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一抱只为胭脂笑
照与李羡白的约定,文敛再次来到了城外那座废宅。
这次哑伯和胭脂都在,看到他们来,三岁女童显得很欢快,因为可以有人陪她说话了。她一直都只能跟阿爹说话,可阿爹又有病,不能说太久,所以她总是一个人,自己跟自己说话。
“胭脂,你不是一直想看看外面是什么样子吗?今天让这个姐姐带你去,好不好?”李羡白还是坐在窗户紧闭的屋里,那里光线昏暗,只看到一个穿着灰色单衣显得非常空荡的背影。
胭脂的眼睛顿时睁得大大的,掩不住兴奋问道:“阿爹,真的么?胭脂可以出去了么?”自她有记忆以来便一直呆在这个地方,最多也只是哑爷爷带她去后面的林子里玩,而且还不能玩太久。
孩童清脆的嗓音让在场之人都觉得心里有些紧,李羡白默然片刻后,温和的声音再度响起,“嗯,胭脂可以出去了,不过这回哑爷爷不能跟着你去,让这个姐姐带着你,好不好?”
胭脂的大眼睛亮晶晶的,小脸兴奋地有些红,向旁边站立的文敛看去一眼,脸上笑得很灿烂,这个姐姐,她很喜欢呢。重重一点头后,向里面那个一直没有转过身来的背影看去,“好啊,阿爹放心,胭脂只去看一下下就回来的,胭脂只是去看一下,阿爹告诉过胭脂的,长长的街是什么样子。”胭脂挥舞着小手,兴奋地比划着,阿爹说,外面有大马车,有很多很多房子,她今天可以去看了呢。
里面的人,沉默了很久没有说话,那样暗淡的光亮下,文敛居然能一眼看出那背影的颤抖。李羡白垂在身边的手紧紧握着,他要用上怎样的力气才能让自己不回头,不转过身去向那笑颜可爱的孩子看上一眼。
“阿爹,等胭脂回来后,告诉你胭脂看到了什么,胭脂就去看一下下,然后就回来陪阿爹喽。”胭脂继续欢快地说着,在她小小的心里,阿爹其实比她更可怜,连小黑屋都没出来过,连移动一下地方都没有过,胭脂深心里的阿爹,就是那很不亮堂的屋子里,一个永远坐着地、最多会点点头的背影。
可是,胭脂的小小眉头皱了起来,她站在门口这里,远远看着阿爹的背影,忽然很想很想走近,想走到阿爹的另一面看看,看看如果回过头来的阿爹,会是什么样子。这个念头,甚至强过了想出去看看的心。
文敛在胭脂身边慢慢蹲下,“胭脂,想到阿爹身边去吗?”
胭脂眼里。蓦然放出比刚才更耀眼地光。
“小姐。别胡来。你知道我现在地样子!”李羡白几乎是立时叫了起来。差一点就要控制不住地回过身来了。
文敛听而不闻。继续认真地看着胭脂。声音异常柔和地说道:“不过胭脂要闭上眼睛。姐姐抱你进去。如果不听话睁开。阿爹就不会抱哦。”
听到阿爹会抱她。胭脂立马闭上了双眼。张着双手兴奋地喊道:“胭脂听话。胭脂不睁眼。姐姐抱我到阿爹。阿爹抱。”
此时。李羡白也已明白了文敛地意思。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抱胭脂吗?自从他毒变样后。就一直没抱过胭脂了。一年还是两年?在胭脂懂事之前。他就已经只能呆在这个阴暗地方了。
文敛弯腰过去抱起胭脂她自己虽然也只有十三岁。但胭脂才三岁。又比一般三岁孩童轻。所以她抱着并不吃力。文敛抱着胭脂向那个背影走去。时间仿佛已经停止。四周一片宁静。只听到文敛慢慢走去地脚步声。
背对着外面看不到一切的李羡白,只能凭声音听出文敛离自己还有多远,推测那个孩子离自己有多近,那一声声的脚步,如巨鼓敲在心房,让他浑身轻颤不已。
文敛抱着胭脂走到李羡白身边,轻轻喊道:“先生。”
李羡白身形蓦然一顿,像是有一生那么漫长,李羡白僵硬着身体极慢极慢地转过来,看向文敛怀里,胭脂紧紧闭着眼睛,睫毛不停地颤动,小嘴也抿地紧紧的,脸上兴奋的红晕将她衬得异常可爱虽然心里很想很想,却依旧听话地没有睁开眼睛,胭脂,一直是个很自律的孩子。
李羡白那张全然看不出表情地面皮,忽然之间给人一种非常安详的感觉,他伸出手,将胭脂轻轻地抱在了怀里,动作那样轻,因为他怕自己一身的骨头硌得胭脂痛。
“胭脂,阿爹不抱你,是因为阿爹抱着会让你不舒服。”
“不是不是,阿爹的抱抱比哑爷爷好,比姐姐好。”胭脂将头埋在李羡白的怀里,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她揪着李羡白宽大的衣袖,哀求道,“阿爹以后经常抱抱胭脂好不好?”
李羡白浑身一颤,将胭脂紧紧地搂在了怀里,胭脂觉得有些痛,可是,她舍不得
爹的怀抱。李羡白那样小心而用力地抱着,缓缓低之后,一滴泪水落下,在胭脂的衣服上迅速浸染开,至于无痕。
他将胭脂慢慢地放到文敛怀里,然后再次转过身去,声音异常平静地说道:“小姐,你们走吧。”
文敛默默看他一会儿,点点头,什么也不说地走了出去,走出大门时,对着怀里依旧紧闭着双眼地胭脂轻声说道:“胭脂,可以睁开眼了。”
胭脂睁开了眼睛,入眼的便是一直以来看到的阿爹的背影,可是刚才阿爹真真正正抱过她了,她还记得阿爹身上的气味,和哑爷爷不同,和这个姐姐也不同。
胭脂冲着李羡白的背影挥着手喊道:“阿爹,胭脂很快就回,阿爹等哦。”
文敛抱着胭脂渐渐走远,那一个阴暗中的背影,过了很久很久,依然没有动一下。
胭脂自出大门后便处在一种亢奋中,文敛抱着她走了不远,胭脂指着房子后面地树林兴奋地喊道:“那里,那里,哑爷爷带胭脂去的地方,就在那里哟。”
文敛点头笑笑,柔声道:“嗯,今天带胭脂去更远的地方,那里有很多人,很多房子,还有很多吃的,胭脂想吃什么,都给你买好不好?”
胭脂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她,“是糖葫芦吗?圆圆的,甜甜地,一颗一颗的哦?”
“嗯,有糖葫芦,还有好多好多其他地,胭脂一定会喜欢的。”
胭脂眨眨眼,忽敛,语气有些小心翼翼地问:“姐姐,胭脂可不可以不吃?”
文敛停下脚步,略显不解地看向她,胭脂眨了眨眼睛,微微低着脑袋,闷闷地说道:“胭脂想拿回去,给阿爹,阿爹出不来,胭脂可以,所以,胭脂不吃,给阿爹。”
这样一段不连贯地话,文敛却是听懂了,无言地拍了拍胭脂的头,往来时地方向看去一眼,然后起步,继续向前走。
进了城后,胭脂顿时被繁华热闹的街市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文敛也终于是抱不动了,胭脂很懂事地说下来自己走,并不要夙清来抱,也没有乱跑,而是乖乖地拉着文敛的手,转动着小脑袋四处张望,一双眼睛根本忙不过来。
文敛怕她小小的身体会吃不消,让夙清雇了一辆马车来,到特别热闹或胭脂喜欢的地方便好好逛逛,其他的则在马车上看看而已。为了胭脂能看得尽兴,文敛特意交待雇的马车是敝开的,只有一个车盖。
马车里已经堆满了各色东西,凡胭脂流露出喜爱之情的,文敛都让夙清买下,而对于一个第一次见识外面多彩世界的孩子来说,几乎样样都让她欢喜得不得了,也正因此,不过行了三条街,马车里便快要堆不下了。
胭脂的亢奋情绪一直维持着,睁大了眼睛,看了这处却又怕漏了那处,小脸上都已开始冒出汗来。文敛掏出手绢为她擦汗,胭脂忽敛的手,异常兴奋地指着左前方喊道:“姐姐,姐姐,那里,糖葫芦在那里,哑爷爷给胭脂的。”
文敛看过去,那里确实有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难道胭脂从刚才,其实一直在找卖糖葫芦的?
文敛带着胭脂下了马车,问她要几串,胭脂伸出两个小手指,兴奋地道:“阿爹一串,哑爷爷一串。”
文敛微愣之后,看着她笑了,半蹲着身问道:“两串么?胭脂自己呢,胭脂不要么?”
胭脂放下手,看看文敛,又看了看身边的马车,声音小小地问:“可以么?胭脂还可以要么?”
“当然,我说过,只要胭脂喜欢,要多少都没关系。”文敛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让老板取下了三串。
回到马车后,胭脂爱不释手地举着三串糖葫芦,不再向外面看去一眼,高兴地望着文敛道:“姐姐,我们回去,阿爹等,胭脂要快快回去。”
文敛刚坐下的身形微微一顿,满街的声音在刹那消退,天地之间,一片寂寥。她慢慢对上孩童充满兴奋和期待的眼睛,静默片刻后,方对着胭脂轻声问道:“胭脂,想看阿爹长什么样吗?”
胭脂顿时小嘴微张,大眼圆睁,拼命点头。
文敛轻轻一笑,以更轻的语气说道:“所以现在胭脂不能回,等胭脂长大,就可以回去看阿爹的样子。这是胭脂阿爹说的,胭脂会听阿爹的话,是不是?”
胭脂看着文敛,眉头很苦恼地皱了起来,姐姐说什么她不太懂,可是阿爹要她听话,她从来都不会不听阿爹的话,所以,胭脂看着文敛,点了点头。
文敛望着她再笑了笑,只是那笑,有几分悲伤。
第六十九章 贝姓先生名望山
晚,留守在那所宅子外的归云来报,酉时一刻大火进,烧至戌时渐灭,他们的人一直守在外面,终至火灭,不见一人出来。也就是说
文敛无言地摆摆手,让归云退下后,垂默立良久,之后向胭脂睡着的房间走去。看到那样一张纯敛面色平静,脑海中响起李羡白那日说的话。
“胭脂叫胭脂,是因为洛洛勒旧时处有一座胭脂山,我希望有一天她能回去看看,小姐,你带她去看看,看看山上的胭脂花,是否如旧时一样红。”
那山上的花,或许年年开得灿烂,一年比一年好,可惜那看花的人,却早已不见,再也回不去了。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贝先生向以冷静自恃,可是这几天他却快要失去冷静了,只要他出了门,无论去哪个地方,都有人跟着他,并且出不了城门一步。他知道是什么人做的,可是,目前还不到彻底决裂之时,所以他也只好忍耐。
他是行动受制,匡衡却是几乎要疯了,本以为将矛头引向飘香等人,民心回到自己身上,再对那小小年纪的文敛恐吓一翻,自然就万事无忧。可是,看到眼前那样一场爆炸生后,常人都会要考虑下自己的安危吧,而文敛居然连踌躇一下都没有,立马就展开了激烈的手段,与现在的雷霆手段比起来,之前的那些真的只能算是小动作。难道她自恃身边之人足以保护她,所以行事没有顾忌?一个妩妩居然还不能让她警惕吗?那位叫赫的少年,武功虽高,他难道就没有对付的法子?如果,最后不能如他所愿,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
匡衡烦躁地在书房里走来走去,案头摆满了手下递上来的请示与报告,他承认自己看走眼,数年来以为柳家只出了个女酒鬼,却没想到飘香喝酒是真,借醉搞鬼也是真。因为一直以来的不提防,才弄得现如今处处被动挨打毫无还手之力地地步!但是匡衡蓦然脚步一顿,眼里厉光一闪而过就算她飘香如何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将他逼到如今这个地步,加上一个文敛也能!这是他盘踞定州多年,经营谋划多年所得来的自信。还有人在背后助她们,往日相安无事的同盟会今次对他穷追猛打,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
公子,当日他对此人的到来已经生出意外之心,虞老板曾提醒过自己,贝先生也让他小心万上,可是他千算万算,还是没有算到那样一个出尘出世之人,竟敛联成一气,共同对付他一人!天齐公子加文氏传人,他匡衡再有能耐,又如何会是这两人联手之敌!
越想越烦躁,脚下的步子也越来越大,外面的声音更显得异常扰耳。眉头一皱,大踏步走了几步将书房的大门推开,扬声便要喝斥:“在吵什么”
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了那个制造噪音地人。正是他唯一地、视若珍宝地儿子。只见多多蹲在一棵大树下。手上拿着一根小树枝正扒拉着什么。嘴里同时不停喊着:“加油。快走。加油。”
匡衡可以对任何人冷心无情。可是对于自己唯一地儿子却是真地爱护。微微缓和了脸色向多多走去。对于那个坐在一边凳上地人却是看也不看。莫云浮站起对匡衡欠了欠身。喊了一声:“夫君。”
匡衡略微点了点头。走到儿子身边。探一看。原来多多正在看蚂蚁搬东西。手里拿着树枝。看哪一只蚂蚁慢了就用树枝去赶。
“多多。在干什么呢?”
多多正玩得投入。突然头顶上响起父亲地声音。吓了一跳站起来。投入到匡衡地怀里。撒着娇喊道:“爹。你事情做完。要陪多多玩了吗?”
匡衡摸着他地头笑笑。此时地脸上再找不出一丝阴郁冷酷。语气也变得很温和。“爹还有事要做。多多自己一个人玩。多多今天怎么不出去玩呢?”
多多小脸一垮,用手拉着匡衡地衣袖摇来摇去,嘟着嘴道:“娘不让出去啊,娘说外面有坏人,所以多多只可以看蚂蚁。”
匡衡眼神微凝地向莫云浮扫去,莫云浮垂着头,柔顺地说道:“最近几天外面很乱,我不放心多多出去,所以就让他在家里玩着。”
匡衡看她片刻,却是没有说话,蹲下身将多多抱在怀里哄道:“多多乖,等爹把事情办完,把坏人都赶走后,爹再陪多多一起出去玩,好不好?”
“真的?”多多眼睛一亮,兴奋地伸出小手指,“我们来拉钩,说话不算数的是小狗,爹不可以骗多多哦。”
匡衡哈哈一笑,伸出手与多多拉钩,“爹自然不会骗人。”
莫云浮站在身后,微垂眼眸注视着这父子俩人,眼神复杂。
匡衡安抚多多后踏出院子去找贝先生,莫云浮看着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微笑着转向多多,柔声
多多,我们来玩捉迷藏,好不好?”
多多听后双眼亮,紧紧地盯着自己的娘,笑着喊道:“好啊,好啊,娘跟我玩捉迷藏。
娘以前经常跟他玩捉迷藏,可是现在却很少跟他玩了,所以听到娘说要跟他玩,他自然高兴的不得了。
莫云浮望着他淡笑不语,目光向院子四周扫视一圈,在打开地书房门口微微一顿,然后温柔地让多多去找地方躲起来。
贝先生正在茶馆里喝茶,他早上起床后,到外面去吃了两根油条一碗粥,然后去各处的铺子巡视了一翻,中午回到家里吃了午饭,再小小午憩了一下,醒来后洗了把脸,慢慢踱到了自己经常去地茶馆。像往常一样,点了一壶自己最爱喝的云山雾片,便安坐于椅,一口一口慢慢地品茶。
半个时辰又两刻钟后,贝先生将一壶茶喝完,放下了银两,又慢慢地踱出了茶馆,他并不急着回家,也没有要到匡府去地意思,而是沿着街道一直一直地走,路途中经过匡家的铺子时,也只随便地看了一眼,并没有进去。这样随意走着,行人渐稀少,贝先生低着头,沿着围墙根慢慢地走,围墙里伸出不少大树地枝桠,风起时,送出模糊的秋千的影子。
又走过了几户人家,再往前的话就要出城了,贝先生却没有停下来地意思,暗中监视着他的人员微微皱眉,打算他再走出几步就现身拦阻。谁知这样的念头还没转完,眼前忽然失去了那一个人的身影,然后脑袋开始有些昏昏沉沉,难道是连日地监视让精神开始不济了?这样的昏沉似乎没持续多久,等到双眼重新变得清明起来时,急急向前看去,却现那个人不知何时已经回转身来,正向来时之路走回去了。
使劲地甩甩头难道是精神恍惚之下的幻觉,那人其实一直没离开过自己的视线?
正要再跟上前去,忽然耳边响起一个声音,让他不用再监视了,任务结束。没有疑问,没有停留,二话不说,迅速掩住身形遁走。
贝先生双手自然地垂在身侧,偶尔向四周的景致看去一眼,显得很悠然自足。忽然间,脚步微顿,停了下来,慢慢地将视线放在前面突然出现地那一个人身上,然后错开,紧紧盯住了旁边的另一人。
文敛悠然转身,脸上挂着淡淡地笑意,“贝先生,几日不见可还好?”
贝先生双眼微凝,他可不会认为文敛此时的笑是为了向他表示善意。双手微微蜷曲起来,脸上一片冷定,“文小姐在此等候贝某,不知有何要事?”
