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张乐瑶(为舵主墨倾池以及其他打赏大佬加更)
张清和一夜未眠。
牵挂于自身的安危使得他无论如何睡不着觉。好在这一夜终究没有出什么幺蛾子。
他见到天方微微亮,第一件事就是用玉令传讯。
以李少白洞虚大能的速度,到蓝田这个离长安并不算远的县城根本用不了一刻。
然而宛如寒潭投子,毫无回应。
“怎么回事?!”张清和有些慌乱了。
他一切的从容淡定也不过是建立在李少白会来的基础上。
且不论长安塾里有什么隐秘,夫子能不能信任,但从当下种种表现来看,他们是在一直护着自己的。
但是玉令的失联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他可不是那据说算无遗策的父亲,这种天崩开局,张清和甚至一步步走来都被人牵着鼻子,单论应对来说只能算勉强及格。
“这可如何是好……”
张清和来回踱步,思考破局的办法。
五瘟星君还没死,定然就在城中,现在只是在观望他究竟有无依仗,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又要对他下手。
城外有妖患,既然家主做了提点那必然是他无法抵挡的。况且此刻仓皇出逃,更显得自己心虚。
他本来因为张家主的袖手旁观对这个家族毫无好感,但是怎么也没想到,人家其实安排好了仆役提点,只是半路被五瘟星君截了胡。
他自长安入蓝田以来,怎么说呢,虽然是因为他所谓的资质和背后的长安塾,但是这个家族给他的感觉十分舒服。不是那种刻意逢迎,而是发自内心的尊敬和点到为止。
甚至知道他不愿意被捆绑,所以这种尊敬还带着点距离感和疏远。
“等等……刚刚家主的话也提醒了我……生了妖患,不良人要来城中,这倒像是个机会。”
不良人又与执金吾不同,执金吾在长安之中负责巡察﹑禁暴﹑督奸,所应付的大多是凡人,撇开高层不论,其中的队正才算得上踏上修行的人,多是家族子弟历练的好差使。
不良人却专缉凶案,应付妖患和邪物是常有的事儿。
是以不良人里的素衣至少在道基,而赤衣已然是中三境的修为,青衣至少得到大修的门槛,五位玄衣不良帅无不是载物榜上有名。
蓝田城外的妖患不过是仙唐的癣疥,十万大山前的镇安关就像一张大网,将个儿大的生生摁在外面,溜进来的都是一些臭鱼烂虾。
但是再小的事,出在了京城周边,就是打了李家的颜面,是以定然会有一位赤衣不良率队前来。
那是至少身在归藏境的强者,甚至说不定已然到了惟一境。
张清和的机会就是他们。
天宫邪人要谋算长安塾的学子,他们断然不会坐视不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身在局中,船到桥头自然直。
他不得不当个心大的,就算顶着头顶那十二万尊仙神,也得好好吃早餐。
这才是人生大事。
运起灵元在身间周流,把晦物拂去,又出于心理作用,拿柳枝漱口,张清和走出院门,往膳房去,打算瞄一眼有何吃食。
才刚出院门,就被拦住了。
“就是你抢了我的灵器玄衣,你这个坏人!”
眼前是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小童儿,脸上还长着淡淡的绒毛,看面相十分稚嫩。
“那是我求着我爹好不容易找人炮制,打算祭祖大典时穿的!”
说得过去,灵器本身就能根据穿着者改变大小形制。
张清和直愣愣地看着这个小童儿莽到他的身前,眼睛通红地哭闹。
这孩子穿着身锦衣,跟个瓷娃娃似的,不算高,面色白净,是个徐公胚子。
“源儿,不得无礼。”还没等张清和反应过来,这倒霉孩子身上就挨了一爆粟。
“还不见过小叔?”
“嗷……”张源顿时偃旗息鼓,但是眼见着嘴巴开始抽抽。
“小虚……”因为鼻涕眼泪一齐堵着喉咙,说话含糊不清。
“小虚,你把饿衣服……换饿好不好?”
倒也不是不行……这孩子看着挺讨喜,况且小孩子最重承诺,失去心爱事物的落差感,妨论是小娃娃,就算是大人也是绝对承受不了的。
看着张源哭,张清和有种欺负小孩的负罪感。
“可以啊,小叔的衣服脏了,等小叔待会去街上买件成衣,就把你的衣服还你,好不好啊?”
张清和蹲下,细声细气和小童儿讲。
“真哒?!”张源的语气中带着兴奋,小孩子的伤心来的快,去的也快,令人羡慕。
“小源儿退下!”
正当张清和准备再作应答的时候,边上的女子又扯住了张源。
张清和在才细细观察声音的主人。
这是一个极温婉的少女,长得虽然不算惊艳,却使人联想到淡淡的丁香,她将手放在罗裙的一侧,施了一礼。
“让小公子见笑了。”
“这孩子我也有数年未见,没成想倒是越来越皮。”
见张清和一脸犹疑,她又接着说道:
“我家是大房的一支,父亲早年间定居神夏,每到祭祖才回乡一次,源儿是我堂哥的长子。”
不是……那你是谁……
见张清和犹然困惑的样子,她连忙补充到。
“倒是忘茬儿了,小女张乐瑶,家主是我的爷爷。”
这不就完事了吗?
张家他就认识两个人,一个是张家家主张谨,一个是管事张远。
哦对了,还有个小厮,叫张福,小名老幺。
张清和默默施礼,温和地笑道:
“原来是大房乐瑶小姐当面,当不得小公子之称,我们同辈之间无需拘束,乐瑶小姐叫我清和就好。”
他并不反感张乐瑶,主要是长得好看,他下贱。
张乐瑶闻言回以一笑,说起了俏皮话。
“好的小公子。”
张清和:“……”
见二人聊起了天,张源不干了,又大声呼叫起来。
“那我的灵衣呢?”
“胡闹!你祖爷送出去的东西还有收回来的余地吗?你也是要学着处理家族事物的,怎么自己损了自己家的面皮儿?”
张清和觉得这样对一个孩子实在有些残忍,他近上前来,揉了揉张源的头。
“既然你姐姐不让,那小叔过几天给你一个惊喜。”
张清和思㤔着,只要不良人来人,送他回了长安,就找天冶子炮制一件上好的玄境灵衣转寄到蓝田来。
或者直接就找蓝田城里的炼器师,解了张源的心结。
“真……真的吗?什么惊喜!”小童而兴奋地抬起头来,再看不出沮丧。
“你猜……”张清和笑道。
PS.打赏感谢名单:
墨倾池大佬
瞎扯大佬
火之枫大佬
就此流年大佬
陆压大佬
20180727大佬
第四十二章:不良人(为舵主墨倾池以及其他打赏大佬加更)
“罢了,不逗你,自然是真的……”张清和真诚地笑道。
他这几日用上了太多公式化的笑容,只有遇上这个小娃娃时,才卸下了负累。
不能说那些笑容是假的,只能说他这样笑更开心。
他瞥到张乐瑶的眉宇间紧张的神色松懈下来。
“还不多谢小叔?”
少女一板一眼装作大家长的样子有点可爱。
“多谢小叔!”
张源蹦跶起来,惹得张清和又忍不住揉了揉。
“到时候我来找你。”张清和柔声道。
眼见着两人拜别,张乐瑶牵着张源往主府去,张清和摇摇头,心道想吃个早餐可真是徒生波折哟。
可见能吃上饭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
修行者耳聪目明,他听到两人的对话又是会心一笑。
“姑姑你刚刚贼凶嘞……”
“乖,待会给你买糖吃,你小叔是府上的贵人,我不拉住你,你祖爷要把你吊起来抽……”
不同于张清和对早膳的好奇与热衷,府里的姑娘公子和远道而来的客人,再乃至于供奉,都是洗漱之余默默忙着自己手头的事儿,断然不会关心这般无关紧要的琐碎。
是以早上是府上的小厮和丫鬟正要忙起来的时候。
送饭的丫鬟敲了许久张乐瑶的门。
“小姐?”
久无回音,于是又作小心翼翼态地推开,里头没有人。
她估算着日头,想着许是有事儿外出,于是转身去了偏房,给供奉们送饭。
供奉们已然是修行中人,自然不必常用饭食,可难免有热衷口腹的大人,况且人家需不需要,和你送不送,那是两码事儿。
丫鬟敲了敲门,依旧是没有回应,疲惫蜡黄的脸上蹙眉……突然,她用鼻子困惑地嗅了嗅,惊慌起来,用颤抖的手把门霍然推开
——“啊啊啊啊啊!!!”
一声高亢恐怖的声音响彻在张府上空。
张清和想不到这么赶巧。
原本以为是与那两人萍水相逢,最多临走前去订一套灵器袍子送给这个小童儿,但是没到片刻,便与又碰头了。
这次只有张乐瑶,没有张源。
张清和心情有些爆炸,早餐是何等的人生大事,他居然终究没有吃上。
不良人来城里了,并且是直奔张家。
这本来与张清和没有什么干系。
听闻原先寻找的对象是张乐瑶——她便是那个随着幸存的供奉一齐逃入城中的少女。
但是现在……事态又变得更加严峻了。
正巧在不良人来的当口,张家出了大事儿。
今早小厮去送餐食发现了凶案——四个在妖患之下幸存的法相供奉死在了昨晚,很是惨烈。
得,他们也跟张清和一样,没吃上一口热乎的。
没有任何的打斗痕迹,门窗紧闭,甚至于灵灯还开着,平和得就如同往年间祭祖前的任何一个夜晚。
但是偏偏这几位供奉各自死在了自己的房中。他们伤势并不到毫无反抗余力的地步,这很奇怪。
房间内四散着零落的血肉,散落的白骨有被什么东西蚕食的痕迹,像虫蛀,又像撕咬,连房顶上都留下来某种野兽的划痕,单看痕迹就觉得狰狞可怖。
下饭啊……
张清和靠近现场的前一刻神魂一阵恍惚,心下凝重,又是与那些东西有关。
见得多了,吐的多了,晕乎乎的感觉也多了,他便有了超乎常人的承受力,最多最多不过是近似于喝了二两假酒。
会是五瘟的局吗?
但是赤衣不良都下场了,他敢吗?
没错……张清和也被带到了现场,原因是正巧在昨日案发的时分,他灰头土脸一身狼狈地回了张家,还摒退左右洗了个澡。
我冤啊……简直是旱日惊雷,六月飞雪,我这血溅三尺白绫都不带落地的……我冤死了……
张清和期盼与不良人见面,却没成想这在这种情形下结下关联。
但是不良人也没有将他当做重点怀疑的对象,他们先盘问的不过是张乐瑶。
五个素衣不良各司其职,仵作、取证、笔录、推想、勘察……张清和在这个团队之中看到了极为成熟的分工,让人叹为观止,至于赤衣不良,则是团队的核心
——能打。
赤衣不良着正红袍服,长鹰钩鼻,一双眼睛锐利无比,仿佛能盯穿人心一般。
乘着几个素衣忙活的当口,他从张乐瑶的口中了解着事情原委。
“当时……辇车正往蓝田来,但是妖马突然就无论如何都不动了。紧接着,就是黑雾,有丝丝缕缕的黑雾在山岭之间蔓延……那东西就出现了,什么妖兽啊,那根本就不像妖兽,但是我根本无法理解那究竟是什么,它带着大恐怖,它是混乱的源头,它就是恐怖本身……”
说着说着,张乐瑶的情绪居然有些失控,脸色肉眼可见地苍白起来,身子不住地发抖。
赤衣不良没有惊讶,反而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冷静地看着她。
他默默示意那一名主司笔录的法相境的女素衣上前,用灵元查验张乐瑶的躯壳。
素衣不良对他摇了摇头。
思虑了一会儿,他开口了……
“敢问乐瑶小姐身上,有何护身之物啊?”
