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杀杀杀杀杀杀杀(求推荐票)
“大人救我!!!”
随着太阳星君的肉身在皓月天光之中被毁得体无完肤,虚空开阖,一只大手从中探出。
在张清和的眼中,那是一只堪比一城的赤红魔爪,皮肤粗糙皲裂,露出其间涌动的血脉河流,河流之中还生存着怪叫着的诡谲生物,光是马上低头盯着影子,但有关于它的概念与形象印入他的脑中,也会让张清和神智不清明那么一瞬间。
逍遥游自主运转更甚。
那魔爪把手摊开,太阳星君那如同大肉球一般的神魂灵性就粘上了它的指蹼,成为长在其上的一个肉瘤。
仿佛受伤的羊羔使劲吸取着母体的营养。
当然,若是常人看到,便只当是某尊难以揣测的混洞大能裂开虚空,将太阳星君接引走。
载物榜上的太阳星君能杀一般混洞,太阴星君能压着太阳星君打,这尊混洞又能救走太阳星君让太阴星君束手无策,可见境界与境界是有差别的。
“切。”
太阴星君撇嘴,自那只魔爪出现后她就再无动作。
她化虹缓缓落入城中,再次隐匿生息,看着不远处的张清和。
张清和一点也不从容,相比于两尊洞虚大修的碰撞,他面临着更为朴实的险境。
那些原本由太阳星君神煌铃驱使的东西,慢慢围了上来。
“嗒嗒……”
密集的脚步声落在废墟堆之间,让张清和绷起神经。
他定睛一看,那哪是什么邪魔怪物,正是被抽干了血脉的张家众人。
一具具裹着衣物干尸无神地伫立立着,失去了神煌铃的管束后,不仅杂乱,也茫然起来。
太阳星君在抽干这些张家人的血脉之后,废物利用,将其一具具干尸随手炼作了尸傀!
并非是受混乱侵染的邪魔,并非是被莫名力量驱动的怪物,单只是将神魂灵性强困在干尸之内,只保留着最基本的破坏欲与进食欲的尸傀。
张清和把高天上那些东西当成假想敌久了,竟也忘了单就正常的修行界,把人变作怪物的方式也不下千万种。
他唾骂了一句,槟铁剑横在身前。
尸傀从中分开,一个穿着破烂锦衣的小童儿碎步走了出来,眼神里阴鹫狡诈,面容已然从瓷娃娃变成了发枯发瘦的皮包骨头,齐整的牙齿突兀出来,在某种力量的催化下变的尖利。
太阴星君的眼神一并锐利起来,一股比太阳星君还要骇人的威压荡出,近前的几具干尸一下子化作了齑粉,其后的尸傀的骨头也发出爆豆子般的嗡鸣。
然而这股森冷阴寒的威压很快骤然收敛。
只因为张清和顶着这番天地之势勉强说了两句话……
“还请星君……不要插手。”
第一次时,太阴单只是瞥了他一眼,没有做理会,眼里也不过是对后辈胡闹的漠视。
“还请星君,不要插手!”
张清和的第二次言语,更加恳切,其中还有了某种让人动容的力量。
“有点意思。”
她总觉得天地间没什么有意趣的事儿,然而今天却已然连作了两声感慨。
张清和扫了眼在场的熟面孔……
张家的家主张谨、几位归藏长老、多位法相嫡系,无一不在其间。这些人昨日还对他友好地笑,现今却已经身着空荡染血的破烂衣物,双目无神地盯着他,眼中只有对猎物的渴求。
他对这些人一一作揖拜谢,又郑重对张源行礼。
“诸位祖爷、叔公、堂叔、堂伯,还有各位族亲,活命之恩,清和没齿难忘,定当——”
“一、一、收、殓、尸、骨、立、碑、拜、谢!”
张清和说得咬牙切齿,又大鞠一躬。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阵嘶哑难听的笑声从张源干枯的声带之中勉强发出。
“原打算临死前见见给值日灵官下了好大绊子的大人物,没成想还有这等惊喜,张清和,你简直痴愚至极,若是太阴星君出手也就罢了,可你执意与我对上,那就怪不得我咯。”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喜欢,我喜欢!”
五瘟的神魂灵性犹然寄托在张源的身上,笑声刺耳难听。
张清和没有动手前,他不敢上前,只因为有太阴在。
张清和用剑回应了他。
他自穿越以来,第一次持握着剑主动近身,也第一次以一种星宿修神小法上从未记载的方式,运转了天滑!
剑光翻飞,张清和的肢体也跟着不协调地扭动,做出似乎常人根本无法完成的动作来,就好像,类同于凡俗的杀人技!
与太阴星君相比更为稚嫩,但是神韵却已然如出一辙。
经由灵气洗涤的肉身因为自我暴力的扭曲而不堪重负,不断修复重组,他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却满不在意。
这是他第一场真正视作厮杀的战斗。
尽管对手有着归藏与法相修士的肉身!
这些尸傀并不会被异宝压制,是以虽然以镔铁剑目前堪当灵宝的锋锐,也会让张清和手腕生疼,虎口流血,但是他好不在意!
“杀杀杀杀杀杀杀!”
张清和已然红了眼,连身形都迅疾几分。
在张清和动手的一瞬间,五瘟星君已然被被干尸重重护持。
他斩下一只又一只干尸的头颅。
他遇到了询问状况的那位好事族叔,天滑的清光流转,卸了他小半肩膀。
遇到了在一齐看护五瘟星君时的一位修士,手起剑落,丑陋的头颅滚到了劫灰堆之中。
遇到了面熟面生的张家凡人,天滑斩断他们的身子不过是半息的事。
张清和的衣上染不了血,因为这些张家人的血脉早已被太阳星君抽干。
他默默停下——外围已然被他杀尽。
剩下的只是呆滞无神,又充满恶意的几尊法相与归藏护持着五瘟。
张谨等人赫然在列。
太阴星君略带期许地看着张清和,五瘟星君十分玩味地看着张清和。
他心里早攒着的一团火熊熊燃起,仿佛一颗根植在中天大界的种子,在根蒂默默蔓延之后,终于要破土发芽。
“什么天上堂皇客,不过是金汁食腐蛆。人间吃人的恶嘴脸,天上吃人的好样貌,我这一把镔铁三尺剑,今日就先斩了这假神仙!”
第五十六章:求活剑意(求推荐票)
“布星罗!!!”
张清和一声爆喝,镔铁剑离身化作残影,也并不声势浩大,只是在五瘟星君头顶衍化出一小片星云,孕育着肃杀。
太阴星君那样衍化玄天,诛邪戮神一般的运用,显然对他来说太早了点。
但是其中居然也掺杂了某种流转的道韵雏形,就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其中慢慢孕育,一旦完全展露于世间,无异于石破天惊。
五瘟星君冷眼望着,他不觉得一招小小的布星罗能对这些归藏、法相的强大肉身造成什么影响。
小片星云流转,锐气交织纵横间,有千百道星光般的纯粹的锋锐剑气呼啸而下,仿若流星击于长空,带着难以捉摸的速度。
“嗖嗖嗖嗖!”
顿时五瘟星君视线方圆内灵视一阵激荡。
没等他反应过来,镔铁剑已然回到了张清和的手里。
灵元运于脚间,他早已不拘泥于流云遁法那般的提纵之术,道胎的悟性惊人,居然自太阴星君的腾挪闪避之间找到了一种迅疾轻快的挪移法门雏形。
他跟不上太阴那样的速度,只能用灵元刺激肉身,在消耗心神和灵元巨大的情况下,将自己的迅疾提升到了下三境的极限乃至于中三境的领域。
可是他神魂本身强于普通修士乃至于同阶邪修,而灵元,他最不怕的就是消耗!
天滑施展开来,这次除了凡俗杀人技一般的干净利落,更添了几分死寂与决然。
并非太阴施展天滑时那种极致的阴寒寂灭,这种死寂之中还带着些许生气,这是……向死而生之剑!
不求大自在,不求大逍遥,不求立命传道,不求凭虚御风,这剑,只为求活路,杀出生天,杀出个朗朗乾坤!
五瘟在这一刻才感觉到危险的气息,将张谨等三位归藏挡在身前。
可他们终究只是归藏,不是惟一,一身修为还仅仅只体现在法相之上,肉身并非此刻堪比玄境灵宝的镔铁剑全然不能破坏。
“剑意!你竟然养出了剑意!”
五瘟星君诧异非常,连那丑陋得不成样子的枯骨童儿脸都扭曲更甚。
道胎是天才,可涉及意境的东西无一不是中三境才能接触,到了那个时候,天骄才堪堪有了所谓的逆伐之资。
张清和没有答话,依旧是回以一剑。
凝聚到极点的剑意雏形运转着天滑向着张谨斩落,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和不忍,更不露怯,仿佛全然信任自己手中这柄镔铁异宝。
张家主操劳了大半辈子,如今成这幅鬼样子,解脱了是好事。
“承蒙叔公照顾,清和……”
一道流光带上了张清和灵元的特性,犹如一条素白的匹练,贯击而下,直取张谨眉心泥丸宫。
剑尖亮起火星,又起一阵闷沉的入肉声,随后干脆地拔出。
张谨身为归藏修士,弥留之际神智清醒了那么一瞬,喉咙里囔囔的,但是又只是勉强一笑。
干瘪丑陋,看得张清和塞心了一瞬间。
“不胜感激。”
血自他的虎口簌簌地留下,看得太阴星君在面具下舔了舔唇舌。
张清和身形更快,手上的剑更快。
“不可能!就算这群破落户实力十不存一,也不是一个归元蝼蚁可以应付的,上啊,给我上!”
五瘟星君显然有点慌乱,眼前的事超出了他的认知。
“怎么会有如此离谱的剑意,怎么会有如此离谱的剑意!”
张清和慢慢入了状态,嘴角勾起。
虽非功决,犹已近仙,中天养剑第三法,《留仙剑解》!
剑意是一种全然唯心的力量,就算张清和身为道胎,有着超然的悟性,但是若无法寻求到自身的执念,也无法在心中埋下剑意种子,然后慢慢壮大。
一直到回了蓝田城,见了着诸多不平,再联想到自己的处境,他才懂了自己作为一个凡人的坚持。
人出来都是自私的,见到这么多人如同蚂蚁般消湮,他相较于悲痛,活下去的意愿更为强烈。
“杀!”
张清和又斩一尊归藏修士,每杀一尊,他就稍稍俯首低眉。
虽然是合作的干系,但设局伏杀天宫,活命之恩不敢忘!
剩下的一尊老归藏带着几尊法相围了上来,喉咙里发出痛苦低沉的哀鸣,又不由自主地向他发起攻击。
天子望气,谈笑杀人!
在灵视下,扭曲异化的高穹之下,尸傀的气机变化张清和了若指掌,腾挪闪避从容自得。
被改得不成样子的天滑加快了肉身的速度,是人跟着剑在走,而非剑跟着人!这是源自于太阴星君怪异的斗战理念。
他再从容杀退归藏尸傀,斩灭几尊法相,又一剑钉穿了那头老归藏的额头。
张清和缓缓地抽出剑,看着眼前的“张源”。
太阴在侧,五瘟星君不敢跑,他自知大势已去。
“我想过栽给太阴星君,却从未想过进张府之后,便一路在你这个小童儿身上吃瘪。
张府众人在大人的谋算下左右是死,你却生生把我和值日灵官拖了下水。
我好恨啊!”