文敛目光遥遥看向他身后某处,淡然笑道:“贝先生,贝望山,单是先生这一个名字,文敛就头疼了好久,总算还是知道了。”
贝望山目光愈沉,“区区贱名,不足挂齿,何劳小姐费心费力。”
“先生此言差矣,先生在匡举严身边十数年,又能躲过爷爷的眼睛,最后得到匡衡的赏识成其手下第一心腹,若非匡衡心急出手,先生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快地露出破绽,以至暴露身份,还让文敛查出。”文敛慢慢向贝望山看去,眼底一片平静,“天命流的人,果然不简单呢,只贝先生一个就搅动定州乱象渐呈,若整个天命流地人动起来,不知这天下,还能有几分现在的平静。”
“贝某不知小姐所言,贝某只是匡家一个普通地管事,最多是为主上献献策而已,小姐所说引起定州动乱,实与贝某无关。”贝望山微微低着头,语气平静而谦卑。
文敛似乎没听到他说什么,依旧定定望着他,语气不为所动的平静,“有人认为,敌国财富为国家社稷之危害,却不知致乱之源另有所在。我文家几百年来只求自保安稳,却总总事与愿违,我无伤虎之心,虎却有害我之意,事到如今,想求一安字何其难为。如何在即将到来的暴风雨中保得我文氏一族安然无恙,还请先生教我。”
听完文敛一番话,贝望山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文敛微一叹气,缓缓摇头道:“天下如何与我无关,先生之天命一派要如何在这乱世中取利,也非我文敛所关心在意。我今日来只想问一句: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天命流的问道,一定要与我文家为敌吗?”
文敛说那最后一句话时,双眼定定看着贝望山,口气并不怎么强硬,贝望山却是忍不住地心里一突。
看贝望山依旧沉默语,文敛的耐性渐渐消失,语气终于冷了下去,“‘乱神术’百年不出,天命流逆道尊之意研习。怎么,贝先生不会修习地,连自己的神智也乱去了吧?”
贝望山浑身微震,看着文敛地目光再添几分警惕慎重,终于缓缓开口道:“不愧是与道尊并存一世的文家。文氏传人,地确非常人可比。”
第七十章 杯中之酒饮且尽
望山说那句话时,文敛只安静地看着他,等他继续
贝望山负手而立,向远方的天空看去一眼,沉声说道:“千百年来,怀璧之罪常令人百口莫辩,身死名灭。文小姐既知此理,想来也有化解之法,只是我道自有追求所在,恐怕难如小姐之愿。”
“哼,好一个道自有追求。”文敛冷哼一声,冷冷地看着贝望山说道:“问道同起道尊一代,现而今却分化天命天道,其余不肯归附大有人在。天命流自命为上天使,代天传命,实际上却只不过是以天命为借口,想要作乱天下,从中取利罢了。贝先生又何必说得正义凛然,徒惹人耻笑。”
“我辈中人所求,难与外人道。”贝望山平静说道。
文敛眼神愈冷,“我最后问先生一次,你我一定要为敌吗?”
贝望山眼皮微微一颤,他听到文敛说的是“你”而不是问道也不是天命流。曲着的手慢慢舒展开,低声说道:“贝某的使命其实已经完成了,至于小姐刚才提及的那件事,相信不久之后会有人跟小姐好好商量。”
文敛眼中蓦然厉光一闪,贝望山将头更垂下了些。
“我今日来,是做一次努力,而这种尝试,我想也不会有下一次。我给先生三天考虑时间,三天后,将是我最终的忍耐底线。还有,我想最后送先生一句话。”文敛认真地看着他,贝望山也抬起了头,凝神向她看去。
“我想请先生记得:难为知己,难为敌。”
淡淡地说出最后一句话,赫施展轻功,眨眼间和文敛消失在贝望山面前。
贝望山瞳孔微缩。以他地修为和眼力。有人在他地眼皮子底下消失。而他居然一点也看不出那两人消失地方向。
有那样强地助力在。难怪文敛此人有恃无恐。行事几乎无所顾忌。若非她身边有一个人地性命掌握在他手中。还不知今日会展成何种局面。
三天?若他所料不差。那种蛊虫地苏醒时间最多也就是延至一月之期。三天后就还只剩最后一天。文敛给自己留了一天是要做什么呢?
脸色更加严肃起来。回想着文敛最后一句话。或许。他应该问问上面人地意见。
“难为知己。难为敌么?文解明。你这孙女到底会做出些什么呢?”贝望山低低自语一声。慢慢向前走去。
当天晚上。贝望山坐在自己地小庭院里。石桌之上摆着酒。他却没有在喝;天际月华皎洁。他也没有心思赏月。只是安然坐着。隐于树地阴影下。树影在他脸上来回摆动。将脸上地神情衬得越阴郁难明。
傍晚时分,他被匡衡叫了去,好一通斥责,最后下狠话道:“不过是个黄口小儿,你当初既然能联上天命流,害她身边一个人,那么现在将第二个除去,应该也不会太困难吧。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三天后我要另外那个跟在她身边的人消失没有了高手保护,看她还怎么跟我斗!”
匡衡是他名义上的主,贝望山将脸隐在树影里,嘴角扯开一抹嘲讽的笑。匡衡此人论机智与手段,确是上上之选,并且他还有野心。当初挑中他为将来作筹谋,也是考虑了各方面地因素,他潜伏十数年,几乎已完全取得匡衡的信任。剩下地那一点不信任,也是他所需要的一个对他人完全信任的人,极容易受制于人,这样的人,没有资格做他们天命流的合作。
按他原本的打算,利用匡衡除去文解明后,接着就是接手文家所有地产业那一比庞大的财富,对他们来说也是不可或缺,当家人地手里。他们能将王戒也拿到手,那就再好不过了。可惜,他低估了文敛,又出现上善珑这样一个变数,致使计划连连受挫,以至匡衡冷静全失,说出那样一番歇斯底里的话来。
现在让匡衡夺取文家整个产业地计划,似乎已经完全失效了,而王戒到底是否在文敛手上,他却到现在还不能下论断。文敛今日与他说的那些话,让他似乎看到了另外一条可行地路。刚好他给那人留了讯息,就借此机会好好问
也可陈述一下他的意见。
贝望山慢慢将桌上的两个杯子倒满酒,然后垂手坐着不语。庭院里,不知何时已经站立着另外一个人,此人全身笼罩在斗篷下,连身形也不大看得出来。
这人背对着匡衡站着,虽然是站在月光下,身影看起来似乎比贝望山更模糊不清。
“你太急躁了,匡衡失措连你也受影响,如今目标没有达成,我们的身份却已暴露。”那人开口,声音很是古怪,似乎说得很清晰,但人听来却有些无法捉摸那些音,好像一个一个字出了那人之口,会蹦达在空气中自行组合一样。
贝望山垂着头,脸上神情异常恭敬,知道这是使用密术说话下的效果,越是身份高的人,使用起来就越得心应手,而他到现在,却只是勉强能听懂而已。听说能使用这种密术说话的人,天命流所有加起来的人不超过九个,包括那位神秘至极,他至今无缘得见的流主。想到这里,对这位出现在眼前的斗篷人更加恭敬,头垂得更低了一些,尤其他听出那话中含有指责之意。
“既然已被查知身份,就先行退出吧。上善珑暂时不要去招惹,还未到直接对上的时候。”
“是。”贝望山恭声应道,在这个人面前,他丝毫兴不起违逆之意。
“那个孩子今天说的话,可以考虑一下。”
贝望山微微一震,然后平静地答了一声“是。”他不会蠢到问对方是如何知道的。
“另外,确保不要留下任何痕迹。你之前拿暗月教来用的事,做得并不好,幽灭明可不是个大方的人,下次要谨慎些。”说起那个旁人畏之如鬼神的名字时,语气没有半点变化,就好像在说某家小狗不听话一样。
然而听到那个名字的贝望山很明显地神色变了变,也只有眼前这人才会直呼其名吧,在南般百里瘴林中,甚至在南般夷民与不少癸丘人口中,都是叫那人教神。而数百年来与他们相抗的问道们,一般也只会称“那个人”。忽然想到自己本也是与暗月教相抗的人,现在却借用了他们的力量,果然如今天那人所说,难为知己难为敌啊。
贝望山恭恭敬敬地应声,那人似乎已经说完要说的,看了一直低垂着头的贝望山,问了一句:“你有什么想说的?”
贝望山微微一怔,忽然现本来有许多要说的话,此时却全无说出口的必要了,眼前之人三言两语将他的虑解去,不仅点评了他此次的所有行动,还给出了今后的大致方向。是,他从来不会接到什么让他具体照做的指令,只有一个大略的指向与进度要求,这些人,从来是站在一个更高更广的地方,给予他指点,却从不会有具体指示。想了想,最后说出了一个请求。
“对于匡衡,我想请您允许,若他所知未触及内部核心,我们可以不用管他。”
“这个由你自己把握。”那人淡淡地答了句,顿了顿,然后说道,“十数年相处,让你还是无法完全割舍了,是吗?”
贝望山脸色一变,诚惶诚恐地道:“是我多事,您就当我没说过。”
那人摆了摆手,淡然道:“我说过,要做到哪种程度,由你自己把握。道并非无情,当年的道尊更是一个心怀天下的人,这一点,你要记住。”
“是。”贝望山点头,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那人静默片刻后,语气略为随和地说道:“嗯,酒还不错。”
这一句话后,院子里便失去了那人的身影。贝望山垂头静坐良久,直到身上的那股令人心悸的压力彻底消失,才慢慢地抬起头,往方才那人站立的地方看去,然后将目光放在桌子的酒杯上虽然有一杯依旧是满的,另外一杯却几乎见了底。
嘴角溢出一抹笑,上次那人来时,可是只饮了半杯酒,这次一杯将尽,说明对自己这次的表现要满意些了吧?
淡笑着举起另一杯酒,一饮而尽,举头望着那轮明月,笑了笑,就这样对月而饮起来。
第七十一章 不作师傅作老大
敛听说定州来了一个很出名的杂技班子,待胭脂午睡着她去看虽敛的行止却无一丝慌乱,都与平常同。
妩娘只剩下最后的四天期限,小姐直接去找了那个贝望山贝先生,给了他一个三天的期限回客栈后像往常一样陪妩姑娘坐了一会儿,然后就与那个小胭脂说话,现在还带胭脂出来逛街看杂技夙清一直很纳闷,而她悄悄观察着文敛,想从那张平静的脸上看出一些端倪,最后却是徒劳。小姐一直很平静,或是她眼中的小姐很平静,因为以她的眼力,真的看不出那张不时带笑的脸有一丝勉强。
文敛牵着胭脂的手慢慢往前走很奇怪,小小的胭脂除了文敛外,不要任何人抱,文敛抱累了时,宁愿牵着她的手走路胭脂小脸兴奋地红,对刚才看到的杂耍念念不忘,仰着小脑袋对文敛一直一直地喊着:“姐姐,明天还要哦,胭脂还来看哦。”
文敛低下头对她一笑,“好,他们若没有走,我们便来看。”
“不走不走,”胭脂有些急地喊道,放开文敛的手,伸出三个小指头,脸上带着急切的表情,“狮子姐姐说,在这里三天,今天没有了,还有两天。”勾下一根小手指,举着两根手指,小脸认真地看向文敛说道,“阿爹教胭脂算术哦,三个没有了一个,还有两个,三天没有一天,还有两天啊,狮子姐姐他们,还会在这里两天的。阿爹教的,胭脂没有忘记!”
最后一句话说得很急,似乎得不到文敛点头就要哭了的样子。文敛蹲身,拉过胭脂对她温言笑道:“嗯,胭脂很乖,记得很清楚,骑狮子地姐姐,还会在这里两天。所以,明天,后天,姐姐都带胭脂来看,好不好?”
胭脂转嗔为喜,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容,“好哦,好哦,今天胭脂看到狮子,阿爹说,狮子是大王,好多好多动物都要听狮子的话,是不是呀,姐姐?”
文敛淡淡一笑,“嗯,是的。”
胭脂却又皱起眉头,咬着小手指,一脸困惑地问道:“可是胭脂看到,狮子很听话,那个姐姐还骑在它身上,用长长的鞭子打,狮子都没有生气。为什么呀,阿爹说狮子好厉害的,怎么会被打?阿爹是不会骗胭脂的呀。”
“那是因为阿爹看到狮子,跟胭脂看到地不一样,胭脂阿爹看到的,是非常非常厉害的狮子。
”文敛笑容不改。温和地对她说道。
胭脂眼睛一亮。立时欢喜起来。“胭脂也要看阿爹看地狮子。姐姐。等到胭脂看到阿爹后。要阿爹带姐姐和胭脂一起去看狮子。很厉害地那种哦。”
文敛淡然一笑。没有说话。摸摸胭脂地头。牵起地手。继续往前走。
在后面跟着地夙清。忽然间。觉得眼睛有些酸涩。那个满心欢喜地孩子。一直念念不忘着自己地阿爹。每日里至少要提五六次。每一次说起都是异样欢快满足地样子。每一次都说要快快长大。然后去见阿爹。可是。她却知道。那个她只见过两次地人。那个小姐唤作先生地人。已经在那场大火中。永远地不可见了。连那个胭脂喊爷爷地老人。也永远不会再出现了。然而这个孩子却一直在期盼着。每次在笑得最开心时。便会提起那个最最期盼。却也是再也不可见地人。她每每听到。总觉心酸难耐。却是哭也哭不出来。她已如此。那亲口给了胭脂一个虚假期盼地小姐。每一次听到时。又会是什么样地感受?
她努力地想分辨文敛脸上地情绪。却像曾做过地任何一次一样。在那完美地平静面容下。依然什么也看不出来。
赫跟在文敛身边。依旧沉默地不一语。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前面的文敛不知跟胭脂说了什么,胭脂放开她的手,张开双臂作出飞翔的样子往前跑,一边跑,一边快乐地咯咯笑着。
“飞哦,胭脂飞喽。”
或许这样也好,虽然小姐本身也才是个十三岁地孩子,平日里却沉静冷定地让任何一个成人自愧弗如,现在身边多了一个才三岁的孩子,每每看着那孩子快活天真地笑容,小姐也会笑得轻松随意起来,这时的小姐,才更像是一个孩子,而不是担负着那样沉重使命地文氏继承人。
此时街上的人已少,倒不用担心胭脂会撞着什么人,不过看那小小身体跑得飞快,文敛略提高了音量喊道:“胭脂,不要跑那么快,会跌到地。”
胭脂稍微停下,回头冲文敛笑着,“胭脂常常和哑爷爷跑,没有跌倒哦。”说完便又转过身去,继续张开双手,嘴里欢快地喊着“飞啊飞”,然而还没等她完全跑起来,便撞上了一个突然出现的人,“咚”的一下坐倒在地上,撞红了鼻子,摔疼了屁股。
可是她却没有哭,而是仰起头,睁大了眼睛,满是好奇不解地望着,不明白这个穿白衣服的哥哥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她本来不会撞到人的,不撞到人,也不会像姐姐刚说的一样跌倒了。想到这里,胭脂觉得自己应该生气,于是鼓起了腮帮子,气呼呼地瞪着那个像傻瓜一样直直盯着前方的某人。
文敛眉头微皱,走过来将胭脂抱起,为她拍去身上的灰尘,问道:“痛吗?”
胭脂本来痛得小眉头皱成一团了,被文敛抱起听到她的问后,对着文敛扬起一朵大大的笑容,摇摇头道:“姐姐抱抱,不痛。”
文敛不放心地检查了下胭脂的手和脚,确定她没有哪里受伤才放心,只是不再让她自己跑,抱起她便准备继续走路,对那个突然出现在大街上,甚至害得胭脂跌倒的人,却是看也没看一眼。
倒是夙清在经过那个两眼直,像白痴一样愣愣看着前方的少年时,略带不满与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只是也没多放在心上,追随着文敛而去。
文敛抱着胭脂走了十几步,然后,一个惊天动地,整条街都能听到,如羊癫疯作一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师傅哇,我可找到你了啊。”敛身后,当敛时,被赫与夙
挡下,双双警惕地盯住他。
抱着胭脂的文敛微微一寒,这声音她怎么听着觉得有些耳熟。她转过身来,然后微微退开一步,皱眉注视着那一脸激动莫名盯着她看的白衣少年。
少年神情激动,兴奋莫名,拿一双闪闪亮的眼紧盯着文敛,这个声音啊,就是这个声音啊,在他梦里出现了千百回,就算他耳朵聋了也能听得出来的声音啊,终于给他找到啦。少年满怀兴奋与热情地紧紧盯着文敛看,忽然感觉到了一带着熟悉感的冰冷目光投注在他身上,于是分出一丝丝的眼角余光向那个方向看去一眼,然后就看到了一个表情冰冷到可以将他地兴奋热情冻结一半的人为什么是一半?因为他此时的兴奋与热情纵是倾冰山之雪澎河之水也是不能浇灭地呀。
200911202:
文敛皱着眉,再微微退开一步,她怕这疯癫少年吓到胭脂。定睛看这少年时,隐约记得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袭宽大的白衫,长剑胡乱地绑在背上,头随意扎着,有一偻黑丝不受束缚,在少年额际随风飘。看起来十八岁的样子,偏偏一脸兴奋到痴呆到的表情让人难以信服。
知道文敛在打量他,所以摆出了平生最最潇洒有看头的姿势,一甩额前那缕丝,负手在后,眼睛注视前方,作一副思考人生,不经意红尘的深沉模样可惜那一双眼睛总时不时向文敛瞄去,所以无论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是耍猴戏般好笑。夙清已忍不住笑意爬上眼角,胭脂眨了眨眼看他,觉得这和她刚才看到的杂技一样好看呢。
文敛只是微微皱眉,轻轻说了一句:“我不认识你。”然后便准备转身离开。
少年神情大变,焦急中带着无限委曲,伸出手要拖住文敛奈何赫与夙清一左一右挡着,他只好扯开嗓子,声泪俱下地喊道:“师傅,我是沈放啊,您老人家不记得我了吗?我说过一定会回来找您地,可是我迷了路,找不到您老人家当时现身的地方。
现在好不容易在这里遇到您,这就是缘分呐,上天注定我要做您的徒弟啊。”说着双膝一软,向地下跪去,喊得情真真,意切切,“师傅,您收了我吧。”
文敛眉头抖动,那一声“老人家”终于让她想起了在哪里见过这人:差不多三个月前,临江城外的林子里。当时这叫沈放的正被融门的人追拿,文敛耐不住他的聒噪,让赫将所有的人丢出了林外,还将他引去了很远地地方。
她这里在回忆,旁人听着却觉一阵阵诡异。那沈放嗓门不小,此时附近零零散散的行人都驻足向他们这里看来,脸上一片怪异惊讶的表情。
因为文敛看起来顶多十三岁的样子,为何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对着她一口一个“老人家”地喊呢。就算那个女孩看起来比同龄人沉静了些,有智慧了些,也不到称“老”的地步吧?