“哦,有的,上路之前,我父亲曾给了我一枚戒指,说是能庇佑我。”张乐瑶惊慌失措地将戒指展露出来,“镇魔”二字映入张清和以及赤衣不良的眼睛。
“乐瑶小姐的父亲,竟是神夏镇魔军的人……啧啧,这在仙唐可不多见。”
赤衣不良语气有些促狭,眼光也颇为玩味。
“让大人见笑了,我外公是神夏镇魔军中的校尉,当年父亲娶了母亲,便厚颜疏通门路通过民部改了碟子,去了神夏发展。”
赤衣不良盯了张乐瑶有那么十多息,气氛好似凝滞起来,但是他又蓦然一笑,使得张清和提起的心放下。
连他这个看客都承受着来自归藏强者极大的心理压力,那张乐瑶可想而知。
“呵,既然你有镇魔军的铁戒指……那也说得通了,不过我还是奉劝乐瑶小姐一句,这神夏的月亮啊,不见得比仙唐圆……”
“呵呵,大人说笑了,月亮挂在天上,妨论在哪个地界,它都是一般模样。”张乐瑶也不知是附和还是反驳。
张清和正看得刺激,那位赤衣不良就转过头来了……
第四十三章:疫
“这位便是张清和张少郎了罢?”赤衣不良作了个揖。
看样子我的名头在长安算是广为流传了啊……张清和施施然回礼。
“正是清和,不知大人如何称呼啊?”
“在下刘追。”赤衣不良不知为何,自己竟对眼前这明眸皓齿的少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好感,天生就想亲近于他。
“原来是刘大人。”
张清和习惯性地开启灵视……
好家伙,灵视里的刘追神魂灵性的异化简直赶得上李少白和徐见山,一打开就有七八双卡姿兰大眼睛瞪着他,已经不成人形的身上还挂着五六根触手。
这大抵是因为长期追缉那些邪物而造成的。
“大人不敢当,公子在长安塾中进学,才真正称得上我仙唐的栋梁之才。”
“不过……”张清和蹙眉。
“小公子请讲。”刘追笑眯眯的,鹰钩鼻与他的故作和善显得极为不搭。
“大人何前倨而后恭也?”
刘追一时语塞,但也只是面色僵了那么一瞬间,立马又拧出笑来。
张清和没有给他盘问自己的余地,直接先入为主。
“大人可听说过五瘟星君?”
刘追本来还打算声辩两句,但一听张清和提及五瘟,就立马肃穆起来。
“天宫的邪人?小郎君缘何提起这个人?”
“他在城中。”张清和漫不经心地说道。
“昨日他操纵了个小厮与我交手,差一点受制于他。”
“果真如此?”赤衣不良满脸震惊。
“果真如此。”张清和盯着刘追的眼睛。
“那听闻下人看到张少郎一身泥尘回府,相必也是与之打斗所致?”
“没错。”张清和又添了把火。“而且我猜,城外妖患、张府的案子,不见得与天宫邪人毫无干系。”
刘追骇然地将四名素衣不良叫上近前,也不知道在细细密密吩咐什么。
张清和冷眼看着,好像看着一个戏台上的老将军唱了一出好戏。
灵视里,刘追张牙舞爪的异化灵性与那枚仙齿的气息如出一辙。
就如同扭曲混乱的煌煌大日,只是淡上许多……
天子望气,谈笑杀人。
昨天他晚上可没闲着,有人要他的人,有人要他的命,他怎么可能会坐以待毙?
道胎在修行上悟性天成,可能将两门近仙级入门不现实,但是梳理《留仙剑解》与《天子望气》脉络只消一夜。
倒是给他得了个惊喜。
神夏周家的近仙圣法可望气观心,万般恶意不能加之,万般横劫皆可当之,比之惟一境的“天人感应”又上一层,能够全程观透斗战的走向。
而这种力量的来源,主要是通过沟通天地之后的圣法赋予,致使他们能观透敌人气机变化,练至高深的周家大修,甚至能通过引动气机的变化使对手灵元积郁,气脉不通,不战而屈敌。
有关修炼法门的部分他不能用,但是这种窥视本质的力量他几乎先天便存在啊!
有了灵视要啥自行车?
周家这门《天子望气》对本质与灵息的运用恰巧切合了他灵视的特性,并且不是强化了灵视,而是扩充了灵视的功用。
深化灵视很危险,但是对灵视进行扩容却很安全。
他现在不仅能够观察到他人神魂灵性的异化程度,还能观察到一个人的本源气机以及波动!
而这个刘追,几乎是在他开启灵视的一瞬间,便使得他感受到了那种扭曲、混乱、疯狂,如同大日一般的本源气机。
那不是人的本源!
或许……五瘟与刘追其实是邪物!披着人皮,有理智的,由人异化的邪物!
这是他第一次遇见这种类型的被侵染者。类似于小五和李青萝,无不是直面仙神的一瞬间肉身和扭曲的灵性相合,马上就被庞大的信息流与扭曲侵染得干净,只剩下渴望血食的本能。
这个世界的修仙者不存在什么受侵染一说,他们的灵性本身就在走向扭曲,但是不受某种契机的触动,他们的本源气机就还存在着人性,能够浅显理解为那份残存的本源之中还有着身之为人的自觉与三观。
或者说,只要精神不影响物质,修仙者与常人无异。
寻常修行人的神魂灵性,虽然也扭曲,但是本源还是带着人类的气机,然而刘追则不同,与其说是异化,倒不如说本源之中长出了个怪物,将人性侵吞得干干净净。
而让灵性之中生出怪物的途径……他已经见过了,甚至已经到了他手里
——那颗不知名古仙的牙齿。
刘追自城外赶来,是五瘟星君本人的可能性很小,五瘟那种侵染心神的法子连他都不太能糊弄,在城外施展并不现实。
然而他们供奉的是同一尊难以言喻的伟大存在。
刘追在他提及“五瘟星君”以及天宫之时,虽然表面上表现得无比正常,但是本源气机波动得极其厉害。
那这也是天宫的人。
要么是刘追其人半路上就被截胡了,要么就是……不良人之中本就存在天宫的探子。
那六人商议过后,刘追带着一众素衣不良到了身前。
“张少郎,日前天宫邪人猖獗,若是不能护住你,却是我等失职,然而仅凭少郎你一面之词,说句冒昧的,尚且不能洗脱嫌疑。
毕竟没有人能证明少郎晚归是去干了什么。几位供奉的死纵然少郎毫无动机、且做不得这种手法,也只得委屈少郎你跟着我们查案。况且要是天宫邪人袭来,我等也好护你周全。”
刘追的话说得很漂亮,完全站在了张清和的立场上,先入为主地就信任了他,并且认可天宫邪人的存在。
要不是天子望气,我差点就信了,你个老不良坏得很。
果真是要将我留下。
张清和心中嗤鼻,面上却依旧温和地笑。
不过以不良人,还没那么大能量,嫌疑只能挂上一时,且看这两个天宫邪人下一步棋走什么。
“既然这样,那再好不过,那我传讯老师待得事毕再过来,免得旁人说我们长安塾不用道理说话。”
张清和暗自地想,这次终于不是信息不对等了,看我怎么用手头这些资源来玩你们……
然而正当张家供奉横尸案发之后,蓝田的西城却又有了好一场风波……
第四十四章:城封
夜色。
一名身着破布麻衣,身上散发着恶臭的佝偻身影与一名背影挺拔倨傲的男人碰头。
“嘿嘿,值日灵官,许久不曾见了。”
五瘟星君声色沙哑,青绿色的面具下笑容阴森。
相比于五瘟星君,值日灵官的气质更像一尊神祗。那面具是个赤红脸,宽厚方正,给人一种公正亮堂的错觉。
“五瘟,你疯了,神物都落到了那小子手里。”
“所以我要想办法拿回来,他不能走,东西我要,人……我也要……”
“大人只能屏蔽蓝田一时,否则长安里的人就会发现,是以玉令不消两日就能重新传讯。
我们不能在张家对他动手,况且他对寻求我的帮助好似并不迫切,应该是还有底牌,你想怎么做?”
“首先……让他不能离开。你还得帮我个小忙……”
值日灵官低头沉吟,又猛然抬起那张赤红的假面来。
“我早该想到,在城西散播疫病的是你!这是一招昏棋!要是疫病散开了,张家还如何祭祖?”
“嘿嘿,他们会的,况且文昌不是想让我过来坏大人的事吗?我这不是正在替他做着嘛。
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本来不过是借着妖患的由头赶过来,结果却真在张家死了人,这次好在是四个毫不相干的供奉,若是死的是张家血脉,大人可不会轻饶你。”
“哼,我自然会查出来。”
值日灵官大袖一挥,化虹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二日的城中十分奇怪……张清和照例将手头的护道法研究了一晚上,准备出了张府上街走走。
顺道去探探城中炼器师所在
——他可没忘记答应那个小娃娃的事儿。
然而府内却朱门紧闭,小厮和婢女都行色匆忙。
他赶忙拉住一个黄衣小厮……
“今日府上出了何事?”
小厮见是一个面生的小公子,心下知晓是受邀赴远路而来参与祭祖的公子,并且这般年轻便能受邀的一般都是具有修行之资的天才,脸上一边闪过惊惧的神色一边回答:
“回公子的话,城内不知道怎么地生了一场怪病,像公子这样的仙人当然不必担忧,但是凡俗一旦染病,便会身体溃烂,全身长瘤,说胡话,四肢乏力,最后便是药石无医啊……”
得,原来后手摆在这儿了。
张清和沉吟片刻问道:“城中约莫有多少人染病?”
“听说西城的凡人已经染了七成,东城里住的好歹都是家里有仙人的富贵人家,想了好些办法才止住蔓延。”
“不过呀……据县衙里的仙人供奉揣测,这疫病并非对修仙者毫无影响,若是不用灵息护身也会染上,染上单只是毫无症状,可还是会传染给凡人的……”
“简直是太骇人了……”
小厮一阵胆寒。
县衙里的供奉……那差不多与长安塾里的普通夫子相差仿佛了,大概在惟一境,说的话不太可能会有差池。
“据说啊……青天老爷已经下令封城,再以玉令上诏朝中,看作何办法。”
玉令已然被屏蔽,传不上去的……知县只能是按照自己的判断进行封城。
况且就算上达天听,来了大修处理此事,怕是也束手无策,只能将这群人先困在这里。
张清和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判断,是因为他打开灵视,沸沸扬扬的黑色灵尘自西城散出,仿佛有着自我意识,往东城修士所仓皇搭起的阵法处作啃咬撕扯的姿态。
那哪是什么疫病啊……那是一只只如蚂蚁一般大小,浑身却由血肉构成的肉虫,张开一张张嘴,撕咬正常人的神魂灵性。
神魂灵性自然千疮百孔,反馈到肉身之上,随之腐烂发臭。
又因为这些肉虫本身也带着些混乱诡秘的特质,才导致肉身上又多出了一些异化的特质,即小厮所说的瘤子。
修士的神魂灵性强大,它们啃不下来,又因为早已开始异化,所以并未影响到肉身,但是灵性上趴着几只,转移到别人身上还是做得到的。
这种东西是对凡人的利器,对于修士只是鸡肋,但是却好好恶心了张清和一把。
正当他揣测五瘟和刘追下一步的行动时,主府的院内却炸开了锅。
“源公子染病了!源公子染病了!”
