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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春江水暧     转世之今生安否txt下载     转世之今生安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卷三浪淘沙 第五十五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卷三浪淘沙第五十五章可怜天下父母心

    容茉儿,大郡主的独生女儿,郡主府的小郡主么?文敛不认为这个小郡主的性格与自己有什么关系,不过在大郡主这样一翻拉家常似的闲聊中,她隐隐有些明白这位大郡主叫自己来的意图了。当下对着大郡主微微一躬身,声音没有起伏地说道:

    “文敛一介平民,怎能与小郡主作比。您抬爱了。”

    大郡主沉默地看她一会儿,看不出那笑容底下是否有其他意味,只是声音听起来似乎变得平淡了些,“有位平远将军的大哥,又有一位官居大理寺卿的三哥,得皇帝陛下亲自召见的人,又怎能以一介平民自居呢?小姑娘家的,可不要太过压抑自己了,该放纵的就要放纵。”

    文敛将头垂得更低,望着自己的脚尖语气不变地答道:“有官职的是哥哥,文敛依旧是平民布衣——不过,大郡主的教诲文敛记下了。”

    大郡主双眼微眯,画着精致妆的眼角变得狭长,显出几分凌厉来。片刻后温和的笑意又染上了眼角眉梢,大郡主笑着向后靠了靠,她向着文敛招了招手,“过来让我好好看看,这样乖巧的孩子我还真的第一次见,难怪能让珑玦亲近你。”

    这已是大郡主第二次提到上善珑玦,文敛眉眼不动地走到大郡主面前,一如大郡主所说地表现得非常柔顺乖巧。大郡主拉着文敛的手,又仔细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翻,嘴里啧啧赞道:“生得真是好相貌呐,我看了欢喜,真想也要这么个女儿呢。”

    文敛心头微震,不知大郡主.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虽然对外貌不甚在意,却也知道自己不过是清秀之姿,与真正的大美人比起来还是有些差距的,又如何能得这位集美丽与尊贵于一身的大郡主一声赞叹。

    她自认一向能识人,即便初见也.可一眼看穿对方的真实意图,可自她进了这间水榭,虽然这位大郡主说了许多话却依旧没弄懂她的意思。当然,如果从这位大人物的身后势力去做联想,她或许可以得到一些有用的讯息,可惜的是她懒得再作如此联想,也可惜她对这位大郡主了解的并不深厚。

    在不知该说什么时,文敛选择.以沉默面对。大郡主又将她赞了几句,听得差点要文敛以为这位郡主是不是对自己生的女儿不满,真要在外面认个女儿回去了。

    看到文敛的头几乎要垂到胸前了,大郡主终于放.过了她,却突然转向一边的赫。像是才刚发现赫的存在一样,大郡主赞叹了一声,目光放在赫的身上。

    “就位就是一直跟着你的少年护卫吧?果然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真是生得好啊。”

    文敛差点就忍不住要抬头瞪她,这位大郡主是.不是有见了让她欢喜的人就赞人家相貌好的怪癖啊,从她说话到现在,那句相貌好不知说了几次了。饶是文敛冷静镇定,也控制不住眼角抽搐。还好现在大郡主的目光一直放在赫的身上,并没有看到低着头的文敛此时的表情。

    大郡主接着夸.了赫几句,什么容貌好啊,武功好啊,人品好啊,直将赫夸成一个三好青年。文敛的眼角又忍不住抽搐了几下,前面两好她可以勉强赞同,可大郡主那只眼睛看出冰块木头一样的赫人品好?

    她是平民,没有话语权,所以低头,将脑袋垂得更低一点。

    “对了,我记得你的护卫是一对兄妹,怎么只见哥哥不见妹妹呢?”大郡主终于结束了对赫的夸奖,将目光重新放在了文敛身上。

    文敛不惊不诧地垂首答道:“回大郡主,妩妩另外有事,所以没跟在我身边。”

    “哦,”大郡主的语气有些可惜,“听说那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呢,生得好看,武功又不错,这样的姑娘可是很少见啊。”

    文敛低头,忍。人家是郡主,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就算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她一个小小平头百姓也管不了。

    大郡主感叹完,忽敛的手一笑,“你不错,以来常来府里玩。茉儿与你同龄,然被我养得娇纵了些,如能同你多相处,有你这样一个榜样在,我想一定可以令她改掉不少。”

    文敛抽回手退后几步,垂着头恭敬道:“多谢大郡主抬爱,只是文敛奉旨来京,觐见陛下后恐不会久留,要有负大郡主的请托了。”

    如不早早走人,谁知道榜样会不会变标靶。

    大郡主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文敛领着赫退了出去,当那道水晶帘子在眼前合上时,她微微抬头向里面看去一眼。总觉得,大郡主最后的笑容里有些别样的意味。

    跟着白若寒走出郡主府,文敛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一点没减少。她还是不知道大郡主召见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就只是见她一面,夸夸她和她身边的护卫?

