桂王肯定也知道了,这时召他过去,定是与此有关。
一路上,无论是太监,还是婢女,一个个行色匆匆。古代皇帝死了可不是小事,况且今上还是被闯贼所逼而自杀,直让人觉得大明越加风雨飘摇。
桂王府书房。
朱由楥和朱由榔几乎同时到了,他只是瞥了眼朱由榔,也没再和他计较作坊的事。这时候作坊的事与皇位想必,简直微不足道。
两人进入书房后,行礼道:“儿臣拜见父王!”
桂王朱常瀛一身蟠龙袍,坐在太师椅上,脸色苍白,面露悲戚之色,眼中噙着泪水。虽然朱由榔之前对他提过大明恐有覆灭之危,可是当他真的听到京师陷落、崇祯自缢而亡的消息,当真犹如五雷轰顶!
桂王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抬了抬手,道:“免礼,坐吧!”
待两人落座,桂王抽泣道:“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今上殉国的消息了。今上自登极以来,殚精竭虑,一生勤政为民,谁成想竟被闯贼逼得自缢殉国!上天待我皇明何其不公啊!咳咳”
朱由榔也只能叹一声,时也命也。
一旁的世子朱由楥,听完桂王的话,脸现潮红之色,站起来,恨恨骂道:“闯贼大逆不道,逼死君父,真该千刀万剐!”
朱由榔见桂王又苍老了不少,不停咳嗽,安慰道:“闯贼确实该死,只是父王也要保重身体!”
朱常瀛哀声道:“今上惨死,国破而家亡,孤这副身体还要之何用?”
朱由榔急道:“父王,万万不可有此念想!虽然京师被闯贼攻陷,但我大明江山犹在,江南未失,又有南京留都,只要大明上下一心,定能消灭闯贼,替先帝报仇!”
朱由楥附和道:“父王,四弟说的在理,大明疆土犹在,但如今帝位空悬,群臣无首,以致人心惶惶,大明形势岌岌可危,正是需要一位明君出来主持大局。”
说着,朱由楥离开座位,双腿跪地,掷地有声道:“儿臣恭请父王即刻前往南京继承大统,统帅文武百官,安人心,灭流贼,复我大明疆土!”
朱常瀛勃然大怒,拍案而起,道:“放肆!咳咳,这种话也是你能说得,皇位继承,自有祖宗法度,何时轮到你安排!”
朱由楥并未退缩,这可关系到他将来能不能登上那九五至尊之位,慷概激昂道:“父王,先帝子嗣落入闯贼手中,不知生死。如今有资格克继大统的只有父王和福王。福王荒淫无道,如何当的起中兴大明之任。反观父王,仁厚有德,在朝中素有贤名,先帝还曾下旨褒奖,何人不知!论血统、论贤明,福王怎能和父王相比。大明正值危难之际,父王更应挺身而出,担此重担!”
桂王朱常瀛听完朱由楥的一番慷慨陈词,隐隐被他说动。他在衡州时也曾听闻过福王一脉的恶行,福王绝非帝王之资。或许承平时期,皇帝昏庸一些,有百官辅佐,也不至于闹出多大的乱子。但大明今非往昔,早已千疮百孔,若不能出个明君,或许大明真如四子所说,就此覆灭。
朱常瀛再想到历代王朝更替,前朝皇族的最终下场,不禁打了一个冷颤。他自认为绝不是昏庸之人,也许由自己继承帝位,或能中兴大明。
桂王沉思片刻,望向一直默不作声的朱由榔道:“四哥儿,你怎么看?”
朱由楥心里有些不满桂王事事询问朱由榔,自己才是桂王府的世子好不好,抢先道:“父王,不能再犹豫了!福王就在淮安,离南京不远,但到现在南京的文武百官却没有迎立他登基,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再耽搁下去,恐夜长梦多!”