一时间,靠近张源的几人都被张府内的修士用灵光拘在一起,只待之后想办法。
张源疼的在地上打滚,身上发烂生脓来。
张乐瑶在一旁不知所措。
六位不良也暂且放下了查案。
张谨匆忙从书房赶过来,看着张源痛苦的神色十分焦急。
“快去请陆神医!快去请陆神医!”
张清和看着灵视之中的张源,又心疼又奇怪。
张源虽然说只是感应期的修士,但是必然不会遭到那些虫子吞咬,而且在灵视下根本没有异状。
况且张源一直在府上,若是那些东西进来了,不是修士的这群人马上就该一起玩完。
“陆神医又是何人?”张清和好奇地问边上一个看起来像闲汉的本家族叔。
“这陆神医啊,据说是最近过来定居蓝田的游方医生,有修为在身,据称有偏方,已经治好几个病人了!”
“这据说啊,青天老爷都正准备去请他呢!可一直没有寻到人……也不知道源公子能否化险为夷。”
陆神医,游方医生,怎么可能这么巧……
这个时候,府内又一阵喧哗。
“请到神医了!”
“源哥儿可真是个有福运的!”
张清和的面色一下就变得锐利起来,只见那所谓的陆神医被张家家主引进了张府的门槛,左右脚踏进来的一瞬间,他灵视之中就出现了一头本源如同混乱大日,肉身扭曲、散布混乱的怪物。
并非是修仙者异化的灵性,而是真真正正……同刘追一样的怪物。
五瘟星君……可被我逮到你了……
张清和激动的难以自抑,不就是个归藏嘛,未必挡得住他一剑天滑,况且他现在正是毫无防备的时候,他要是突然给捅上那么一下,按照槟铁剑这个位格这个特性,说不定一下子就给他把扬成了劫灰……
但是他不确定镔铁剑对五瘟这种肉身没有异化,但是灵性本源却完全成为怪物的人到底有无作用。
他不敢赌……
不过没有关系,他终究是还有后招的。
天宫的人玩信息差玩的很熟溜啊?从他在这个世界落地开始就算计来算计去……
现在他也在暗处了——刘追和这个陆神医全然不知道他已经知晓了他们的身份……
书友群!
书友群来了!
qq:1041692026
简介和书评区置顶里都有哦!
顺带求一波收藏和推荐!
小乐子拜谢!!!
实在肝不动了,推荐票加更的在今天白天。
第四十五章:算计(加更)
眼见那所谓的陆神医被引到张源身前,张清和手指被掐得发白。
定然是刘追让张源显露出这种状态,五瘟星君再随手在蓝田里治好几个人,这样,一场瘟疫不仅把他封在了府里,不能匿在城中,还顺理成章把自己送进了张府。
两个天宫邪人就这么碰了头。
至于为什么不能动手……
张清和揣测,一是张府对他们来说意义特殊,二是仙齿在他手里,没法把自己收编。
被这颗特殊的诡异玩意侵染,那就是从本源里长出了个怪物,不过是思维模式和行为在模拟人罢了,谁知道“那位大人”目的是什么?
至于为什么选择了张源,张清和归咎于他是大房嫡系中最得宠的,不然随意挑个阿猫阿狗,说不定就直接用灵息封了,出府隔离,不会找救命稻草似地来找他这个不知道可不可信的游方医生。
陆神医正要为张源把脉,张清和却走上前来了。
伸手挡在了张源的面前。
张谨一脸恼怒地看着他,面色惊疑不定,在场的一众张家修士和五位不良一阵哗然。
“小公子你干什么,快别拦着陆神医救源公子!”
“小公子这是魔怔了?”
“清和?你这是……”张谨愕然,又觉得他是个性子沉稳的,只好耐下心来细问。
张清和对上陆神医懵懂的眼神,侧托着脸,手指放在太阳穴的位置,不再动弹,细声细气说道:
“清和对这种病也略有研究,不如让清和先试试?”
“简直胡闹!”
“有方法方才小源儿发病之时就用了,怎么还拖得到现在?”
“到底是黄口小儿,天资再高也止不住少年心性。”
“这种事是能闹着玩儿的吗?”
一时间张家的修士和供奉人声鼎沸,就连张谨也对他怒目而视……
——他实在是太过于担心他的小孙儿。
陆神医昂起头颅来,眼中带着一丝怨毒和得意,软弱道:
“既然这位公子精通医术……那不如先让他试试看,老夫也是侥幸治好几个病人,尚且生疏模糊,万一出了问题,老夫再放手一试。”
语气之中甚是可怜。
张清和侧托着脸的那根手指终于动了,在太阳穴上连点了三下……
“哪里哪里,本来见到神医之前是没办法的,但是见到神医之后,我就有办法了。”
张清和谦卑地作揖。
五瘟星君突然感觉到有点不对劲儿……
好似值日灵官几人已经悄然被张家的两个归藏老修士看住,再看看自己这里,张家家主带着几个法相供奉围了上来,把张源挡在身后。
“动手!”张谨一声令下,蓝田张家的三个归藏,十多个法相,还有三十多个归元将五瘟星君与值日灵官层层围住,底蕴尽出……
前天夜里。
“好在不良人也将要来人,你不必太过担心。”
“不良人?这个节骨眼,这么巧到蓝田城里的,都不可信。”
张谨却是有些困惑:“不良人乃国之重器,防止渗透最为严密,不太可能有邪人。”
“那可不一定,连真院之中都能进了天宫的人,谁能保证不良人里没有呢?”
张谨语塞了,他还不知道这茬,但是并没有过多联想。
“叔公有没有想过,五瘟星君为什么不在张府对我动手。”
“张府防守严密,还有中三境的强者,根据五瘟在风媒之中所传的事迹来看,他也不过处于中三境,必然不可能……”
说到这里他愣住了……是啊,为什么不行?有那种操纵他人的手段,还能完美的隐匿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在张家之内对他动手?
难不成天宫邪人还怕伤及无辜?
“不止是我,天宫还必然对张家有算计。”张清和的话仿佛一枚钉子插到了他的心里。
“妖患很可能是反常的,明天、后天,定然还会出更反常的事儿。
天宫的人不消多时必然会踏进张府的门,就算不是真身也会像张财那样插探子,有图谋,就要有动作……”
“清和何以教我……”
神夏,江左张家。
神夏与仙唐以沧江划土而治,区分南北。夸张点说,两朝疆土皆广袤不止几何,是以少有纷争。
如果有,那定然是资源问题。
张忘形穿着蓑衣,静坐在沧江上垂钓,正是杏花微雨,若不是身边站着个毕恭毕敬的锦袍长老,就成了幅上好的丹青。
太煞风景。
身为家族老祖,他已经很久不管事了,今天鱼漂这一动不动,定然是这个倒霉孩子给我坏了气运。
麻蛋今日又要空军。
他一肚子怨气,一点也不符合面儿上的高人形象,也全然忘了自己的心理活动里有个“又”。
“现在是谁管事啊?不是说好不许打扰老头子我的吗?”
“回禀老祖,现在是当代家主是云峰大人。”
“哦,那个假正经的小屁孩。”
张忘形随口一句话,听得张家长老冷汗涔涔。
“家主实在也迫不得已,青云天里不知道为什么,禁制突然衰弱,湖里的东西闹腾开了,折进去了不少族人。”
“你说什么?!”
张忘形千年的养气功夫顿时一散,霍然起身,玉杆顺势掉进了沧江之中。
他也不管不顾。
“老祖,族中大修口口相传碧落湖中有大恐怖大诡秘,然而千百年来也只是当个谈资,但是没曾想近日真就出了大事儿……我也斩杀过不少邪物,但是难以理解那样的东西,为何祂的状态那么古怪,就好像……就好像……”
说着说着……以锦袍长老洞虚大修之尊也开始出现轻微的痉挛和干呕,张忘形立马给他度入一缕灵息。
“你见过那东西了?!”张忘形看着他这般夸张的反应,立马联想到了什么。
然而他那时也只是个孩童罢了,只见着许多祖辈因那隐秘一点点陷入绝望与癫狂,最后被不知从何而来的邪异吞吃。
“为什么会有异动,不应该啊!”
那由某尊高人布下的仙禁已然千百年没有出过事。
“我们都见过了……”
锦袍长老笑得很惨然。
第四十六章:五瘟现
还没等五瘟和值日灵官两人反应过来,数十尊法相便显露在天地之间。
张府上空瞬间出现了诸多神异的虚影,这些虚影大小各异,最高的三尊接近十丈,最小的不满一丈。
法相之中有俯首低眉的仙人,锋锐无俦的刀兵,或者干脆就是某尊咆哮于天地之间的灵兽。
没有修成法相的归元们祭起自己的灵器,刀、枪、剑、戟闪耀着四色灵光,悬停在空中。
随着张谨一声令下,各色神光自法相掐印施决间落下,威势如天星坠地,又有灵兵发出冷锐的清光,直斩横劈。有修士拿出数十张压箱底的符箓,也不做过多反应,直接激活,甩出去眼睛都不带眨一下,还有修士面色潮红,好像憋着什么有损血脉元精的秘法……
这是一场集火。
和天宫邪人不用讲什么公平,并肩子上!
张清和退到一旁,一派从容自若的模样,内心里却有点抽抽。
要不要这么顶啊?
他自然是胸有成竹。
本来两个天宫邪人看起来也不过是跑腿的,是天宫的底层,只不过是中三境的水准,以张家的实力还是能够应付的。
可就算是瓮中捉鳖,但是看着张家修士这一个个急红了眼,要把自己家主府都给拆了的打法,张清和有些愕然。
他在昨晚确认刘追身份后就暗里去知会了张家家主,并且约定好了暗号,果真今天一大清早就派上了用场。
而他不知道的是,站在张家人的立场上,这是一场家族存亡之战。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天宫,曾经致使青州府遭到屠戮的元凶啊!更别提他们一众上层的战力。
他们张家能有什么好图谋的?张谨愣是想了一夜——族里可没有任何小说话本里的传承秘宝,也不曾出过什么强者与他们结仇。
那想来想去,就是这上上下下几百口贱命。
可为什么必须是我张家?我张家明明只是想默默龟缩在蓝田做个耕读传家的土财主,朝堂的风波我张家避开,修行中人的拼杀我张家不曾参与,不过就是想倒腾点源石,考一考科举,发展发展修行,连这点活路都不给的吗?
为什么要逼我?