    这个大郡主是一个很难捉摸的人,到最后,文敛只能如此下了一个结论。

    郡主府里,就在文敛离开不久后,一道俏丽身影无所顾忌地一头冲进了水榭,大郡主正坐着喝茶,似乎知道有人要来,对于突然闯进来的人连一点惊讶也没有,安然自在地品着茶。

    容茉儿虽然娇蛮,在自己母亲面前总是收敛些的,怒气冲冲闯进母亲平常品茶的地方,然后在榻前三步生生止住冲势,刚要开口质问,大郡主抬头淡淡看她一眼,到嘴边的话就那样咽了下去。顺了顺袖子,将文才奔跑时弄乱的衣裳与头发整理好,用一个最标准的皇家礼仪向自己的母亲请安,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

    “母亲。”

    大郡主这才放下茶盏,看向冒失的女儿,眼里有淡淡的不赞同,“一个姑娘家,这样跑成何体统?更别说你还位是皇家的姑娘。”

    声音不大,却让容茉儿低下了头。她自小丧父,由母亲一手养大,虽然母亲从未打骂过她,甚至有些娇纵于她,可每当母亲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时,她便不敢有任何放肆。

    “是,母亲,茉儿知错了。”

    大郡主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拉过女儿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就见你认错,从不见你改过。有错不改,光是认错又有何用?”容茉儿的头垂得更低,大郡主眼里闪过一抹宠溺,不再继续教训女儿,颇有些无奈地问道,“说吧,这次又是什么事?”

    容茉儿一喜,知道母亲不再责怪自己,猛地抬起头,脸上神情瞬间转为恼怒,“母亲,刚刚那个人来过是不是?珑表哥真的、真的喜欢她吗?”。

    卷三浪淘沙第五十五章可怜天下父母心

卷三浪淘沙 第五十六章 各家自有各家经

    卷三浪淘沙第五十六章各家自有各家经

    望着女儿脸上又恼又不甘的表情,大郡主心底的叹息更为沉重。看母亲不说话,容茉儿不由更加恼恨,一把抽出自己的手站了起来。

    “她到底是什么人?凭什么跟我抢珑表哥?母亲你为什么要让她走?像那样的贱民之女,妄敢攀附天家,理应鞭笞一百,以儆效尤!”

    “茉儿!”大郡主沉声一喝,脸色也变得阴沉了些。女儿从小被她惯坏了,现在说话实在是无法无天。

    容茉儿猛然止住,满是不甘地向母亲看去,见到母亲脸上难得的怒气,扁了扁嘴,终究是没有再说下去。

    “茉儿,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可你也要适可而止。”大郡主的语气稍微温和下来,再拉过女儿的手轻拍着,“这里是京城,就算我贵为郡主,也不是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

    “可是、可是,你还是皇上的长.辈啊,只要一句话,难道皇上会不应你?”容茉儿呐呐地说,神色虽平静了许多,可那双大大的漂亮眼睛里,盛着委曲与不解。

    大郡主轻声一叹站了起来,走到.窗台边,目光落在外面清澈的水面上,幽然道:“这世上,哪有如此轻易便可达成的愿望。当年我还年少时,甚得圣宠,行事嚣张乖戾,以为天下间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与你父亲成亲后。更是志得意满,仿佛天下间所有美好的事物尽得好手,可是——终究有抓不住手的,无论付出怎样的努力,怎样地企求,还是——抓不住。”

    容茉儿一怔,走过去挨在母亲.身后,脸上再无先前的任性,轻声道:“母亲,你又在想父亲了么?你还有茉儿呢,母亲。”

    大郡主回身拍了拍她的脸,神情还是平静的,“嗯,母.亲还有茉儿,你是个乖女儿,是不是?”

    容茉儿柔顺地点头,一点之后脸上现出恼意来,她.本是来向母亲质问有关文敛之事的,现在倒好,变成她向母亲承诺做个乖女儿了。每回都是这样,母亲总有办法让她满腔的怒火熄灭,继而变成听话的乖乖女。

    大郡主却似不知她心里在想什么,脸上的笑容.越加和蔼起来,“茉儿你乖,快去梳洗一下,过会儿洛夫人要来教你习琴。”

    容茉儿一听,脸.顿时一跨,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也在瞬间暗了下去,耷拉着脑袋,像极了受欺负而不能言的小狗。外人都道她是受尽宠爱的天之娇女,有一个身为大郡主的母亲,可其实她的生活一点也不像外要想的那样轻松肆意。