张清和没有和他废话,身形疾闪,一剑入脑,给一天前还是个粉雕玉琢小公子的张源送了个解脱。
这一次不是天滑
——那是一招简简单单的直刺,连带着纯粹的剑意,却引动了张清和全身的灵元,不浩大,很危险。
五瘟那团邪物般的灵性本源在镔铁剑入主的一瞬间消磨干净。
张清和长吁一口气。
有用。
他全身松垮下来,战斗的负荷与痛楚这个时候涌上肉身,仿佛万虫噬身。
他忍着这痛,想着一个没有完成的承诺。
“小源儿,是小叔失约了。”
张源的尸身双目无神地直躺在地上,与其他诸多族人的尸身没什么不同。
张清和慢慢解开已经破破烂烂还淋过了劫灰血雨的灵宝玄衣,只留下沾着尘土的内衫,郑重地盖在了张源的尸身上。
太阴星君抱胸走上前来。
“不错的剑招,合该有个名字。”
“求活剑。”
“哦……何以解?此剑虽有生机,却分属杀道,寂灭之气浓重。”
“我先前觉得生路是逃出来的,可在中天这样的地方,不对
——生路是杀出来的。”
张清和虽然疲累,却依旧双目赤红,好看的眉宇间有煞气,连带着那抹丹朱的颜色都深了点。
“我想活下去,不想让我活的,我就把他们
——都杀了。”
第五十七章:一地鸡毛(求推荐票)
“哈哈哈哈,不愧是清和小公子,这股子心气儿不错。”
太阴星君掩面。
“想来也对,大界里不能越个大境杀敌,都不能算是出拔的主儿!
再过半柱香,长安里的那些大人物就得到这儿了,小公子可有什么想问的?”
似乎是见张清和悟性极佳,竟然学在她身上学了点皮毛,加之又对他有种天然的好感,太阴星君轻启唇舌,又补了一句
“赶紧了,我清醒的时间不多。”
太阴星君轻轻拍了拍手,莫名的道则波动开来。
张清和那种奇异的状态被打破,双目中的赤红渐渐褪去。
“不敢,星君还是叫我清和吧。”
他没有听出她话里的深意,也不仔细盘算就与她聊开了——好似这太阴星君也挺招人亲近嘛!
看着这玄裙银锦,形容高挑,宛如月下仙灵的假面女子,张清和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星君为何执意带我回来?”
太阴瞥了张清和一眼,考虑了一番开口:
“你真以为自己逃得了?蓝田以外方圆数十里都被太阳以某种办法封锁,他终归要去找你。倒不如直接带着你去解决了他省事。”
张清和顿时了然,无论目的如何,眼前这位都算了救了他两次。
“不必介怀,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太阴星君现在的状态无比正常,仿佛看不出寄托在张乐瑶躯壳之内的那般疯狂与混乱。
“可是……文昌星君?”张清和隐隐约约有所揣测。
“否也……只是那具身体的原主罢了。”太阴笑了笑。
“我本是过来找人的,和文昌不是一路人,倒听说太阳一系和他斗得火热。
祂的气息开始出现在蓝田,最后则是出现在了你的令牌上,我也算是被摆了一道。”
太阴星君说到这儿的时候隐隐有怒气,却顾着他在场,没有发作出来。
张清和微微点头,应证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星君怎么知道秘境是邪物?”
“那在上三境的大修眼里不是什么秘密,不然怎么会有天宫?”
太阴星君觉得无趣,这点皮毛本是能够揣测的,但是半晌她反倒是反应过来。
“你怎么会知道?你怎么能知道?你虽是道胎,但是应该并无这般神异才对!”
张清和干笑一声,赶忙转移话头。
“清和斗胆问一句,太阳星君到底想要干什么?”
张清和定定盯着太阴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睛。
太阴星君见他规避,只好作罢。
“你还未入归藏……”
“星君只消说与何有关!他偏想成事,我便偏不让他成事!”
太阴星君细品这句话,只觉着一阵熟悉,面具低下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
“那好……江左张家,青云天,碧落湖,言尽于此。”
“至于为什么不入归藏不能知道……那是因为归藏开辟神藏,将自身所学转化成神通,能勉强锁住已经知晓的道与理。
而有些道理或者概念,知晓的人越多,事态越严重。”
“江左张家,青云天……碧落湖?不入归藏不可知……”
张清和莫名想到长安塾太浩天内那座背阴山来,李少白与徐见山也是那般告诫他,不入归藏,再莫探究那事。
一时间他如坠冰窖,尽管只是一些蛛丝马迹,却使得他被恐惧包裹住。
“星君可知文昌为何要杀我?”
太阴星君懈怠地伸了个懒腰,傲人心胸体现无余。
“啊……这个呀,恐怕你得当面问他咯。”
张清和作揖拱手,示意再没有可问的,或是再没有能问的。
“罢了罢了,长安里那群大人们也要来了,蓝田已然并非我待的地方,该走了。
若是长安塾和仙唐的人问起,只消如实说是天宫邪人的行径,关于我的细节,还请只字莫提。
此外,方才说那些凡人全被充作了血食是逗弄你的,太阳哪来那么多时间?县衙里的供奉败亡之前,不少人就入了县中有匿息秘法的藏身所避难去了。”
太阴星君有问必答,原来是有事要托付。
不过在张清和看来,她还是个尊重人的,换了个行事诡邪的人,直接就给他一刀,毫无风险,了了好大事。
一个人,前后风格真的变化如此巨大?张清和仿若看到了最初的张乐瑶。
张清和怔了会,随之勉强一笑。
“星君你……”
真是恶趣味……
第二句话由于从心未能说出口。
“我之前也不确定,然而见到了它们。”太阴一指张家族人们。
“尸傀对血食极为敏感,最适宜屠戮县府,若是凡俗都尽皆死了,太阳为何要将这些尸傀放入城中呢?”
原来这座城还活着,有些事物在多大的劫火下都烧不灭。
在这样严酷阴沉的世界中,也牢牢抓着生机。
张清和心湖之中,属于留仙剑解的道与理,流淌了一阵清光。
他深吸一口气,灵视关闭下的高穹明澈无比。
“怎么?”太阴星君有点奇怪。
“回星君,只是觉得人如草木,皆向阳而生,刀劈镰斩后亦然。”
“好见地。”
两人也没什么时间谝论,几句没有营养的话后,太阴在张清和的躬身拜别下化虹而去。
留下张清和一人一剑,一地枯骨,半座残墟。
屏障破碎之后,长安里的大人来的不算慢,他们来了之后这座城市开始苏醒。
李少白也匆匆地来了,来得最早,他堪堪收到那条玉令传讯。
他一眼看见只穿着染了张家人血雨的内衫,柱剑在枯骨堆中发呆的张清和,张清和面色也不再素净,一脸泥尘,他不消几步便跨过重云,到了这少年身边。
李少白当他是魔怔了。
他扫了眼地上的这些尸傀,不止有感应和归元,还有法相,有归藏,可想而知张清和经历了怎样一场恶战。
“不知这位小公子可知事情原委……”
跟在李少白身后赶来的几尊陌生大修试探地询问……
张清和略微仰头,作苦涩状,逼出两行清泪来,颤颤巍巍说出四个字
——“天宫邪人……”
而后任凭长安里的大人怎么问,都不言语了。
果不其然,李少白替他驱散了众人,如同母鸡护崽。
“我塾学子心境有大起落,各位大人这样咄咄逼人怕是有些不合适吧?”
拳头大还算是管用,在场的几位没人敢惹载物榜上的名人,况且只要知道来龙,那去脉就易于推测了。
第五十八章:假面(求推荐票)
蓝田城的元气恢复得很快。
快到了让张清和诧异的程度。
不知道人们是对这种事儿习以为常,还是仙唐自有一番应对方法。
他听说青州出过比这更大的事儿,藏身所就是那之后设计出来的。
可见朝堂上不少人干了实事儿,听说这其中就包括他那亡故的便宜父亲。
他在蓝田里又待了几天,见到许多修行人参与城建,又看到游商走贩们上了街头,以往欢脱的人与愁苦的人脸上都有阴霾,只是少了个不大不小的张家。
这群人打不倒,和浮涂一样,物价最贱,味道最鲜,但是偏生有股子劲头。
使得张清和觉得,在那不可知的高穹之下,这个世界终究有了希望。
他之所以留下来,并非是这起灭门案的首尾,些许问讯李少白早已帮他摆平,他留下来是因为要收殓张家人的尸骨,此外灭族了,他反倒成了唯一的血脉,张家的所剩资财不多不少,比得上一个寻常的命星修士,还得他来处理。
张清和自然是默默收入囊中。
李青萝留下的灵源不算少,但是也办不起如此规模的丧事。
他这几天将张家众人一一下葬,又开始整理杂物。
灵宝,法宝以及那枚道器玄梭大抵早已在太阳手中挣扎时毁掉。
倒是还剩了些符箓,又分三类,加持状态的,攻伐斗战的还有治疗伤势的。
这些符文很有意思,张清和在灵视下能看得懂,仿佛是来自于高穹之上某一尊存在的特有知识,至少具备着混乱的特质。
但是危险性很小,仿佛是激活了某种天地之间特有的规则。
就像苹果会落地,水会沸腾。
这些知识,是那些存在们认识世界的皮毛,或许以后可以深入了解一下。
他翻找着,不时将有用的东西收入玄囊,然而看到一件事物时,手却顿了下来
——那是一副假面,绘了个怒目圆睁,鬓角粗犷的黑面神仙,仿佛空荡荡眼眶里有怒火,要把这人间的不平烧尽。
祂脸上有着赤色的细碎纹路,给本算得上粗俗的面具添了些美感,大嘴之中獠牙伸出,仿佛要发泄自己的战意。
中天有帝,披星履道,文武辅弼,阴阳在其掌,四御在其下!
这正是庙里某尊泥塑仙神的模样,其名曰——武德星君!
“天宫的东西……”张清和皱眉。
“这种气息与太阴、太阳的面具如出一辙,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而且好像已经在这里很多年,上头的灰尘也不似作假。”
难不成是所谓的文昌星君安排?
张清和只觉得幕后有一双黑手在操持,并且而今的破局之法,便是毁了假面!
“这是料定我会当这什劳子的武德星君了?我偏不让你如意!”
他一点灵元凝聚于指尖,学着徐见山的样子一指点下,一道素白的锐气透体而出。
不过半晌,灵息激荡,烟尘逐渐散去。
面具完好如初……
——有些尴尬了,他毁不掉。
并且在接触到他带着星宿修神小法气息的灵元之后,武德星君的面具散出微亮的清光。
“清和小子,怎么了?”李少白寻着动静过来。
他这几天不放心,也留在了蓝田。
这下可怎么解释当下的状况?这鬼面具碰瓷我?
张清和只得以迅雷之势将这假面收进玄囊里,有点欲哭无泪。
“先生,清和并没有什么事儿,只是觉得这些杂物清得烦了,想着直接动灵元,效率是否高一些。”张清和脸上纯真稚嫩。
“嗐,你啊,浮躁!万一错过些什么重要的遗藏,可有你哭的!”
李少白笑骂了几句,随之帮着他在这些杂物间梭巡起来。
“这个是养神玉,可以滋养神魂的……”
“这个是培元丹,能够固本培元……”
他怎么还不走啊,他不走我怎么扔东西啊,张清和嘴角僵硬。
是啊,养神玉,那种诡异的气息看着就能加速神魂灵性的异化,好东西。
培元丹,也不知道是秘境里产出的啥炼的,单看灵性跟个小肉球似的,吃了倒是没关系,就是有心理障碍,也是好东西。
您老快别折腾了,这些都是我想要人道毁灭的啊……
张清和脸色木然地一件接一件收着李少白递过来的“好东西”。
而在武德星君面具灵光闪烁的那一瞬间,匿息站在蓝田县城虚空上的太阴星君打了个寒颤
——她在不确定张清和有无透露事关她的细节前,怎么可能走?