沈放看文敛神情松动,再接再厉,“师傅,我们初次见面您就送了徒儿一个难忘地见面礼高空飞行的体验,又为了考较徒儿地轻功与徒儿奔行数百里那是为了远远摆脱他以免受骚扰,还用心良苦地将徒儿带到深山老林是赫随便引去的地方,越找不到出路地那种越好,磨练徒儿的意志,锻炼徒儿的胆量,更是提升了弱小的徒儿我的能力,让我在与野兽为伍中学会野外生存的技巧,从此不怕独自一人荒山求生。师傅您老人家高瞻远瞩神机妙算智计过人料事如神……”
看沈放大有如江河溃堤滔滔不绝不势,文敛再好的定力此时也忍不住要暴了,冷冷地两个字,“闭嘴!”
沈放倒还真是收放自如,立马乖乖地闭上了嘴巴,只是一双眼睛还是闪闪亮地望着文敛。
“我不是你师傅。”文敛看着他冷冷地说,沈放张了张嘴想反驳,文敛再冷冷地加了一句,“还有,我今年十三岁,没你喊的那么老。”
沈放一时瞪大眼睛,嘴巴更是张的老大。怎么会?武功到了那样出神入化步的人,怎么可能只有十三岁?
唉,只能说,那先入为主的观念真是能害死人。
“可是……可是……”沈放结结巴巴地指着文敛,说是不可置信也好,大受打击也好,总之他现在不能正常思考。
“当日把你丢出去的人是赫,所以,不要再喊我师傅。”文敛再淡淡扫他一眼,不再打算理会他了。
心里返老还童的绝世高人突然变成一个只有十三岁的真正小孩,饶是沈放那样粗的神经一时也有点接受不过来。愣愣地站在原地,伸出去的手也忘了收回,看着文敛抱着胭脂一步步走远,嘴唇开开合合,就是吐不出一个字来。
赫在文敛转身后便跟着走了,根本连一丝注意也没有给沈放,无论他是否记得这人就是他当日引离数百里的那一个,只要此时是与文敛无关的,他绝不会浪费一丝精力在上面,哪怕仅仅是一个眼神。
还是夙清在临走时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中,嗯,饱含同情。
倒是胭脂被文敛抱在怀里,小脑袋伸出文敛的肩膀看着后方呆立着的沈放,脸蛋上满是好奇的意味。是个很有趣的大哥哥呀,她第一次看到人能一下说那么多话,而且说得好快好快。以前无论是跟阿爹一起,还是现在跟着文敛,都不是多话的人,甚至话说得还很少,这也让三岁的她深受影响,长成了一个乖乖的安静的小孩子。
文敛抱着胭脂轻声说道:“胭脂,我们回去了。”
胭脂收回视线,回以她一个大大的笑容,用力点了点头,“嗯。”她今天玩得很高兴啊,在外面真的和她原来住的地方不一样呢。
文敛回以她一笑,往客栈方向走。至于刚才的事,她一经放下,心里便不会再想半分。
然而,在下一刻,毫无预警地,一个比之前更大、更响、更震人耳膜的喊声自后方传来,
“老大,等等我啊。”
文敛身子一僵,停下了脚步。
第七十二章 胭脂欢喜沈放留
一副完全想通了什么的样子,挥舞着双手,咧开敛追来。『小说齐全更新超快』一边跑口中一边喊道:“老大,等等我啊,你不能再一次丢下我了啊。”
文敛深吸一口气,然后平静地对目瞪口呆着的夙清说道:“夙清,我们回客栈。”
迈步向前,对响在身后耳侧的声音听若未闻。赫眉头微皱,敛没说什么他便也不多做什么,夙清则是一直微张着嘴,无限讶异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一个看起来似疯实傻的少年跟在小姐身后,满脸喜悦向往之色,从大街上一直跟着到了客栈,而他一路上一张嘴就没有停下来过。夸完了文敛再夸赫,然后说什么老大有先见之明,知道他没有在荒林里呆过所以特意让他去见识了一回,还让他学会很多东西,武功也是大进,所以他甘愿做小弟追随老大希望老大能再磨炼于他。
从他喋喋不休对往事的回忆中和自我总结中,文敛与夙清都了解到了,那将近三个月的时间里,这名看起来有些疯疯癫癫的少年,究竟是怎样渡过的。文敛听后不过是终于知道赫将他引去了一个什么地方而已,夙清则在少年继续的喋喋不休中,用一种非常怪异的眼神看着他她总算明白了,原来这叫沈放的少年公子,不仅精神不正常,还有被虐待的嗜好,小姐怎会遇到这样一个人。
在沈放可以不喘气地,走一百步而说话无有一下停顿的聒噪中,从东七街一直说到西三街的望月明客栈,文敛那是连眉毛都没抖动一下,一路平静安稳地走到了客栈,夙清瞧着,真是佩服到极点。因为在那样简直可以令人抓狂的废话连篇中,时而夹带着一些让人喷饭的自我陶醉的言辞,连赫那样冷情地人都会有忍不住的蹙眉,而正被那些话直指着的小姐,不但能面不改色,还能不时叮嘱胭脂几句,不要因听得太入神而没有抓好滑下怀去。
文敛跨进客栈,掌柜的看到了笑容可掬地跟她打招呼,“客倌,您回来了。”文敛点点头,没有像往常一样上楼,先在一旁地桌子边坐下,将胭脂也放在了凳子上坐着,然后对过来招呼的伙计说道:“上一壶茶,再拿几碟点心来。”
“好嘞,马上就来。”伙计应了一声飞快地去了,文敛在这里一住将近一个月,这客栈上下没有人当她是个普通的小姑娘,不光说她身边随时跟着两个看起来很厉害的护卫,单是文敛本身表现出来的气度也不会有人小瞧于她,况且那来往之人,个个看起来又都不简单。
文敛让赫与夙清也坐下后,对着胭脂轻声说道:“胭脂逛这么久饿了吧?先吃一点东西,过一会儿我们再吃晚饭。”
胭脂乖巧地点点头,眼睛骨碌碌地瞄向站在文敛身后的沈放。
沈放见文敛没叫他坐下,无限委曲地站在文敛身后,眨巴着一双纯洁无辜的眼睛看着她文敛即使不回头,也能感觉到自己脖子上冒出无数个小疙瘩。
最后微微转看了沈放一眼。用手指了指另外一边地坐位。沈放双眼一亮。满心欢喜地坐了下来。
文敛淡淡扫他一眼。终于开口跟他说话。淡然问道:“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放笑容一滞。哀怨地看向她。“老大。你怎么可以这样无视纯洁地我呢?我不是一直一直在跟你说吗。我要认你做我老大。
文敛无限淡然地向他看去一眼。沈放瑟缩了下。敛一指轻轻敲在桌上。平静地说道:“我跟你说过。那日动手地不是我。甚至。我根本一点功夫也不会。所以。我也根本不会教你什么。”
沈放猛点头。如果说他之前因为盲目地崇拜而有所误会地话。那与文敛同行了那么多条街后。再怎么陷在那个虚幻里也醒了。况且他此时已经能肯定。武功出神入化地那个人确实存在。就是坐在文敛身边地赫。“知道知道。可是我要认老大为老大并不是因为老大地武功算老大啊。”
他这几个老大下来,夙清听得晕头转向,而文敛居然是听懂了,不说话,只拿一双能直视人心地眼睛看着他。
沈放一边说一边猛点头,以加强自己所说的可信度,“不错,当日那个将我们一干人等丢上天,又领着我满山跑的人武功确实高到不可思议。可是,小时候老头就教我,真正厉害的人,是不动一根手指头就有人为他将事情办好。老大你就是这样的人啊。看看你身边的人,光瞧一眼就知道是高手,尤其那位表情严肃高大威猛地老兄,往他身边一坐,这大热天的,都不用喝冰水来降温呐。再看看你旁边坐着的小姑娘,一看就是聪明可爱长大后祸国殃民啊不是,是倾国倾城的绝代美人啊。
“老头虽然很嗦,可是讲的话还是很有用地。什么役人而不役于人啊,什么用人之力不若用人之智啊等等等
说我整日游手好闲不思进取,空学一身武艺脑袋却不是骂我笨嘛!所以我才一气之下离家出走,要到江湖上吃喝玩乐一番哦不对是好好历练长长见识,回去后让老头刮目相看。
说着神情一变,变成一副可怜兮兮地样子恳求道:“所以老大,你就行行好,收了我吧。让我在你睿智英明的带领下,沐浴你无限地智慧之光,令我这蠢笨愚钝之人,将那不通的一窍给通了,脱胎换骨,洗心革面,回去也好让家里那个老头乖乖闭嘴无话可说啊。”
夙清听完后还是忍不住有些目瞪口呆,这到底是什么样地人家才会养出来的人啊。她小心翼翼瞧了眼文敛地表情,表面上是看不出来什么,小姐那敲在桌上的手却是半天没有再动一下。她觉得此时此刻她应该说点什么,要不然,就算小姐还能再忍下去,但小姐身边的那位,刚才被说成可以夏天拿来做冰镇之用地人,似乎快要忍不住出手,将眼前的少年再丢飞一次了。
夙清咳了咳,一脸正经地向沈放问道:“那个,沈公子,你刚才一直提到的老头不知是谁?”
“呃,老头啊。”沈放搔搔头,露出少年特有的憨厚表情来,“老头是我家老爹地老爹。”
夙清微微一愣,那不是爷爷吗?用得着如此别扭地解释?
经过这么一会儿的缓冲,文敛似乎不怎么在意了,而这个时候点心和茶水也送了上来。文敛暂时不管沈放,为胭脂倒了杯茶,挑了几块糕点放到她面前。胭脂也终于收回一直看着沈放的视线,她听不懂沈放说的话,却觉得这个大哥哥非常好玩,尤其沈放说话时七情上脸的样子,这让她觉得异常新鲜有趣。
沈放说话太多,此时口干舌燥,望着胭脂那一杯茶不由咽了咽口水虽然胭脂收回了视线,其实还是一直在关注着他的,尤其沈放那一声吞咽很清晰,胭脂知道那是一个人肚子饿了时会出的声音,停下吃东西的动作,大眼睛关心地向他看来,对沈放说出了自见面后的第一句话,
“大哥哥,你也饿了吗?呐,这个给你吃。”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地糕点递了过去。沈放哪敢接,小心地向文敛瞄去一眼,垂下了头,而且让一个三岁小姑娘送他东西吃,他觉得很丢脸,所以头垂得更低了一些。
胭脂满是不解地看着他的头顶,不明白大哥哥做错了什么在她的认知里,只有当她作错事时,阿爹对她叹气她才会低下头去。
文敛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胭脂,再向那个垂着头不敢抬起的人看去一眼,然后温和地问胭脂,“胭脂喜欢这个哥哥在身边?”
“是啊。”胭脂重重地一点头,欢喜地说,“这个大哥哥好好玩,比狮子姐姐还好玩哦。”
文敛点点头,再对着愕然抬头的沈放淡淡说道:“胭脂既然喜欢你,你如果真的想留下,那就留下吧。”说完后抱起了胭脂向楼上走去了,也不管身后沈放如何愕然,嘴巴张得如何大。
沈放愕然之后更觉哭笑不得,他居然因为一个三岁小女娃地“赏识”而如愿以偿地留在了老大身边。
夙清跟在文敛身后,微皱着眉问道:“小姐,真的让那个人留在身边?如今我们是多事之秋,那个叫沈放的我们并不知其身份。”
文敛脚步不停,口里淡然说道:“沈放或许不是他的真名,或许他接近我也是有所图谋,不过,倒不是与今次的事有关。”
夙清更不解,“小姐既然知道他别有用心,为何还留他在身边?此人装疯卖傻,言行古怪,我一时也想不起来江湖上有哪一号人物与之相似。”
文敛望着胭脂笑了笑,“别有居心的,那居心并不一定就是坏。我看沈放那人虽然放浪形骸,言辞荒诞,但眼神清明,你看他年纪虽轻,倒也不真是一个莽撞之人。何况胭脂是真地喜欢他,让他留下,能让胭脂高兴一点,其他的,我可以不计较。”
“是。”夙清恭恭敬敬答应了一声后,才觉有些奇怪。文敛方才那番话,明明就是一个长辈在点评晚辈的口吻,可口口声声说人家年纪轻的,自己还比那人小了整整五岁呢。可是这些她回味过来才觉奇怪,说的时候却一点也没觉察到不对。
文敛不知她此时心中所想,向赫问道:“赫,他武功怎样?”
赫想了想,然后看了看夙清,说道:“比她强一点。”
文敛点了点头,“这样地年纪便有如此修为,应该是出自名门,有名师指点的可能性要大点。夙清,你往这个方向查一查,看有没有与沈放性情相近地人。”
“是,小姐。”
文敛交待完后,推开了面前的房门,房里,妩妩沉睡如故。
第七十三章 夏夜笛音声悠扬
月当空,夜风温柔,静谧的夜空中,此时有一管悠扬起,飘荡在微凉的月色下。『』笛音清丽婉转,令听闻的人可以感觉到,舌尖有一丝微凉的甜意,如在江右水乡的细雨微风中,划着乌篷船在河面留下道道水痕。
赵子义在房里静静听着这时的笛音,刚毅的脸上柔软了全部的线条。
王爷又在吹笛了,每年这个时候,王爷无论身处哪里,总是会在月下的某处吹奏笛音,有时月光明亮,有时星月全隐,可是既使是下着雨王爷也会在这一夜吹笛,而吹的永远是同一支曲子。他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似乎很早之前,王爷去了那个有江右水乡之称的地方,那里有许多澎河与宓江的支流纵横交错,似乎是在那里学会了这一支曲子,然后每一年的这个夏夜,便会吹起这曲子,有时候,甚至整夜整夜地吹。
这个时候的王爷,多了些人所有的淡淡哀伤,可是这种哀伤没有人能看见,只可以从那悠悠的笛音中找寻。他不知道王爷此时的心情究竟如何,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摸清楚这个主子的心思。而对于这夏夜笛声他唯一所知道的,就是十八年前的越妃过逝,似乎就是在某个夏日的晚上,而越妃娘娘,正是王爷的亲生母亲。在同一年仙去的,还有先皇,道治帝。
虽说王爷在宫里倍受帝王宠爱,可实际说起来是个很可怜的人,先皇与越妃驾崩时,王爷还不到一岁。襁褓之中父母违,纵是帝王之家,这也是件很不幸的事吧。那是很久远的事,生在他入宫之前,所以他知道的并不清楚。听宫里的老人们说,似乎是先皇驾崩后,越妃因对先皇情深难逾,所以追随而去,连一岁不到的小皇子也丢下了。年深日久,那些事早已掩在皇宫里堆满灰尘的卷宗下,想查也无从查起。更何况,皇宫里地事,最是晦涩难明,牵扯到帝王家事,没有哪个人说命长了想要到处探寻。
他自然不是想将十几年地旧事给挖出来,实际上他没这个兴趣,也没这个能耐,更别说他跟在王爷身边后,时常会忘记王爷和那个皇宫的牵扯。因为在外面,王爷只是他赵子义用生命保护的主子,无关身份。
犹记得王爷初次去大丰时,那里除了统帅外没有人知道王爷皇子的身份,在大丰地将士看来,那只是一个将战争当儿戏,跑到边来玩不知天高地厚,外加漂亮的不得了的十一岁无知小儿。
因为统帅地恭敬态度,让另外的人猜测是京都哪个高官的公子没有人会往皇子王爷的身上去想,毕竟对他们来说,那是太过高高在上地存在。
其实当王爷提出要到大丰去时他也觉儿戏,更没想到皇上会同意。到了大丰后,王爷又不肯乖乖呆在营帐里,坚持与将领们一块儿去守城巡视,将统帅吓了个半死,死活不同意。开玩笑,堂堂青越国最年轻的王爷,跑到他的营地来已经让他心脏快要负荷不了了,还要往战场上去跑,万一王爷哪怕是掉了一根头,皇上要怪罪下来,他全家老小的命都要不保。
王爷也没有为难于他,当时只有十一岁的王爷,似乎就已经拥有了一种能安定人心的力量。将听到他要巡视后吓得不轻地统帅安抚好后,王爷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他以为王爷就会这样静静呆着,直到觉得够了起程回京。可是片刻后,营帐周围地防守稍微松懈了点后,王爷挽着弓令他跟在身后走了出去。
然后他永远也忘不了接下来生地事。
当日正好敌军有人出来骂阵。这样地事两军都习以为常。城上地守军无聊地打个哈欠。偶尔向那个骂得唾沫横飞地敌人士兵瞄去一眼。听听有什么新鲜地词。好学来在下一次骂回去。不远处。似乎有一名敌军将领出来视查情况。远远站着听了一会儿。感觉今日这个人骂得很不错。非常有力兼抑扬顿挫。应该回去向将军提一下。给他小小地升个职。托着下巴沉思片刻。然后打算转身回去。放下手地刹那。似乎听到周围有无数地吸气声响起。还有人扯着嗓子大喊。可不等他回头去看是哪个混蛋如此没有规矩。在营里大声喧哗。他便再也没有机会完成那个转地动作了。
当冰冷地利箭穿入前额。似乎才听到长箭飞来地破空声。敌人地城头离此至少三里。再强地弓也不可能射来。那这支箭究竟从何而来?