    望着女儿没精打采地背影,大郡主美丽的眼睛里有一丝浅浅的笑意。

    茉儿是容靖唯一的女儿,她要茉儿快快乐乐,也要茉儿成为一个让容靖喜欢的女儿。

    靖哥,咱们的女儿,长大了。

    大郡主转头向窗外望去,不由想起刚刚那个沉静内敛的女孩,那个孩子,身上有几分容靖的样子。

    出了郡主府的文敛自然不知道水榭里的一翻争执,却也很快知道了大郡主叫自己去的原因。她出了郡主府后,依旧打算在街上逛逛,随意看看堰都城的风物人情。只是在她才踏出郡主府大门不久,有个卖花的小姑娘就跑到她面前,央她买下了一枝花。

    文敛拿着花枝,脸上浮现一丝淡淡的笑意,没费什么心思地看到了花瓣上刺着几个小小的字。以花刺字传信,倒也是那个人能做出的事。

    文敛把玩着花枝继续往前走着,原来是一个迷恋自家表哥痴情表妹寻母亲撑腰的故事。只是认真论起来,大郡主才是先皇的表亲,容茉儿那一声表哥,叫得实在有些牵强。

    当敛是不会在乎这种事的,她向街道两边各看了一眼,回过头对赫感慨了一句:“这比临江城繁华多了,可惜妩妩不在身边啊。”

    赫沉默片刻,没什么表情地说道:“她有看。”

    真是一如既往地说话简洁,文敛不以为意地笑笑,继续慢悠悠地往前走。她知道赫的意思,妩妩虽然不在她身边,可是她现在跟着的那个人一定会想尽办法逗她开心,以期妩妩能自愿留在他身边,如此又怎会不带妩妩来逛一逛繁华如斯的京城呢。

    只是,能让她体会到逛街乐趣的,是有妩妩在身边时啊,哦,还有一个很小很小的小姑娘,她也有一段时间没见着了,不知跟着二哥是否开心到会忘了她呢?

    这样逛了没多久,文敛的兴致顿时就没了,本来她就不是一个喜欢逛街的人,只不过是初来堰都想看看这里与她到过的地方有何不同罢了。可是一翻看下来,除了人多些,街上热闹些,房子比其他地方要漂亮些外,并没有什么能让她惊奇的地方。再加上她与赫一路行来,总有许多目光追随着他们的二人行,虽然因为赫散发出的生人勿近的气息而没有人敢上去来打扰,文敛还是觉得不喜欢,她习惯将自己至于众人视线之外,冷眼看旁人的悲喜。

    所以,当来到一间酒楼时文敛没有丝毫停顿地便转身走了进去。好笑的是在她坐下来后,伙计送上了茶水,看到茶壶上的一处印记才知道这原来是自家的酒楼。

    三年来,二哥顶着皇商的名头,不知将手中的店铺扩大的多少倍。如今走到哪里都有可能看到自家的店铺,将文家的产业交到二哥的手上,果然是再正确不过。

    那一次相聚,他们兄妹决定了许多事情,虽然大哥与三哥因丧而不能复职,却也并不表示他们就只能呆在家里什么事也做不了,尤其二哥文离作为一名商人更不会受此限,三年的时间可以做许多事情。

    有时候文敛会想,以今时今日文家的实力,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当他们那样拼尽力气想达到一个目标时,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人什么事可以阻挡得了?

    不过大哥与三哥毕竟还是青越的官员,在他们心里,没有什么事是可以危害国家而能让他们置之不理的。所以,按照爷爷的意思——也是她心里真实的意愿——有关文家与皇室数百年来的纠缠,她并没有全部透露。至于二哥所知道的,其实大部分是靠他自己发现。

    文敛摸着手里的杯子,有些恍神地想着。

    卷三浪淘沙第五十六章各家自有各家经

卷三浪淘沙 第五十七章 情为何物叹奈何

    卷三浪淘沙第五十七章情为何物叹奈何

    文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所以她不知道在这个酒楼里的某处,正有一人目不转睛地往她这里看着。冷漠的赫自是注意到了那道视线,不过因为没有敌意,所以他也懒得去理会。

    二个都不是多话的人,所以只是安静地吃着饭。二个人,小姑娘温雅纤质,容貌秀丽,让人看着觉得安心舒坦;少年冷俊挺拔,眉眼间皆是一股清冷疏离之意。两种气质截然相反的两个人凑在一起,再加上两人的相貌都还属于那种让人爱看的等级,所以不怪走到哪里都有人对他们行以注目礼。文敛就是不喜欢在大街上做个会活动的观赏物,这才进了酒楼,可现在看来情况并没有变得好转。

    轻叹了口气,将饮了一半的茶水放下,颇为无奈地看向一脸漠然的赫,语气带点认真地问他道:“赫,你说他们为什么要看着我们呢?”

    正自眼观鼻,鼻观心的赫,听到文敛的问,抬头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话。文敛表情不变,继续感慨,“论好看,我们比不上虞摇,你跟她一起时时不是有更多人看呢?”