能够成为大修的人,没有一个是不谨慎的。
然而那灵光一起,太阴星君又颤抖起来,她佝偻下身子,隐匿的气息都有点不稳。
只见她肢体怪异地扭动,好似有些按捺不住内心的某只野兽。
“他是武德星君,他不是武德星君,他是武德星君他不是武德星君他是武德星君……”
过了好一会,太阴星君才缓缓压制住这阵疯狂,下定了结论
——“他不是武德星君。”
随之缩地成寸,没多久就离了蓝田周边,往南去了。
就在太阴星君走后不久,一个温文尔雅的青衣男子也出了蓝田县城,他相貌普通,但是眉宇间有一股子书卷气,性子也显得随和,男子坐在商行的马车上,向着行主施礼。
“多谢老丈载我一程,让在下能蹭到个传送门户,不然在下还不知道如何回神夏呢!”
“您说笑了,您说笑了,像您这样的仙人,能看上我们商队,是福气啊。
唉……蓝田城里不太平,长安附近都是如此,整个关内可见一斑,我才决意去中州发展,可这路阻道险的,有您这样的强者,就无虞了!”
行主满脸堆笑。
“不知仙人仙乡何处,又怎生这几天来了蓝田呀?”
男子不搭话头了,商行行主只当时仙人的傲气,也不在意。
张远坐在颠颠簸簸的杂血妖马的马车上,轻轻慢慢地哼着小曲儿。
“恼人的是那天机难说尽,好在是有这算盘能打清。披锦的妖魔要结伴,持剑的童儿意难平。这场大戏方登台哇,诸位看官你细细听……”
不多时,他拎起怀中玉令,将一条消息发往文昌手中。
“事毕,洗砚灵官。”
五十九章:对坐饮桃花(大佬们求推荐票)
李少白把张清和带回了长安塾,留下了蓝田的一地鸡毛。
虽然在张清和看来,无异于是从龙潭回到了虎穴。
太浩天白日里依旧是那般浩气常生,钟灵毓秀的模样,灵视里亦然。甚至比这方天外天之外的长安还要干净
——长安中有不少土地上都滋生了轻微的异化。
这很奇怪,张清和却无法深究。
现在到了仲春四月,他院子里的桃花开得正盛,在春风里笑着,然而张清和却是疲累的,甚至说,阴郁的。
蓝田县城里各方盘算的杀戮场中,纵使他掌握过些微的主动权,但是仍旧是被算计的一方,更不要说,一场谋算下来,疑云更多。
诸如江左张家的青云天碧落湖,让他莫名联想到太浩天里的背阴山。
诸如武德星君的面具与令牌,他本是决意丢掉的,然而冷静下来后又决定思虑一番。
诸如太阳星君、五瘟星君、值日灵官那样,已经将人性吞食殆尽,虔诚侍奉着天上仙神的怪物究竟从何而来。
诸如文昌星君……究竟是想杀他,还是要干什么……
一切疑云与近日的负累都使他心湖荡漾起杂音,连带着交织在心湖上空的逍遥游都有点不稳。
这门功诀好似以真意立足,如若他失了鲲鱼化鹏的进取,想来神魂灵性崩溃不过是弹指。
和王执心所得的大道天音一般,信,则种种生,不信,则种种灭。
张清和晃了晃脑袋,压下这些纷杂念头。
李少白没有走,他一路看着这个少年郎瘪着眉头,只当是斩尽了族人尸傀之后,张清和心境有了大起落。
确实不是一个少年郎能随意承受的。
尸傀纵然是怪物,但好歹有人的面貌,况且还是血脉之亲,和李青萝异化生成的邪物不同。
他踱步想了想,在张清和院里的桃树下摆了小桌,手又一挥,铺上两个蒲团。
风吹得百叶簌簌,桃花飘上桌来,李少白不忍动手抚去,他于是招招手,示意正低头沉思的张清和上前来。
“清和小子,你近前来!”
张清和的思维发散被打断,才见着把他送回立命峰别院的李少白不仅没走,反而还安桌落座,笑眯眯地看着他。
“先生这是……?”
“可能喝酒?”
“自然是能……然而……”
“可通文辞?”
“皮毛而已,不敢卖弄。”
李少白生性洒脱,就算在张清和刚入真院时拘谨礼貌,那也不过是想将他留住,此时自然不计较这些繁礼俗节。
“如此矫情,怎么能算作我辈修行中人?来!喝!”
两个精致的玉坛子被摆上了矮桌,一股子神异的酒香扑鼻而来,这是李少白的桃花醉,百年的桃花醉。
“怎么样?这可是我独门的酒方子,集天地之灵粹,别家可没有的哦!”
李少白素袖再一挥,又是两个玉杯到了桌上。
他慢慢将泥封掀开,顿时院里飘飞一阵清灵之气,让张清和神魂一振。
张清和松了口气,看来酿酒的原料并非是秘境邪物的体内产出,单闻味道,是长在十万大山里的灵药,这些灵药,除非开了灵智成妖,乃至于成了堪比上三境的修士的药王,大抵对神魂灵性是并无影响的。
“今天你可是有口福咯!我这桃花醉可不给外人!”
张清和不理会李少白话里的深意,也利落地捧起了酒坛子,就往玉杯里倒。
“言语倒是拘谨,可你还真不客气!”
李少白轻啜一口酒液,看着张清和笑骂道。
“你是守正公的嫡子,想来也颇通文辞,今日我们就以这桃花为题来行飞花令,单取一个桃字,如何啊?”
李少白不着边际地瞟了眼张清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张清和疑惑地点头,更不知道李少白卖什么关子。
“先圣曰:长幼之序不可违也;君臣之序不可乱也;神人之序不可议也。我痴长清和小子你两百余岁,就先由我开始吧!”
单看李少白素衣夫子的这放荡样,真不像是个活过百载的大修。
“桃花颔首礼东风,几处红酣默默开。”
李少白的言语之中仿佛带着一股子奇妙的韵律,将张清和心境的里沉淀东西蓦然激了出来,连带着他的言语也带着戾气。
“新桃犹笑春光里,老树横死在客年!”
李少白听了这满带着死寂意味的咏花诗,只是轻轻一笑,按令序随口绉出一句七言来。
“蹁跹桃花欢入水,合往天上远凡间。”
“宿雨孤桃一地红,芳菲尽死黄泥中!”
“初晴犹有桃花在,香缀十里点春风。”
“老死春风烂桃门,秋云急雨不待人!”
“秋风未尝斩春桃,待得来年又发生。”
两人语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张清和在李少白言语的引导之下内心的情绪都借由诗词迸发出来,一轮飞花令下来,双目又重归了将张家众人斩杀殆尽之后的那种赤红,头上隐隐约约有雾气升腾。
李少白听了笑而不语,他最后一句掺杂着莫名道韵的言语说尽,便只是默默看着张清和
——张清和握持酒杯的手已然青筋暴起。
“呀呀呀,你是个不会作句子的,这言语里的死字如此之多,给这清雅的桃花添了好些煞气与暮气,于意像不合,于意象不合呀!”
李少白看着依旧是深陷于情绪之中的张清和,砸吧砸吧嘴,伸出葱白的手指,往他额间一点。
“痴儿,还不快醒来!”
张清和猛然回过神来,身上一种莫名的气机消散于天地之间,那是某种自心湖中诞生的煞气。
“见你时就发觉你悟了剑意,更是分属杀道,其中虽有生机,但犹不显著,可你步子迈得太快了,这剑意并非循序渐进参悟,而是一步到位,心神难免受影响。
杀意要纯粹的是握剑的手,可不是拿酒杯的手哟!”
李少白一针见血。
张清和这才看到手上的玉杯已然被他握成了碎片。
李少白默默上了个新的。
剑意是种唯心的力量,是难得的由人心发生,与天上东西毫无干系的力量,长安塾里的洞虚大修中,李少白可以说最擅此道。
若不是李少白给他梳理,此后行事说不得就被这道剑意影响,行事偏激起来。
想到这里张清和额头流汗,在这样的世界里行事偏激……
求活剑意可不就成了求死剑意……
“谢过先生……”他郑重以师礼拜谢。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所作句子意象不切,少些风雅,那这次飞花令,可是我赢了?”
“先生,您有些句子的平仄……”
李少白眉头一拧,张清和连忙低眉顺眼地改口。
“确实如此,确实如此,我远不如先生,当浮一大白,当浮一大白!”
张清和立马敬酒。
“哈哈哈哈,好哇,当浮一大白!”
诗剑双绝,首先得是剑绝拳头大,于是诸人不得不说诗也很值得称道,甚至还把诗放到了剑的前头……
第六十章:近日事(大佬们求推荐票)
“哟,怎的喝酒还不叫上我啊?”
又有一道灰色长虹架来别院,是一个半披着灰衣,发冠不整的夫子。
“你小子,不会以为桃花醉的余味还能瞒得过我吧?”
李少白满不在意地又上了个蒲团和玉坛子,都没有正视来人一眼。
“楚凤歌啊楚凤歌,你这狗鼻子在这方面可真是得天独厚啊!”
张清和看向这个被称为楚凤歌的夫子,李少白一样,没什么夫子的作态,不要说一板一眼或者一本正经,相比于李少白,这人更没个正经。
不过他看着看着,猛然间却瞳孔一缩,又慢慢压下自己内心的诸多想法。
张清和看着眼前的玉坛子,猛灌了一口酒,满脸酡红的问道:
“先生,这位是……?”
李少白还没搭话,楚凤歌倒是眼睛一亮,亲和地挪身到张清和身旁,也顾不上泥尘。
“少白啊,你这内定的弟子酒量可不行哟,得好好培养!”
他先是打趣了一阵李少白,又回应了张清和。
“我是塾内的楚夫子,要是这几天有早晚课,你也早该见我了!然而现在塾里正忙着呢!”
“老徐怎么样?”
李少白很讨厌楚凤歌对张清和莫名其妙的殷勤,觉得又是个跟自己抢弟子的,于是赶忙移开话题。
张清和听到有关徐见山的事儿,连忙竖起耳朵。
然而楚凤歌却不会知道为何,故作神秘地避开徐见山的话题。
“嗐,这两日圣夫子他们就要回来,以后看样子是不必忙咯!也就辛苦几日。
不过,听说镇妖王已然回转了,可如何交代……多事之秋啊!”
看样子镇妖王已经得知李青萝在长安塾里出了事。
张清和默默消化着得到的信息,微微松了口气。
有了太阴星君的提点,他早已经将背阴山与李青萝联系了起来。
现在看来,在仙唐的高层里,不乏有知晓背阴山事的,长安塾对镇妖王也没有隐瞒,有问题的不是长安塾的大部分人,有问题的是背阴山。
最重要的事,他很可能不必承担来自一个载物榜大能的误解与怨怼。
“不过……你说李家小娘子是如何上了那……?”楚凤歌不着痕迹地说着,又瞥了眼张清和,连忙止住话。
李少白略微看了眼张清和好奇的眼神,对楚凤歌道:
“说说吧,你的揣测,清和小子左右算是知道了一半的来龙去脉,但山的部分,一个字都不行。”
“张少郎难不成就是那个击退邪物的学子?!”楚凤歌霍然挺直身体。
“哎呀呀……不愧是麒麟榜铁血剑,当时还未入归元吧?居然能逆伐一具堪比半步惟一肉身的邪物……”
楚凤歌一脸堆笑地掂量着张清和的身子骨,张清和一阵恶寒,心中警惕。
“等等……铁……铁血剑?什么铁血剑?!”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张清和在心下祈祷,千万别是自己所想的那样。
李少白这下却是满脸戏谑地插话了。
“天衍阁三榜能显天下才俊,自有一番感应收录的能为,蓝田的事虽不大不小,但也震惊朝野,你以归元之资入了榜尾,整个中天大界也没有几人,足以自傲了。”
张清和两眼一翻,差点一口酒液没呛上来,把自己送走。
“那……那诨号是……?”