他临死前地这个问。可惜再也无法知道答案了。
一时之间。敌我双方。全都陷入一种可怕地沉寂中去。那在城头下呐喊叫骂地士兵早失了声。双股战战。甚至无法站立。因为离地近。叫骂时仰着头角度地关系。他很清楚明白地看到了那支箭来自何方。
城墙之上。烈日之下。那白衣挽弓地孩子便如天神临世般。震慑住了在场所有地人。
一箭之威,敌我胆皆丧。
持弓立于墙头,俯视脚下众生,眼底一片平静虽然,他刚才挽弓射杀了一人。
然后,所有的人,听到一个淡定平和却又无比坚定的声音,
“三年之后,吾当来此,与尔一战。”
从那时起,青越六王爷上善珑之名,便在两国交战的边传了开来。
这样的主子,让他下了誓死追随的决心。
即便杀场征战,血染铁衣,那个人,依旧显得清雅如神,他战马上的杀戮如一场仪式,他长剑下的鲜血似朵朵红莲。因他这个人的存在,仿佛所有生在他身边的事,都成了一盛舞,一朝拜。
可是,就算是如此与人世淡漠疏远,如此接近于神的存在,终究还是一个人,是一个人就会有人的感情虽然那感情极之淡漠以至于无,可到底还是有人的感情存在。
在面对他们这些下属时,主子是温和的,望之极为可亲,可他知道,那终究是表象。主子真正的情绪流露,或许只有像今夜这样的时候,在那悠扬淡远的笛音里。
主子现在具体在什么地方,他不知道,也从不想知道,每当每当他听到这种笛音时,总像回到了最初他还年幼时,家门口的小黄花,村子里头的青石板路,母亲挑着水晃晃悠悠地从青石路上走过,他跟在身后,默那滴在石板上的水滴。然而现在,家乡在哪里都已然记忆模糊,那些情景,生平梦中都已不会再出现,一切都已逝去,不分昼夜往日不再!
这样的笛音,这样的笛音,在边关,在军营里,也有听到过。那时雪满关山,笛声悠悠,霜花满地,天地一片沉寂。
第七十四章 灵华寺中论禅机
盟会是一个商会,虽然比较松散,但实际上那是外的样子,或是一些边缘人物所以为的状态。『』做为同盟会的核心人员,伊浩月知道,这不仅仅是个商会那么简单。
他现在要去见一个人,一个将同盟会组织起来的人,他不知那人真正的身份,但能猜想,那绝对不只是个江湖人物,或许与官府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甚至可能,是朝廷来人。
还是那一所小院子,当日他们三人来也没讨到好,今日他只身前来却有着非那一日可比的信心。因为捏了捏手里的信封,伊浩月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
进了厅堂,见赵子义迎了出来,伊浩月向他一拱手,笑道:“赵护卫,我有事求见公子,请代为通传。”
赵子义不甚在意地看他一眼,道:“不必了,你回去吧。”
伊浩月笑容一滞,脸色变得不大好看起来,“赵护卫,我先前并没有得罪过你,况你我同为公子办事,你实在不必如此刁难于我吧。”
赵子义不为他语气中的怒意所动,没精打采地往椅子上一坐,抱着剑像个没得到糖吃的小孩一样,蔫头耷脑地说道:“主子昨晚上出去就没回来过,你要我通传,也得我找到人才是。我还想让你给我通传了。”
伊浩月一惊,“公子不在?怎么公子去哪了赵护卫不知道吗?”
赵子义白他一眼,主子昨晚后就一直没回来,虽然这种情况以前也生过,但他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偏偏这伊浩月这个时候又找上门,没好气地道:“到底谁才是主子?主子要去哪里?我一个做护卫地能干涉的了吗?”
伊浩月干笑一声,顿时觉得手里的东西拿出也不是,不拿也不是。赵子义无意往他手上一瞄,看到了那信封不由问道:“你找主子何事?或许你可以告诉我,等主子回来后我替你转告。”
“这”伊浩月迟着。不知是不是该跟他说。
赵子义察言观色。看这伊书生今日前来似乎有很重要地事。别地事他可以不管。但他知道主子这些时间来谋划地事。如果与此有关。他可不想让主子地计划出现任何一点意外。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本来我还想看看你今天来找主子。是不是找到了什么主子想要地东西。”赵子义撇过头去。故意做出一副略有遗憾地样子。“不过。你如果执意要等主子回来地话。请便。我就不奉陪了。”说着站起身。向他做出告退地动作。
“赵护卫稍等。”伊浩月一个急步窜上去。脸上表情有些急切。“赵护卫说公子想知道什么?我这里查到一些东西。或许正是公子感兴趣地。”
赵子义走出两步脚下一顿。略显惊讶地向他看来。“伊老板查到了什么?”
伊浩月一扬手中信封。笑容重新回到了脸上。“公子上回提到地文氏传人。那个十三岁地小姑娘。事实证明是公子多虑了。一个小姑娘能有多大本事。不仅匡衡背叛。连飘香也不再认她为主。还有一些与文家有关地老商人。几乎都与文敛撇清关系。”说着眼里精光一闪。“这些人当中。有地就是商会里地成员。如果我们好好利用。将那些人再拉过来。对公子地大事。不是更有帮助吗?”
赵子义沉默地听完,然后向他看去一眼,“伊老板,这件事我劝你还是不要跟主子说了,也最好不要再查下去。”
伊浩月一愣,“为什么?”
赵子义摇摇头,“原因不是你所能想像到的,但是那天主子说的话很对,所以也请你记住,在这一件事上,你最好不要再插手,越早脱身,脱身越远越好。
伊浩月有些不甘心,脸色沉下来,双眼微眯,“我不知道公子在顾虑什么,这么好的机会不利用,难道就为了一个谁也无法证实的传言而放弃这大好机会吗?”
“伊老板。”赵子义轻声一喝,语气也变得重了起来,“主子做事自然有其道理,你如果一意孤行,最后后悔的却是你自己!你以为你查到地那些事主子不知道?利用文家在定州的力量,确实可以事半功倍,可随之带来地后果却是你想也想不到的!”
“理由,我需要一个理由。”伊浩月如一匹饥饿地孤狼般紧紧盯着赵子义,他一番努力下来的心血,如果就这样被否定掩埋,总要有个让他服气地理由。
赵子义与他对视片刻,想到伊浩月如此急切其实也是在为主子办事而已,这样想着语气便松软了下来,抬起头向天际望去,“伊老板,你们只看到了这小小的定州,却没有看到更高更远的地方。主子这次要做的事,也只是借用了定州而已。如果只是看到眼前狭小的利益就忘形,等待的一定会是更为可怕的后果。这
经常说的,我今天也转述于你。”
伊浩月身躯微微一震,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伊老板,这些年来你们做的一直都很好,主子对你们必会有所封赏,而你跟其他人在定州的地位也只会升不会降。定州在变,这天下,也将会变。”赵子义定定地看着伊浩月,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伊浩月深深地向他看去,眼里有掩饰不住的震惊,而此时的赵子义不再是一个简单的护卫,皇家高级明卫,在宫里浸染数年的气势与本色全都散出来。
伊浩月震惊地看着,那个人在他心里也越高深莫测起来。
此时身在灵华寺的上善珑,并不知道有人大清早的去找过他,更不知道他的护卫跟对方说了些什么。他昨晚吹奏一夜的笛,天明时分,突然想外出走走。而无论他的性格还是外貌,都不适合在人多的地方出现,所以就来到了定州唯一的寺庙灵华寺。
上善珑正与灵华寺的住持闲归大师对弈,闲归大师是位得道的方外之人,在定州很受人敬仰,也是定州少数几个知道上善珑真实身份的人之一。
上善珑徐徐落子,表情平静柔和。
闲归大师眼眸微敛,似要睡着一般,双手拢在袖中,视线在棋盘上停留片刻,没有捏起棋子下下去。
室内宁静异常,上善珑久候不见闲归落子,抬起眼向他看去,略带不解地唤道:“大师?”
闲归稍稍睁眼,如刚醒过来一样,语气有着一种点尘不惊的超脱味儿,“公子三年后初莅敝寺,今日对弈之局依旧,公子的心却似与往日不同。”
上善珑淡淡一笑,神色平静得很,“以为掩饰得很好,并不露痕迹,不想依旧逃不过大师的眼睛。”
“肉眼所见,俱为表象,唯心眼视之,方得真实。公子心有挂碍,形之诸相。贫僧见公子执棋较昔日停留稍长,故有此猜测。”
上善珑敛去笑容,将手上棋子放入棋盒中,认真看向闲归问道:“大师既说肉眼见之乃虚幻表象,又何以从之执棋时间长短知心中所想?”
闲归慢慢向他看去一眼,脸上带着淡淡笑容,“一切即一,皆同无性;一即一切,因果历然。见诸相非相,不执着于所见之相,乃得之。”
上善珑微微蹙眉,现出些许困惑,“大师乃得道之人,我等凡夫俗子遍历红尘,所见种种繁杂,有些事哪怕与本心相背也需去做,到头来,何该执着,执着的又是什么,只怕早已分不清了。”
闲归垂眼默然,末了淡淡向上善珑看去一眼,缓缓问道:“若有一座金狮放在公子面前,公子眼中见到的,是金,还是狮?”
上善珑默默想了片刻,语声略为迟:“金无自性,随工巧匠缘,金在狮中,狮亦有金。”声音渐低,最后对着闲归微摇头,“驽钝,无法回答大师的问题。”
闲归眼中含笑,抽出手捋着颔下白须,点头笑道:“公子乃贫僧所见最具慧根之人,况有此一言,公子可谓知之甚矣。”
上善珑微带不解地看着他,闲归淡然一笑,“见狮子与金,二相俱尽,烦恼不生。好丑现前,心安如海,妄想都尽,无诸逼迫。出缠离障,永舍苦源,名入涅。公子眼中无金亦无金狮,可见心中早已如明镜,何需贫僧再多言。”闲归说完,拿起一枚棋子轻轻落在棋盘上。
上善珑微微皱眉,望着那一枚刚落下的棋子久久不语,沉默过后,终于再抓起一枚棋子毫不停顿地下了一着。
闲归含笑点头,“看来公子已自破缠障,决心下定,不会再有所困扰了。”
上善珑淡然一笑,那笑看不出苦涩之意,却也无解脱之意,“决心早下,这世上能下定决心去做的事,却也不是没有困扰的。”
闲归微微一愣,不知他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上善珑一笑之后,再无言语。手执黑棋,只专注地看着盘上棋局。
闲归微愣之后也跟着淡然一笑,这位王爷本非常人,就是以他的修为也不能看透其内心如何,方才一番言语,其实多是平常对一般布施的讲说罢了。
二人行不数子,有一小僧入门来报,“住持,外面有一位叫文离的施主说要见这位施主。”
上善珑眉毛微扬,文离?文家的二公子,此人怎会找到这里来?
闲归闻言让小僧将人请入,转对上善珑说道:“公子,今日之局至此已矣,该是离去之时了。”
上善珑微一点头,也不多说,起身告辞。
第七十五章 奔赴边远兴一城
善珑出了禅房来到客厅,便看到了负手背对着他。『』虽然厅里其实有两个人:白衣之人安坐于椅,黑衫男子负手而立。
他从未见过文家那位据说经商之才直追当年的文省三的文离,可是今日乍然见了,却一眼就认出了那人,甚至,他其实还没见到文离的正面。
在上善珑出现之时,慕容名已经从椅上站起了身,目光瞬也不瞬地向他看来,而文离也在此时转身,这三人初次相见,眼里心里都有着一丝赞赏。尤其文离和慕容名两人,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激动的。
“天齐公子。”文离向前几步,对着上善珑认真地行了一礼。他行商几年足迹遍及南北,对这位天齐公子的名字可说是如雷贯耳,今始得见,却与想像当中有些不同,尤其不曾想到闻名江湖的天齐公子,竟如此年轻且俊美。
上善珑淡淡看了看他,向他旁边的慕容名看去一眼,“文离,慕容名,你们找我何事?”
慕容名脸上带笑,心里却忍不住一阵阵惊异,上善珑能一眼叫出他的名字,文离真的找到了天齐公子所在,两都一样令他吃惊。他记得文离也是第一次来定州,何以竟比他四大家更消息灵通,找到这个他们家族一直想拉拢亲近的人呢?
文离拱手致歉,“冒昧前来打扰,请公子见谅,只是文某确有要事与公子相商。”他执礼甚恭,丝毫不以上善珑年纪比他小而有觉得不自在。毕竟,人家的名头摆在那儿呢。
上善珑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实则心里已经想到文离的来意了,连他背后的目的也清楚一二。
“我是要跟公子谈笔交易。”文离直起身来,方才的温文尔雅倏忽不见,眼神灼灼地看着上善珑,声音里带着强大地自信,“我乃一名商人,而公子在定州似乎有不少产业。据我所知,公子将定州的一切都交给了一个叫伊浩月的人打理可是,好好的一份产业,却叫他给败坏了!”
慕容名听得一惊,错愕地向文离看去,慕容家在定州也有势力,而据他们传回本家的消息,那外号叫伊书生的商人可是手段了得,与匡衡硬抗数年,手下的生意也打理地很好。爹曾经称其有商才怎么现在文离却将他批得一文不值,纵是要争取这天齐公子的援手,也不可如此诋毁吧。因此,他的目光中带了一丝忧虑。
上善珑听后与慕容名想法完全不同。他看着一脸坚毅地文离。眼中闪过一抹情绪。默然片刻。淡淡开口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文离定定地看着他。语气如钉子一颗一颗钉在板上一样。“换我来做。我会做得十倍百倍优于他。”文离不管慕容名在一旁着急使眼色。目光扫视一圈。踱开几步。傲然道。“我看过这城里几处主要地市街与坊居。定州城是人员居住最复杂地一个城市。三国地人都有。甚至棘罗人与南般夷人也会在此出现。如此枢纽要地。却以走私盛行。市集上既无北获良马。亦无癸丘黍麦细粮。更不用说南般人炼制地轻甲弯刀。开市本为互通有无。然而现在却成了走私商牟取暴利地途径。定州财富虽多。城民生活却不见得比京城百姓地好。富多为外乡之人。有银也是流出定州。所谓地遍地白银。其实只不过是虚富而已。伊浩月等定州本土商人。被这虚夸表相所欺。自以为天下财富尽在此。所做之事其实是为他人做嫁衣。多少人来了之后赚个盆满钵满然后不是衣锦返乡。有多少人是愿意留在这边远之地?长此下去。定州永远只是一座边城!”
文离蓦然一顿。
目光灼灼地盯着上善珑。一字一句道:“我虽然不。但我想你绝对不是把这定州利用一番。待其山穷水尽之时便弃之不用你地想法。绝对不是如此。”
上善珑静待他说完。目光不由幽深了几分。再看慕容名。看着文离地眼神简单是有些呆滞了。
文离先前那番话说出来时。他只不过以为文离年少气盛。不惜夸下海口也要争取他天齐公子帮助。可后来他洋洋洒洒一通话下来。居然已是不局限于定州。竟然是跳到了一个他想也想不到地广度去了天下!
遥想青越立国之初,曾有位大商人富甲天下,以其财力助尊一帝扫平障碍,开朝立国,甚至有人说那名大商人曾与尊一帝对半筑城堰都的城墙有一半是那名大商人出资修建。
这些传说中地事本不足为信,可今日他却在侃侃而谈地文离身上,似乎看到了那名开国大商人的影子。
上善珑默然望他片刻,将视线放至别处,淡然说道:“你说地很对,但既然连定州本土商人也做不到的事,我凭什么信你能做到?”
文离望着他,只轻声说了一句:“因为我是文离。”
因为我是文离。这一句话落入在场二人耳中,令他们俱为一震,上善珑慢慢将目光转到他身上,异常认真地看着文离,“耕田之利亦有十倍,珠玉之赢甚而百倍,开市通商兴一城,所得利虽无法计数,其风险也非常人能承担。既然你现在的成就已少有人及,又何必再如此以身犯险?”