桂王却还是坚持道:“孤想听听四哥儿的建议,再做决定!”天*天*小*说
第一百九十二章 抉择
天*天*小*说m.桂王与朱由榔之前就探讨过大明国运的问题,眼见着如他所说,所以心底更加想要听听他对眼下时局的看法。
朱由榔当然不能说自己的父王不适合当皇帝,但也不能让桂王掺和进去。他的到来并没有阻挡历史的车轮,崇祯自缢殉国,那接下来就是四镇拥立福王继位。
自古皇位之争都是惨烈的,若是真如朱由楥的想法,直接前往南京,无异于自投死路。且不说桂王身体不宜远行,等他们到了南京,福王早已继位,能容得下千里迢迢赶来和他争皇位的桂王吗?
当然朱由榔也不能直接开口反对,他起身离座,先是对桂王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然后才道:“诚如三哥所说,福王在藩时,贪、淫、酗酒、不孝、虐待下属、不、干预官吏,确非皇位良选。然而如今大明局势混乱,此时父王贸然前往南京,只会落人口实。
一者,梧州距离南京过远,消息传达不便,谁也无法预料这段时间南京会发生什么变故。万一福王克成大统,儿臣恐怕他会嫉恨父王,伺机报复。二者,父王千里迢迢赶往南京争位,对父王的名声也有损。”
桂王听完,内心踌躇不定,理智告诉他朱由榔说得有理,而且他上赶着去争皇位,定会给百官一个不好的印象。但是九五至尊之位,实在太诱人了,有几人能抵挡住这个诱惑,如此良机,百年难遇。
下首的世子朱由楥见得桂王沉默不语,心中大急,如此千载难逢的良机,哪里管得了那么多,急道:“四弟实在太过多虑了,福王不得人心,父王众望所归,只要到达南京,百官定会夹道欢迎!父王,还请速速决断!”
朱由榔摇头道:“福王也不是没有助力,他未必需要百官全部认同,才能登上皇位。”
桂王不由望向朱由榔道:“四哥儿,说清楚!”
朱由榔道:“父王莫忘了如今的凤阳监军乃是卢九德,他与福王交往过密,身为镇守太监,监察中都军政诸事,他定会出手相助福王继位。”
朱由楥面露不屑,不以为意道:“区区一个镇守太监,他还能干预皇位不成!”
“他或许不能,但是再加上近在咫尺,手握兵权的江北四镇总兵呢!”朱由榔缓缓道,“刘泽清、高杰之辈都是野心勃勃的军阀,定策拥立福王继位,他们都是从龙元勋,只要福王许以重利,大好机会摆在眼前,他们怎么可能放过!”
朱由楥双目圆睁,惊怒交加道:“他们敢!”
桂王不由叹了口气,道:“照四哥所说,福王继位的可能性更大呀!”
朱由楥紧咬嘴唇,不甘心道:“父王,不如召集广西官员,许以重利,他们定当会支持您,父王在梧州继位也未尝不可!”
朱由榔看着眼神有些疯癫的朱由楥,恐怕他已经被皇位冲昏了头脑,连这等昏主意都能想得出。
广西官员又不是傻子,虽说京师陷落,但留都南京犹存,六部齐全,依旧是大统所在,他们才不会把身家性命贸然压下去。
桂王脑子显然还清醒,知道世子的方法殊为不智,摇头道:“算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可是,父王”朱由楥见桂王如此轻易放弃,大急道。
朱由楥还想要说什么,桂王摆手阻止道:“就这样吧!父王累了!”
“那父王安心歇息,儿臣告退!”朱由榔躬身慢慢退出书房。
朱由楥见桂王心意已定,含恨道:“儿臣告退!”
一出书房,朱由榔望着还未走远的朱由榔,心中大恨,几步追了上去,喝道:“给我站住!”
朱由榔扭头望去,只见朱由楥双眼似喷火,怒气冲冲朝他而来,道:“三哥,还有其他事?”
朱由楥直直盯着朱由榔,咬牙切齿道:“当然有事,我问你,你方才为何阻止父王克成大统?”
朱由榔无奈解释道:“三哥,父王若能继承大统,对王府是天大的喜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阻止?可是,论天时,先帝自缢太过突然,咱们王府没有任何准备论地利,梧州地处偏远,远离朝廷中枢论人和,朝廷官员如今注意力全都聚集在南京。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在父王这边,贸然行事,只会给王府召来祸端!”