那我只好把府上这几百年攒下来的灵石七成都换作灵宝和符箓,砸也要砸死你们这俩苟东西。
不够……不够再拿压箱底的法宝。
张谨一改长袖善舞的温吞性子,带头冲锋,在他身后,一尊约莫九丈、手捧书卷的白衫老仙逐渐凝实,双目之中迸出耀眼的青色神光,带着足以瞬杀法相的威压,临凡而下。
这是归藏境所开辟的神通,也是归藏与法相最大的区别所在。
归藏者,打开神藏,开掘神通,举手投足间有莫大威能。
单是张家家主这一道青色神光,便能够毁了小半个张家主府。
一群修士一起掐诀显法,所造成的异象是惊人的。
“轰!”
剧烈的灵息波动四散开来,甚至差点让低境修士脚步不稳,至于张府,早就被打没了小半边。
问题不大,嫡亲的家眷早就在这两天借着各种由头转移走,剩下的不过是一些小厮罢了。
并且张谨本身就打算围杀完这两人之后,举族迁入长安寻求庇护,也顾不得什么底蕴了,这些身外之物哪有家族延续和活命重要?
被天宫惦记上,他们这些不曾亲近世家门阀的小虾米,也只能去长安寻求庇护了。
斩灭了吗……
一众人盯着四散的灵息,张清和的眼睛却有点刺痛。
从他的角度看来,方才的法相分明是形态各异的邪魔虚影,每一尊都联结着自高天之上垂下来的一根脐带,那种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扯断的血肉纽带让张清和想起了使用万应书时和王执心还有周槐安灵性的微弱纽带。
法相上联结的那根脐带,似乎是起着一种锚点的作用。
但是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
余威渐渐散开,五瘟星君不出所料直接被灌了个半残,直接少了小半边身子,值日灵官处却出了点意外。
灵光消去。
五只壮硕高大,形同妖狼一般的邪物显露出真身,护在值日灵官的身周,瓣状的口器裂开,其中塞满扭动的近似于海葵的肉须,散播着黑雾。
原来哪有什么妖患,不过是这厮凭空捏造,说不定妖患的消息根本没发出去,连刘追本身是否是不良人都尚且存疑。
不少人的灵性被引动,肉身开始出现变化。
“该死!”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正是形势不可逆之时,值日灵官却猛然咬牙收手,狠狠看了一眼张清和,让五头邪物遣送自己出了院墙。
张家众人转危为安。
“不好!请先祖道器!”
张谨让几名法相看住五瘟星君,想要问出天宫的盘算,又眼见值日灵官逃走,心知这是最后的机会。
张家家主从乾坤戒中抛出一枚梭子,通体玄黑,没有花纹繁饰,却透露着丝丝道韵,他默诵功决,引动这枚先祖留下的道兵。
剩下的法相境修士与张家其余两名的归藏境太上长老一起,将自身的灵息渡入其上,道兵顿时幽光大作。
“疾!”
只见一道连下三境修士的目光都难以捕捉的玄光划过,没有神通显化,没有耀世灵光,只有极致的速度。
远处化虹而去的值日灵官的赤金色长虹一滞,直愣愣地掉落下来。
又有一归藏长老祭起自己的丈九法相,那是一尊怒目圆睁的巨灵天神,右臂显化神通,只那么一抓,值日灵官便到了近前。
但是倒也奇怪,那五只邪物再没有护主,只是围到了张府门口。
距离一远,张府众人神魂灵性对肉身的影响小了许多。
果真,道梭已经直穿值日灵官的眉心泥丸宫,大罗真仙也难救。
张清和舒了口气,转头看向五瘟星君。他遮掩气息的灵器已然被打坏,浑身上下散着一股子惹人浑噩的恶臭。
“可算是抓着你了……”
张清和示意众人离五瘟三丈开外,并且运起神魂的力量抵挡使自己不被蒙蔽,躬身到了五瘟身前。
或许是因为那种怪异的灵性,并且没有毁了要害,五瘟星君生命力惊人,单听声音还中气十足。
“你们是想对我用搜神?嘿嘿……搜得到大可以一试。”
五瘟沙哑着嗓子,一副有气进没气出的模样。
张清和当然不会让张家众人搜魂,一但入侵对方的心湖便等于投身那种诡异扭曲的本源,就算不变成人形怪物,肉身也可能会产生相当程度的异变。
第四十七章:险境
“竖子坏我大事!”五瘟恨得牙痒痒。
“本来还打算让你们安生一段时间,但是既然到了这个地步,便怪不得我了!”
“嘿嘿,一场灵瘟,都不消祭祖,便让你们都困在了东城,就算今天入了你们的套儿,把张家的嫡系家眷都转走了,但想必也是集中在东城的某一处,不可能跑出城外,那位大人用不了几息就能找得到……”
众人愕然转头,五瘟星君早已快绝了生气,肉身发白,就算言语有还有中气,但依旧是呕哑嘲哳的,可刚刚那话语,分明是出自一个青稚童儿之口!
“源儿!”张家家主面露惊愕与痛苦……
只见着地上的“张源”慢慢站起身,阴森地笑道。
“事到如今,就算被责罚办事不利,削去一些了神恩眷顾,也顾不得了,今天就不信取不了你张家血脉!”
“嘿嘿,有朝一日,我五瘟居然会栽在个小娃娃手里,张清和,我记住你了。”
原来他在出现症状的那一瞬间就被五瘟的神魂入主了。
只见“张源”口中念念有词,张清和灵视之中,在十二万混乱扭曲的诡异仙神的高穹之下,顿时出现了一道扭曲的虚空门户。
里头一尊扭曲混乱如煌煌大日的巨大肉球缓缓浮现,悬停在半空之中,它的本源比值日灵官和值日灵官更加诡秘,甚至赶得上张清和直面那颗仙齿时的十分之一。
那肉球密布的血管脉络的最中心处,有个模糊看不清晰的人影。
而在张家众人眼里却不是这样。
那是神圣炽烈如仙神一般的伟岸身躯,他身着纯金衮袍,镶赤阳锦纹,极尽世间一切华美,却依然不显得俗媚,给人一种无法直视的逼仄感。
金色的假面上看不出表情,眼睑处却雕下两行黑色的泪。
载物榜七十二,天宫太阳,我不归禺谷,天下尽劫灰!
这是一尊天宫大修,并且是载物榜上留名的洞虚大修!
载物榜上多是成名千年的混洞老祖,若是以洞虚之能榜上留名,无不是有逆伐之资。
张家家主生出深深的绝望。
“五瘟,值日,你们让我失望了。”太阳星君的声音洪亮威严,同他的气质一般倨傲。
“哼,我在这留不了,等办完事,你们就自生自灭吧!”
“大人,小六这个样子也活不了多久了,只祈愿大人能成大业。”
“张源”谦卑地拱手,随即一脸猖狂地看向张家众人。
门外的五头邪物之中,某一头也传来一声混乱疯狂的呜咽,似是在回应太阳星君。
啊这……玩不过我就请家长呗,张清和撇嘴,说的我没家长可以请似的,只是暂时还没必要,我请出来吓死你!
但是说是这样说,他现在还是很慌的。
谁知道请不请得动,而且请多了,路就走窄了。
只见太阳星君灵元化作一双无俦的金色大手一拘,张家众人便都到了他的手掌心,又仿佛袖中有着乾坤天地,莫名消失,他降入城中,略微一掐指,又瞬息消失,不知往哪去了。
张清和和张乐瑶莫名被留在了原地。
根据五瘟星君的言辞,好像太阳星君要的是张家的血脉,留着他是因为道胎对他们似乎比张家血脉更加重要,那留着张乐瑶是为什么?
张清和怪异地看着这个似乎被吓傻了,面色苍白的少女一眼。
难不成她不是张家的种儿?
张清和顿时觉得那位大房伯父头上有点绿。
不过现在可由不得他思维发散
他将仿佛已经魔怔的少女拦腰扛起,运起流云遁法腾挪到院内一角,又顺势一扔,直接把张乐瑶扔到了大街上。
只听见轰隆一声响,像是砸中了门外的空摊。
感应期修士已经初步接触了灵气,大概没有问题吧……
他可顾不得怜香惜玉。
——五头邪物缓缓地围了过来,张清和开了灵视,在其中一头邪物上看到了那名不知名的天宫中人怪诞扭曲的本源。
他右手一展,镔铁剑拿到手中,布星罗施展开来。
一头扑上来的邪物顿时一个不慎化做劫灰。
“位格如此之高的异宝……还有布星罗!你修了星宿修神小法!你居然修了星宿修神小法!”
刘追的语言在常人听来像怪诞的诵经声,惹人疯魔,但是张清和在灵视之下却能很好地听懂。
他,或者说它与剩下的三头邪物一齐谨慎地伺机绕着张清和,发出沉雷一般的呜咽,听得人头昏脑涨。
星宿修神小法……
张清和默默记下这个信息,又专注于对敌。
时隔多日,经过玉劵和星宿修神小法的强化,他的神魂终于能够支撑他再次运起《逍遥游》,掠夺天地之中的灵气。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诵经声自心湖中响起,勾连天地,灵气疯狂地自他的天灵之中灌入,这次他没有压制那些所谓的异象,一时间在常人眼里他身周有神兽虚影侧卧,有大道生花,有仙人抚顶。
而神魂灵性又好似往深渊之下掉了百丈,更加疯狂扭曲的信息流敲打着他的精神,好在有大道天音的加持,暂且没有被更深处的那些难以言喻的恐怖们发现。
修行是往深渊之中潜入,并使自己的位格与之相匹配。
张清和是自我升格,中天大界的修士是被动受侵染。
本就道基凝练了有九成,这一刻,他入了归元境初期!
这群邪物顶天了也不过就法相战力,他需要注意的是刘追这个原本有着归藏的修士。
“啧啧,不愧是道胎。”
刘追所寄托本源的邪物又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嘶吼,随之扑了过来。
在另外几尊邪物的掩护下,布灵罗的细密剑光无法发挥它的妙用。
张清和高估了自己的战斗经验!
不要说一个原本是归藏的刘追,就算他的镔铁剑天然压制这些邪物,但四头堪比法相的邪魔,全然不是他现在能够抵御的,败北只是时间问题。
张清和一遍周旋一遍揣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实在对他有些困难。
若不是天子望气的神异,弥补了他的短板,他可能早已招架不住。
该怎么办?
PS.感谢满城哀大佬的500币!
感谢四方旅人大佬的105币!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和收藏投资!
加更在白天!
大佬们群好凉,来玩呀……
第四十八章:她怎么这么猛啊(推荐票加更)
没等张清和思虑出一个定计,四头邪物似乎厌倦于这样收效甚微的扑杀,分散开来,对着张清和呲牙咧嘴。
“吼!!!”
并非是常规意义上的呲牙咧嘴——瓣状的口器轰然裂开,伸出花蕊一般的肉须,戾啸之中绿色的脓液丝丝缕缕飞向张清和,在布星罗所化的剑光屏障上激荡起青烟。
邪物们果真也感觉到了近身战的不痛快——张清和灵视之下,以自身为中心的仙土疆域,已经在这不算正常的世界之中扩展到了一丈五方圆,并且还多了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道韵。
在这样的净土之中,邪物自身那种隐秘混乱的伟力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就算心知靠这样能慢慢磨死他,也不愿意在继续下去。
毕竟己身处于压倒性的优势,有大把的方法,为什么要选择最为令自己憋屈的那一个?