    文敛看得出赫的脸微微僵了一下,见他还是保持着沉默不回答,文敛便也拿眼睛盯着他。过了一会儿,体会到文敛是认真等他的答案,赫有些不甘愿地点了下头。

    文敛呵呵一笑,似乎心情变.得好了些,拿起桌上的怀子继续喝茶。便在这时,一个仆人样的青年人来到了他们这一桌,那人向着文敛一拱手道:“敢问可是五小姐?我家大人已经回府,特遣小人来请五小姐回去。”

    文敛一听知是三哥让人来寻自.己,她看着这人问道:“你怎知我是五小姐?之前有见过我么?”或者是见过画像,可据她所知,三哥可是从不画画儿的。

    “回五小姐,大人跟小的描绘过.您跟这位公子的模样,”说着指了指坐在另一头神情冷漠的赫,“说是只要看到小姐自敛抿嘴笑了笑,想不到那样沉闷严谨的三哥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站起身,背着手慢慢向外踱去,起步进回头对着赫喊道:“赫,走了。”

    赫沉默不语地跟着她走了出去,在跨出大门那一.刻,回头向着楼上某处看了一眼,敛身后。

    那人看着怔了怔,文敛负手前行的姿态极像他.家大人,当朝大理寺卿文艮,可是名名才十七岁的姑娘啊,为什么就看着这么老沉呢?跟在后面心里暗自摇头,不过没敢说出来。怎么说这姑娘也是他家大人的妹妹,想到文艮一脸威仪严肃的模样,不禁在心里打了个冷战。

    文敛与赫才跨.出酒楼,楼上某座的客人从酒坛子里抬起头,长发披散,白色衣衫上有沾了几点酒渍,看起来颇为落拓。他目光幽幽地望着文敛离去的背影,一抬手,将剩下的半坛酒尽数灌了下去,嘴里喃喃自语道:“还活着,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与此同时,与他隔了一桌的是名粉衣女子,女子容颜俏丽,双眼大而有神,可是这时却眼露哀怨,脸上神情似悲似戚地望着痛饮的男子。看着男子将一坛酒喝的满身都是,一坛即毕,又要抓起另外一坛狂饮,终于按捺不住,快步来到男子面前,将他手中的酒坛一把夺了下来,沉痛地望着男子,哀声道:“名哥哥,你不要这样,倩儿求你不要再这样继续下去了,好不好?”

    酒被突然抢去,慕容名似有些反应不及,双眼无神地望着宫倩儿。宫倩儿见他如此神态,心里更为酸楚,“名哥哥,你答应过的,再看一眼,再看一眼后你就不再酗酒了。她没死,文敛没死不是吗?为什么你还要这样?!”

    宫倩儿说到后来已是泣不成声,眼泪一滴滴落下,有一滴落在了慕容名的手背上,他顿时如被烫着一样抽回了手,然后神情依旧有些呆滞,愣愣地望着泪如雨下的宫倩儿好一会儿,然后问道:“你——是谁?你为什么要哭?”

    宫倩儿一怔,顿时眼泪流得更凶,忍不住抓着慕容名手臂使劲摇,哭喊道:“名哥哥,你醒醒啊,我是倩儿,是倩儿啊。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样对你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她的哭喊吸引了诸多目光,可是沉浸在悲伤情绪里的宫倩儿根本就管不了周遭的环境。慕容名愣愣地看着她哭,记忆里有什么渐渐清晰起来,是了,三年来,这个女孩一直跟着自己,跟着行尸走肉一样的自己。三年了,已经有三年了么?从他以为那个人死了后,已经有三年了么?

    “名哥哥,你心里有什么苦,告诉我好不好?她不是没死吗?你看到她了不是吗?可是——可是你为什么还要这样?你答应过的,看她一眼后就要醒,就会醒了不是吗?”。

    慕容名浑身一震,眼睛越来越清明,然而其中神情之复杂,只怕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此刻内心在翻滚着究竟是些什么感情。

    宫倩儿一边摇着他,一边泪流不止。她本是娇生惯养的小姐,在家里被宠坏了,做什么事都是以自己的喜好为主。可是自从跟着慕容名身边后,不知吃了多少苦。然而那些身体上的苦痛,远远比不上内心的折磨。看到心爱之人整日沉浸在痛苦中,日日借酒浇愁,这些年来,她流的眼泪只怕与慕容名喝的酒不相上下了。

    有时候,她总会忍不住怨恨着某个人。在以为那人死了时恨,得知那人生还时心里更恨。如果没有她,她的名哥哥又怎会变成如今这种模样?都是那个叫文敛的女儿的害的,为什么她没有真的死去?为什么她还要活着?宫倩儿只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被撕成好几瓣,有时候想着真以为自己会疯掉。