“或许是看你从未有在大界之中行走的名号,便根据事迹取了一个——榜九百,斩邪非斩义,铁剑铸丹心。自然便是铁血剑!”
“好!”楚凤歌鼓起了掌……
“那我斗胆一问……塾中都有何人在麒麟榜上,又是何名号啊?”
“嗐,多了去了,什么梅花君,养浩剑,青云生……其中最有名的当属麒麟榜前百的小圣人和玉郎君了!”
楚凤歌心急口快。
对比这些响亮的名头,铁血剑三个大字直撞在张清和心头
——他裂开了。
更重要的是,他不行走则已,往后行走天下之时,人家都会以“铁血剑”这个名头来叫他。
而“铁血剑”这种三流凡俗江湖客的名字,简直拉低了诸如小圣人、玉郎君等长安塾真院的平均水准。
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我是因为诽谤某位存在而受到因果打击了吗?
张清和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拿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不愿再言及此事。
“哈哈哈……咳咳,我们还是说说邪物吧?”李少白见张清和反应过大,有些尴尬,赶忙转移话题。
却见得此刻张清和似是不忿,拿起酒坛痛饮,头轰然砸在矮桌上,逐渐呼吸均匀,竟似是睡了过去。
“嗐……这小子!”李少白瞥了眼。
楚凤歌神神秘秘地,又用灵元探知张清和是真的睡了,这才开口。
“李小娘子的事还有隐情!我方才已然转移话题,便也是因为就算是这另一半的来龙去脉,也不便告知学子。要不是张少郎醉了,少白你方才差点让我好难下台!”
李少白略微沉吟。
“何事如此神秘啊?”
“我们都知道,纵使仙禁再怎么衰弱,背阴山那魔壳也不能影响到仙禁之外,只能在山间作威作福,然而那两个小郎君却说,有人给李小娘子托梦!”
“你是说……”
“没错!长安塾中有内鬼!”楚凤歌面色凝重。
“你可有怀疑?”
“我怀疑老徐……”
“什么?!”
“小声点!……你是否记得那天……”
楚凤歌和李少白细细碎碎地说着,又因为天色渐渐昏暗,两人还有正事,仓促收了酒具就要往外赶。
临行前,李少白特意进了屋内,给张清和拿了件外衫披上。
纵然修行者不惧寒暑,但是却还保留着许多类同凡俗一般的习惯。
这种习惯对于修仙者来说并无用处,却是他们表达关心的途径。
单此一条足矣。
待得两人化虹去了差不多一刻,张清和不再运转星宿修神小法之中所记载的匿息法门,脸上酡红消去,将身上披着的外衫拿到手中。
“没想到还真管用。”
张清和看着刚刚楚凤歌与李少白二人离去的高天,眼神深邃,神情冷漠,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在心湖之中,逍遥游与升格后神魂灵性的双重镇压下,一段知识、记忆亦或者说是活着的意识发出不甘地嘶吼,带着一种莫名的神圣感与混乱感……
第六十一章:揣测(求大佬们的票票)
“背阴山……魔壳……”
张清和轻诵着这条隐秘的信息,心湖之中那段隐秘的道与理宛如活物,挣扎得更甚,却始终无法挣脱他堪比中三境修士的神魂,以及逍遥游道韵的镇压。
再联系到李青萝所说……
“守庸子是大恐怖……”
是否能说明,那所谓的魔壳,与背阴山以及守庸子大有关系。
念及这里,心湖中的那段既神圣又邪恶混乱的念头又是一阵骚动,一道幽深的流光拼接其上,仿佛更加完整,力量更加强大,尽管被锁的死死的,但是也使得张清和猛然增了些压力。
九牛一毛而已,张清和嗤鼻,即便是他完完本本知道事情的原委,也根本不带怕的。
这段道与理虽然带着某种异化、同化的趋势,但是最危险的效果在于引动。
引动修士那早已异化的神魂灵性影响肉身,从而失去理智变成邪物。
除此之外,按太阴星君所说推测,通过传播这种知识,似乎能间接壮大背阴山或者张家碧落湖里的那位存在。
如此这般,才使得李少白、徐见山等人视之如洪水猛兽。
可张清和的神魂灵性毫无异化可言,要对抗的也不过是这种隐秘知识所带来的侵染罢了。
而根据这股信息或者知识所带来的混乱感,张清和揣测,中三境的夫子,恐怕所知道的事情都不会有张清和自己完整
——他们不会将守庸子和那山联系起来。
不然以归藏、惟一、命星三境的神魂,锁不住这种繁杂纷乱、极具侵略性的道与理。
可这种特性使得张清和疑惑地想起天上的那些东西,明明天宫众人堂而皇之地挪用那些玩意的真名,为什么毫发无损?
按理来说,既然“魔壳”之类的隐秘知识不可闻,不可说,不可名状,那根据特质,了解诵念挪用祂们的真名应该后果更加严重才对。
正道修士是不知道天上是什么玩意,就像塾里的学子不知道背阴山上有什么、是什么,于是能正常讨论背阴山。
可天宫的人不是啊!
到了祂们那种层次,可不就是诵吾真名者,轮回中见“永生”吗?
巨人不会在意蝼蚁的蹦跶,可蝼蚁蹬鼻子上脸,往祂们的点心上跑,这还不得上上眼药?
张清和隐隐约约觉得,天上那些不可名状的特质,很可能因为某种原因有一部分残缺。
“还有一点……楚凤歌说,徐见山有问题,李青萝也说,徐见山有问题。”
张清和可以很笃定魔壳的事儿,然而事关徐见山是否能够信任,他却有了犹疑……
他默默回忆了方才两人交谈时的模样。
嘴角莫名地勾起一个笑容。
“不管如何,暂时先不对徐见山作过多接触。李青萝的事并不简单,现今她死在我的剑上,便算是我早已入了局中。
我得好好看看,究竟还有哪些人哪些东西要打算盘,又究竟是想打什么算盘……”
张清和手一招,镔铁剑自玄囊之中翻飞而出,留仙剑解的道与理在心湖上熠熠生辉,连带着布星罗与天滑施展而出,已然有模有样。
剑招的拼凑组合之下,不着痕迹,让人只觉得是最为简略直接的御剑术,夜色渐深,剑气横飞。
张清和舒了口气。
在太浩天的晚上,还是舞舞剑才能得到安全感……
太浩天与长安城的时段如出一辙,并不因为作为天外天就有些差异,长安城由是也入了夜。
何沐阳与许冬溜出府外已然一天整。
长安东城也唯有他们现今所处的这条小巷最为清幽,因为这里住着整个长安最好的炼器宗师,也是最好商量的炼器宗师。
至于商量的方式,就是灵源。
“何少郎,许少郎……你们这是作甚啊?刀鞘早已打好了,自取便是了,可缘何在老头子这里从早饭蹭到了晚饭啊?
再不走,老头子可就要强行送客了,我这不比你们世家,可没有吃宵夜的富贵习气!”
天冶子好歹有着身为炼器宗师的尊严,任凭这两个小娃娃在这胡闹是万万不成的。
“东西取了就赶紧走吧!”
许冬听了这话愣愣的,就打算往外走,却被何沐阳拉住。
“沐阳,你到底要干什么呀?”
许冬思维虽然不如何沐阳敏捷,但是身为世家子,谨言慎行却是知晓的,单论人脉权势,天冶子乃是长安内最不可得罪的几人之一。
何沐阳嗤笑,这老头明里暗里敲打他呢。
“不比你们世家”,意思是这里不是你们自个的家,赶紧哪里凉快哪里待着。
至于“富贵习气”……
意思很明显,人家都吃不起夜宵了,想留下来吃,自然得加源。
许东没有何沐阳心细,对于一个爱财如命的人来说,不存在得罪一说,利益便是他的软肋。
然而何沐阳却似是回过神来,拱手一拜。
“呵呵,宗师说笑了,今天是我等二人唐突了,这刀鞘炼得实在是巧夺天工,藏锋养器之能显著,令小子们惊叹,小子们这就走,这就走。”
天色已晚,那人看样子今日是不会来取簪子了。
天冶子神色失望地看着何沐阳。
只觉着自己少了笔外快。
然而何沐阳又轻声说话了:
“不过沐阳实在是有难言之隐,我等明日再来取鞘可好啊?”
“沐阳?!”许冬脸上的麻子苦作了橘皮。
每天翻院墙可不是个容易事儿,况且今日回转得如此之晚,定然会被发现了。
“啊这……这可如何是好啊……明日说不定可忙的很……”
天冶子故作为难道。
“就如此说定了,明天一早,小子们可能得再来叨扰了!”
何沐阳长身一躬,两只大袖合拢,世家子风姿显露无疑,全然不似在李青萝身边那般毫无主见。
许冬摸不着头脑,只得跟着作揖。
只听见“啪”地一声,袖中一个乾坤袋掉在了地上,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里头的灵源作价几何。
何沐阳懵懂地捡起来,对着天冶子笑。
“哎呀呀,宗师怎生这么不小心,可得好好保管随身的资财。”
天冶子原本难看的脸色顿时回暖。
“少郎说的是,少郎说的是!明日可赶早过来,我遣童儿去天上居提一桌吃食!”
何沐阳却头也不回慢慢走了,身后跟着许冬。
“少郎且慢。”
他脚步一顿。
“你要找的那人,能量可不是何家和许家能压下来的。”
何沐阳听着眉头一皱,又联想到李青萝,心里担忧骤生,眼中被一道莫名的幽黑蒙蔽。
“无妨!”
第六十二章:终会面(求大佬们的票票)
第二日张清和起了个大早,塾内因为李青萝事件的余波,仍旧没有早课。
夫子们就连白日里也只是在传道堂里轮班,大多是往背阴山上去,似乎是在紧锣密鼓地排查什么。
倒是给了他机会出太浩天,去长安东城取器。
传送门户在真院里,只有两个惟一夫子守着,张清和也算是轻车熟路,又一一拜谢过行礼的执金吾,到了长安里。
这座城依旧很有生机,对比蓝田,它更有一种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气势。
人们活得安然,这是仙唐带来的底气。
张清和思维敏捷,记着路线,兜兜转转就进了小巷,将李少白给的玉牌交予门童。
小厮认得他,轻轻拜了一礼。
张清和也赶忙回了礼。
他的观念与中天大界有些出入,喜欢尊重,却不喜欢等级,然而现在他是既得利益者,于是安然享受,但是能给予他人尊重只费举手之劳时,也绝不含糊。
小厮见张清和回了一礼,有些诧异,来来往往的大人物和世家子他见得多了,也罕有人对他这般作态。
他思虑了一番,决心好心提个醒:
“小公子您可算来了,因为迟了些,何家和许家的两位公子可是昨个候了一整天呢!”
何家、许家……
张清和心思电转,内心立马凝重起来,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哦,没想到让何兄和许兄这般等着,那倒是清和的不是了。”
张清和内心慌得一批,却立马调整好心态。
姓何、姓许……
这不就是李青萝身边的那两个朋友吗?还被徐见山叫起问答……
这两人一到,就证明簪子的事已经坐实被发现了。
这是他犯下的大失误……
不止中天大界危险,中天大界里的人,也没有一个傻子,以后要办成什么事,多几个假身份倒是十分必要。
就像小六、刘追、张乐瑶一般。
这也是他没有丢掉武德星君面具的原因之一。
看这个态势,天宫的态度很暧昧,不管面具是不是有心人留在张家,牌子、功法、面具一齐,便似乎是要钦点他当武德星君了。
并且天宫似乎也十分自由松散,那就怪不得我开马甲坏你们名声了……
张清和此刻并没有那么慌乱,长安塾已经知会了镇妖王,抗走了镇妖王那头的压力,剩下的不过一些小打小闹,无关紧要。
在长安塾这个道果门阀和镇妖王府看来,何沐阳和许冬的深究,也许只是一场闹剧了。
他整理整理身上的学子青衣,泰然自若地走进院中。
而另一边的堂屋之内,何沐阳与许冬看见门童递到天冶子手上的玉佩,却猛然瞳孔一缩。
“沐阳……那不是?!”