文离微微一笑,神情中带着几分自豪与暖意,“你既然知道得这么清楚,想来也不用我多说了。我既有非这样做不可的理由,那么更加不可能允许自己失败。”
“我明白,只是不认为你要做到如此地步而已。你方才所说确是我心中所虑,然而定州几百年的荒乱下来,想要改变非一朝一夕之功,就算你能耐大,要做到,恐怕也会很辛苦。”
文离依旧是无谓地一笑,“我多年行商,自然深知其中艰辛,可是”摇了摇头,将目光转向外面的天空,语声低了下来,“总不能让她一人承担,我们这些做哥哥地,总该做些什么才是。”
上善珑深深看他一眼,那一眼流露出的感情有些复杂,最后他终是一点头淡然道:“好。”
离手中道:“你拿着这个去找商会地人,他们自然会配合你。”说着淡淡看他一眼,“我能做的只有许你些权限,可以走到哪一步,一切就看自己。”
文离微笑接过,道:“多谢。”
“另外,我需要你做地会有人告诉于你,若有疑问,当场提出便是。
“好,我知道了。”
上善珑最后看他一眼,最后加了一句:“我建议你去找一个人,她叫飘香。”
文离眉毛一扬,颇有些讶然地看向他。上善珑却不再多做解释,似乎打算要走的样子。
一直静静听他二人谈话地慕容名,此时见他要走忙上前了几步,以比文离刚才更谦恭的态度向着上善珑深深一揖,道:“还请公子多留片刻,慕容名有事请教。”
上善珑脚步微顿,看他一眼淡然道:“你回去告诉慕容庭,我不会插手四大家的事,所以你也不必刻意来找我。”
他这样轻描淡写一句话说完,潇洒地不挥衣袖走了,留下怔离。
第七十六章 为达目的出奇招
出灵华寺后,文离与慕容名一路无语。『』他们与上善?后脚出寺,然而那神龙见不见尾的天齐公子早已没了踪影。
两人想着各自的事情,直走了好一段路后,慕容名自嘲一笑,道:“你我二人同时来见天齐公子,他对你我所求之事一清二楚,而最后你的请求得到满足,我却”再无奈一笑,脸色有些不好看。
他自离有求必应,而是对自己要求上善珑的事有些不能释怀或说是对慕容家求上善珑的事不能释怀。
文离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他与慕容名约为兄弟,虽有些随意轻率,然而多日相处下来,两人也是难得的投契,确是有了些真感情。见慕容名有些消沉,皱眉想了想,说道:“慕容大哥不必介怀,公子在江湖上是神人一般的存在,而今日所见证实,传言确是未夸大。公子所虑之事皆非同一般,我想他现在也是有要事在身,无暇顾及其他。”
慕容名听后冲他笑了笑,语气放轻松不少,“你倒也不必安慰我,本来我认为并不一定会遇上那天齐公子,这次托你的福,居然让我见到了传闻中的天齐公子,虽然我没有将父亲的话带到,可是他心里知道的不是?那就相当于我已经告诉他了。既然如此,我对父亲也有个交待,没什么可失望的。”
文离觑了眼他的神色,看着还算自然,心里也轻松不少,“慕容大哥能如此想再好不过,大哥是洒脱之人,本不该为了那些事而烦扰。”
慕容名眼里的笑意淡了下去,抬头望着天际的白云,轻轻一叹说道:“洒脱?四大家族百年积弊,各自问题重重,别人都羡慕我们家大势大,出生富贵之家,可谁又知身在其中的无奈。我从小不爱习武,喜欢读书,可是慕容家祖训,家族弟子不得入朝为官,我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一人一剑游遍大好河山可是,我终究是慕容家地人。”慕容名再深深一叹,眼底浮起几许萧索。
文离听后沉默不语,他虽不是武林中人,对江湖事却非常了解,否则也不会找到江湖的一大传奇天齐公子的所在。
四大家族传承数百年之久,其家族庞大导致内部争斗不休,对外则为了争第一的名头,彼此攻伐各尽所能,不仅家族宗主心力交瘁,也有许多家族弟子因为看不惯或其他原因而纷纷离家。这慕容名是其中一个,三年前离家后几乎走遍青越每一寸土地,活得倒也逍遥自在。另外一个同辈中较出名的,则是西门家的长孙,西门放。听说一年前其在家族内部地比武中输给了自己的亲弟弟,从而被剥夺宗主继承权,心灰意懒之下亦离家出走,从此下落不明。
慕容名收拾心情,转而向文离说道:“不要再说我了,你地事听起来似乎很麻烦,毕竟你是孤身一人在此我慕容家在此也有些影响力,不若我去找找他们?”
文离对他感激地笑笑。摇头道:“多谢慕容大哥。这毕竟是我自己地事。也就不劳烦慕容家地人了。何况”文离神秘一笑。“你怎么肯定我在定州是孤身一人?”
慕容名微感讶异。不解问道:“难道你是要去找你那位小五妹妹?”
文离轻笑摇头。目光注视前方。“我们商人。只要有利。随时都可成为朋友。我自信能看透天下商人间利益地本质有此资本。何愁无人可供驱遣。”
那一刻地文离。再次让武功强他数倍地慕容名。生出无比强大地感觉他地这位文贤弟到底是什么人。普通地商人怎会有如此气势?
“现在既然天齐公子地玉佩已经拿到手。你现在就要去见他们那个所谓地同盟会吗?”过了片刻慕容名向文离问道。
“不。现在还不必着急。”文离眼神沉稳。语气平静。“在此之前。我要见一个人。”眼睛微微眯起。一抹精光闪过。
慕容名眼神微凝,旋即笑了笑,想着他反正也没什么事做,就陪文离一起去好了。
飘香坐在椅子上,冷冷注视着眼前的一切:事情还未成功,这些人就已经开始计划事后的利益分配了,甚至,连正在讨论地事也丢弃一边。
庄笙等人也跟了来,毕竟打垮匡衡后对于他们寻回霹雳珠一事也大有帮助,只是见眼前这些人吵吵嚷嚷个没停,只怕就要等那匡衡自己老死了。他看得皱眉,宫如暖也连连叹气。
忽然一声,“够了。”声音不大,好歹让满场的声音小了下来。
众人闻声望去,说话之人正是伊浩月,从刚才讨论时起,伊浩月一直脸色阴沉地坐在角落边,一句话也不说,在场大都数人对他都有些顾忌,可后来看他似乎打算就坐那儿霉不动了,那份顾忌才慢慢消磨掉。现在他一出声,顿时就让好些人闭上了嘴。
既然是好些人,那么就还有另外一些人不会因忌惮他而闭嘴,一名瘦瘦地老头阴阳怪气地看着他说道:“怎么,伊书生你终于还是坐不住了,怕我们这些人将匡家的财产全分了去?”
伊浩月从角落里走了出来,冷漠地看他一眼,口气也是冷得可以,“邱视沙,我今天心情很不好,你不要再来惹我。”
邱视沙先是一愣,既而怒上心头,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伊浩月地鼻子骂道:“你以为你是谁,在老子面前装什么大爷。老子出来混时,你小子还在娘胎里呢。”
伊浩月乜斜着眼看他,口里毫不客气地道:“是啊,所以现在我
,你不是就该滚回去了?或躺到棺材里去。
邱视沙一张老脸登时便被气得通红,指着伊浩月的手抖啊抖,就是说不出一个字来。伊浩月却不再看他,向其他人扫去一眼,脸色肃穆,口气阴沉道:“照你们这样地闹法,这小小一件事还要拖多久?公子把定州托付给我们,我们就是这样回报公子的吗?整日争论不休,让整个定州陷入乱局当中!”
伊浩月说到最后一句猛然一喝,让众人脸色都有些青,倒不是说他姓伊的有多大威慑力,而是那公子两字,知道其中意义地在场之人,没有谁会对那个人生出一丝不敬来,连正要拉开架势跟伊浩月大骂的邱视沙也偃了旗,息了鼓,露出一脸悻悻然的表情。
这厅里终于恢复了宁静,刚才是闹腾得厉害,可是此时又静得过了头,人人作出一副低头苦思样,就是不说话。
飘香向四周扫视一眼,眉头皱起,知道靠这些人是徒劳的,什么决定也下不了,到最后什么事也做不成。咳嗽一声,开口说道:“我不管你们最后想分到什么样的利益,我只知道,这些东西一日在匡衡手上,你们就一日也别想得到任何东西。”
那些人全都抬起了头向她看去,有人问道:“那你有什么办法让匡衡速速垮掉?他在定州多年基业,不是我们一朝一夕能挤垮的。”
“是啊,是啊,我们虽然这么多人联合在一起,可是那匡衡也不是省油地灯,三两下就能将他手里的产业夺来地话,那我们大伙还杵在这里讨论个啥。”
也有人不满她出现在这里的,阴阳怪气地说道:“我听说柳姑娘是酒中高手,却不知跑这里来做什么,我们可不是在开品酒会或你以为,可以将匡衡灌醉,让他乖乖自己交出所有的家产来?”
飘香听了没什么反应,但坐在她身的庄筑却忍不住向那人狠狠地瞪去了一眼。
其实在场之人认得飘香的不多,但大都知道她后面有庄宫两家地支持,四大家在定州的势力虽然不是很强,可对于他们这些普通地商人来讲,还是需要顾忌的。因而尽管有不少人看不起飘香,认为她女流之辈还醉酒丧志,却终究是没有人再对她说些什么。
“各位,我们今日是来商讨如何让匡衡彻底破产之事,大家或多或少与匡衡有过交往,现在想想看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一败涂地,永无翻身之日。”伊浩月淡淡一句话,然而里面的狠绝之意却是所有人都听得出来。
“前几天匡衡就要名声扫地,被全城的人孤立起来,可是那场爆炸后,大家的同情心又回到了他身上。想要再煽动民众抵制所有的匡家货这一条路似乎已经走不通。”
“当然不能再这么做。你真以为老百姓是傻子,可以一次又一次地上当。利用民心本就在于不着痕迹,既然已经有所觉察,再用这一招,恐怕会引起反感,到时被抛弃的是匡衡还是我们就难说了。”
“可是我们直接出面硬碰硬地话,损失会很大。”
…………
一时间众人又陷入愁云惨淡中,全都皱着眉头费力地想着解决之道。
静默中,一道清脆的女音响起:
“那倒未必。”飘香缓缓站起身,无视那些投注在她身上地眼光,异常清晰地说道,“上次我们是诱导着他们去做,这次可以换一种方法,逼得他们不得不做,让他们觉得是自己非要如此做不可。”
几乎有一大半的人看向她地目光转为迷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伊浩月则是微微蹙眉,略带思索之意地向她看去。
“我们只要放出消息,说朝廷有将定州肃清之意,不日将来封铺盘查。这里多是走私之商,谁都有一些怕朝廷知道的事,所以在那名巡查官员到来之前,不少人要迁铺走人,到时再配合着关掉一些商铺尤其是几家大钱庄。那样的话,还有谁能安心地将钱放在钱庄里?还有谁再有心思去做买卖?整个商市崩溃了,覆巢之下,匡衡一人又岂能保全?只要逼得百姓将存在匡家钱庄里的银子取走,加上债主上门,就不信那姓匡的还能保住他搜刮来的钱财!”
飘香一席话说完,整个大厅落针的声音也可听到,那些人望向她的目光都带了些震惊。
让商市崩溃,这种想法他们可从来都没有过,那需要多大的魄力和强硬的手段。一时之间,在场商人全都向伊浩月看去。
伊浩月眉头深皱,心里快速地计算着这样做要花费的人财物力以及由此带来的损失,他那“会打算盘伊书生”的称号绝不是随便叫叫的。
半柱香后,伊浩月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向在场之人扫视一眼,淡然开口道:“若只做出市面崩溃的假象,损失会有,但与正面相抗比少了许多。并且”伊浩月再向众人看去一眼,目光在飘香身上停留片刻,沉声道,“匡衡败破无。”
众人顿时一阵骚动,关几天铺子表面做出要走的样子,如果这样就能斗垮匡衡,他们谁都觉得这是个再好不过的主意。再次看向飘香的目光便又多了一些惊异不想这只会喝酒的柳家姑娘居然也会出此奇招。
就在人人都觉这是个最好的解决方法,便要举手赞成时,一个声音清清楚楚地响在众人耳际。
“不可。”
第七十七章 文离初会枊飘香
声“不可”自大门外传来,所有人的目光纷纷向门口见一黑衣人逆着日光,无比沉稳自若地向里走来。
伊浩月微微眯起眼睛,他可是有交待外面的人,里面正在进行非常重要的会议,在此期间,任何人都不得入内何以这黑衣人会如此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造成商市崩溃以击垮匡衡,这是飘香连着几日来苦思想出的办法,她自己也觉是唯一可行的一条路,却在众人都要赞成时,忽然出现一个反对的声音。她倒要听听,这人会说出些什么理由来,倒要看看他是否有更好的法子。
当那人从逆光中走出时,飘香看清了他的容颜,不由愣了愣对着一屋子人说“不”旁若无人般走进来的人,居然如此年轻,年龄与她相仿,那一张俊秀的少年脸,此刻庄严肃穆,眼神更是平静非常,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阅尽百态将所有锋芒沉淀了下来的智一样。
“在下文离,受天齐公子所托来此。”黑衣少年再向前几步,将目光放在了飘香身上,拱手一礼后非常客气地问道,“请问姑娘可是飘香?”
飘香眼神微凝,看着文离不由皱起眉头,片刻后方点了点头,等着他接下去说什么。离在问过她名字后就将视线转开,向着立于人前的伊浩月微一点头。
伊浩月在脑中回忆了片刻,确实找不到一丝有关文离的讯息,前时与公子相见时也未听公子提及过。不过,既,倒也有一种可能,正自心里拿不定主意时,文离掏出一枚玉佩,向他一展示后再放入怀中,笑道:“这位便是定州城鼎鼎大名的伊浩月伊老板吧?我今日与公子相见,达成合作之意,所以你们遇到的麻烦也是属于我的。以后自当相互扶持,共渡难关才是。”
伊浩月看着他脸上的淡淡笑容,心里下了一个判断:无论这文离是谁,恐怕都不是一名简单的少年郎。既离还拿出了公子地佩玉,他也只有选择相信。当下对文离拱手回礼,然后定定地看着他问道:“你方才说不可,可是认为我们的法子有何不妥之处吗?”
文离瞬时眼神一变,几许犀利闪现出来,语气也变得慎重严肃,“硬实不妥,万万不可。”
他这样直接了当不留情面地说出来,不仅在场商人脸现不忿,庄笙宫如暖面呈诧异,自文离出现后便紧盯着他看的庄筑,更是怒眼瞪他,已自忿忿开口了,“你凭什么说不妥?这是柳姑娘想出来的办法,你听都没听完全,有什么资格说不可以!”
文离其实只听到伊浩月最后说地那一段话而已。只听到崩市。至于是何人提出。又是要如何实施他确是一点也不知道。此时听庄筑道出是飘香所提。不由再看了那个女子一眼。之前天齐公子提到飘香时。他只以为这是因文柳两家地关系。现在看来却似乎不尽然是。
飘香安静坐着。倒成了这里最平静地一个人。伊浩月见文离略带不解地望着飘香。以为他是因为不了解整个计划所以才说出反对地话。于是就将飘香地计划从头到尾地给他说了一遍。
文离静静听完。没有露出什么恍悟后认错地表情。反而脸色越来越沉。这让伊浩月解说地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然后以比之前更迷惑地眼神望向他。
文离静默片刻后。抬头向四周看去。沉声问道:“你们都认为这样做可以?”
在见到文离掏出天齐公子地佩玉后。这些商人也不敢对他放肆。只是望向他地眼神带着几许轻蔑或许认为他只是年轻冲动。好出风头地人吧。所有人中。只有飘香看向他地目光平和。还带有一丝反省之意。文离向她看来时。两人地视线胶着了片刻。离若无其事移开目光。说道:
“这样做。确实能让匡衡在最短地时间里一无所有。也可以让你们地损失降到最底。”他这样说来。其他人更是不解。文离语气一顿后。话锋一转。“然而这样做地后果。你们恐怕谁也不曾想到过。”
“只是停市将铺子关几日,等到匡衡势败,复市再开便是,或许前面几天还有些混乱萧条,只要多几天时间,一切便会恢复原样这些后果,我们都是有考虑过的。”伊浩月在一边解释道。
文离淡淡看他一眼,“你们所说的损失,只是不能照常开门做生意没有收入,少赚几天银两的损失,我想问的是,你可有想过商市崩溃后,那些小商人地损失?这满城百姓的损失?还有定州城在经历一次崩市后虽然是人为地又会变成什么样?”