“借口!我看你就是嫉妒我将来会当太子,当皇上,所以才百般阻挠!”朱由楥美梦落空,他早已听不进朱由榔的话。
朱由榔不想再打理无理取闹的世子,道:“三哥,你还是先冷静冷静吧!”说完,就离去了。
朱由楥怨恨望着朱由榔离去的背影,恨恨道:“可恶!”
回到府邸的朱由楥大发雷霆,将屋内凡是看不顺眼的花瓶、字画全部砸了个稀巴烂。
待朱由楥累得气喘吁吁,没有力气再砸,王春才敢上前,道:“殿下,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朱由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起茶壶,咕噜咕噜往嘴里灌了一大口茶,道:“说!”
王春道:“殿下,奴婢以为可以派人私下里放出一些风声,只要广西一众官员拥戴桂王,到时您再一劝说,王爷肯定会答应的。”
朱由楥想都没想道:“好!这件事交给你去办!”
“奴婢遵命!”
梧州的一众大小官员已经全部都知道了闯贼攻陷京师,崇祯煤山自缢殉国的消息。噩耗传来,众人无不大惊,消息来得太过突然,起初有人还不信,可是随着越来越多的消息传来,终于确定这一切是真的,忠义之士抱头痛哭。
广西巡抚方震孺下令,所有官员穿素服、戴乌纱帽、黑角带,百姓穿素服,一月之内禁止婚娶和一切娱乐活动,为崇祯皇帝服丧戴孝。
一时间梧州城人心惶惶,虽然梧州离京城十万八千里,但是京师都被闯贼攻破了,谁知道什么时候闯贼会打到梧州来。
陈思恭离开梧州后,直奔宋应星住处。他走到半路,惊闻崇祯自缢殉国的消息,不禁泪流满面,一路忍着悲痛,继续上路,终于赶到了奉新。天*天*小*说
第一百九十三章 宋应星
天*天*小*说m.江西奉新县北乡雅溪牌坊村,春烟袅袅,村内一片平静,偶尔传出几声犬吠。
陈思恭行色匆匆再次来到宋应星的住处,心情却一片沉重。
宋应星家的府邸很大,也非常宏伟,虽然已经有些破落,但还是能看出昔日是大富大贵之家。宋应星出身官宦之家,其曾祖父宋景,在明正德、嘉靖年间,累官吏、工二部尚书,改兵部,参赞机务,从此家族被封荫,宋家成为官僚地主家庭。
陈思恭上次已经来过一次,在仆人的引领下,隔得远远的就见到了宋应星,神色悲伤,拱手道:“宋兄!”
宋应星正在院内唉声叹气,抬头见得陈思恭,道:“陈兄来了!”
陈思恭连叹了几声,道:“宋兄,京师”
“哎!京师陷落,今上竟被逆贼逼得自缢殉国,此乃国之不幸啊!”宋应星佝偻着身子,一边抽泣,一边说道。
宋应星一番话让陈思恭更加伤感,陈思恭红着眼睛,哽咽道:“朝臣无能,竟累得君父命陨煤山!不少大臣竟躬身侍贼,他们真真该死!”
宋应星抹了一把眼泪,愤愤道:“一群无耻之徒,枉先帝对他们信任有加,予以重任,平时口口称自己正人君子,危难关头,却将忠义廉耻全都忘得干干净净!”
二人感叹一番,宋应星随后将陈思恭请入屋内,然后吩咐仆人们上了茶点伺候。
落座后,宋应星好不容易才平复了心情,问道:“对了,陈兄离开不久,这么快去而复返,不知这次所谓何来?”
陈思恭冲怀中掏出书信和册子,道:“小弟还是为邀请宋兄前往梧州一事而来!”
宋应星摇摇头,叹气道:“陈兄,我如今真的没这个心思,你又何必如此来回折腾自己!”
陈思恭伸手递过书信和册子,道:“宋兄,永明王求贤若渴,这是他的亲笔信以及给你的东西,还望看过之好,再做决定!”