    文敛死了,她怕慕容名伤心一世,从此与酒为伴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可文敛活着,她又怕慕容名会被抢走,如果是那样的话,她会活不下去的。可是现在文敛活着,但她身边已经有了一个上善珑玦,有那个人在,名哥哥是没有一丝机会的。她和慕容名都明白这一点,可是知道这点后,慕容名只会更痛苦,而慕容名痛苦,她也不会快乐。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当初以为文敛死,慕容名才猛然发现原来心已经被一个人占满,痛苦来得猝不及防,而他,也已经回不了头。他这样难以挽回的伤痛,又使得另一人同他一起,坠入地狱。

    情之一字,令人魂牵梦萦,悲喜难以自主。

    卷三浪淘沙第五十七章情为何物叹奈何

卷三浪淘沙 第五十八章 一场交易一棋子

    卷三浪淘沙第五十八章一场交易一棋子

    文敛跟着好名仆人来到文艮的府邸,对于酒楼里发生的事她自然不知道,或许,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表示什么。

    文艮独居京中,住的地儿虽然挺大,不坠朝堂三品官员的威名,只是这里除了些侍卫仆从,就没有其他人了。加之文艮本性可说严酷,连带的府里的下人也多是沉默寡言之辈。

    在文敛来到大门外时,早就站了一位青色儒衣的男子,相貌清俊,眼神清澈,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看到文敛微微一拱手,自我介绍兼解释道:“在下刘铭,大人府邸管家。大人正在处理公事,不能来此出迎小姐。”

    “刘管家客气了,三哥是什么样的人,我这做妹妹的自敛面带微笑看着眼前的男子,想不到以三哥的性子,竟然找了一个很温和的管家。

    刘铭也不跟她在外面多说,赶紧请了文敛进去。路上文敛问些文艮的事,生活可还习惯,公事是否顺心。其实文艮比她早不了几天来堰都,而他们在家里呆了那么久时间,想要知道什么早就问完了。只不过,文敛这里第一次来到三哥在京城住的地方,亲眼看到平日三哥生活的地方,不由便想再问得详细些。

    刘铭语气轻缓地为文敛一.一回答,文敛知道了这些年来基本是这个刘管家在为三哥打点着所有的日常琐事,像三哥那样一心扑在国家大事上的人,如果没有个人为他管着家,恐怕连屋子里长满了草也不会在意。

    想到这里,不由对这位刘管家生.出几丝感激之意来。

    刘铭直接将她领到文艮的书.房,敛说道:“小姐请进,大人正在里面。”

    文敛却是眉头微皱,“三哥还在办公么?我还是不要.打扰他吧。”

    刘铭依旧不疾不缓地对她说道:“大人吩咐过,小姐.到了直接请进书房便是。”

    如此,三哥怕是有事要和她商量。文敛朝刘铭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跨步走了进去。赫自敛身后,对于此,刘铭仿是没看到般,待文敛二人进去了,微躬着手离开了书房。

    文敛第一次看.到文艮处理公事的样子,果艮的认真的模样相差无几。

    正在奋笔疾书地文艮忽有所悟地抬起了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文敛,一向冷漠的脸上也浮现了一丝浅浅的笑容。

    “小五,你来了。”

    一句普通的问候,却叫文敛心口微微一震。因为两人都清楚文敛此来的目的,进京面圣。这件事其实没有几个人知道,除了文家几人外,怕也就是皇家的那个了。毕竟文敛只是民间一名普通女子,得圣上召见实在不符合规矩,所以文敛虽是为面圣而来,名义却是来看望在京的哥哥。

    “嗯,三哥,我来了。”这一问一答,透着只有兄妹两人知道的含义。

    文敛一步跨进书房,对随在自己身后的赫点了点头,赫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将门一关,然后如同一面门神一样守在了门口。

    文艮眼里闪过淡淡的笑意,“你还是那样谨慎。”即使是在自己亲哥哥的家里还如此防备。

    如果不是对文艮很了解,会以为他这里一句玩笑之语。文敛自艮很认真,甚至带着一丝故意做出来的轻松。

    文敛眼神微黯,旋即展颜微微笑了笑,“三哥这样急着找我,想来是得知了什么消息。”

    “倒是瞒不过你。”文艮看了她一眼,拿起桌案上的一本折子向文敛晃了晃,“那边来的消息,癸丘国的丞相要换人了。”

    文敛面色不变,癸丘国的丞相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但她知道文艮一定还有话说。果听得文艮说了下去,“裴修简不久前提出回乡养病,太子栾豫没有答应,但还是准了他在家修养,现在癸丘的丞相一职可说是空置。裴修简在退回家之前又向栾豫上了一道折子,他不在的这段时间,丞相之责暂由中书左丞怀慎代替。”

    文敛眉锋一蹙,这个怀慎她是知道的,虽然也是个满腹经纶有才华的人,但据她所知,此人应还不到三十,如此年纪便能出任丞相一职,虽说是暂代的,可由来能暂代丞相一职的后来都是会去掉那“暂代”二字的。即便有左丞一职,但连她也知道,这只不过是一个叫着好听,实际上没多少权利的闲职。也早就听说癸丘太子栾豫是个做事仅凭个人喜好的人,难道他竟也不反对?