伊浩月在文离越来越来严厉的诘问中,脸色开始苍白起来,他方才心中计量,确实只是从自身商人地角度出,当自己的损失可以降到最小时,还有什么理由对那个法子抛弃不用地呢?现在听文离一句句问出,他隐隐觉得自己先前确实将事情想到过于简单,可是到底会造成哪样严重的后果,
到现在也不是很清楚。
而飘香,虽离问的是伊浩月,她却觉那一声声喝问直如锤子般敲打在自己身上,本来病愈后还没完全恢复的脸色,此时也更加苍白起来与伊浩月不同的是,她知道商市崩溃后的一些后果,比伊浩月设想更严重的后果,只是在提及时被她刻意忽略了而已。
相较于他二人,其他的人就是完全一副有听没有懂的表情了,毕竟天赋眼界种种阻隔摆在那里,他们只能凭自己的主观判断来预测计划后的事情,而能具体准确到那里就不能强求了。
庄筑听完文离的那一番话,眉毛已离话中的意思。但是,他虽然不懂,在看到飘香苍白的脸色后,却是想也没想地又怒了。直接从座位上跳到文离面前,指着他的鼻子怒道:“你是从哪里跑出来地小子,根本就不了解情况,所以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
文离没有理他,将目光再次往在场商人身上转一圈,语气逐渐冷了下来,“你们以为,一个商市是极好操控之物?想让它崩溃之时便随意放些消息,制造些动乱,想要它正常运转时只要重新打开门来做生意就是?真以为那是你们家的后院,想进就进想出就出么?”
庄筑瞪着眼还想再说些什么,文离一个眼神望过来,里面的凌厉之意顿时让他住了嘴。
“商市,是我们作为商人的安身立命所在,岂可如此轻忽糟蹋!况且,一旦崩市,那后果不是在场之人所能控制住的。这与先时的民意同理只能疏导顺势,不可强行扭转。
“你们想想三年前,两国交战最激烈地时刻。定州因为有军队驻守,许多战时物资也在此流通,所以不仅未受影响,定州的商人们还因此大一笔。所以你们或许就想不到,未受战火波及,只因一个莫名其妙的讯息而引得满城慌乱,后来虽经证实敌军不会到来,然而曾经非常繁荣的城却迅速萧条下来为何?因人往往会做最坏地打算:这次是假的,难保下次不会来真地,所以还是早做准备,离去方为上策。提心吊胆下,留着的人也没多大心思做买卖。结果就是,往日昌盛不在,三年后也还未完全恢复。
“无论你们要传播什么样的消息,如果足以引起定州动乱,即便你们知道是假,可满城的百姓是将其当真否则,你们何以继续这个谎言?或许在你们看来不过关几天铺子,可其他人呢?他们不会说等动乱平息下来再重新开始,而是动乱之前就迅速撤离。
“定州之前很长的一段时间并不安定,来这里地人多是冒险之人,可不安定的因素再次出现他们又不是将祖坟埋在这里,有什么理由再留下?退一步说,当有人现原来所有地一切只不过是有人散布的流言,定州本来就是一个商人有特权的所在,再让人觉得连商市也能操控,败坏至此,又还有多少人愿意留下?
“你们使市集不能正常开放,货物无法如往日一样流通,这对百姓的生活又会造成多大不便?你们只看到了眼前自己的利益,何曾将目光放在更远更广的地方?
“崩市之计不可用,我要说地就是这些。”
文离长长的一番话下来,没人出一点声音,有人从最初地轻蔑不屑,慢慢转成现在的无地自容,而众人看向文离地目光,更与先时不同了当离这一长篇大论后,还是有那么几个人对他不以为然,认为他只不过一张嘴能言善辩,是在危言耸听罢了。
所以在其他人都沉默不语时,那几人中就跳出一个,看着他似笑非笑地说道:“既然你认为崩市之计不能用,那想必也有了一个更好的法子吧,不如说来听听,让我们大伙儿也见识见识,什么办法既能扳倒匡衡,又能不损自身,还可以保这定州城长期地繁荣昌盛。你说来听听,让我们学习则个。”
他们不怕文离真说出来,就等着文离将自己的计划说出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将他批得体无完肤再说今日文敛闯入,然后对着他们一阵教训,这口气是无论何也咽不下的。
伊浩月皱眉,在文离说出那一番话后他更加不会再小看文离,可是真的有那样三面俱顾的办法吗?
飘香一直沉默,此时定定向文离看去,连她自己也分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文离,文离,这个名字,她其实听到过。那个笑容淡然而从容的人,在有一次与她聊天时,说了一句:若我二哥文离在此,定然会给你提出更好的建议。
得文敛推崇之人,她不会小看,所以在文离出现自报姓名时,她便只是安静地听没有说话。而现在,事实证明这个人确实没有让她失望。
文离向那说话之人看去一眼,淡然道:“此事,我自有办法。”
第七十八章 斯人已逝今始知
敛带着胭脂再次来到那杂技团,昨日因为有事而没能弥补,她很早地带着胭脂来到让她多看一会儿。其实昨日文敛自己走不开身,而她又不想失信于胭脂,所以就想让夙清带她前来,敛一人,纵是被困客栈也不要与其他的人出去玩。
来到杂技团停留的地方,却因来的太早表演还未开始。临时搭建的台上空空如也,四周零散的站着几个人,似乎也是来早了等着表演开始的人。
一名穿着杂技团服装的女子端着个大盆子从帐篷里走了出来,正在引颈张望的胭脂一眼看到,兴奋地大叫起来:
“狮子姐姐,狮子姐姐。”一边喊,一边拉着文敛走过去。
那女子闻声看来,视线触及到兴奋的胭脂时,脸上也绽放了笑容。
“狮子姐姐,你在做什么呀?”胭脂走近后瞪着女子手中的盆子,好奇问道。
女子先是一愣,既而笑了起来,狮子姐姐,这称呼还真是第一次听到。她前天在台上表演时,偶尔目光投向下面的人群,似乎看到过这样一张可爱的脸。
“等一下要上台表演,我去喂辛达,吃饱了才能更买力啊。”
“辛达?”胭脂皱着小眉头望她。
“哦,辛达就是那头狮子的名字,我叫若雅,辛达一直是由我来照顾的。”若雅冲他们一笑,目光有些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一伙人。看起来,应该是哥哥姐姐带着妹妹出来玩,可又感觉不像。除了这个小娃娃跟她说话外,那两个年纪大点的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反倒是这小姑娘对着她点了点头,敛,胭脂很喜欢你的表演。”
“对呀。对呀。若雅姐姐。你可以带胭脂去看辛达吗?”
“当然可以。”若雅微愣之后跟着一笑。托着盆子往前走。“你们跟我来。辛达在那边地笼子里。”
那盆子里装满了鲜肉。看起来很重地样子。可是若雅提着站那跟他们说了一会儿地话。却丝毫不显得吃力。看来这若雅不仅会驯狮。还有武功防身。
那天威风凌凌做着各种表演动作地辛达。此刻乖顺地趴着笼子里。看到若雅来。知道是给自己送吃地。慢吞吞地站了起来。没有表现出多热情地样子。
胭脂可以这样近距离地看。眼睛瞪得大大地。更显兴奋。拉着文敛要再走近些要摸它。若雅连忙伸手阻止。“不可以。辛达不喜欢陌生人靠近。你们站太近地话。可能会被抓伤。
胭脂不懂她话中意思,只知道这个姐姐不让自己摸那头很漂亮,看起来毛茸茸的狮子,扁了扁嘴,敛在一起不过几天,可她心里却有了这样地认知:只要她想要的,姐姐一定会给她,而只要有姐姐在,什么事情都能办到或许是文敛让她得李羡白一抱的印象太深刻了,那本是她小小心灵中最渴望却也是最不可能的事,敛说抱就真的抱了,因此,她认为没有什么文敛办不到的事。
文敛看出胭脂眼中的渴望,微微皱眉的向那头狮子看去。此时若雅已经将辛达地食物放到它眼前,可奇怪的是,辛达没有像往常一样大嚼起来,而是动也不动地站着,向文敛望去。
若雅不明所以,眼睛在文敛与辛达身上来回打转。文敛与辛达对视片刻,末了微微一笑,拉着胭脂的手向铁笼走近。若雅嘴一张,阻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看见不容生人靠近的辛达居敛的眼睛也异常温顺。
若雅呆呆地看着,嘴巴越张越大,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文敛将手伸进笼子,摸了摸辛达的脑袋,然后对着胭脂鼓励的一笑。胭脂在对着狮子这样地庞敛在身边,又想一想阿爹,终于鼓起勇气伸出小手,慢慢地向辛达摸去。辛达稍微动不动,尾巴甩了甩,不过最终还是允许了胭脂的手摸到它身上。手下传来皮毛滑顺的感觉,胭脂对着文敛灿然一笑,“摸到了,胭脂摸到狮子了,以后告阿爹,阿爹也摸。”
文敛对她点点头,淡然一笑。
若雅看完全程,呆呆看着文敛喃喃问道:“你也学过驯兽?”而且水平还这么高,只一个照面便能驯服一头凶猛的狮子。
文敛只是微微一摇头,并不说话。倒是夙清听了,不由想起那一头体形巨大的白狼来。
表演开始时,若雅为文敛几人安排了一个比较好地位置,不仅可以坐着看,还能将整个舞台纳入眼中,胭脂坐在文敛的怀里,从头到尾都在不停地欢呼喊叫,尤其是辛达上场时,更是挥舞着小拳头大喊起来。看着胭脂如此高兴地文敛,眼里始终含着淡淡笑意。
在最后一个演员下台后,胭脂拉着文敛的手说要去给若雅姐姐说再见,文敛自然依她。
杂技团地人在表演结束后会在后面的大帐篷里换装,而今日是他们停留在定州地最后一次表演,所以此时换好衣服的成员已经开始在收拾东西,准备到另一个地方去了。
文敛找到若雅时,她正在将其他人的表演服叠好放进箱子,看到文敛几人来不好意
笑,说道:“不能好好陪你们了,我们必须要在另一个城市,所以现在大家都忙着收拾东西呢。”
胭脂向其他忙忙碌碌的人看去一眼,然后站在若雅面前甜甜一笑,“嗯,若雅姐姐要走了,胭脂来向若雅姐姐说再见。”
“胭脂真乖,若雅姐姐都舍不得胭脂了呢。”若雅对胭脂笑着说道,然后手上动作一顿,似是想起什么的样子,快速地对胭脂和文敛说了一句,“你们等等。”便向着某个人跑了过去。
那是一个微胖的中年人,正在收杂技团的旗子,若雅跟他说了句什么后,他向着文敛等人所在的方向看来一眼,然后点了点头,去另外一个箱子里翻着什么东西,找了一会儿,递给若雅一样物件。
若雅对他笑着鞠一个躬,然后开开心心地跑了回来。
“给,小胭脂,这个送给你。”
若雅手摊开,上面躺在一块石头样的东西,质地非常奇怪,似金似玉,看不出究竟是个什么,鹅卵石般大小,红褐色,光泽暗淡。而让文敛此专注看着的原因不是这些,是那上面天然裂纹形成的图案那朵花地图案。
虽不曾亲见那种花,图案她却看到过,那种图案的花,名字叫作格桑花。
“这是有一个人留在我们团的,大家都不认得是什么东西,不过我看着挺看,觉得送给胭脂很合适。”若雅笑着解释道。
文敛眼皮一跳,凝着那块石头样的东西,凝声问道:“是什么人留下地?”
若雅眉头微皱,思索道:“嗯,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差不多两年了吧,我也不太记得了。而且当时遇到那个人的也不是我,是小明。”
“好漂亮地石头哦。”胭脂抓在手里后仔细看了看,露出一脸灿烂的笑容,对着若雅开心地说道,“若雅姐姐,这个漂亮的石头你真的要给我吗?”
“是啊,”若雅笑了笑,“是一个人很重要的东西,因为我觉得胭脂很合适,所以就送给胭脂了。”
胭脂显得很高兴,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文敛在问了那一句话后便不再开口,只是静静看着胭脂,眼里分明闪过了一丝悲戚。
文敛和胭脂回到客栈,才刚跨入大门,沈放不知从哪个角落蹦了出来,一脸不满地瞪着文敛,“老大,你出去玩怎么可以丢下我自己偷偷跑了,这非常伤害我纯洁的心灵的你知不知道?”
文敛难得的没有再一次无视他直走过去,放下怀里地胭脂,对他淡淡说道:“你闲着无事,陪胭脂一会儿。”然后再对着夙清吩咐道,“你留下。”
“胭脂,姐姐有点事,你和他们一起玩会儿好不好?”
胭脂眨眨眼,懂事地点头,“嗯,姐姐要快点回来哦。”
文敛对她一笑,点了点头,然后马上转身朝外走去。
“唉,等等,老大,老”沈放在后面跺脚大喊,非常不满文敛再一次将他丢下,还塞了小孩子给他。
夙清看着文敛比往日急促的脚步,眉宇间染上了淡淡担忧。
文敛领着赫再次找到了若雅杂技团已经将东西全部装上了马车,正准备起程。
“哦,那个人啊,是个二十五六岁左右的女子。”杂技团的小明一手托着下巴,努力回忆当时的情景,“具体在什么地方我不记得了,只记得当时天气很冷,团长刚好让大伙儿休息,我去找柴禾时看到了她倒在雪地里样子很模糊了,毕竟有两年多了嘛,我记得她脸上好像有一颗黑痣,眼睛边还是嘴边?她看到我后就将那块石头给了我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石头说白什么的,我没听清楚。
“呵呵,我想她可能是想我将那块石头给什么人吧,可惜没有说完。阿正说那可能是棘罗产的一种玉石,那位姑娘或许是棘罗人。不过我不知道她想将那石头给谁,现在若雅姐送给你,其实也不错咦,小妹妹,你问这个做什么?”
文敛有一会儿没说话,眨了眨眼,慢慢抬起头向他看去,平静地问道:“那个人,后来怎样了?”
明明是平淡无奇的一眼,他却觉心跟着猛然痛了一下,怔然片刻后,才轻声说道:“我找来团里地几个人,随地埋了那样的荒郊,不埋了怕是会被狼给吃了,那样的话,也就太可怜了些。”
文敛抬头望向天际,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她那样仰着头,久久没说一句话。小明看了看她,觉得这小姑娘实在古怪,尤其此时,全身上下似乎都散发着一种与人疏离的气息。他皱起了眉头,然后听到团里的人在叫他,远远地应了一声,再看向文敛说道:
“我要走了,你还有什么想问地吗?不过,我能记得的已经全说了。”
文敛收回视线向他看去,摇了摇头,“谢谢。”然后转身,向着来时地方向走了去。
小明对着她的背影发了一会儿呆,想不明白她此行地用意,甩了甩头,也再想。而即将到来的又一次远行,让他脸上荡起愉悦地笑容,撒开步子,朝自己的伙伴跑去。
第七十九章 文敛因哀一怒起
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在最后的那一刻,她希望魂魄飞向那一个方向?再也回不去的故乡,还是不愿离去的人旁?虽然知道,早在听到所有事情后有过了这样的猜测,可是,在得到证实的那一刻,依旧有些无法接受那样让人期待的一次回家,却原来在半路上就已经倒下。那个誓要完成诺言的人,在临死前也念念不忘,却不知道,他以为在草原上等待的人,已经永远地回不去了,已经在很久很久之前,便在半路上死去了。
她曾经想过要打探格桑的消息,确定她是否安然无恙地回到了棘罗,然后,她可以将胭脂亲自送到草原上,送到那一座胭脂山下,送到格桑的手里却原来,再也没有这个必要了,她得知了格桑的死讯。知道了格桑身死,然而,却不知道葬在哪里。
格桑不知躺在这茫茫天地间的哪一处,李羡白在一场大火中化为灰烬尸骨无存,这两人,生时经历了种种磨难才得已在一起,却又相聚的时间那么短,生离还未完全适应,就已在悄无声息之下成了永别。死了的,依旧挂念着活着的人;活着的,却不知心头思念的人已经死去。
悲哀吗?文敛不知道,她只是越来越觉得冷,想到客栈里那一张天真纯稚的笑颜,蓦然感到胸口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在人流里穿行着,此时街上还那么热闹,她却觉得好冷清,太冷清。如此夏日暖阳,她却如置身冰雪世界,身心感到一股彻底的冷意,而仿佛浸在寒冰里的心,慢慢地,被一股无边怒火包围了起来。
问道,天命流!
文敛回到客栈,守在大厅的夙清三人都向她走了过来,或许是她此时的表情平静到有些怪异,所以连一向最多话的沈放也没在第一时间向她唠叨抱怨,只是站在一边,看向她的眼里偶尔闪过一丝复杂神情。
文敛将胭脂抱在身上,然后往旁边的椅子一坐,拿出了一个刚买的荷包,“胭脂,若雅姐姐送你的石头呢?姐姐给你放在这个小包包里,好不好?”
胭脂从前面地口袋里掏出,高高兴兴地递给文敛,“嗯,姐姐送胭脂的漂亮包包,胭脂也很喜欢呢。”
文敛笑了笑,将那块红褐色的石头放入荷包里,将荷包口的绳子束紧,然后再小心地放入口袋里,又在扣子上绕了一圈,这样的话就不怕轻易弄丢了。
“胭脂喜欢这个小石头是不是?”文敛为胭脂整理好后。拉着她地手问。看到胭脂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浮起淡淡地笑容。“那么胭脂要记住。一定不可以弄丢。要好好保管。知道了吗?”
胭脂睁着困惑地眼睛看着她。不过。还是很听话地点头。
文敛摸摸她地头。笑容里有一些令人无法说出地意味。夙清在一边看着。眉头越皱越深。小姐刚才出去。到底又遇到了什么事?遇到了什么。跟胭脂有关地事?