这对张清和是好事,让他略微地缓了口气,但是依旧解不了燃眉之急。
灵气不住地往他身体里灌,正当要从归元境初期巅峰破入归元境中期时,他的神魂隐隐作痛,逍遥游的屏障开始不稳。
以他的这种修行方式,往更深的维度多下潜一尺都是一种艰难。
玉劵传道升格了他的神魂,但那只是提高了他的上限,要使得强度赶上来,还得参照星宿修神小法。
他赶忙压制了悟道境,刹那之间,张清和身周各种神圣祥和的异象悄然消失,但是他在灵视之内神色却略微一松,血肉软腻的土地和稀稀落落如同植物的触手终于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现在便只有这四头邪物不太正常了。
似乎是等的急了,这几头占据了四方的邪物,在其中值日灵官所寄托灵性的那头示意下,仰起可怖的头颅,近似于喉头的器官之中瞬间亮起一道血黑的光。
扭曲混乱的力量在其中凝聚,天地之间突然出现奇异的嗡鸣声,在常人听来,那声音如圣如仙,蕴含着不可解的大道,能使人陷入天人交感的顿悟之中。
这是什么……鬼东西……
张清和强压下自己的恶心干呕,他只看到刘追的灵性里那团扭曲怪诞的大日本源光芒大作,伸出三根带着口器的脐带迅猛地接上了另外三头邪物。
随之便是四头邪物仰首在喉头里凝成一个不知是灵光还是血肉的黑红事物,那是一种难以理解的能量形式。
这种力量不属于它们,而属于高穹之上的某一尊至邪至恶的神祗!
这也能解释的通为什么能对外显露神圣而不可忤逆的气息。
挡不住!
张清和顿时寒毛都竖了起来,槟铁剑悬停护持身前,也不知能抵御来自哪一方的威胁。他甚至有预感,这一击如果依仗着仙土的削弱来硬抗,必然会使得仙土都在刹那之间崩碎。
这得是下狠心了,管天上接力量的代价,就算是五瘟和刘追这样早已扭曲的怪物,怕是也要大出血。
况且,凭张清和“多次”的经验,它们供奉的这位主,就算是在天上,手腕也不会小。
自己速度没有他们快,断然逃不出包围,但是也必然不能就这么等死。
张清和咬牙,心有定计,手指摆出一个看上去极其不协调的印,掐诀念诵:
“以神寄器,器完神足,以身祭器,器全身灭!”
随之又狠下心咬了一口舌尖精血喷于镔铁剑上。
剑身上的血管脉络猛然暴起,出现阵阵哀嚎,仿佛其中流淌的不是不知名存在的血液,而是碧落黄泉。中间只透着一丝缝隙的无神眼珠子蓦然撑开,眼中带着无量的帝道威严与极致的扭曲。
一时间,虚空生起黑色扭曲的雷霆,天空聚起重云,剑身自帝眸处亮起一道带着无量劫光的剑气,将四头魔物径直扫飞。
但是由于它们犹然处于勾连高天之上那位的状态,受伤并不严重,然而感受到剑身这股力量时,却怪异地发出委屈的呜咽。
张清和也并不指望一剑就能把它们送走,可正当他准备提剑运起第二道剑气之时,剑身上的眼睛突然怨毒地扫了他一眼,那是一种极致的无端憎恨,让他如坠冰窖。
他又开始感受到全身的瘙痒,仿佛有无数头颅要钻出他的体外,眉心抹丹朱又裂开一条细微的缝隙,留下一行血泪……
他明白以身祭器的意思了,拿自己的喂异宝,来唤醒自己神魂灵性所入主异宝的本能活性,这破功诀谁想出来的,我谢谢他一辈子……
这样下去,用不着四头邪物围杀于他,他就会整个异化玩完了。
传说中的打不过就加入?
张清和挤出一个笑脸。
——我们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要怕,微笑着面对它,消除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战胜恐惧……
他赶忙运起大道天音。
“视之不见,名曰夷;
听之不闻,名曰希;
搏之不得,名曰微。
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
待得天音自心湖之中响起,倒是好受了很多。
剑身之中的眼珠倒是有沉眠下来的迹象,可是现在好了,他脱力了。
看着被打退的的四头邪物渐渐再围上来,张清和惨然。
“我一普通人能在这种天崩开局下摸爬滚打到现在,也挺不容易的……祖师们,打个商量呗,死了能不能给个二周目啊?我玩游戏从没一命通关过……”
而就在他以身祭器,槟铁剑活性被完全唤醒的边缘,武德星君的令牌又闪烁起了一阵清亮的光,在张清和所无法见到的地方发挥了作用,护持了他的神魂。
不止如此,还引来了别的东西。
正当张清和准备拼死换走一头邪物时,一个身影猛然进场,在张府的残垣断壁之中扬起莫大的尘土。
“找到你了找到你了找到你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只见那人披头散发,精致的青玄色罗裙已经满是污渍,她低着头颅,发丝上还带着尘土,身体因为兴奋不住地抖动,手里反握着一柄非金非铁的墨色短刀,温婉的脸上显得十分开怀。
俨然是张乐瑶!
值日灵官不明状况,示意三头邪物上前扑杀这个不要命的感应小修。
张乐瑶佝偻着身子,身形直闪作一道青色残像,单论速度甚至比得上那枚道器玄梭。
没有任何灵元波动,没有神通显法,血肉横飞,脓血四溅,那是最为简单直白的杀人技,在少女不似人类的反常动作之下,三头堪比法相,还有高穹之上的神祗加持的邪魔,变成了一地肉块,随之化为劫灰……
张清和脱力地拄着剑,嘴角抽抽
——“她怎么这么猛啊?”
PS.感谢:boy罗大佬20000币
20200706大佬1000币
与叶同行大佬351币
锦依圣灵大佬100币打赏!
拜谢!!!加更在明天!!!
第四十九章:这烂怂天宫真的啥人都有啊
只见张乐瑶转过头,眼神直愣愣地盯着张清和,仿佛看到了什么惊喜,眼底却隐晦地埋藏着些许恨意。
她苍白呆滞的脸僵硬地对着张清和缓缓一笑,有些神经质。
张清和打了个寒颤。
啊这……是敌是友?
场中值日灵官所寄托的邪物嘶吼一声,表达震惊与诧异,
“哪路邪修敢管我天宫的事?!”
张清和也愕然地看着张乐瑶,只见她素白的柔荑上握着的哪是什么短刀啊,那是一根已经干枯发黑,散发着死寂气息的断指,断指狰狞地勾着,故而连带着灵视之外,刀的前段也是如同吴钩弯月一般的弧度。
“嘿嘿嘿嘿,你猜呀?”
“猜对了……我就……”张乐瑶还没把话说完,就抿起笑不住的嘴,随手狠甩出一道散发着骇人气息的黑色刀光。
快,极致的快,凝聚于一线的灵元里蕴含着足以崩山断江的力量,那山,是中天最高的周山,那江,是中天最浩渺的沧江。
就连刀光都不能称之为刀光,它附上了邪修少女最极致的刀意,其上带着阴森与寂灭的道韵。
明明能够将小半个蓝田城毁掉的力量,却凝练无比,只削掉了值日灵官的一条前腿,甚至于都没有激荡起泥尘,只是安静的没入青岩之中,青岩裂开一条小缝,仿佛被风吹日晒后产生的正常开裂。
张清和觉得张乐瑶与他见过的任何修士都不同,没有符箓漫天,没有法相显化,就是简单直白的杀人技,相较于修士,她仿佛一个力量强大难以揣度的凡间杀手,一切的动作都是随着心意以及战斗本能行事,但是偏偏表现出强大的支配力,并且让人完全看不出深浅。
“吼!!!”
值日灵官吃痛,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没想到你是天宫的人,没想到天宫中竟然有你这样的人。”
“原来在府内杀了那四个被侵染暗子的是你!
你是什么时候控制的这具肉身,本身想着这女子手上有镇魔军铁戒,使得她自己幸免于难顺理成章,我也好放她回来,没想到……黄雀之后,还有猎人撒网……”
张清和嘘了一声,在这局棋里,谁都能当黄雀,就只有你是螳螂。
你干啥了?
“这种阴冷森寒的气息……还有……天滑,你到底是值夜灵官,还是巡夜灵官?!”
天滑?!你管这叫天滑?
星宿修神小法里最捞的三个斗战法门之一的天滑?
张清和不知道唯一和命星是什么概念,但是张家的几件法宝如果和那一道快到极致的刀光对碰,最后只会是崩然损毁。
除非请动那枚道器玄梭。
简直就不像是一个层级的力量。
张清和觉得如果能够活下来,他有必要苦练天滑。
太顶了啊。
张乐瑶披散着罗裙,拢了一缕发丝到耳后,又把短刀轻巧地挽了个刀花,她一直连正眼都没看值日灵官一眼,只是默默盯着张清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猜错有奖。”
又是一道刀光,邪物的另一只前腿抛飞。
“嗷!!!”凄惨的戾啸传来,连带着那种混乱感都有所减弱。
好惨一邪物,张清和都有些没眼看了。
“你这般对我,大人不会放过你的!那小子身上有大人的东西,你坏了他的事,不管你是不是最为神秘的太阴一系,大人也会追杀你,一直到北荒大渊,一直到东海归墟!”
听到了有关张清和的事,张乐瑶的眼神一下子锐利了起来,她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低声“嘿嘿”地笑。
“哦……我找他有事,你家大人也有意见?”
“在天宫,谁拳头大才是道理,那些妄自尊大,胆敢自诩为帝君星君的蝼蚁,也是拿兵刃拼杀出了地位,纵使你修为再高,见了大人也须低眉。”
“就算你强过我,他的力量也不是你这种小灵官能够想象的。”
张清和像看傻子一样地看着眼前值日灵官所化的邪物。
它没有天子望气,自然看不出张乐瑶的深浅,在张清和看来,单就显露的力量,刚刚那两刀就完全比得上之前天上那个大肉球的威势,而且相比于那种倨傲、猖狂、声势浩大的本源,张乐瑶悄无声息,森寒,宛若凡人,大巧若拙,更危险!!!
至少同等层次,天子望气找不到应对的举措,那刀中有着极致的神意,无法妄测,无法捕捉,无法锁定气机!
“你说得对,这烂怂天宫里,谁拳头大……谁就有分量。”
张乐瑶捂嘴笑着,本来很温婉的脸,溅上些脓血,显得阴森恐怖。
“按这个情况来看是我拳头大,所以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她缓缓走上前来,将威压放出一点,锁定了值日灵官,顿时值日灵官感觉自己被某种难以妄测,无法言明的高位存在盯住,只觉得在无尽的寒渊之中下坠,没有一点暖意,发出一声又一声呜咽。
张乐瑶镶玉厚底的小靴轻飘飘踩在身形庞大的邪物身上,吓得值日星官动弹不得。
张清和惊惧的目光下,相比之那巨大的邪物,算得上娇小的高挑少女俯下身子,左手拎起它仅存的后腿,晃悠了几下,然后猛然拧了下来。
血肉里带出几只还在哀嚎的蠕虫。
单纯的肉身力量不必高境修士的神通以及邪修的异宝,值日灵官的血肉马上开始滋生,无数肉须扭动成型,又组构成一根后腿的模样。
“吼吼吼!!!”又是一身混乱刺耳的哀嚎。
张清和今日算是长知识了,这些邪物并非没有痛觉。
眼见张乐瑶又拎起那根新生的后腿,玩闹般地摇了摇,再是猛然一扯,还是熟悉的流程,还是熟悉的味道,黑红色的脓血溅到她冰凉僵硬的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诡秘。
这波啊……这波是一千减七为数几何啊?