许冬就要说出来。
何沐阳示意许冬管住嘴,只是眼神犀利地看着门外。
张清和从容地随着小厮引路走来,风姿绰约,面白如玉,眉心一点丹朱点缀,如同浊世佳公子。
要不是内心存疑,何沐阳也不得不说一句好皮相。
然而张清和正要进堂屋,却脚步蓦然顿住。
他先是瞥了许冬一眼,又深深盯着何沐阳看,仿佛要将他看穿。
好哇,正等着你们一个个来送呢,让我看看你们这群东西究竟想玩什么把戏。
心里虽说是这样想,张清和却主动行了一礼,作茫然状。
“这两位兄台好生面熟,似是在真院早课之后有过一面之缘……也是找天冶子大师来炼器的?”
送玉佩的门童脸上闪过一丝感激。
“见过张少郎,久仰大名了!在下何沐阳,我身旁这位是许冬,我等恰是同窗,那日在徐先生的早课之后见过一次,同行的还有李青萝郡主!”
何沐阳与许冬赶忙回礼,又不动声色地提了李青萝。
“原来是两位国公家的公子,久仰久仰!”
“少郎今日是来取东西的?”
“哈哈哈,非也,非也!”张清和笑道。“我打算托天冶子大师炼一件护身灵衣,再打一柄灵宝长剑,近几日出了趟远门,塾里赠的灵宝兵刃有所损毁。”
张清和打着太极,睁眼说瞎话。又将一袋子至少可以打五件玄境灵宝的灵源递到天冶子手上
他也摸清了这老头的性子。
况且张清和的确是想要一件护身灵衣,再另外打一柄灵宝长剑。
经历了蓝田的对敌,他深知护身法宝的重要,若不是有张谨赠送的灵衣,他说不得就没底气让太阴星君住手了。
至于长剑,日后明面就用天冶子打的那把,不甚方便时,才是镔铁剑出场的时候。
天冶子直觉有意思,这两方都知道对方是来干什么的,也都知道对方想要听到什么,却依旧这般转圜。
一群小狐狸,他心底骂道,当下却只是默默笑眯眯看着。
“张少郎还没用过早餐吧,我特地取了点天上居的吃食,不若一起啊?”
张清和可不管这俩人想如何套他的话,然而听到有早点时却眼前一亮。
“这……合适吗?”
“嗐,不过是多加副碗筷。”
张远宴请他的虽然是珍馐,可自然比不得修行者的早膳,花了能买上十桌灵筵的源,张清和自然是毫不客气坐了下来。
“哎呀,没成想机缘巧合我等能与铁血剑张少郎一同进餐,实在是荣幸之至,荣幸之至啊!”
何沐阳笑道。
“对吧,冬子?”
麻脸的许公子连忙点头。
张清和夹下一只炉烤灵鸽的翅膀,蘸上糖霜,筷子的动作却不停顿,显得很从容。
内心却在念叨……外号影响不到我外号影响不到我……
“哦?机缘巧合……”
张清和故意与何沐阳对视一眼……
“那还真是赶巧咯!”
“那是,那是!能以归元之资上麒麟榜,张少郎实在令我汗颜,沐阳天资愚钝,纵然族里资源倾斜,如今也不过中人之资,比不得呀!”
何沐阳俯首叹息,光说些没营养的话,许冬则是没有主见,一个劲应和。
“岂敢,岂敢,折煞清和了!”
天冶子观察着几人的脸色,见提到麒麟榜时张清和神色有点僵,赶忙活络气氛。
“几位少郎,吃菜!吃菜!”
六十三章:筹谋(加更求大佬们的推荐票)
与何沐阳、许冬二人的谈话毫无营养,好在有天冶子这个人精调和气氛,倒也聊的不错。
双方都不动声色,于是席间气氛融洽,觥筹交错。
然而张清和这一顿早点却吃得膈应,他终究没有取那玉簪子。
玉簪子一取,话头便顺势给摆到了明面上,他不知晓何沐阳和许冬会作何反应,但至少气氛是尴尬的。
他本是不忧心这个小麻烦的,但是进院之后的第一眼,使他改变了想法。
“不知张少郎要的灵衣和长剑形制如何啊?”
天叶子抚着乱糟糟的胡须,装模作样向他问询着,倒也像正事。
“灵衣制成一件内衫便好,长剑的话,剑长三尺,外观形制不必太过张扬。”
张清和沉吟许久,作了答复。
平日在院里常穿学子青衣,炼制一件灵器衣物作防身之备,也不必要标新立异,况且内衫是无论何时都能够穿的。
至于长剑,镔铁剑他用的顺手,长度形制就按这个来并无不妥。他不爱太过张扬的繁饰,内敛一点就好。
许冬眼前一亮。
“张兄可真是个眼光卓绝的,长安城里除了老宗师,炼器的师傅们多喜浮华,所制的灵宝外观夸张的很,就连素境的灵宝也能装点成法宝道器的唬人样子。
这也是除了炼器水准之外,我等世家子甚是推崇老宗师缘由之一啊!”
这麻脸公子终于插得上话,恭维了两句,赚了个一炮双响。
何沐阳顺势将那把带着刀鞘的直刃唐刀递上前来,给张清和一观。
稍稍一抽,一汪清虹映入眼帘。
张清和脸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惊艳,于是得到反馈的器主和炼器师眼里都有了满意的神色。
然而天冶子这人,虽然贪财了点,水准却没的说,张清和不得不赞叹佩服。
这两人的满意虽然不知真假,但是张清和的惊艳却是实打实的。
他又以玉筷捻起一团糕点,放入嘴中细细咀嚼品味,细嚼慢咽又顺了一口灵茶后,又对天冶子说道:
“不过清和斗胆,还想向老宗师提一个请求……”
“哦?不知张少郎还有何要求啊?”天冶子疑惑。
“清和有个癖好,不太喜爱用异宝炼作的灵宝,可能得累了老宗师,请您用些天生地养的灵材施为,炼成了这柄灵宝长剑。”
“这是为何啊……?”天冶子有些纳闷。
“哦,个人习惯罢了。”
虽然槟铁剑他勉强可以接受,但是一想到大多数异宝灵视下那般对不起观众的本相,再联系到以往的攻伐斗战无不是开着灵视的状态……
他可不想和太阴星君一样拎着根发黑蜷的手指大杀四方,那也太惊悚。
虽然那柄缺月刀是异宝。
“也好,这并不是什么麻烦事。”
天冶子满脸堆笑。
“既然我的事处理完了,这早点也吃的差不多了,那承蒙老宗师招待,我就不久留了。”
张清和笑眯眯地起身,合拢大袖。
“嗐,饭菜粗陋,让张少郎见笑了……”
“岂敢岂敢……”
张清和应承一番,又转头向何沐阳与许冬施礼。
“两位今天这也是来取器,还是来等人啊……”
“等人……”
“自然是取器……”
自不必说,前者是许冬,后者是何沐阳。
见到张清和一脸疑惑地睁大眼睛,又将长安塾的玉佩收入玄囊之中,何沐阳干笑道:
“既是取器,也是等朋友。”
“哦……”张清和表示了然,微微颔首。“那就不打扰二位了,万一要等的朋友来了,我在场也属实坏气氛。”
“张兄说的哪里话,我等巴不得张兄多留一会呢。”
何沐阳堪堪说完这句,就见着张清和对着他扯了个笑,再没言语。
这青衣丹朱少年豁然转身,两只青色大袖挡风飘飞,从容踏步而去,宛若神仙中人。
自始至终都没有提那玉簪。
何沐阳满脸的堆笑顿时转为如霜般的冷漠。
许冬也不蠢,见他的情绪变化,马上便明了了何沐阳昨日和今日里要等的人正是张清和。
天冶子对着何沐阳笑了笑。
“何少郎,还等吗?你要等的人,恐怕是今日也不会来咯!”
何沐阳面沉如霜,大袖之下的拳头拧了拧,又听见天冶子的提醒,不便发作,于是拉起许冬。
“哪里哪里,这两日实在是叨扰老宗师了,既然等不到了,那就不等了吧!”
随即也如同张清和一般拜别,往门外去。
“沐阳,你这几天究竟怎么回事?自从上次来天冶子这取器后就如同魔怔了一般。”
许冬疑惑道。
“青萝的玉簪……到了天冶子手上。”
何沐阳边走边将自己知道的消息知会许冬。
“怎么会?难不成青萝已经找着了,还顺道来了天冶子处委托了把件簪子?”
许冬言语中很是高兴。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可我家老爷子得到风声,镇妖王这两天就要从镇安关回来……你说,这是为了什么?”
何沐阳死死盯着许冬,如同一只抓狂的困兽。
许冬被吓的后退一步,还没等他回答,何沐阳就继续说了下去……
“镇安关北拒十万大山妖族,是仙唐李氏宗族职责所在,非服丧吊唁,主将不得回转!你说……死的会是谁?”
“你是说……你是说青萝她……”许冬脑子转过弯来,有些哽咽。
“天冶子是个会打太极的,明里暗里提醒了我,张清和便是簪子的持有者。以青萝对谢鹿鸣的恋慕,这事绝不可能交由他人经手,张清和有问题。”
“不……不对,张清和一个人没法引导青萝干这么出格的事儿,他身后还有人,他身后还有人……”
何沐阳手负在后面,来回踱步。
“那他也许是好心,不然何必来炼这簪子,给咱们把柄呢?”
何沐阳眼中闪过一丝疑虑,又马上被一抹深邃的幽黑包裹,脸上青筋暴起,狂躁道:
“绝不可能!绝不可能!他一定是青萝罹难的推手,他还有盘算,他定然还有盘算……”
许冬懦弱地待在何沐阳身边,只觉得这样的何沐阳十分可怕……
第六十四章:谢鹿鸣(求大佬们推荐票)
“那方才为何不对他挑明?直接质问那玉簪事?”许冬疑惑道……
“这样一来只消一逼,咱们对青萝的事不就可以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何沐阳不屑地撇撇嘴,眼里仿佛幽深没有人性。
“哼!你大可以去问,且看他答不答你!要么是含糊其词,要么就是敷衍了事,你能拿他如何?
按我们两家长辈以及镇妖王对长安塾的那暧昧态度,连身为青萝父亲的他都不好发难……
可想而知张清和得有多大的能量,要是真明面儿对上了,不是你我两家的老爷子能承受的,你可莫要忘了那玉佩!”
许冬又记起那枚玉佩来,混元如一,单只刻着长安塾三个云篆,也只能是刻着长安塾三个云篆。
有点微微颤抖。
“那东西怎么会在他手上?”
“不管那东西是如何到了他手上,但是单这一点,就能说明很多问题。”
“我们就这样干看着,不能深究青萝的事?”许冬也有了点郁结。
“不一定……”何沐阳摆摆手。
“玉佩于我们而言是一种威慑,也是可以做文章的地方,莫要忘了,谢鹿鸣就要回转了。”
“谢鹿鸣?他对青萝一向兴致缺缺,会帮咱们吗?”许冬疑虑。
“呵呵呵,谢鹿鸣可是‘君子’,而君子,就必然会被道德捆绑,被仁义约束。更何况……他最需要的、一直被寄予厚望想要承载的东西,现在居然到了张清和的手上,只要我们稍作引导,就可以把他推到台前。”
“啊这……”许冬唯唯诺诺。
“谢鹿鸣可是玉郎君,麒麟榜前百,许圣人的真传,如果长安塾里有谁最有资格跟张清和掰扯,那一定就是他了……”
“阿嚏!”