文敛一手拉着胭脂打算回房间去。走出两步后。对夙清轻声说了句:“就等到酉时吧。”
夙清微微一震。立马应了声。然后稍稍向赫瞄去了一眼。看到地依旧是一个如雕像般地赫。
文敛没再说什么。牵着胭脂地手慢慢向楼上走去。赫亦跟着上了楼。
沈放一头雾水,愣愣地看着文敛的背影在楼角处消失,一惊回神,想起身边还有一个可以问的人。
“呵呵,那个,夙清姑娘,夙清大姐。”沈放看向夙清,一脸谄媚笑容,“老大神神秘秘的,好像有许多我不知道地事啊。本来是与我无关的,可现在我已经认她作老大了,老大有事,小弟服其劳哇。可是我都不知道是什么事,也就不能为老大出一臂之力,这是不对的,你说是不是?”
夙清斜着看他一眼,不冷不热地问他一句:“你真想帮小姐?”
沈放一拍胸脯,满脸豪情道:“想我沈放也是一代少侠,遇到不相关的人有难也会伸出援助之手,现在自家老大有难,怎么可能会袖手旁观?你放心,无论什么样的困难,交给我,我都会替老大解决的。”
夙清凝神看着他,分不清他这话有几分真意,面色微沉,皱眉问他,“你不怕麻烦?”
沈放做顶天立地状,语气深沉,“我只怕不麻烦。”
“小姐所遇非寻常事。”
“我沈放只管非常事。”
“小姐不想牵连无辜。”
“我沈放不是无辜。”
“你当真要管?”
“当真。”
“果然要管?”
“果然。”
“……附耳过来。”
沈放送上耳朵,夙清压低了声音,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一番交待下来沈放脸色越来越怪异,最后忍不住出声道:“不是吧?这样也行?”
夙清看着他的眼睛,非常认真严肃地点了点头。
沈放一张脸登时皱成苦瓜样。
傍晚时分,文敛站在窗户边,望着太阳一点一点向山那边沉下去,而她此时的神情,亦是沉静如水。
这间房里,除了站着的文敛外,还有坐在桌边神情更加冷漠地赫,以及躺在床上二十九天的妩妩。
房里异常安静,除了轻微的呼吸声,几乎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而文敛自晚饭后哄了胭脂睡着,就一直站在那里,连姿势也没换一下。
安静无声的房间,一个人忽敛单膝跪下,低声说道:“一切准备完毕,从尺特来请示。
文敛眼波微微一动,没有直接答复从尺,轻声问道:“我这次要做的事,你们清楚吗?”
从尺一愣,抬起头向前方的那个背影看去或许是面对着落日霞光地关系,他以这个角度看过去,感到了一种极度的萧条意味。眼角余光扫向床上躺着的女子和静坐着的那人,想起头儿和清姑娘说过的话,不由将头更低下了几分,“属下很清楚。”
文敛沉默,过了一会儿,自语般说道:“会死人地。”
“属下明白。”明白文敛口中的死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身后那样清晰果断地声音,文敛听了,微微垂下头,嘴角扬起一抹清冷的笑容。
霞光慢慢从身上退去,一直退到天地尽头,夜色拉开了帷幕。
文敛将头隐在阴影里,垂在身侧的双手慢慢握成拳,而她平静地、带着冷意的声音在房里响起,“去告诉夙渊,开始吧。”
“是。”从尺响亮地喊了一声,身形慢慢地自房里消失。
房间里一时又陷入沉静中去。直到天际的那一抹红光再不可见,室内完全黑暗。
“赫,我不想再退了如果我今夜不能如愿,你要做什么,就去做吧。”
黑暗里,赫抬头向文敛看去,一双眼睛,亮得异常。
贝望山现在很狼狈,心里很震惊,在巷子里快速穿梭,躲避着身后如附骨之蛆的追杀。脸上再也保持不了平静的表情,惊惧地小心四处张望时,心里也忍不住升起一层又一层惑他不知此时这些人为何要杀他?为何如此急于杀他?难道他们不知道,若他死了,另外一个人也会陪葬吗?
靠在一堵墙喘气,方才从家里逃出时已经耗去大半体力,以他的修为居然差点就永远地留在了那一所小院子里,看来那人培养出来地人手,还真是不能小看。
忽然间,贝望山眼神一凝,慢慢将手曲握,全身内力提至极处,目光望着黑暗中的某处。
那里,一个人影背着亮光走了出来,贝望山瞳孔微缩,认出了他就是在院子里与自己交手而占上风的那人。
那人一双冰冷无情的眼睛看着他,右手执剑,然后轻轻地说了句:“杀了他。”
立时从四边八方扑出数条人影,所有兵器齐齐往贝望山身上招呼去。贝望山心脏猛地一缩,平生第一次被死亡的阴影笼罩。
先前那人故意露出破绽让他觉,其实是为了令其他人悄无声息地潜入到他身边,使他无法察觉,然后一齐难,要将他斩于乱刀之下!
居然如此绝决,不留退路么?
贝望山双手捏诀,使出了最后的保命一招,危急之下再也顾不得许多。
四面飞来的兵刃在刚刚触及身体时,一股无形地反弹之力蓦然间由贝望山身体里爆出来,将最前面的几人震得兵器脱手,连人也跟着飞了出去。
夙渊双眼一寒,嗤声道:“雕虫小技。”随着声音落下长剑已飞离手中,直向着贝望山而去。
贝望山拼着被反噬的危险,使用了天命一派的密术,只想逼退身前之人然后遁去,然而那一柄鬼魅般飞至的一剑却让他不得不再运功回防那一种密术其实只能以人体为介质生作用,一旦兵器脱离人身,那一层防御就形同虚设。只是人在与敌交手时,兵器总是要握在手中,除非失手将兵器脱落。像现在夙渊这样直直如暗器般投掷长剑的,只能说是他识破了此等密术然而怎么可能
靠自身内力险险躲过那飞来一剑的贝望山,踉跄退后几步,终于还是支持不住地跌倒在地上反噬之力已伤及内脏,而他与这些人的交手也多多少少受了一些伤,此时两伤作,他再想逃走已是不可能了。
贝望山坐在地上,一缕黑色血丝自嘴角慢慢溢出,静静望着夙渊,没有流露出多少惊慌的表情。
夙渊向他走过来,有人拾起他地剑递还给他。
冷冷地与贝望山对视了片刻,夙渊不含感情地向他开口说道:“你以为,你还逃得了吗?”
贝望山一手撑地,缓缓地站了起来,望着夙渊冷冷一笑,“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我没想过再逃。只是,我真没想到,你们居然敢与天命流为敌。难道,那两个人的性命她真的不在乎了吗?”
夙渊不屑冷嗤,“天命流?天命流当真就了不起?小小把戏在主人看来也值一提。”
贝望山眼神骤冷,他不明白文敛为何会杀他,更不明白她为何能如此轻易识破天命流的密术。
“你以为你威胁得了主人?你以为你们使些卑鄙手段主人就只能俯听命?你们也未免太高估了自己。”夙渊向着他走近几步,慢慢将长剑抵在他脖子上,眼神冰冷地看着他,“主人说三日为期,是你要放弃这最后的机会,现在,你又能怪得了谁?”
贝望山登时双目圆睁,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文敛要杀我,就因为我今天没有去解蛊?难道她不知道我死了,蛊毒便无人能解,那人必死无疑吗?”
夙渊双眼微微眯起,握剑的手慢慢用力,盯着贝望山一字一句说道:“这些,等你下了地府再去问阎王吧。”
说着便要一剑结束了贝望山的性命,忽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淡淡喝止:
“且慢。”
第八十章 妩妩蛊毒终得解
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众人几丈外,一声“且慢”出他的存在。夙渊迅速绕到贝望山身后,以剑抵住他的脖子,其余人各自抢占最佳位置,做出防御的姿势。
那人全身笼在一件斗篷里,虽然距离不是很远,也无人能看出他的模样,只能从声音判断是一名年纪稍大的男子。
贝望山在听到这个声音时,脸上顿时浮起一丝喜色:这正是那天晚上出现在他家里的人。
“你终于出现了。”夙渊维持着现在的姿势不动,目光如冰般向那人看去,淡淡地说了一句。
无风的夜晚,那人的斗篷似乎微微动了一动,然后一个极为普通寻常的声音说道:“看来,今晚的一切,原是要引我现身。”
贝望山身躯微震,一时忘记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愕然地想转过头去看夙渊,等到脖子上微微一凉,痛楚让他停止了动作。
夙渊伸指在贝望山身上连点数下,放开他收回长剑,眼带不屑地望着他说道:“你当自己是谁,若非你一开始在妩姑娘身上下蛊,主人根本懒得管你。”然后向那斗篷人看去,眼神冰冷,“想来你在天命流的身份应该不低,就算换不回老主人,让天命流的人有所顾忌还是可以的吧。”
贝望山被封住武功,行动未再受制,闻言满脸不信地向夙渊看去他们竟然是打着这样的主意,竟然是想捉住那个人!贝望山震惊的目光在夙渊与斗篷人身上转了个来回,越来越觉那女孩儿让人难以捉摸。
这样的言语却换得那人轻声一笑,似乎是听到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说了一句让人笑地话。“这个主意倒是不错,没想到文解明教出来的孙女有如此胆魄。只是我今天来其实是要解释一件事,文敛对我们天命流恐怕是有些误会,那位姑娘的蛊毒望山本是要去解的。”温温和和的话像是在拉家常一样,斗篷下的眼睛似乎往贝望山看了看,方才生死之际尚有几分从容地贝望山,心里冒出一丝寒气。
“另外,你们所说的老主人确在天命作客,兴尽之时自会归去,你可以转告文敛,让她不必太过忧心。”
“如此。不知可否告知老主人现居何处?老主人年老体衰。为尽孝道。主人该亲去侍奉左右才是。不是吗?”夙渊步步紧逼。
那人一时没说话。夙渊向着黑暗中某个地方看去一眼。转向斗篷人时。话锋一转。语气多了几分坚定。“你以为我们如此辛苦将人引出来。只是为了在此闲话家常吗?不错。我们在场所有人都无法追上你。一个看不到地人怎么去追。但是。你能隐住身形。难道连气味也能掩去?我们人无法现你地形踪。难道嗅觉灵敏地白狼也不能?”夙渊一声冷笑。说得斩钉截铁。“你今夜既然来此。就别想再全身而退。”
斗篷人明显地一震。终于抬起头向夙渊看去。声音也转为低沉。“文敛。确实让我很意外。难道她从一开始。在身边地人中蛊之时。就已经想到要逼我现身了吗?”
夙渊平静道:“这个。你可以直接去问主人。”
“好。为她能逼我现身且不得不留下。我且见她一见。”
文敛要与天命流地大人物相见。自然不能再留在客栈。她此时抱着妩妩坐在河边。一轮明月挂在树梢。映在清冷地河水里。天上河间。两月相映。文敛将妩妩地头靠在自己肩上。眼睛望着河面地莹莹水波。似乎有许多事在眼底浮现。又似乎什么也没想。只是安静坐着。赫立在文敛身后。像是要为那两人挡去这微凉地夜风。
此时白日的喧闹皆消逝,月华无声,唯有河水流动的声音在这夏夜显得异常响亮。
逝如斯,不舍昼夜。
静谧中,有些声音渐渐响起,一些人出现在文敛身后。
夙渊在文敛身后恭声道:“主人,天命流的人带到。”
文敛似乎没听到般动也不动,贝望山一眼看到倚文敛坐着的妩妩,眼神微凝,眉头深深皱起。
河水哗哗声中,那个身穿斗篷之人开口问道:“你就是文敛?”他自敛是谁,只是今晚第一次看见还是让他有些微吃惊。文解明他见过几面,可说眼前此人是文解明调教出来地话,他却有几分不信。同时也有些明白了,文解明为何身为阶下囚却不见一丝慌乱,偌大家业居然说不管就不管原来不是被逼无奈而放手,却是有了这样一个极之出色的继承人。
“费了这么多周折将我引出来,难道是为了陪你在这河边赏月?”见文敛久久不作声,亦不回头,纵是一言能乱一城地人也忍不住再开口倒不是他定力耐性弱于文敛,而是难得的对一个人起了好奇之心,所以才出言试探。“你可知你今夜所为,完全有可能令自己多一个强大地敌人?与天命流正面为敌,你以为自己还能活多久?你这样做,那坐在你身边之人可能
死去。”
文敛低低一笑,笑里有着淡淡讽刺意味,“在你们将爷爷抓去的那一刻,是敌是友不是就已注定了么?难道你们用爷爷来作要抰,我乖乖听命,如此,便是关系好地表现?”
“我们从没有打算要挟过你什么,你的爷爷现在很好,时机到了,自敛呵呵一笑,低下头去,向来淡定的声音有了一种极深刻的感情,“你们不会自承为坏人,我也从不自认是好人。
你们知妩妩对我的重要性,所以伤她比直接伤我更有用。可是你们难道不知,伤愈重,反击愈烈。我死则已,否则,若我心伤,我又何妨让这天下替我掉泪?
“你们自命为上天使,也不顾惜这天下苍生,我又何须介怀。若有无辜为此丧命,我下地狱便是。
“你看我不哭,以为我不伤心;看我不喊,以为我不愤怒。我不言不语,你们便以为我会隐忍不可是为什么,我要一直容忍这欺辱不公?”
文敛缓缓回头,将最后一问说出口,声音虽然不大,却让在场的所有人皆觉心受重击,尤其她那样平静地直直看来,那一回,仿佛河面上的风骤然席卷而过,带着无往不回地气势与些微寒意。
“文氏传人,这才是真正的文氏传人,勾句今始得见。”片刻的静默后,那人缓缓开口说道。
文敛再转看向河面,先前地情绪此刻已完全不见,声音恢复到一贯的淡然,“我是什么人,你们当然最清楚不过。你是什么人,我也未必不了解。今夜你来,或许只是因为想见我一见,倒不一定是被迫,所以现在,我亦不留你。爷爷现在安好,我信你,你说不为敌,我也愿相信我言尽于此,今后是敌是友,全在你们。”
勾句轻笑出声,简直对文敛赞赏到极点,就连她一直不起身甚至背对他说话的无礼也不在意了,这样的年纪便有如此智慧,尤其是做事不焦不躁,没有自恃聪明去做一些愚蠢的事,更难得的是,如此有自知之明。这真地太难得了,这样的人如果为他们所用,那倒不一定要去寻什么王戒了。
勾句一掀斗篷,霎时黑夜亮如白昼,漫天白光刺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人人都惊恐莫名,只有赫静立无语,而文敛在白光亮起地刹那,闭上了眼睛,嘴角有着极浅的笑意。
“贝望山,你将蛊毒速速解了。”
“难为知己难为敌,这句话我会记得。”
当天地再次恢复到黑暗时,那最后一句话犹响在众人耳际。贝望山向前走近几步,对着文敛拱了拱手道:“请让我解蛊毒。”
当初下蛊之时,怕是怎么样也没想到,会有今日请求为中蛊解蛊之事。贝望山忍不住苦涩一笑。
文敛对他似乎并无怨恨,示意赫解去他身上禁制,让他给妩妩解蛊。赫对这个害得自己妹妹昏睡一月的人,除了看他时眼神冰冷外,也没有太多情绪。
解蛊对贝望山来说很简单,可是在文敛一行人眼中却是古怪而诡异。不消片刻,贝望山已经完成,抹了抹额上汗珠其实这解蛊之法还是颇耗心力的。
贝望山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对文敛说道:“将这药每隔三个时辰给她服下,七日后,自当醒来。”
文敛眉头一皱,“还要七天?”
贝望山无奈一笑,“要想蛊虫彻底死去,最少也是要七天,这个过程会有一些痛苦,不过有了这瓶药也不会有危险。你放心,上头有令,我不敢不尽心尽力治好她。”
听到妩妩会再受苦,文敛看着贝望山的眼神越冷,听他说完,点了点头,最后淡淡地说道:“你走吧。”
贝望山神情复杂地看她一眼,终是没再说什么,掉头走入了夜色里。
夙渊看着贝望山地身影慢慢融入黑夜里再不复见,转看着文敛不解道:“小姐,为何就这样让他们走了?”
文敛让赫抱起妩妩准备回去,毕竟这夜里还是有些凉的,更何况还是在河边。听到夙渊地问后微微一顿,眼望着安睡的妩妩轻声说道:“我今番谋划,只是为了两个目的。现在妩妩身上蛊毒可解,第一个目的已经达到。至于第二个目的,不到最后关头,我并不想与他们绝裂,但是也要让他们明白,我非软弱好欺。生了今晚的事后,如果他们再要对爷爷做什么,总会有更多顾虑了才是。”说到这里向夙渊看去微微一笑,“要他们明白我非易控之人,看到我有资格与他们谈判,以后不是可随意欺辱之人,而是能与他们对等说话让他们有了这样地认知,难道不比杀几个左右不了大局的人强吗?”