    仿佛看出了她的疑惑,文艮交目光定在她身上,一字一字缓缓说道:“满朝反对声中,太子栾豫是唯一一个支持的人。”

    文敛对这些官场中的斗争不擅长,所以她只是抬头对上文艮的视线。三哥跟她说这样一件八辈子打不着边的事,想来是要告诉她什么。

    看到如此沉静地文敛,文艮心里升起一丝感叹。爷爷说的没错,若论镇静沉着的功夫,他们几个兄弟都比不上小五。他看着文敛,语气带着几分肃杀之意,终于将最重要的一句说了出来。

    “这个消息,是陛下今天在早朝后,私下里亲自交给我的。”在提到那个至尊的称号时,文艮的语气里没有多少尊敬之意。

    文敛终于身体微震,眼里在带着一丝了悟后的微震惊。在那一次他们兄妹相聚商讨后,达到了一致意义,就是以后将所得信息共享。他们都知道文敛与上善珑玦的关系,而这些年来,癸丘那边的事全都由上善珑玦负责,想要知道癸丘的事没有比找上善珑玦更方便的了。因为知道一些事,所以上善珑玦总是将在那边发生的事告诉给文敛。

    而现在,在文敛没有收到任何消息时,皇帝却先一步向文艮出示了这样一个消息,比上善珑玦更快地得知远在他国发生的事,这代表了什么?

    正是因为想到这一点,才让文敛觉得震惊,继而脸色苍白。

    文艮叹了一口气,负手在房里踱起了步子,显然这个一向冷定的少年权贵也觉事情有些难办了。

    房里一时陷入沉默中,过了好一会儿,文敛才慢慢抬起头向文艮望去,“三哥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思。”文艮快速打断文敛的话,猛敛,“小五,我只知道陛下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我,自然不是因为我比别人长得好看,他或许——或许——”文艮说了一句玩笑话,可他一点想笑的样子都没有。

    文敛攥紧双手,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只见文艮的嘴一张一合,冷静且没有感情地吐出几个字。

    “只是想跟我们作一个交易。”

    一句话后,文艮骤敛是何等聪慧之人,即便他没有说完,却也知道他未尽之意是什么。一双手握得死紧,指节与脸色一样苍白。

    文艮看她如此模样,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非只是他生来便不会安慰人,更是此时他心情沉重,若非生性端谨,此时恨不得悲愤地大喊几句。

    文敛低着头,很久很久没有说一句话。

    交易——么?那样视若珍宝的宠爱,竟也是说没有,就没有了么?

    她现在倒没了多少愤怒,只是觉得有些悲哀,而连这悲哀也不是对她自己的。她是为那个人悲哀——原来再怎样的手足情深,终究是抵不住帝王权术,挨不过时间的消磨。

    尊一帝,在防上善珑玦,开始忌惮,他从小带大的六弟了啊。

    帝王家的亲情,竟是比爱情更经不得时间淬炼。

    文敛觉得很悲伤,悲伤到浑身有些无力。远在癸丘上善珑玦甚至还不知道,他什么也不知道,还在为了他的皇兄做最尽心尽力地努力。

    不知过了多久,文敛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淡淡的嘲讽,“这就是——皇帝召我进京的目的吗?”。

    确实,如果要监视上善珑玦,没有比她更好的选择。而她可以拒绝吗,在身后站了整个文家之时?这位青越国最擅权谋的皇帝,连人心人情都算了进去,真是半也不浪费啊。

    文艮的嘴角扬起一抹毫无欢乐的笑容,在他今天从陛下手里接过这个消息后,他便处在一片浑浑噩噩中,回来将自己埋首公事里才慢慢让思考恢复正常。所有的情绪在最后都变成了一丝索然。

    是啊,他有什么可愤怒的呢?就算陛下将他当作一颗棋子,还是那种为了别颗的棋子而成为棋子的人,他又有什么好抱怨呢?他当官是想做些实事,是为了心里的那一腔热血,为了青越乃至整个天下的百姓。所以就算在仕途上遭遇什么挫折都不要紧,只要他心里的那一盏灯不灭,就可以支撑他走过凄风苦雨,让他继续前行。

    可是,突然有一天他被告知,原来他一直在努力地事并不被人放在眼里,将他放在那个位置上,只不过为了等到有一天迎来一颗更为重要的棋子。到时候的他,在与不在,或许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卷三浪淘沙第五十八章一场交易一棋子

卷三浪淘沙 第第五十九章 为国为家为社稷

    卷三浪淘沙第第五十九章为国为家为社稷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当面跟我说,还要借三哥你的口来让我知道?”文敛的语气里终于还是有了那么一丝怨恨,连“皇帝”也不愿再称呼一声了。

    文艮稍稍沉默后只是微微苦笑,“陛下的心思,又岂是我等能揣测的。”停顿了片刻,文艮看向文敛,轻轻问道,“小五,你打算如何?”