李少白突然心生感应,打了个喷嚏。他皱起眉头,掐算一阵,得不出个确切的结果。
到了他这个境界,亦或者说只消到了惟一境,心血来潮无不是有相当分量的因果。
“会是什么呢……”
好巧不巧,传道堂里还坐着徐见山。
徐见山屏息凝神,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目光有些犹疑,他往李少白处看了片刻,又瞥到了他空荡荡的腰间,顿时感到惊诧无比。
“少白,你的玉佩呢?”
“哦,你是说那块破玩意儿?去蓝田之前我让清和拿着了,随手往里头灌了道剑意给他防身!”李少白满不在乎地说道。
“你!!!”徐见山一口气咽在了喉中,随之压低声音。
“你都几百岁的人了,怎生还如此不知轻重?那东西是张少郎能拿着的吗?”
“嗐,不妨事不妨事,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不也经常偷老许的玉佩溜出去蹦跶?”
“你是谁,张少郎又是谁?你当初什么身份,张少郎又是什么身份?
你当时年不满双十,就已然是仙唐李家最天资卓越的旁系,麒麟榜前十,法相之资,若不论世俗界的条条框框,在修为至上的仙裔世家,你的身份能比任何一个皇子都更显尊贵。
况且!李家之人从不继承圣夫子之位,所以塾中天下行走的玉佩交到你手上也十分妥帖,不会让他人起了想法与争端。”
“老徐……”
“可张少郎不同!他孤苦无依,如今虽然有了道胎之资,但不同于你背靠大树。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若是不被人看见还好,这玉佩的消息一旦传开,人家可不管你是不是外借,只会当这是塾里老一辈给的隐晦信号,要将他当作下代天下行走培养了!
自立国以来,塾里的天下行走无不是李家天骄或者下代长安塾的执牛耳者,你要给他惹好大麻烦!”
“稍安勿躁。”李少白摆摆手。
“我又不是个蠢物,你说的这些,我会没想到吗?”
“若是没人看到也就罢了,若是有人看到,我李少白的弟子,天定的道胎,还不值当争一个天下行走了?
许握瑜门下的玉郎君能争,我门下的铁血剑就不能争了?天底下都没这道理。”
李少白取出个玉瓶子,恣意饮了一口。
徐见山看的眼抽抽,他身为省身阁执戒,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
“况且——”李少白抿了抿嘴……
“除了那枚小东西,长安塾里恐怕也找不出什么材料来载我一剑。没有我那一剑,天宫邪人早已害了他。”
“他要是没靠山,那我就当他最大的靠山。”
“你是故意的?”徐见山诧异道……
“山上近来不安生,我有预感,就算圣夫子回转也不见得能彻底解决,清和踏入修行路太慢了,如今修为虽然跟上,可许多东西还差了磨砺。”
李少白撇撇嘴。
“左右不过是小辈之间的争斗,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来?人生而结党,那被换作玉郎君的小辈亦然脱不了藩篱,让他们这些党羽磨一磨清和小子,就算清和输了,也并无损失呀,左右不过是按原来的流程把天下行走的名头赠给那谢鹿鸣。”
“也对……你我都不是小孩子,修行路上哪来的那么多未尝一败,仙关争渡,胜负是惯常事,况且他现在性子太圆滑,不像个少年人,激一激有好处。”
徐见山这才冷静下来,细细思索这事的利害。
“这修行啊,是一段儿一段儿的,初入修行,就合该锐意进取,走上正途了,就该内敛慎微,再到你我这样的上三境,就得有自己的风格了……”
徐见山面色僵直地看着李少白,心说也没见着内敛慎微这词儿和你有什么搭边的……倒是刚入修行的时候就一直在从心所欲,按自己的风格行事了。
他叹了口气,再不言及此事,只是埋头处理杂事,然而李少白又不着痕迹地问了——
“那禁制的漏洞可曾找见?”
“王选夫子找着了,在西边……可那时间怎生选的如此巧妙,声东击西……联系到的可是山外头的布置,真不像禁制里的东西有能力谋算的。”
徐见山随口一句感慨。
“但愿圣夫子他们带回来的《周天神禁》能解燃眉之急吧……”
“是啊……真不像里头的东西有能力谋算的。”
李少白的眼神复杂深幽。
第六十五章:各方(求大佬们推荐票)
“哟,这不是北天帝君嘛……”
某个清灵祥和,仙气洋溢的天外天之中,文昌星君正运起那支兼毫,在纸上恣意洒脱地写着,骨质的笔杆上淡淡的莹光若隐若现。
他面白美髯的面具依旧戴着,一身白衣衬出出尘意。
北天帝君还是身着那身盘龙紫衮,假面上单只有玄黄二色,黄是肤色,玄自然是眉宇,对比其余仙神来说显得朴拙的面具,却有一股盖压诸天的帝道威严。
他缓步走来,踱步之间有龙腾虎跃之势,和南天帝君睡狮般的散漫不同,北天帝君的举手投足有着尺度,懂得如何以准则约束自己。
“你倒是常客了。”
文昌没拿正眼看他,只是依然在宣纸上写划着。
“只不过,前几日我这可算是来了个稀客啊……”
“南天帝君过来了?”北天帝君稍加推测,便整理出了事情的来龙。
“真聪明!”文昌轻蔑地夸奖着,使得北天帝君有些想将千丈法相的拳头印到他身上。
“他过来干什么?”
“下棋。”
“下棋?”
北天帝君有点懵,他虽然也操弄权势,可从不会把心机玩得如此文雅。
“虽说奈何不得你,但他内心可恨不得同你打生打死,这样的人物居然还有心与你下棋?”
“他是担心我去阻止太阳,可我自始至终都没想亲自动身。”
文昌淡淡道。
“他拖住你,是为了谋算江左张家?可太阳终究还是输了,除了你,任是谁都不会想到太阴会往那头去吧?”
北天帝君复盘事件的原委,默默说道。
“张家的事只是缓了一段时间,今天太阳选中了蓝田张家,明天就能选中什么东谷张家、北河张家。
过程不同,结果却一致,只不过是等他何时伤好罢了。”
文昌星君叹了口气。
“况且我的目的也并非是为了阻止他,该阻止他的人不是我。”
北天帝君听了这话,有点不是滋味,不着痕迹道:
“只是可惜了那一家子,本身是耕读传家的书香门第,却惨遭屠戮。”
说着话时,北天帝君瞥了眼文昌星君,言语间有埋怨。
“南天一系干这些事儿还少吗?多是见怪不怪,没想到帝君今日也矫情了,莫不是……和你有关系……太阳杀人打了你的脸?”文昌言语里带着玩味。
北天帝君见文昌星君不接他的话茬,又像是被言中了什么,赶忙转移话题自顾自地说道:
“如今的天宫算是变了味儿了,宛若散沙,太阴一脉销声匿迹,南天那一系行事越来越怪诞,在中天搅风搅雨,行事比其他邪修犹有甚之。
其余两位热衷于行走四方找一个已经根本不可能找得到的人,文昌啊文昌,你说你这么苦撑着是为了什么?”
文昌素净的手一顿,眼里闪过一丝凝聚到极点的怨恨。
“帝君是为了什么,我就是为了什么。”
北天帝君被文昌这么一膈应,也说不出话来,只能岔开话头。
“我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料到,像咱们这般见识到了中天大界真相的人,居然还有人能对那些东西疯狂崇拜……”
“两国交战,总有求荣者。况且他们是不是人……还不一定呢。”文昌故作神秘,北天帝君却没有怎么听懂,只得说起此次前来的要事。
——再和这神棍谝些没营养的话,怕是自己要被绕的晕头转向。
为帝者嘛,总是要虚心听取臣下的意见行事。
嗯……好像并无不对。
“《周天神禁》被许怀瑾带回去了。”
文昌星君停下笔来,将墨宝细细风干,又撤了镇纸,把书卷放到洗砚灵官的手上,没有急着回北天帝君的消息。
“太阳放置的那几卷假万应书也让蓬莱仙岛和太一教的人大吃了苦头。”
文昌星君呵呵一笑。
“那不过是太阳的一招闲棋,他看那些正道修士不痛快,真正的大头还是《周天神禁》。”
“他太阳不是散播风闻说东海那秘境里有万应书嘛,我便是送两套真的过去又如何?”
“你如何笃定那些子劵不会落到大修手里。”
“因为它们原本就不该落到大修手里。”
“《周天神禁》事关长安塾,你又如何挫败太阳的计划?”
“太阴伤了太阳,他自始至终在这盘棋里都不会露面咯!这次是长安塾里有人自己要取死。
你细细想来,《周天神禁》这等存在于传说之中的东西,难以笃定有无作用,然而却使得长安塾几近倾巢而出,大有急病乱投医的态势,这不是有高层刻意引导的结果是什么?”
“那……长安塾的事你就不管了?”
“帝君,你觉得我是干什么的?”
北天帝君在面具下皱眉,这问题倒是难住了他,他不知道文昌插这话意欲何为……
“若论才情,你是千古难得的谋士……”
“错了!”文昌星君打断北天帝君的吹捧。
“我就是个算命的,算命的最信什么?自然就是命!可我既然又淌了这趟浑水,又不得不忤逆了这命途,何其矛盾,好生苦恼啊!”
“所以,得让该发生的发生咯,这该来的变数啊,它才会如约而至。”
“而且帝君,你不是既得利益者吗?”
北天帝君猛然抬头,可在面具精妙的气息遮掩之下,文昌星君无论是表情还是情绪都被很好地隐藏。
“可我真的乐意得这点蝇头小利吗?”
北天帝君摇摇头,他最听不得这等神神叨叨,他要是信命,今日也不会披着这假面站在这里,偷摸着筹谋这等在常人看来狂妄荒唐的事儿。
“我也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然而那山要是真活了,后果不堪设想。”
“不会活的!”文昌星君摆摆素净的袖子,这是要送客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文昌星君的声音又远远传来。
“把我这卷笔墨带上!”
洗砚灵官将书轴交到北天帝君手上,这紫袍帝王这才头也不回的离开。
他缩地成寸,又身化一道紫虹,远了中州,再又销声匿迹。
心里愤愤。
得,我就是铁工具人呗……
第六十六章:回转(求大佬们推荐票)
巨大的飞舟横亘云端,它的上方是不可知不可测的高穹,其间隔着层层罡风,下方则是渺小的座座城池。
闪烁明灭的符文镌刻在它庞大的躯壳上,赤色的龙骨里孕育着凭空而生的动能。
没有赘余的云帆,淡青色的灵罩护持着它,使得虚空之中锐利如刀的风压无法影响到里头的人分毫。
它稳健地飞着,却拥有着极为骇人的速度,自东南往西北,几乎横亘了小半个中天大界。
要知道,长安远在北荒的关内,而东海,却地处中天大界的极东之地,就算以洞虚大修撕开虚空缩地成寸的法门,往返怕是也得不下一年。
曾有法相修士不使用传送门户,想要以身丈量中天,从北荒里仙唐的镇安关出发,往南疆化虹而去,一路上经过仙唐的长安,淌过沧江,路过神夏问天,共计五十年,又自南疆回转,入中州,返关内,归镇安,又四十年。
期间,这个老修士还由法相入了归藏,速度只增不减。
若是没有飞舟或是传送门户,寻常凡人要踏遍中天大界,实在是如同蜉蝣之撼天。
从疆域上看,仙唐和神夏的确是两尊庞然大物,然而它们所治的却只是凡人,说来说去,不过是两尊仙裔世家联合起道果门阀,扛起来了处理凡俗的担子,这天下终究是世家与门阀的天下,三十六仙裔世家,七十二道果门阀,是中天大界资源分配的真正主人。
它们坐落在仙唐与神夏的各地,松散而有分量。
从这个角度看,李家北抗妖族,周家西镇封魔古道,是有情怀在的,利益虽得了很多,损失也难免巨大,于是免不了被余下的世家嗤笑作傻子。
飞舟已然到了仙唐的领土,谢鹿鸣一身学子青衣,踏在船头,怔怔地往下看。
这堪比近仙圣兵的巨兽速度极快,不消多时就掠过崇山峻岭与数之不尽的人烟。
他的皮肤白皙异常,不止眉毛,就连瞳孔也不似常人,色泽浅淡,披在身后的发丝也并非玄青之色,宛若玉质。
这样的天生异象让他幼时受了很多苦,纵然他容貌俊美,出身寒门的他也少不了被人当作异类。
一直到踏入修行,展露天资,许握瑜又收下了他,这些非议乃至于谩骂才变成了溢美之词,甚至麒麟榜玉郎君之名流传开来后,引得不少人争相效仿。
出众者治众,不出众者从众。
和他齐名的那位小圣人也莫不如此。
“谢兄,你真是让我等好找啊!”