夙渊听完,只是深深地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文敛率先走在前面,往客栈而去。
第八十一章 骄蛮少女也娇羞
飘香看着有条不紊一个个指令下的文离,眼中闪绪,相对于文敛的淡定与举重若轻,文离果断快决的行事手法更让她佩服尤其见他在短短时间里便凭一己之力,使得那些利益至上的商人对其俯帖耳,听话乖顺,她便会想起爹曾经说过的那一位文家先祖以商人之身,成不世之业,文家的人果离将最后一个指令交待完毕后,微一转头,看到了安静坐在椅上的飘香,眼神不由微凝。几日相处,这名女子表现出来的种种才能亦让他惊异,眼光独到,往往能从一些小事中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提出一些奇妙的想法,做事干净利索,且又能沉得住气,在他看来,不比当年的余敏差,就天赋而言甚至更上一层楼。
两人坐着,一时似乎找不到什么说来说,有些尴尬的静默着。过了片刻,飘香站起身整了整衣裳,微微咳嗽了声自那天病后,她的身体好像就差了许多,一直没完全好起来过。
“嗯,文公子,既然今天事情都做得差不多了,我就先回去了。”
文离跟着站起,对她点了点头道:“姑娘有病在身,应该在家休养才是,不必每日都来这里。”
飘香只是对他笑了笑,没有说话。转过身正打算离开,从门口处出现的人却让她顿住了脚步。
望着那个同样顿住的身形,飘香扯了扯袖子,有些漠离看到这样的情形,想起之前听到的传闻,心里也明白了几分,走近几步,脸上带笑地问道:“许老板来此不知有何贵干?”
许如芒微微失神后收回看飘香的视线,对着文离勉强一笑,拱手道:“文公子事务繁忙,许某前来打扰实是不该。只是……”说着将头垂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本来要走地飘香,此时一会儿摸摸头,一会儿整整衣服,或像是突然被这屋里的摆设吸引而观赏起来反正就是不往外走了,甚至还就近找了张椅子坐下。
文离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也不说什么。客气地向许如芒伸手道:“许老板有何事。不如坐下再说。
许如芒地眼睛时不时瞟向飘香。眼中诸多苦涩无奈之意。可是飘香看桌看椅看盆栽。就是不看他许如芒。对他眼中地恳求之意更是彻底忽视。
低头沉默片刻。终是鼓起勇气对文离说道:“许某此来其实是有事想求文公子。文公子以雷霆手段整顿定州商市许某。想请文公子手下留情。”
文离眉头微皱。虽然在许如芒刚出现时已经猜到其用意。现在听到他当面说出。还是觉得有些为难。不等文离答话。正举着一只茶杯细细端详地飘香忽然说道:“我们主要针对地是匡衡。没有涉及其他人。因此也没有手下留情一说。”
许如芒表情一滞。慢慢转动眼珠向她看去。飘香全部目光依旧停在那只茶杯上。语气也显得很轻松随意。“没办法。谁叫我是心狠手辣。为达目地不罢休而又睚眦必报地小人呢。我做不到虚与委蛇。明着跟人推心置腹。暗地里却狠狠捅人一刀。我做不到这样省事。所以只能大张旗鼓地向他宣战。光明正大地打败他了。”
说到那光明正大四字时,她狠狠地加重了语气,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只杯子,像是要用视线将其灼穿似的。
许如芒全身都变得僵硬,呐呐地说不出一句话来。文离对他二人间的事了解地并不深,现在实在不能说什么,不过,他目前所做地事是关乎到文敛,甚至是文家的未来,所以不管什么人来都是不可能妥协的。拧眉想了一会儿,逐对许如芒说道:“许老板请回吧,文离订下的计划已经全然开始,现在不可能为任何一个人停下。许老板若有什么损失,事后我或许可以给你补上。”
“纵有损失也损地是自己的那一份,何必心疼,文公子又何必出一份冤枉钱,白便宜了某些人。”飘香终于放下茶杯,却也没看在场两人的任何一人,而是直直注视前方,冷冷地说了一句。
许如芒嘴唇微颤,眼中痛楚之色一闪而逝,迅速站了起来对着文离一拱手道:“既如此,许某打扰了。告辞。”
离答话,有些急促地走了出去,那背影看起来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文离若有所思地望着他走出去的背影,再向此时坐在椅上一动不动将头低垂着的飘香看去一眼,微微叹气道:“既然恨不起来,何必要强装出一副憎恨地模样,伤人一千,自伤八百。”
飘香身体微微一颤,文离注视着她认真道:“或,他是有什么苦衷,你也不必如此自苦。”
“苦衷?”飘香一声充满讥讽的冷笑,让文离稍稍愣了愣,飘香抬起头,眼里盛着无限冰冷之意,“世人就是有太多苦衷,所以到最后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有了苦衷,就可以做任何事而不受指责了吗?就可以将所有做过地
托了吗?苦衷,好一个苦衷,有了它,什么事情都能应当。”
文离怔怔然看着她,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飘香一通泄后,蓦离身前走了出去。
飘香离去,这屋子里就只剩文离一个人了。
过了半晌,文离露出一个略显无奈的笑容,喃喃道:“世人皆有苦衷,却也不是做什么事都能得到谅解镜,你呢,你地苦衷可以让你无愧于心,去做任何事么?”
本来没有第二个人的屋子里,帘幕微动,一个人影很诡异地出现,银白宽袍,丝掩面,倚着柱子露出半张邪魅地脸,开口,声音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魅惑之意。
“那要看是什么心,若是良心么那东西打出生我就没看到过。”
这样的情形与对话文离都似习以为常,笑了笑,没说话。
镜淡淡向他看来一眼,说道:“你家地老头帮过我一次,所以我这次助你渡过难关后,从此便不欠你们文家。”
文离翻看着账册,闻言呵呵笑了起来,“你可真恩怨分明啊,报了恩之后就是去报仇了吧?可是我也说过,爷爷帮你的是什么事我也不知道,你突然找上门,我其实想不出有什么要你做地。不过或许再过几天就会有你出手的机会了。”
镜目光微凝地向他看去,文离却微微一笑不再说了。对于几个月前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镜,说什么要报当年爷爷对他的相助之恩,文离其实并不怎么在意,因为他对这个男人一点也不了解,除了知道他武功了得能随意隐身来去外,其他的一无所知。不过,他也从没想过要向外人求助,况且他以商入手不诉诸武力,一切靠自己地力量来解决,所以虽然知道镜是个神秘高手,却也一直没动过他的主意。
镜的身形慢慢淡去,若有可能,他其实并不想在定州出现。
文离将手头上地事处理完后,站起来伸了伸腰,看看时已近午,他跟慕容名约好了要一起吃午饭的。慕容名对经商不感兴趣,所以在文离办事时他便自去溜达,逛逛街,去寒士阁坐坐之类的。
一手轻抚着腰间的荷包,脸上露出温暖地笑容,这是他第一次出远门时小五上寺里求来的,他们几个兄弟都得了小五亲去求来的护身符。小五感情内敛,对家人却是真的关心在意,所以他也不能让小五一人承担如此辛苦。
或许,该是去与小五见面的时候了。
定州城最大的酒楼,此时人满为患,不过文离倒不担心,慕容名早上去了一趟寒士阁后,接下来便在这酒楼里坐了很久,直到现在。
文离找到慕容名早先跟他说过地位置,一看之下却不由愣住:不大的桌边已经坐满了人,居然没有他地位置了。
慕容名看到他来,快速地站了起来走向他一拍文离的肩膀道:“贤弟你可终于来了,你再不来大哥可要去找你了。”
文离被他拍地愣了愣,向那边桌上扫去一眼,认出是庄宫两家地人。其中那宫倩儿瞪着他,很不客气地说道:“喂,就是你让名哥哥在这里等这么久啊,你知不知道,这样很不礼貌哎,名哥哥饿了怎么办?”
庄筑翻了个白眼,得,您老人家还知道有礼貌俩字呢。
文离被她瞪得有些莫名其妙,看看她,再看看慕容名,然后笑意爬上脸庞,却只是笑而不语。
庄笙此时也站了起来,对着文离与慕容名一拱手道:“两位既然事先约好了,我们也不便打扰,就此告辞。”
慕容名含笑回礼,“庄兄客气,是我失礼了,改日我当请诸位吃茶陪罪。”
庄笙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宫倩儿一跺脚生气地喊道:“才不要呢,好不容易见到名哥哥,为什么要因为这个人而要我们走掉。要走也是他走。”说着气呼呼地瞪着文离。
宫如暖慢慢走过来对着文离与慕容名歉离当她小姑娘,不与她一般见识,慕容名也是轻笑着摇了摇头道:“倩儿天真率性,没想到三年不见依旧如此活泼,真是令人羡慕呢。”
慕容名这话说得很真诚,但除了宫倩儿一脸喜色外,其余人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地眼神。宫倩儿欢欢喜喜地跑到慕容名身边,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红晕,低着头,有些扭捏地问道:“名哥哥真地认为倩儿、认为倩儿让人羡慕么?”
慕容名一脸如春风般的笑容,点了点头,宫倩儿的脸更红了些,飞快地抬起头向他看去一眼,那一眼无限娇羞,简直要滴出水来。
“那,名哥哥说话要算数,倩儿、倩儿等你。”说完后身子一扭先自己跑走了。留下几个人或错愕,或无奈,或叹息,表情各异。
庄笙苦笑地摇了摇头,再次向慕容名和文离一抱拳,告辞而去。
第八十二章 酒楼围杀沈放戏
五年前我还没有离家时,宫倩儿曾跟着宫家宗主去客。那时就我年纪最小,而且有空,所以我爹就让我陪那个小姑娘玩了一段时间,我与宫倩儿便是在那时认识的。后来庄宫两家的人陆陆续续去过几次,我先后认识了宫如暖和庄笙兄弟。今日无意间遇上他们,便聊了一聊。”慕容名与文离坐下后,先喝了杯茶,离一苦笑,“若你再晚来一点,我只怕就要从窗子外面跳出去了。”
文离微微一笑,“大哥得美人青睐,怎还会着急想走了。我还在想,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要不要退出去四处走走再来。”
慕容名没好气地看他一眼,说道:“倒拿我开起玩笑来了,岂不闻最难消受美人恩,尤其是宫家的那朵小雏菊,当年我已尽数领教过。”慕容名叹笑着摇摇头,不再说下去。
二人坐着叙些闲话,再过一会儿伙计将他们点的菜给送了来,慕容名拿起酒壶自斟自饮一杯,看向文离,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我自问眼力不差,可直到今日却还不能看透你,这几日来,你给我的惊奇太多,多到让我怀你是否有底限。”说着又倒了杯酒,一口喝下,继续说道,“我这些年来游历江湖,也算见过形形色色人物,能操控一城多数生意往来的也见过,但那些人身后都有一些武林门派在支持,和官府也有着千丝万偻的联系。如你这般,纯靠利益关系便控住局势,我真不知该说什么了。”
文离很少喝酒,今日也没虽,抰了一口菜吃,微微笑道:“大哥太高看我了,我从小立志做一名商人,所以有很多事都是从利益的角度出去看,看的多了,便知人与人结交不外两种。”
“哦?”慕容名放下酒杯,认真看着他。
“结心或结面,结心可以同死生,这是极之难得的;结面却几乎是今人的写照,富贵相妒,贫贱不共,彼此结交,只讲利害。时有人感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并不是无病呻吟。大哥本性洒脱,以游戏红尘地心态观察所遇之人,自然看不到一些微妙的所在或说看到了但根本不放在心上。而我作为一名商人,其实谋算的是人心,世人之间,一关微利或已交恶,如何在大难之时肯来相亲。我以利相诱,各有所得,如此方无牵无挂,不会有太多牵扯。”
文离侃侃而谈,令慕容名听得入神,手一晃,差点碰倒边上的酒杯,待文离结束那一番说辞,慕容名慢慢端起杯子,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再看向文离缓缓说道:“你这样做,固然能改变自身势孤地局面,可是既然讲到利害,有人得利,自然也有人利益受害。你保住了一些人的利益,他们对你感激,但另外一些因你而蒙受损失的人呢?你难道就怕他们报复?”
文离听后缄默,他知道慕容名是为他好,在为他担心。与慕容名对视一眼,声音低沉地说道:“我自然知道有得必有失,如果放在以往,或许可以采取温和些的手段,现在么,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慕容名闻言心里一叹,知道他又是为了自己那个妹妹,除了知道这兄妹二人的爷爷失踪,文敛先来一步寻人外,他对文离来定州的用意并不十分了解,所以也就不知道文离为何会有如此激烈而冒险的手段。
一时之间。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安静地一个吃菜。一个喝酒。
忽然间。听得哗声大作。并迅速向他们这一桌靠近。慕容名皱起眉头。听出那些人似乎是冲他们这一桌而来。或看了看依离。眼里闪过一丝精光。那些人根本就是为了文离而来。
果然不出他所料。只消片刻。那些提着刀剑地人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其中一个满脸横肉地人用刀指着文离喝问道:“你就是文离?”
文离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掏出白巾擦了擦手。这才看向那问话之人。平静道:“不错。我正是文离。”
那人眼中暴出一抹寒光。二话不说。手一挥道:“兄弟们上!”
霎时杯盘交错变一片刀光剑影。桌椅被踢飞。上面地菜和酒水全都散在了地上。旁边几桌地人在这些拿着家伙地人出现时就已经走得差不多。此时见打了起来。更是逃得飞快。
文离练武只为强身,所以本身武功并不高明,应付起来有些吃力。慕容名在那些人冲上来的前一瞬,闪电般抽出所佩宝剑挡在了文离
以慕容家的家传绝学,对付这些三流角色绰绰有余,只是慕容名眼中寒光一闪,在这些人起进攻后,窗户,楼道,屋顶,各处都有人涌现,并且武功参差不一,现在与文离交手地那两人,明显是高手。慕容名一剑逼退围着他的几人,想要过去支援文离,却在堪堪脱身的刹那又被几个更强的人围住。眼见文离左支右绌,形势岌岌可危,只能在心里着急却无法脱身相救,那真是无比煎熬。
反倒是文离自己,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命丧刀下,他却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哪怕对方的刀已经指到他鼻子底下了,居然躲也不躲一下。
慕容名时时在关注文离这边地情况,这时看到不由急得大喊,“快闪开!”奋力格开劈来的几柄刀剑,拼命地想要冲过去。
“你大爷的,硬是要逼着我现身是不是?”一个略带愤怒的声音响起,一个漂亮的连环踢,文离身边地人都倒飞了出去,离拖出了包围圈。
“我说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刀枪不入来着?有人拿刀砍来了居然站着不动,真没想到老大那么英明睿智,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一个呆兄弟。”那人将文离拉出去后也不急着跑路,反而指着他无比愤怒地骂了起来。
这一幕顿时让敌我双方地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齐停下手里的动作,一脸茫然地看那突然出现地白衣少年人骂得唾沫横飞,忘乎所以。
文离也有些蒙,他刚才不躲是因为知道躲不过,更加因为知道镜就在他身边。这个白衣人突然出现将他拉出战圈,还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这真是让他完全糊涂了。
来人是沈放,他骂了个过瘾后,转过头看到所有人地视线都放他身上,干干一笑,对着一干人等挥挥手,陪笑道:“你们继续,继续,我路过的。”
“妈个巴子的,耍老子呢。”那满脸横肉的大汉往旁边一吐唾沫,提着刀就往沈放身上招呼了来。
“唉呀呀,我都说是路过的了,你要讲道理啊,怎么可以直接拿刀来砍人呢。”沈放一边哇哇大叫,一边往人群里跳来跳去。其余的人如梦初醒般,一个个举起手里的兵器向文离砍去。
可是才跑了几步便觉出不对劲,手里的刀一时常沉重,竟然连拿都快拿不起来了,有好些人更是觉得头昏眼花,昏昏欲睡。
那提刀追着沈放的汉子,眼见一刀就要砍在沈放身上了,莫名前面出现一条凳腿,而他一个没及时刹住步子,顿时便酿造了眼前的一幕惨剧五体投地而去,扑在了满是酒水和菜渣的地上,手在挥舞自救的过程当中,又非常不幸地碰翻了另外一张桌,上面各色菜盘子一齐往他身上砸去。于是间,一时红的、绿的,全都在他脑袋上挂着,咸的、甜的,齐往他鼻子里钻。
旁人看得都忍不住为他抽搐了一下眼皮,沈放不知从哪里跳出,指着地上的人哇哇大叫:“呀,你饿到这种程度了么?连地上的残食都要捡来吃,可是就算这样那咸菜汤和甜酒也不要一起喝嘛。”沈放在他身边蹲下,对着他开始教育,“你如果饿了你就跟我说嘛,你说了难道我会不让你吃饭?难道还会继续跑给你追?吃饭是人生大事,我们不该如此轻忽。虽然你这勤简节约的习惯非常好,但我们也是要讲卫生的,你如果一定要吃这地上的东西,起码该捡起来洗洗你眼睛瞪那么大看我干嘛?我知道你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已经悔恨得全身抖了。唉,可怜的孩子,一定是小时候没吃过饱饭,现在看到一根肉骨头都要跟小狗抢,你娘知道了,一定会很伤心。”
沈放蹲在地上,一脸怜悯地说着,与那双恶狠狠瞪着他的眼睛对视,给他一个我明白的眼神。而在那汉子倒下时,“扑通”“扑通”之声不绝于耳,那些来取文离性命的人一个个站不稳地倒了下去。
对于这一变故,在场之人都有些反应不及,尤其加上沈放那一番唱作佳的表演,一场严肃而险象环生的围杀便有了一种闹剧的感觉。
当有人终于能说话时,瞪着沈放一脸不可思议地道:“你下毒?”
沈放笑眯眯一摇头,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道:“错,我不是下毒,我是下迷药。”
说话的慕容名呆愣地看着他,很是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