张清和害怕极了。
眼见少女玩得腻了,用那柄短刀直刺邪物的眉心泥丸宫,死灰色自怪物的额头蔓延开来,烧作一地的劫灰。
眼见她慢慢的逼近自己,张清和吞咽着口水,喉结涌动。
“乐瑶小姐,我可以开始跑了吗?”
“可以啊!”
张乐瑶戏谑地笑,笑得很开心。
ps.感谢20200208大佬的500币
感谢千人一面的妹子的500币!!!
第五十章:我真的不是武德星君啊
张清和扭头就跑。
大人物果然都喜欢猫戏老鼠。
他之前不跑,是自知没有机会,这种大修,随意一个气机锁定,就能让刘追所寄托的狼形邪物动弹不得,谁知道这人目的是什么,要是仓皇逃窜,指不定就被隔空一指点死。
但是现在张乐瑶这一句应允则是昭示了游戏开始。
表示着从这一刻开始,他才可以逃窜,尽管逃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立马生疏地化虹御空,磕磕绊绊的,但是依然比流云遁法快上数倍。
他已然入了归元,化虹如同本能,只是过于生疏。
去他的潇洒飘逸,张清和这次回文思楼就要去找本下三境内的人间极速,就算修行的条件是让他脱光了衣袍裸奔都行,再来十本八本燃烧精血提升速度的秘法,就算榨得自己一滴都不剩,也不受这种鸟气。
况且他要用流云遁法的时候,从来就没潇洒飘逸过。
张乐瑶默默看着张清和远去的身影,还只是痴痴的笑,不为所动,等了大约一炷香,她才一步踏出,整个人都消匿无形。
而张清和这边,还在奋力疾飞,他早已脱力,此刻已经顾不得神魂的承载,开启悟道境到勉强压制住异象的程度,一路往长安。
素白的虹光在天际之间疾飞,还缭绕着淡淡的紫气,张清和压制着头昏脑涨的躯壳,速度已然超越了寻常法相修士。
然而,不消多时,他便停下了
——还是熟悉的剧情,还是熟悉的味道,就像回到了家一样。
那个沾染了泥尘的罗裙少女在一瞬间就出现在他身前五丈的地方,手里那根蜷曲的手指还滴着天宫不知名灵官所寄托的邪物之血。
她的笑容就像是扯出来的,一点也不复温柔,从张清和的角度来看,只有着令他胆寒的恐怖。
她居然能够缩地成寸,这是涉及到虚空的领域,唯有上三境大能和命星巅峰的一些翘楚能够做到。
综合种种,张清和深吸一口气。
是洞虚大修啊,那没事了,挖坟抬棺等死吧。
“追上你了,嘿嘿嘿,公子可真是调皮。”张乐瑶捂嘴,这个动作搭上她那沾染了脓血的左手让张清和感受极为微妙,就在刚刚,那只手生生撕扯下了肉身无俦的邪物后腿。
估计把他捏死或者扯烂也就是几息的事儿。
张乐瑶托着身子慢慢凑近过来,只隔着张清和几尺。
“公子可真是好皮相,单且这个不论,你身上的味道,好吸引我……太香了,仿佛来自于道则层面的馨香,只是慢慢贴近,就感觉心旷神怡了。”
张乐瑶面色苍白,表情既僵硬又夸张。
“带着小源儿的时候,我就差点要忍不住了,公子,我好喜欢你啊,我好喜欢你啊…哎嘿嘿嘿嘿……”
张清和看着眼前的这个疯婆子,感觉目前遇到的天宫之人除了刘追和五瘟两个怪物最像正常人,其余的正常人都是特酿的一群神经病啊!
也不对,他的天子望气看不穿眼前这位的本源,不知道她是否是常人亦或者怪物,而且张乐瑶根本没有属于自己的神魂灵性,宛若一具空壳!
我谢谢你的“喜欢”啊……
你很好,我不配,忘了我吧下一位……
“乐瑶姑娘……”张清和喉头动了动,花了半息组织语言。
可没想到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陷入疯狂之中的“张乐瑶”打断。
“可为什么,为什么你偏偏是武德星君?!”
“武德星君武德星君武德星君武德星君武德星君武德星君……”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张乐瑶仰头大笑,眼见就要抬手动刀子,看这架势,还不是正常的一刀毙命,是想用气机将他锁住,然后一刀刀凌迟。
武德星君?什么武德星君?
我冤啊!冤得六月飞雪啊!冤得三年大旱,冤得三尺白绫尽染血啊!
张清和急眼了,天子望气运转,略微引动气机偏移了半息,给了他说话的机会。
“我不是武德星君!”
“我真的不是武德星君啊!”
还好张乐瑶并未认真,刀于是堪堪停了下来。
“武德星君想要在长安塾中对我下手,于是我便设计反杀了武德星君……他的东西都在我这里,若是不信,请这位……一观我的玄囊!”
张清和的手脚从未如此麻利,从中拿出了武德星君的那枚铁令,其上阳雕着仙宫祥云,下书武德二字。
“哈哈哈哈你杀了武德星君……?”
“你果真杀了武德星君?”
“你怎么可能杀得了武德星君?”
“张乐瑶”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但是眼见他将那枚铁令拿出来,又心下了然。
“原来如此。”
她懊恼地敲了敲头,含糊唾骂了一声。
“那你既然不是武德星君,为何逃窜?”
因为你在追我啊姐姐!
张清和欲哭无泪,眼见危机似乎化解,又恢复从容,拱手道:
“说来羞愧,我不知道乐瑶小姐是敌是友,于清和的角度而言,眼下最佳的判断便是逃窜。但是以清和之能,多半是逃不过的,届时也唯有拿出底牌一战。”
张清和也变得精明,虚虚实实透露出自己还有反抗之力。
“哦?若是那样,你要作何反抗?”
“这个就请恕清和不便告知了。”
“有点意思。”张乐瑶见他神情不似作伪,近上前来贴身细细观察他。
张清和寒毛都竖了起来,这个时候可顾不上什么少女的体香。
他正想后退几步,又对上张乐瑶戏谑的眼神,只得僵在原地
老家有位正版祖师爷说过,从心所欲不逾矩,是大境界。
“你现在已经出了蓝田城,不知作何打算啊?”张乐瑶漫不经心地问道。
还能怎么打算,世界好危险,我想回长安。
但是张清和却是断不敢这么说的。
“不知乐瑶小姐想让我干什么?”
张乐瑶身子再进一步,下巴抵在他的肩膀,吐息如兰。
“那当然是带你回蓝田县城。”
“咳咳……不知我们回蓝田县城干什么呀?”
“找太阳星君的麻烦。”
不要吧不要吧不要吧不要吧不要吧?
这一波接一波,我现在就死给你看啊!
张清和的脸色仿佛淦了邪神一样铁青。
第五十一章:原委(加更)
“嘿嘿,没想到,小公子很在乎我嘛。”张乐瑶用脏兮兮的大袖抵了张清和一下。
他身子顿时绷得笔直。
“小公子能陪小女回来,小女很是高兴。”
张清和脸色木然地化虹,神情变得和张乐瑶一般古怪僵硬。
“那不过是因为乐瑶小姐你说,若我不陪你回蓝田县城的话,你就一刀捅爆我的泥丸宫。”
“可至少你宁愿陪我回来也不愿去死。”
“好有道理。”
两人言语之间,已经转圜回了县城之中,随着五瘟星君真身消亡,满城的灵瘟也消停下来,只是整个蓝田寂静得让人发怵。
“怎么回事?”张清和疑惑地问道,“这一城的人呢?”
“不知道。”
“不知道?”
“但是我猜也就只有那么几个结果,他既然已经被迫前来了,便不会让局外的别人有机会得知他的身份,除了遮掩了蓝田的天机与灵息,其余与张家无关的闲杂人等要么是顺道充作了血食,要么就是另作他用。”张乐瑶难得认真。
“一城之人?”
“一城之人。”
好一个顺道,张清和握了拳头,凝眉不知想着什么。
他想起刚进这城时,那般生民各安其所的情境,在对比现今的冷清,心中一股子愤懑之气开始攒着。
“这就生气了?不会吧不会吧?到底是个雏儿,中天大界里这种事不多,但是灭族亡家的却也不少,见一个怨怼一个,张小公子,你忙的过来吗?”
张乐瑶逗弄着张清和,又像想起了什么事儿,难得清明的眸子里有了一星半点欣赏。
“你还得多担心自己吧!待他处理了张家之事,第一个要料理的就是你。仙齿在你手里,你还是唯一一个知晓蓝田原委的活人。”
等等……“活人”?!
他看向张乐瑶惨白的脸色,那种极不协调感涌上心头。
“不要这样看小女,小女会害羞的。”
张乐瑶脏兮兮的手捧了捧脸。
“小女当然是在没进城前就死了呀……”张乐瑶笑得古怪。
“值日灵官那蠢物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小娘子生来体弱,气脉孱弱,就算是感应境小修,也受不得气血上涌,被邪物一激就撒手人寰而去。
倒是省了我一番手脚进城入局,白捡好大个便宜。”
“太阳星君又是个自大的,身在高穹,也不屑于多看,分辨出你后便将有生灵气息的张家族人挑走,忽略了当时隐匿生息的我。
况且不止是他,你布局杀那两人的时候不也下意识忘记了我的存在吗?”
张清和细细回想,顿时冷汗就冒了出来,这一个张府里,就起了多少诡谲的暗流啊……
“太阳星君要张家的血脉干什么?”
“张乐瑶”在他身前,张清和跟在后头,只见前头那青玄罗裙的清婉姑娘的头颅突然转了大半周,以一种无法理解的诡异姿态瞥了他一眼……
“这个等你归藏再问吧。”
而等到他们掠空化虹丈量完了小半个蓝田,在一条阴暗潮湿的小巷子里,她终于停住了脚步。
张清和不太喜欢这种地方,周遭的湿气在青石板间生了苔藓,这种湿哒哒的触感让他会习惯性联想。
“哈!找着了!”
张乐瑶在虚空之中稍稍一敲,居然出现了一阵如水一般的波纹。
“喏,进去吧。”
张清和扭头犹疑地看着她。
“乐瑶小姐,你可知这这秘境的由来?”
“某种邪物的内里嘛,有何好矫情的……”
她怎么会知道?她怎么能知道?