一个面貌普通的学子几步赶上了船头,在离谢鹿鸣犹有几步远的地方站定,他身后则是几个看起来风姿不俗的学子。
“哦?不知陆兄有何要事啊?”
谢鹿鸣缓缓转过身,手中折扇合拢,躬身见礼,让人挑不出丝毫破绽。
“这马上就将要抵达长安,我等听闻谢兄在秘境内有所斩获,还大败太一教神符道人,麒麟榜上列次再上一层,实在使人钦敬,特地在天上居设宴,为谢兄庆贺,不知道谢兄是否赏脸啊?”
谢鹿鸣面露惊诧。
“这真是折煞我了,鹿鸣中人之资,何德何能当的起几位兄台亲自设宴,这样,天上居由鹿鸣做东,便厚颜陪几位兄台好生畅饮一番。”
这是不得不接的应酬,不仅仅是因为眼前这相貌普通的陆姓少年号作青云生,亦然被列入了麒麟榜,也不仅仅是因为这几家都是当朝有名的贵胄,家中至少有着一尊洞虚大修。
谢鹿鸣的老师是长安塾里的圣人,洞虚巅峰的大能,圣夫子的弟弟,身为许握瑜的唯一真传,谢鹿鸣本是不用在意这些杂务的。
然而他一个人孤苦伶仃摸爬至今,只觉得人永远无法靠自己成事,平台与人脉于他而言缺一不可。就算他玉郎君天资卓绝,可少了资源和扶持,谢鹿鸣也只能被打回原形,重新做回那个在长安西城里顶着风雪夜读的蓬蒿书生,乃至于连恒春阵都用不起。
不过李青萝并不这样认为,在李青萝的眼里,谢鹿鸣的经历、举手投足,都是受了美化的,是以李青萝永远理解不了谢鹿鸣。
而没有人会对一个无法理解自己,只把自己当作泥塑来崇拜的少女产生感情,可偏偏李青萝又是镇妖王的女儿……
谢鹿鸣拜别了这几人,又矛盾地想起这些,自顾自叹了口气。
他从前坦然受着李青萝的这些恋慕,于是拥有了更多身份上的便利,而便利,则意味着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东海的秘境是一次逃离,现在,他又得回到长安,回到李青萝的身边。
谢鹿鸣要做真君子,他的老师、长辈、亲朋都是这般要求他并且这般称道他的,这意味着他要忤逆自己的本性。
而忤逆本性,就代表着折磨和痛苦。没错……应付李青萝,于他而言是一场折磨。
“来我房间一趟。”
正当他思维发散之时,腰间的传讯玉令却突然亮堂起来,他取下玉令,轻巧一点,一声威严又不失温润的声音响起,这是许握瑜的声音。
谢鹿鸣三步并作两步,马上到了船舱的房间内。
他不知道许握瑜为何叫他,也不必清楚许握瑜为何叫他。谢鹿鸣强加于自己的君子准则第一条便是,尊师重道。
许握瑜比起他兄长的样貌,显得十分年轻,只是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模样,穿着织锦的圣人袍服,就是不那么高大,站在谢鹿鸣身边,显然会低半头,所以他总是负手将身子挪远。
许握瑜向来讨厌低半头。
谢鹿鸣知道老师的这个习惯,也总在丈许之后静立。
“长安来了消息。”许圣人面色严肃,看着自己的学生。
谢鹿鸣疑惑地抬起头,不明白自家老师想要告知什么。
“唉……李家小娘子罹难了。”
许握瑜看着自家学生,哀切同情地叹了口气。
“什……么……?”
谢鹿鸣低下头,身子握拳颤抖,又睁大那玉色的瞳孔,面露痛苦……
“老师是说……罹难?”他抓住了这个词。
许握瑜面露难色,犹豫地摇了摇头。
“鹿鸣啊……这件事不是你能探查的,我只是介于你与李家小娘子的关系将之告知你,退下吧……”
谢鹿鸣犹豫着拱手作别,脚步沉重,眉头紧锁着。
他不会承认,听到消息的一瞬间,在哀痛之余,心底深处闪过了一丝窃喜……
第六十七章:归来(求大佬们推荐票)
“清和小子,清和小子可在啊?”
李少白大清早地就到了张清和的别院之中,他这粘人的劲儿让张清和一阵恶寒。
张清和着实苦恼得很,昨日取簪子没成功,本打算今日选时间再悄然去天冶子处拿了,可没成想,一大清早李少白就赶了过来,不止如此,看架势还要蹭他的早点。
“哎呀,好香啊!清和呀,你这阳春面可真是一绝!”
见着李少白在厨房内不断恭维,张清和面露无奈。
“先生,您已然是洞虚大修,怎么还离不开这口腹之欲?”
“小滑头!那按你这么说,你已然入了归元,每日也只要服丹吞气,一样能够直达大道,下这阳春面作甚?”
李少白笑骂。
“我……”
张清和面露无奈,只得将分出一碗,又利落将细面甩入清亮的汤水中,挪到李少白手上。
张清和是外乡人,从心所欲,李少白又是个没架子的,两人就这么蹲在院门前,正对着小五当日磨刀的那块青石,呼啦啦地嗦起面来。
回想起那把外观骇人的异宝断刀,还有小五最后被蚕食的面貌,张清和觉着还挺下饭。
“先生这大清早的来,何事啊?”
“你就不好奇近日里为什么塾内这么冷清吗?”
“据说是东海开了个秘境,圣夫子领人去了。”
这些只要稍一打听就能够知晓,张清和没让李少白卖弄下去,直接答道。
李少白被拂了面子,有些扫兴。
“他们今天日里就回了,我带你去认认人。”
其实还有些话李少白没说全,张清和是在圣夫子离塾期间入了悟道境,被诸位大修发现是道胎,这才给了李少白可乘之机,这次带他去认人,一是让他熟悉一番诸位夫子,二是强调他内定弟子的归属,别让几个为老不尊的圣人厚着脸皮将张清和强纳到了门下。
只要在圣夫子面前坐实了张清和是他李少白一系的,便也没人抢了。
至于圣夫子要抢人……?
那我当场便拔了老许那老憨货的胡子!
李少白愤愤想着,面条吃得更为迅疾,不复优雅状,看上去已经是将许怀瑾当成了假想敌。
张清和看着李少白如此不对劲,赶忙开了灵视,舒了一口气。
数了两遍,还是那九根触手,百来颗眼珠子,没有恶化,大抵是想到了什么不平事。
真下饭啊……
张清和又嚼吞一大口面条下肚……
两人吃饱喝足,于是架起长虹,下了立命峰,往真院外头去。
徐见山和王选等人也已然到场,还不乏有一些留守的低境学子过来等待同窗。
飞舟也是由长安上空的门户入太浩天的,长安的民众对这个庞然大物早已见怪不怪。
五千多年了,也只有长安塾和李家的飞舟敢堂而皇之地泊在长安上空。
张清和倒是觉得新鲜,他眼见这艘如巨鲲一般的载具落入太浩天之中。
赤红的龙骨,巨大的甲板,蕴含着莫名道韵的符文在它身周流转,而在张清和的灵视下,那些知识或者讯息与符箓上的力量如出一辙,只是更加深奥晦涩。
数千人自飞舟之上下来,为首一人双鬓苍白,眉宇沟壑纵横,显得龙钟老态,但不失雅士风骨,有一股子昭昭的圣人气质。
张清和觉得见过这么多修士,少有看到这么暮气的,连文思楼的老执事,也带着一股清灵气,不像眼前这位一般有些死寂。
自蓝田一事后,他遇到陌生人都习惯性一开灵视,本来想着在灵视下,便是一家子扭曲混乱得不成样子的血肉怪物向他走来,有些见怪不怪。
然而为首的数十尊混洞修士,却在灵视之下与李少白这样的洞虚修士大相径庭。
破碎重叠的空间在他们异化的神魂灵性身周,莫名的道韵与光斑荡漾着,仿佛联系着世界的规则,每一尊异化的神魂灵性又呈现出不同的模样。
有一尊混洞老祖的神魂灵性如同张清和面对过的太岁星君,背后生出无数的魔爪大手,手上又生出血肉纽带,身周搅动着某种维度的碎块。
某一尊混洞老祖的神魂灵性状如树枝,只是怪诞畸形,扎根在虚空之中汲取营养。
还有一尊混洞老祖,是个布满血丝的大肉球,辉煌刺眼,中间有着个漆黑如墨的人形黑影,与太阳星君那怪物如出一辙。
而为首的圣夫子,则是数不尽的触须,长在一个奇异的几何体上,气机与太岁星君有些类似,本质却又截然不同,闪耀着一种堪称文明的辉光。
张清和咽了咽口水,轻轻扯了扯李少白的袖子,心中有一个大胆的揣测。
“那位圣人,修的是与太岁星君有关的法相?”
李少白顺着他的眼神望去,看到了一尊老圣人。
“崔圣人,法相是书山学海,确实是观立地太岁图修成的,他不常出手,你从何得知啊?”
“那靠左那位圣人,法相是不是与天上的大日有所联系啊?”
“吴圣人,法相是日入中天,观的是太阳神图。”
好家伙,张清和之前还纳闷,天上仙神何其之多,每一尊都自有其特质,怎么异化的灵性乱七八糟的,那到时候飞上去了还怎么分啊?
原来在混洞境这等着呢,到了混洞境,修士的灵性便因为法相的影响开始分门别类了……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任君自取。
李少白正疑惑着,却眼见圣夫子将那飞舟缓缓缩小收入袖中,向着他这方走来。
一向狂放的他在这种正式场合也不得不颔首低眉见礼。
“见过圣夫子。”
许怀谨身后跟着众多夫子与学子,也不便细问近来太浩天的状况,况且主事的还得数徐见山和王选,于是只是寒暄了几句。
“少白,最近如何啊?”