    文敛难道流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慢慢吐出一口气,艮笑了笑,“还能如何?既然他是皇帝,那么注定不能反对只能去做的那个,也只能是我们了。”

    文艮定定地看着她好几秒,确定自己不知道文敛这句话的真实意思,看不出她笑容下是悲是怒,但他们在临江时早有商定,无论是谁,为家还是为社稷,都不会干涉其他人的决定。所以他在问了那一句后,也不再多说,只是提醒道:“这几日陛下应该就会召见你,你早做准备吧。”

    “要做什么准备?总不会洗干净了脖子,送上去让他砍吧。”

    文敛这样赌气似的一句话,.让文艮愣了愣,然后笑了起来,“小五,难得见你也有发脾气的时候。”

    文敛的反应是白了他一眼,虽然.她不是个容易生气的人,更可以说很难得生气,但也不代表她没有脾气,尤其是——当她真正被捅到痛处的时候。

    因为文艮的一句玩笑,书房里.的沉重气氛减轻了许多。只是当文艮的视线再转到那些折子上时,眼里还是闪过了一丝沉痛。文敛想了想,走过去抱住了他,轻声道:“三哥,你还是做原来的你就好了。”

    文艮身躯微震,眼角有些湿润,终究只是回抱了文.敛一下,说了一句,“小五,辛苦你了。”

    文敛没再说什么,只是享受着兄妹两难得的亲近。.到了现在,她越来越能理解当初爷爷为什么选择了她,而不是几个哥哥中的任何一个。就如三哥一样,他们的心里还有许多其他的东西,为国家,为社稷,当国与家不能相容时,没有谁还能安然自在。

    正当两兄妹谈完正事叙旧事时,管家刘铭来请.文艮,说是吏部的张大人来了。文敛注意到文艮听到这个名字时脸色微微一沉,敛,随即匆匆去了前厅。

    看到文敛脸上.有些微倦意,尽职的管家马上请文敛到安排好的厢房去休息。文敛没说反对,去休息的路上琢磨着那个张大人究竟是什么人,来找文艮又是所为何事,为什么三哥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看了看一脸忠厚纯良的刘大管家,文敛本来想问问他,想了想又作罢。如果只是三哥官场上的事,她知道了也无多大用处,而三哥若要找人诉苦,不用她问自会告诉她。

    就这样,文敛倒在了床上休息,竟然是一沾床就睡了过去。或许是今天的事真真让她觉得有些累了吧。而赫,自然是尽责地守在她的房门,不许任何人打搅。

    文敛这一睡,到傍晚时才醒来,出了房门一看,已是落日余晖,霞映满天。文敛随便拉住一名丫鬟问文艮的所在,丫鬟知道这位是大人的亲妹妹,于是恭恭敬敬地告诉她大人出去了还没回来。

    “三哥出去了,什么时候的事?”文敛略感吃惊。

    丫鬟小心翼翼地瞄她一瞄,摸不清这位小姐的脾性,遂更为小心地答道:“就在小姐休息后不久,大人与张大人谈了一会儿,送了张大人出去后大人也跟着出去了。”

    文敛微微皱眉,余光看到一旁丫鬟战战兢兢的模样,知道受三哥影响所致,也不向她树立什么温和小姐的形像,挥了挥手让她自行忙去。然后抬头望了望天,喃喃道:“三哥这个官,当得一点都不轻松呢。”

    当天,文艮直到过了晚饭时间才回来,回来后一脸疲惫,草草地吃了饭后跟文敛说了声有公事要处理,便一个人钻进了书房。

    文敛一边喝茶,一边慢悠悠地向站立一旁的刘管家发问,“三哥平常,也是这么忙吗?”。

    刘铭稍停了片刻,似乎在斟酌用词,末了恭敬回答,“大人克勤克俭,向来以国事为重,像这样忙到错过吃饭时间——也是有的。”

    文敛淡淡看他一眼,然后微微低下头,轻声道:“三哥从小就是这个样子,只是事情总是会有,他如此一人劳心劳力,我看着,有些不忍。”

    刘铭觉得这位大人的妹妹说话有些奇怪,敛话后的意思,只是跟着点头叹道:“大人确实辛苦,这些年来我跟着大人,大人的所作所为全看在眼里。满朝的官员里,像大人这样年轻而一心为国为民的,真的不多啊。”

    “哦,”文敛颇感兴趣地看着他,手里的茶怀也放下了,“你跟着三哥有多长时间了?”