张清和本只是打算旁敲侧击一番这个世界正统的秘境成因,以推测出那些邪物的来由,但是没想到张乐瑶的这位寄主给了他一个重磅炸弹。
“这东西很好找的,只是这一头秘境有些特殊,经常被太阳随身带着,有些屏蔽感知的手段,花了些手脚。”
张乐瑶仿佛在轻描淡地写说着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事,拍了拍手掌。
见张清和迟迟不迈步子,她一把抓起张清和的手,先他一步跃入秘境之中,张清和随之也被拉扯了过来。
这头秘境比张清和之前所入的要大的多。又是印象里一般无二的模样,血肉内壁,外魔指爪,在夹缝之中长出难以言明形状的瘤子和增生组织,相比于张清和所进过的那头小号的,这头给予他的压力更为显著。
他心知关了灵视之后应当又是一方仙灵净土,但是他不敢。
在这样的地界上,就得时刻保持冷静才行……
“哟,帝君这是怎么了,单只赢了一盘棋,就显得如此快活。
不够冷静,不够冷静呀。”
某个天外天的四方亭里,有两人对弈。
一个穿着素净的白衣,正襟危坐,面具是个美髯面白的文道神仙。
一个则着正红如火的纹龙衮服,随意散漫地侧躺,以手扶额,这人头戴平天冠,面具是个傲慢威严的薄唇帝王。
那文道神仙举手投足之间从容自若,连自身处于败局也不气恼,只是看着眼前的红袍帝君乐呵呵地敬了一杯酒。
眼见文昌星君的白子大龙被拦腰杀断,又看着他半开玩笑地给自己敬了一觞酒,南天帝君拍了拍手,颇有童心地舞之蹈之。
跟着一旁舞姬的音乐和起歌。
“文昌呀文昌,赢你一次可不容易哟。”
南天帝君挽起火红的大袖,握住酒觞,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轻慨了一声。
“帝君说笑了,下棋有输有赢实乃人间常态,大界里天骄来来去去,哪个敢言无敌,哪个敢称不败?
不过一盘小小的棋,文昌输了也就输了。”
文昌俯首,说着春风化雨般的温和言辞,依旧是听不出懊恼。
“你啊你,这般作态,就算是赢了,也让我觉得索然无趣啊。”
南天帝君不满地摆摆手,他虽然赢了文昌,却失了原本的棋形,显得愚拙。
这是落了下乘的,因为他知道,文昌其人,宁愿输棋,也不愿下坏形。
现在更是见不到文昌丝毫的胜负欲,便更为扫兴,又是入喉一口闷酒。
然而眼见不欢而散,文昌却默默发话了。
“哪里哪里,文昌只是觉得,虽输帝君一局,却犹胜天半子。”
南天帝君回过味来,看着面前这个白衣假神棍,用最为谦卑的语气猖狂地指了指天……
鸣谢:沐阳孖的1000币!
我等庸人一个的200币!
谢谢大家的收藏投资推荐打赏!!!
第五十二章:太阳星君
秘境里的草木上都带着血色的诡异纹理,让灵视下的张清和不愿意多加碰触,布星罗拉了几道剑光,将阻路的邪植利落地切开,切口无比的光滑。
“还不到家。”张乐瑶痴痴瞥了眼,语气很是温柔,却让张清和又是一阵寒颤。
自从确认了他并非武德星君之后,这位不知名的前辈就很古怪。
他自知很招灵性异化程度级高的修士亲近,但再有亲和力,那也是一种能够理性对待的好感。可眼前这位不同,若她是天宫的人,以星宿修神小法之能,灵性的异化便微乎其微。可这种近乎病态的占有欲是怎么回事?
那不是单纯对他的亲近,就好像在看一个心底喜欢的不得了的玩具。
“乐瑶小姐何以教我?”
张乐瑶也不急着往前走,张清和更不想往前去。
——他固然对太阳星君的行径感到愤恨,也心忧张家众人。在张家这短短几天,他虽然并无归属感,但是依旧感受到了亲近,这是一个容易让人产生好感和理解的平凡家族,就和他自己一样。
在心态上,他也是一个凡人。
他现在首先想的只是也只能是自身的安危。张家众人在被掳去的那一刻恐怕便凶多吉少,张清和不认为他们能够从太阳星君手里逃窜出来。
他与值日灵官所附着的邪物鏖战了这么久,又陪着张乐瑶的寄主玩了回猫鼠游戏,以一位洞虚大能的动作,怕是早已为时已晚。
强者治人,弱者治于人。能够修行的世界里,这种法则被展现得更加赤裸,更加鲜血淋漓。
张清和没有能力改变,就算能够清算天上的家伙们,他也依旧无力改变地上的争斗。
单从这个方面看,太阳星君那尊怪物,行事确实是无比贴近了人类的方式,所作所为昭示的无不是人性恶的一面。
张乐瑶想了想,沉吟着开口:
“布星罗不是这么用的……”
说着她摊开手掌,那枚短刀悬停在掌心三寸之上。
似乎是觉得无法通过言语让他理解,或者说所闻比之所见总是苍白的。
猛然之间,那柄墨刀在张清和眼中隐没,秘境之中不止从何而来的明光一瞬间被遮掩至暗淡,莫大的阴影遮掩了这一片血肉般的领土。
连带着这些长在食道内的不知道该说寄生虫还是邪植的东西焉了下来。
张清和下意识抬头看向秘境的天。
一片幽暗的玄天将不断收缩颤动的血肉内壁取而代之,透露着遂古之初的深邃,张清和第一次在灵视之下看到了星辰耀天的异象,也是自来到中天大界起,第一次敢仰头坦然地望向高穹。
——尽管这高穹是虚假的。
那天,不过是纵横交织,密密麻麻的刀气幽光。
那星辰,不过是分化翻飞之间衍化的刀道神意。
星辰凝实,闪耀了半息,孕育出可怖的威力,仿佛将亿万万股森寒至极的冷厉锐气贯透秘境的天地之间。
无尽碗口粗细如同皓月般清冷的刃芒从高天之上打出。
“哧哧哧!”
每一道皓月神光都直接洞穿了秘境的血肉内壁,惹得它一阵痉挛。
但它很快连抽搐挣扎的机会都失了,大片的邪魔之土化作劫灰。
张清和只觉得有天崩地裂之感,脚下不稳。
“嗷嗷嗷嗷嗷!!!”
只听见不知何处一声怨气森然的哀嚎,贯穿于整个天地,最终生息渐渐消散,只留一阵死寂。
“这才叫布星罗,小公子懂了吗?”
张乐瑶一只手随意搭上了张清和的肩膀,在他的灵宝衣袍上留下了劫灰混杂着值日灵官脓血的印痕。
这不叫《布星罗》,这叫《你管这叫布星罗》,就像之前的《天滑》不叫《天滑》,叫《你管这叫天滑》。
张清和道胎体质对于功诀的领悟力超乎常人,张乐瑶的布星罗与天滑果真是带着这两门斗战法的道韵没错,刘追大抵就是这么认出来的,可其中还有着来自于道则层面的深邃气息,单论威能,已经超越了神通,直追近仙圣法。
“我看你在秘境里待着,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很是心疼。那我们就不在秘境里陪太阳星君玩儿了,索性拆了秘境,让太阳星君来找我们。
小公子,我是不是很关心你啊?”
——刚刚那一式布星罗直接打毁了秘境,张清和与张乐瑶已然随着漫天的劫灰化虹落在城中。
“整……整挺好。”张清和木然拿开张乐瑶搭在肩上的手臂,眼神凝实着巷口。
“不过还请乐瑶小姐把手拿开。”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这位看着疯,实际上也是个讲道理的,他表现的不卑不亢,说不定更受欣赏。
太阳星君当前,他不想努力了。
整个蓝田城的天上下起来劫灰,纷纷扬扬,宛若一场黑雪。
蓝田已然是空城,也不知道太阳星君在他应敌逃窜期间干了些什么。
劫灰还在扬着,地上积了好一地泥尘,将青石板的窄街掩盖,变了一番模样,相必长年累月,便没了本来的面貌,也不知今后有无人扫。
没有摆摊的小贩,没有插标的游商,行人不再,公子小姐不再,杂役小厮不再。
这是一座已然死了的城。
“笃笃……”
“笃笃……”
脚步渐近,那赤金袍服的人影出现在巷口,他背起左袖,右手拿着个金色的铃铛,华美衣饰中最为显眼的那轮赤阳让人有种难以直视的错觉,金色的假面不显得俗套,但是两行黑泪又给人惊颤与恐怖感。
他的身后跟着一群仿佛若木偶傀儡的干瘦身影,随着摇铃声停在了巷子之外。
劫灰从他头顶洋洋洒洒而下,却不能近他身周一尺,相较于为了防止心神损耗任由劫灰落在身上的张清和,压根不在意这些脏乱东西的张乐瑶,他更有一股子出尘气。
对比看起来狼狈颓唐的二人,他就像一个披星戴月而来的正牌神仙,来诛魔除邪。
张清和唾了一口,左右不被放过,不如直抒胸臆,况且太阳星君的倨傲样子和行事的虚伪作态让他极为不爽。
“不知前辈可听说过,金玉其外?”
太阳星君止住脚步,饶有兴致地思考着这句从未曾听闻的谚典。
“败絮其中?”
第五十三章:太阴星君(求推荐票呀大佬们,我推荐票太少了,哭)
“有意思。”
太阳星君金色的眸子凝视了张清和数息,随后一股莫大的威压加身,那威势如同他自己的气质一般,耀眼猖獗,极具侵略性。
一时间,好似虚空凝滞,某种炽热的伟力充斥在这一条小巷中,瓦砾青檐都开始因为这股威压开裂。
不仅如此,张清和还能感受到更为深邃的,某种想要侵染他灵性的力量。
“咔嚓……”
“咔嚓……”
一时间他经由灵元洗涤过的骨骼如同崩豆子一般,发出难以承载的嗡鸣。
“直娘贼的……”
张清和咬牙,汗滴从额头一直滴流,太阳穴周遭的青筋拧成了盘蛇。
归元境对肉身的打磨微乎其微,或者说,灵肉合一的炼体是自归藏开始,由惟一境集大成。
太阳星君的威压对于神魂灵性而言,拥有逍遥游的张清和只觉得不过是毛毛雨,然而肉身却难以承受。
不要给我机会成洞虚,如果我俩角色互换,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残忍。
他咬牙转移注意力,心中却并无慌乱,他身后有张乐瑶,这疯女人和太阳立场相对,不会看着他罹难。
果不其然,正当肉身承载到极限之时,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一股柔和清凉的灵元渡入他的筋脉,张清和压力一减。
果真,邪修偷来的灵元十分精纯,不存在那种让人混乱扭曲的力量,他想起李少白给他渡入灵元的情境,差点没一口吐出来。
他扭过头,对上张乐瑶那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眸子。
“还让不让我搭肩膀了?”
张乐瑶仿佛撒着小脾气的邻家少女,要不是知道这位不知名大能寄托的是具死尸,面色也极不协调,他差点就被美色诱惑了。
不敢了,不敢馋身子了,他太监。
“咦?”
太阳星君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凡人女子,一时之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然而不过半晌,他便想明白了,一声嗤笑。
“藏头露尾的鼠辈。”
“星君带着这装模作样的面具,扮作庙里的泥塑神灵,好似也是五十步笑百步吧?”