“好吧!”宋应星接过书信,展开后,细细看了起来。
“宋师敬起”,当宋应星看到信的开头,朱由榔对他的称呼,不由绷直了身子,他没想到永明王竟直称呼他为师。
再往下看去,却见都是朱由榔对他的推崇之意,“吾曾熟读先生所著天工开物一书,此书于国于民,大有益处,真乃实学,可谓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先生大才,吾深深敬佩!
先生在书中感慨伤哉贫也!欲购奇考证,而乏洛下之资,欲招致同人,商略赝真,而缺陈思之馆想加以验证而无钱,想与同人们讨论真伪而无场馆,只得炊灯具草,日夜写书,但大业文人,弃掷案头。今吾不才,愿倾其家业助先生完成此大业!
先生之才,不应埋于荒野之间。吾曾闻先生苦于所授之学前途何在?世人多愚昧,追逐功名利禄,然大明犹存真知灼见之辈,吾愿建学院,广邀天下志同道合之人,齐聚一堂,上下求索。
吾利用拉丁字母编写汉语拼音一册,用以注音,闻先生精于音韵、乐理,请先生斧正”
洋洋洒洒一大篇文章,宋应星看完,一时间感慨万千,他没想到明朝藩王中竟有永明王如此人物。他将书信放到一边,拿起小册子,只见封面上写着“汉语拼音”四个大字。
宋应星翻开后,一串串拉丁字母映入眼帘。宋应星稍加思索便懂得其中奥妙,他曾多年接触西学,无论是利玛窦的西字奇迹,还是金尼阁的西儒耳目资,他在这些书中都见过用拉丁字母注音。
他曾感叹“汉字之纷也,即缘通与借耳。若事属一字,字各一义,如远西因事乃合音。因音而成字,不重不共,不尤愈乎?”
可惜的是,他将精力都倾注于天工开物一书,如今却见得永明王竟将他想做而未做成之事完成,对朱由榔越发吃惊。
宋应星手握小册子,感叹道:“有此物,真乃百姓之福!”
陈思恭在一旁看着宋应星脸色变幻不定,轻声唤道:“宋兄,为何有此一叹!”
宋应星扬起手中册子,疑惑道:“陈兄,没有看过吗?”
陈思恭摇头道:“此乃永明王给宋兄的东西,我怎敢擅自翻阅!”
“陈兄一看便知!”宋应星将册子递给陈思恭道。
陈思恭打开后,先是皱眉,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惊道:“这是注音之法!”
明末西方来客越来越多,传教士带来了大量的西方的书籍,明朝不少士人或多或少都接触过西学。
大明此时认字主要靠反切法,用两个汉字相拼给一个字注音,切上字取声母,切下字取韵母和声调。然而,反切法有其局限性,并不容易学。
陈思恭同样认识拉丁字母,越看下去,越发现册子上注音之法的玄妙。他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后,才道:“是呀!有了此注音之法,百姓认字更加容易,广开民智,自不再话下!”
大明除了人,很多老百姓大字不识一个,文盲率还是非常高的,起码得有百分之**十大明百姓都是文盲。若要广开民智,老百姓怎么也得识字才行。
宋应星好奇道:“陈兄能否和为兄说说这永明王究竟是怎样的人?”
陈思恭哪能反对,他看出宋应星已经动心了,当即巴拉巴拉将朱由榔在梧州的所作所为一一道来。
宋应星听完后,敬佩朱由榔的同时,他又将书信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终于下定了决心。难得有人如此懂自己,他内心其实非常想将他书中的一些想法加以印证的,以前没有机会,如今永明王愿意鼎力相助,自己又何必再纠结呢!
宋应星深吸了口气,眼神坚定,道:“陈兄,我愿跟你去梧州!”
“太好了!”陈思恭双手抚掌,大喜道,“永明王知道这个消息,必定十分高兴!”
宋应星抚须道:“我也很期待和永明王的见面!”
此时的梧州,不知何时,桂王可能当皇帝的传闻流传开来。天*天*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