“焦头烂额。”
李少白隐隐约约刺了圣夫子一句,连带着许怀谨身边的许握瑜都有些皱眉。
许怀谨干笑一声,又看到李少白身旁的张清和,眼前一亮。
他也是个放的开的掌舵人,不然也不会任由李少白胡闹,倒不如说李少白的性子,是随他来的,于是毫不在意威严地开口了:
“这便是张少郎了吧,塾里知会我了,同祖师一般的资质,今日一看,果真不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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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欲结识
“不敢,清和自知才疏学浅,当不得如此谬赞。”
张清和得体地应承下来,他是没有想到,长安塾的圣夫子会如此随和,也更不曾设想,如此之快就与他相见。
毕竟大人物嘛,神龙见首不见尾。
然而李少白身份特殊,并不只是长安塾的亚圣而已,于是与这一群高层熟络,又是别有用意,今日这才带了张清和过来。
许怀瑾身边是几个穿着圣人锦袍的老人,有的和善,有的肃穆,实际上,张清和方才在灵视之中已经一一“认识”了。
甚至连他们修的是什么“法相”都能一一看个明白。
崔圣人和吴圣人对他很友善地笑,而模样长相和圣夫子相差不远的一位白面圣人只是一脸刻板,对他微微带着些审视。
可尽管圣夫子有些佝偻,这白面圣人在身形上还是矮了他半个头来。
“我刚给你介绍过的,这是崔圣人,这是吴圣人,这是何圣人……”
李少白娓娓道来,最后才说到那面白无须的中年圣人头上。
“至于这位——
是许圣人。”
许握瑜微微昂起头来,对着张清和笑了笑。他一贯比徐见山还严肃,要不是怕在初次见晚辈后生时失了礼,说不定还得更加绷着。
并且和徐见山不同,他对李少白很有意见。
这不仅仅关系到李少白的散漫性子,还与一些利益分配有关系。
唤作圣人的这群夫子,也都并非真正的圣人。没有无缘无故的偏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厌烦。
正在李少白与夫子们寒暄的空当,诸位学子也各自找到伴来,准备回所属的峰中。
“那位是……?”
谢鹿鸣远远地看着张清和,有些疑惑,被一众圣人围着的排场,这可不多见啊。
“哦……谢兄一贯醉心修行,可能还不知道,塾内新近又出了这一路天骄,是守正公的后代。”
一个身周尽显贵气却长相普通的学子凑上前来,与谢鹿鸣并肩,接上了他的话。
正是邀请他去天上居赴宴的青云生,陆青云。
陆青云算是个消息灵通的,在飞舟上就得知了这些日子长安里的风向。以他家的手眼,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况且他也热衷于这些捕风捉影的事儿。
以权贵之家,居麒麟榜末,足以说明资质不堪与最顶级的天骄争锋,于是他广结好友,博取好感,增加自己的底蕴。
这和谢鹿鸣又有差异,可以说他们的起点决定了两人的方法近似,目的不一。
“据说这张少郎啊,初踏修行,便破了感应,踏入道基,随之在归元初期,斩了几具天宫邪人所制的归藏尸骸,被天衍阁收录进了麒麟榜,博得了铁血剑的美名。”
他自然对这类消息是很敏锐的。
“哦,那当真是了不起。”谢鹿鸣面色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惊诧。
若要他现在将法相境的修为压制在归元初期逆伐归藏肉身的尸傀,自然也是有办法的。
但是此一时彼一时,他归元初期的时候,落入几具尸傀手里,那说不得就伤重逃窜了。
虽是清流之后,却家道中落,与我这般寒门无异,如今一飞冲天,倒是可以试着接触一下。
谢鹿鸣目光闪烁。
看他在圣人们面前的得体表现,看上去倒像是个温吞的。
“不知这位张兄拜在了谁的门下?”
谢鹿鸣想了想,问道。
“听闻还未尝被哪位亚圣或圣人收归真传,这倒奇怪。”陆青云凝眉。
“不过据说他一向同李亚圣亲近,李亚圣载物榜名列第四十九,号诗剑双绝,有半简诗话归天外,一柄青莲落人间的美誉,论实力已然不输于混洞境的圣人。”
青云生顿了顿。
“更何况今日里李亚圣带着这位张少郎前来拜迎诸位圣人,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谢兄细品,这不是真传啊,胜似真传哪!”
谢鹿鸣却觉着有些麻烦。
他知道自家老师对李少白的感官,然而他广结好友的君子人设已然立下多时。
这种情况下,如果放弃亲近张清和,就等于是公然表达了自己的态度,人到了一定的地位,树立了一定的形象,不光做什么,就连不做什么,都会酿成别人的误解。
况且对他来说,人脉,就是资源,而张清和,则是最上等的资源。
“我知道谢兄在忧心什么。”
陆青云长袖善舞,一眼看出了谢鹿鸣的难色。
“就算李亚圣这般护犊子,可这位张兄现今态度如此暧昧,那就证明他对这个老师还不甚满意。谢兄说不定稍加引导,还能得一个天骄般的同门师弟呢。
以后在许圣人门下,相互扶持,岂不快哉?
毕竟……长安塾是个守规矩的地方,师择弟子,弟子择师,这也是规矩。”
谢鹿鸣沉默地听着,眼里闪过一道精光。
不过目光往张清和处盯的显然不止这一拨人。
他实在太显眼。
王执心性子孤僻木讷,不爱与人交流,他朋友很少,于是只是混迹在普通学子的人堆中,又鉴于他的身份,众学子默契地离他半丈有余。
不是没有人试着接触这位王家公子,而是试着接触的都折戟沉沙。
或者是被他古怪的问题难住,或者是干脆不被理睬。
王执心默默看着那位处在诸圣身边的学子,感觉十分怪异。
内心升起一种莫名的崇敬与好感,这种感情并不是理性的,倒是如同幼兽见到了父母一般,是一种先天的、油然而生的强烈情感。
好似对神圣的膜拜,对恩师的推崇,对大道的瞻仰。
期间还有着一种似有似无的纽带,这种感情自然、隐而不发,使得王执心并不过多思虑。
王执心没有纠结于这些细节,他是个愣头青的性子,做学问的人哪来那么多弯弯绕绕,他只想着待得张清和与诸位圣人的事毕,便凑上前去,好好认识一番。
至于这名学子的身份……
论实力,感觉尚处于归元,论地位,大抵是个圣人真传。
然而他是天下巨富,仙裔三十六中临安王家的嫡子,交朋友从来不看权势地位。
不管你怎么有钱有权,反正没有我有钱有权……
第六十九章:邀请
李少白和诸位圣人没有寒暄多久。
他们都是干实事的,如今要事当头,太浩天内种种已经让留驻的夫子们焦头烂额,于是许怀瑾没有多做停留,交代了低境学子明日的早课,便去了背阴山。
李少白看着两拨人向着张清和走来,稍微认了认,会心一笑。
“看样子有人要和你交朋友了,去聊聊,对你有好处!”
说完便化虹离开,跟上了当代圣夫子等人。
张清和眼见他把自己留在原处,有细细品了品李少白临走前的促狭语气,有些奇怪,不知道这不着调的亚圣夫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而说是两拨人,不过是一拨人与一个人。
张清和眼见他们走上前来施礼,有些懵懂地回了礼。
其中一个他认得,是那个傻乎乎格物的木讷小子,他当了回老演员,白得了这小子一册留仙剑解,他用着还挺顺手。
至于其余几个……
为首的两人倒是不凡。
一个虽然相貌普通,但是举手投足间贵气逼人,却没有丝毫的纨绔流俗。一个容貌俊美,就是眉发浅淡,瞳孔如玉色,但是自信的气场不逊于前者。
然而其实就是白化病。
但单看卖相,比那位不修边幅的王公子好多了。
“在下谢鹿鸣……”
“在下陆青云……”
“原孟,”
“刘池,”
“叶摇风,”
“见过张兄!”
待得谢鹿鸣与陆青云起头后,身后的几位权贵子弟也作了揖,这等架势看得张清和一愣一愣的。
等着几人作过介绍,王执心也跟上了。
“原来这位兄台姓张么,张兄好,初次见面,不知为何,执心一见你,便甚是欢喜啊!”
王执心不怎么在意世故,不仅听得张清和后退几步,也让谢鹿鸣和陆青云一脸懵懂。
啊这……难不成这位王家小公子有断袖之癖不成?
谢鹿鸣勉强地笑着,陆青云也有些尴尬,向王执心又行一礼。
“这……这真是巧了,王兄也对陆兄有一见如故之感吗?”
“原来是谢兄和陆兄……”
王执心没有提这两人身后的几位学子,他并非刻意忽略,纯粹是懒得记。
他并非倨傲的人,但也是傲慢的,他的傲慢在于,除了必要的人和事,脑子里只愿装些天地之理。
特别是最近清楚明了世界的本质之后,他不仅没有对知识产生恐惧,反而更为热切地想追逐知识。
或有言,知逐于人,如苍鹰逐兔。
可他这只兔子很不对劲,不仅仅想拿棍子追着苍鹰打,还想把苍鹰打下来,切片研究个所以然。
这货咋就长了翅膀,咋就能飞,咋就有能力吃兔子,咋就和咱这些兔子不太一样呢?
“哈哈……”谢鹿鸣和陆青云对视两眼,礼节性地笑了笑,他们知道这位小圣人的性子。
身后的三人也只得跟着谢、陆二人陪笑。
小圣人的轻视,他们还是得坦然受下的。
“张兄,我等久在东海秘境之中,却不曾知晓塾内居然出了张兄这般的天骄,这一次鹿鸣本是意欲在天上居做东设宴,为几位亲近的好友接风洗尘,但是我等听闻铁血剑事迹,实在是瞻仰张兄的风姿,厚颜请张兄赏脸莅临。”
陆青云是个会来事的,没有弯弯绕绕,直接将自己交好的意图讲了出来。
大家都不是蠢人,所谓君子,还不得直肠子一点?不然婆婆妈妈徒惹人厌烦。
张清和听见一声铁血剑心里就要抽搐一下,他拧巴出一个笑容,无论在哪个世界都脱不开人际,况且在灵视之中在几人都是正常的异化,没有怪物般的本源也没有看不透的迷障,从这个角度而言是可交的。
更不用说这里还有位他亲手塑造的、神魂灵性十分正常的格物头铁头娃。
“那定当捧场,定当捧场!几位外出历练,想必收获良多,修为大有增进!”
张清和配合几人的吹捧,也反过来说了些漂亮话。
王执心见状笑了笑,听到张清和一口应承,也忍不住插了句嘴。
“不知道谢兄和陆兄欢不欢迎我呀?”
谢鹿鸣和陆青云没有想到,单一个结交张清和还能收获如此意外之喜。
要知道,王执心可是从不出现在交际场,不然的话,凭他的天资与身份,就算性格再古怪,也会天然成为交际的中心。
王执心单只是不在意,却不是蠢,他明白只消自己开口,很多东西就会按他的意愿进行。
“王兄说的什么话,我等当然欢迎,当然欢迎!这周休沐之时,午间在天上居设宴,就如此说定了!”
几人深知点到为止的道理,确定态度,约好时间后便转身离去。
王执心还留着,他可不管张清和作何想。
“王兄,你盯着我作甚?”张清和叹了口气,化身太素的时候他就摸清楚这位的性子了。
“我要格你!”
王执心的眼神里闪着莫名的光亮,他没有灵视,但是也有大道天音的加持,能感受到待在张清和的身边一丈多的范围时,那种无时无刻被世界排斥,被怪诞诵经声侵蚀的感觉一松,他自我修持的圣人悟青竹法相仿佛更加活络,仿佛由空中楼阁找到了落脚点。
“我定要格出个所以然来,然而老师说光是格物没有什么效用,我要观察你,剖析你,看看究竟能从你身上得出什么道理!”
张清和苦笑……他当然知道王执心口中的“老师”是谁。
开马甲坑了自己啊,我这是……
而另一边,许冬与何沐阳已然收到了陆青云的玉令传讯。
陆青云呼了口气,觉得今天实在是干成了好大事儿,要是能处理好,自家往后在仙唐的脚跟又要稳了一点。
何沐阳也算是陆青云的半个发小,这场宴饮没有不邀他们的理由。
况且结好谢鹿鸣和张清和还是何沐阳做的引导
——何沐阳与谢鹿鸣因为李青萝的关系还算是亲近,又听他说由于在天冶子处炼器,机缘巧合与张清和有了浅淡的交情,不然陆青云还真不敢贸然请这两人。
现在有何沐阳牵线搭桥缓和气氛,想必休沐那日定能宾主尽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