张清和顿时底气足了,装成个头铁的,继续挑衅。
张乐瑶不会让他死,张清和自知不能动摇洞虚大修的心性,只是想在安全的范畴内出口恶气。
“哼!尖牙利齿!”
太阳星君左手虚握,于天地之间又凝成那金色大手,遮天蔽日而下。
巨大的指掌间道则流转,搅乱了天地灵息,炽烈的光华萦绕其间,一时间张清和甚至滞住了呼吸。
在张清和看来,则是在那尊巨大的血肉圆球怪物中心的人影略微动作下,激荡起一道状如指爪的光华,光华如水纹一般涌动,让人看的眼睛生疼。
这是太阳星君的成名神通,大赤阳手!
眼见大手就要将张清和与张乐瑶裹住,张乐瑶却依旧不为所动,把手搭在张清和肩上,不愿放开。
另一只手只是略略挽了个刀花,那柄墨刀便消失在了手中。
天滑,又见天滑!
单只是快,没有一丝赘余的神通,也没有繁杂的异象显化,这柄状若弯月吴钩的短刀又一次展现了一器破万法的恐怖威能。
大赤阳手所凝成的道则大手自虎口处出现凡俗肉眼难以捕捉的裂痕,随之轰然坍塌,化作最原始的灵息消湮在天地之间。
“轰!”
余波激荡,一道金色墨色混杂的混乱灵息四散开来,将小半个东城摧为平地,连亭台楼阁都化作粉尘,不留痕迹。
城早已死了,现在城的尸体也将消没。
“嗖”地一声,短刀回到张乐瑶手中。
“大赤阳手,华而不实。”她不屑地撇嘴。
双方单只是试探,就看的张清和目瞪口呆。这是他第一次见着洞虚大修间的对抗。
然而双方都很克制,张乐瑶是怕伤了张清和,太阳星君是留着身后这群东西还另有用处。
太阳星君一击不成,也不愤慨。他早已是活了数百年计的大修,要是战斗之中不谨慎,早已在谋算他人的道路上折戟沉沙。
“没想到天宫里有这样的好刀。”
“呵呵呵,自然是好刀。”
“这刀可有名号?”太阳星君试图从张乐瑶所持本命异宝中看出她的来头。
“去问正牌的告死灵官吧!”
张乐瑶身形一闪,并非是缩地成寸,而是一门无法捉摸的护道法,仿佛直接在虚空的缝隙间出入,刀只是往斜上方一顶,就够到了太阳星君的脖子。
太阳星君没想到她的速度如此之快,仿若天下极速,更不曾料到张乐瑶会如同凡俗中人一般近身鏖战,一个不慎差点中招,只得抽身化虹往天上去。
正处于被动之间,他还不忘摇了摇那个精致小巧的赤金铃铛,一时间本来待在远处的那群傀儡般的干瘦身影围上了张清和。
张乐瑶现在顾不得这些,因为身前的太阳星君身后有千丈法相开始凝实。
那是一尊煌煌大日,并非是仙神身影,而是更为纯粹的星辰法相,如初升,如中天,如迟暮,三种不同的状态交替期间,给予敌手一种难以言说的负累。
只是隐隐约约,在大日之中,有一个神秘的黑色身影,给人一种强烈的阴冷感。
大日法相新生与死寂的过程带着一种莫名的韵律,感染着这片天地——这是太阳星君所领悟的“道”,把他身后的青天染的金黄。
然而在太阳星君惊诧的目光下,“张乐瑶”的躯壳逐渐在一点点剥落,一双素净的玉手似是不耐烦,直接自莫名的空间之中伸出,从头皮处撕开。
墨色罗裙银月锦纹的高挑女子伫立在虚空之上,白色的面具上空无一物,只露出一双澄澈的瞳孔,里头不掺杂着任何属于人间的复杂算计,只有最天真……也最疯狂的强烈情感。
一轮运行周天的皓月出现在她的身后,与太阳星君衍化万物生长归虚的过程不同,这轮皓月只有着细腻的肃杀与森寒,代表着极致的阴。
自皓月出现的一瞬间,本来好端端的白日变作漆黑如墨的玄天。
被金色道则照亮的半边天穹,和被玄色死寂侵染的半边天穹,虚空对峙。
“玄天生皓月,缺月刀……你是,太阴星君!!!”
第五十四章:太阴太阳,孰强孰弱?(为堂主boy罗和打赏大佬们加更)
“哟,太阳星君见到我,怎的如此诧异啊?”
太阴星君的墨色罗裙恣意在虚空的风压中舞着,闪着丝丝缕缕的银光,相较于贵气凌人的太阳星君,更多一番神秘。
如同吴钩般的缺月刀握在其手,在身后玄天生皓月法相的照耀下,浮掠过镜面一般的冷光,仿佛不动则已,若是那刀起手,便能将身前虚空都斩得干净,直取那轮大日。
这便是完全放开手来的洞虚大修之威,能变一方天象,初步勾连道则,如天如狱。
相比之寄托于张乐瑶尸身时的怪异与不协调,这个气质清冷亦如同皓月的高挑女子,举手投足间都自然富有美感,仿若仙神赠与人间最为珍贵的造物。
只是那副通体无暇,除了瞳孔丝毫看不出表情的白玉面具,将面貌挡住,令人好生遗憾。
不过想来也是世间绝美。
“太阴,一向神秘,鲜有露面,竟没想到你也是文昌的狗……?”
太阳星君直到这时才完全紧张起来,他先前也如同值日灵官一般,只觉得这女子大抵是值夜灵官一流。
不是谁都是愣头青。
天宫的神位明面上自取,可暗地里还不是靠拳头,只有灵官令牌的,自然拳头大小也就只与灵官匹配。
若是有心往上走,天上偏门的星君那么多,如五瘟一般,选个名不见经传,没有属神不遭人记恨的,也是正常。
五瘟原是他在文昌身边安插的暗子。
他是武德的兄弟,武德痴诚于文昌,有这层血脉关系在,也不易遭到怀疑,况且天宫中人最是能屏蔽天机,文昌的神通再大,也探不了五瘟星君的虚实。
本以为这次文昌星君觉察到蓝田异动,要北天帝君委派五瘟过来探查,简直是犹如天助。
更加方便了他配合值日灵官不着痕迹地取张家血脉,一内一外,互为表里。
事后五瘟再向文昌归咎于是痴愚导致了任务失败,这是何等天衣无缝。
就算因为那恼人的道胎小子,徒生波折,亲身降临,要废一番手脚,可终究还是能成事儿。
没成想,文昌犹然不放心,埋了一条暗线保险,就算他百般算计最终成事儿,在太阴星君的手里,能不能保住东西还得另说。
“文昌……?”太阴星君刻意地拔高语气,故作疑惑相。
“这和文昌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来寻人,却没想到碰到这么好玩儿的大事!”
“让我猜猜……你费尽心思图谋一个破落家族的血脉究竟是要干什么?
他们也没有出道胎的先例,就算是道胎血,也只会在清和之后承继,要说灵器,堪堪就一柄道兵,还不值得你太阳星君大动干戈。
啊……我差点忘了,他们是从江左张家分出来的一支。
当年那位远祖还是被逐的嫡系,就算这么多年过去了,可只要趁着祭祖大典各房血脉都回到族里的空当,通通血炼,就能……”
一道炽烈的金光自太阳星君的大日法相中打出,环绕着繁密的道纹,直冲太阴星君腹心。
“哈哈哈哈,你慌了,太阳。”太阴星君虚空挪步,那道威势无匹的大日天光就打入了漆黑如墨的玄天之中,被缓缓吞噬。
“你果真慌了。”
太阴星君也不急着动手了,她轻瞥一眼刚刚斗战的余威,满不在意。
相较于杀人,她更喜爱逗弄人。
又是几道大日天光闪过,把玄天生皓月的内里都照得金黄透亮,依旧是奈何不得她。
“有意思,你哪是图谋什么蓝田张家啊,你是想放出江左张家青云天里的东西!”
在太阳星君故作镇定的威严态势下,太阴星君说出了令他心神最为绷紧的东西。
“太阴,你我本没有利益冲突,一炷香后仙唐就要来人,到时候大家都讨不了好!”
“可你偏想成事,我就偏不叫你如意。有人可是狠狠拜托我了,得让你吃个大瘪!”
太阴星君说着,终于有了动作。
玄天生皓月法相中的那轮皓月周遭,大道灵光大作,相较于太阳星君小家子气的大日天光,皓月之中凝聚的道韵却足以让任何一尊混洞老祖心惊。
“哼!那道胎小子是个矫情的,没成想你堂堂一尊洞虚大修,也如此幼稚,一群蝼蚁还妄图吞象,殊不知那些伟大存在们根本不在意尔等!”
“本座成道洞虚三百年,这黄天大日法相之下枯骨不知凡几,本座手中的神煌铃,也早想见识见识传说之中的缺月刀了。
我不出旸谷,苍生徒奈何?我不入禺谷,天下尽劫灰!
太阴星君,给我死来!!!”
黄天大日法相也随着玄天皓月的大道辉芒闪耀,只见一股焚烧天地的大日金光引动了那半边黄天,不住地侵吞着玄天的异象。
他轻摇神煌铃,随着神煌铃的奇异道韵波动,又有无量天火自铃声间虚空生成,往那轮皓月扑来。
他的道则之中带着一种诡秘的力量,仿佛能够扭曲灵元,扭曲神魂,扭曲心智。
太阴星君冷眼看着这一切,也不管不顾,只是凝练着那皓月之中的骇人气息。
她甚至不再动刀。
她的刀是纯粹的杀人技,试探了几番,懒得杀人、或者说自知杀不了人后,才勉为其难动用了法相。
“在我的神煌铃的天火下,纵你领悟了八成道则,也动弹不得。”
太阳星君眼见太阴被压制,愈发倨傲起来。
“太阴太阳,孰强孰弱,月借其光,太阳称尊!”
太阴星君终于听不得这些臭屁话,手指微微一勾引动皓月
——她动手了。
那是一道足以照亮北荒大渊的清冷之光,带着可怖的死寂道则,直击而下,只是一瞬,就打破了太阳星君引以为傲的黄天大日。
没有些虚头巴脑的道纹与异象,还只是简简单单一道凝练无比的皓月冷光,之间横击在太阳星君的身上,随之一道接一道,一道接一道。
在太阴星君数次抬手间,太阳的肉身千疮百孔,又随之血肉愈合,然而他的随身物件却也被打得状同劫灰。
那袖中乾坤一般的虚空自然也不堪重负,一道血河洋洋洒洒而下,落入蓝田城中。
这座不知经历了多少磨难的小城,继劫灰之后,又下起了血雨。
张清和直愣愣地看着鲜血落入掌心,一瞬间忘记了自身处于险境。
太阴星君莫名想起那个堪堪感应小修的张家少女残存的神魂灵性中给予她的,那强烈的意愿与期许,下手又重了半分。
“拜托我狠狠整治你的可不是清和啊……”
太阳星君则惊诧莫名。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十成道则!十成道则怎么可能被凡俗蝼蚁领悟!这怎么可能!”
“大人救我!!!”
太阴星君挽了个刀花,心情微微缓了缓,说道:“大佬们还有没有推荐票啊,想求推荐票,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