    “回小姐,八年了。”

    文敛略感吃惊,“那就是三哥初来堰都时,你那个时候便跟在三哥身边了啊。”

    “是。当年属下陷入一场冤狱,是大人出手解救了我,所以为了报答大人的救命之恩,属下发过誓要一生追随于大人左右。”刘铭微抬头,双手轻握,眼中现出一片坚毅的神情。

    “一生啊。”文敛听了倒没多大反应,只是看着他继续问道,“你既而跟着三哥这么久,那么你认为,我三哥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官?”

    刘铭惊异地看她一眼,确定文敛是认真地后,他也严肃了表情,想了想,非常认真地答了两个字,“好官。”

    “好官。”文敛轻轻重复一遍,没有再问下去了,坐在那里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刘铭看她不说话,也安静地站在一边不出声打扰。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府里各处已经亮起了灯。刘铭又看了眼沉思中的文敛,再看了看府里各处忙碌的人群,有些心不在焉。

    文敛突然从沉思中醒来,看他如此模样,挥了挥手,“你有事去忙吧,不必陪我坐在这里。”

    陪着你是对的,可不是陪着你一起坐啊。刘铭在心里小小反驳了下,当即告退。

    文敛仰头看着黑沉沉的夜空,脸上表情一片安然。

    三哥,这就是你所选择的道路么?

    文敛在院子里坐了很久,直到觉得夜风冷得让她有些受不住了,才起身向自己房间走去。路过文艮的书房时,她看到,那里,依旧灯火明亮。

    第二天一早文敛就醒了,可还是被府里的下人告知大人已经出去了。文敛隐隐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文艮不单只是为了公事而已。

    当天她便一直在府里等着,反正她也没地方去,又不能乱走,因为皇帝陛下的召见随时会来。作为青越国普通的百姓,就算心里再怎么不愿意,她还是没有反抗的权利的。

    然而一直等到过了中午,再看着太阳一点一点落了下去,文艮还是没有回府。文敛心里开始不安,叫了刘铭派人去找,却一点消息也没有。这样一来,文艮府里的管家也开始不安起来了。

    在这样令人难熬的等待中,门房终于响起了一道惊呼。

    “大人回来了。”

    那声音带着惊诧和难掩的——担忧。

    文敛心头猛地一跳,耐不住坐着等跑出了大厅,然后终于知道门房为何为惊呼了。

    早上好好出去的人,此时竟然连站都站不稳,要靠人扶着才能走路,脸上更是苍白一片。

    文敛立马跑过去将文艮扶住,没有立即问出了什么事,吩咐人马上准备好热水,在赫的帮助下将良扶进了他的房间。

    文艮其实是一天没有吃饭,体弱疲累才变成这个样子,所以他没让请大夫,还挥退了所有的下人,连刘铭也没让留下。最后他让文敛也离去,说是自己休息一下就好。文敛岂是那样好唬弄,对着赫使个眼色,文艮便被制住不能动弹。文敛蹲下身,慢慢地,掀起了他的裤腿。

    果艮连站都站不稳,虽敛很是看出了他膝盖的颤抖。

    顿时一股怒意便涌了上来,这种怒气是很多年前文离被人下毒时有的那种,亲人被伤害而无法抑制的怒气。

    看到文敛强压着怒气帮他处理伤口,本来还待说什么的文艮,终究是选择了沉默。

    直到文敛将伤口处理完毕,室内沉闷的空气才有所缓解。文艮轻轻说道:“小五,这点伤,无碍的。”

    文敛却是不说话,她在意的根本就不是伤大伤小的问题,而是——很明显,文艮膝盖的伤口是因为长时间下跪而形成的,要造成那样的效果得跪多长时间?难道说文艮一大早出去就是给了下跪的?

    虽敛还是非常了解自己这几个哥哥的。除了天地君亲,他们都是宁枷锁套身头断血流也不轻易下跪的,而冷颜少语的文艮更是倔傲的容不得一丝妥协,可是他今天居敛不相信他跪的是皇帝!

    那么,又是谁,又是什么理由,让文艮居然肯摧眉折腰,肯不惜一跪?

    卷三浪淘沙第第五十九章为国为家为社稷

卷三浪淘沙 第六十章 各寻办法同平安

    卷三浪淘沙第六十章各寻办法同平安

    在文敛难得执拗的目光中,文艮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妥协了。其实在他做这件事时,就没有想过要瞒过小五。望着文敛,文艮的目光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他的声音也显得很轻,或许是因为疲累而无力。

    “我今天去见了一个人,去见他只想向他赔罪。”文艮收回目光,平静地看向别处,“当朝太师庞晋举。”

    文敛目光一颤,她知道庞晋举这个人,那不是一直与三哥过不去,三哥视之为仇——的人吗?纵是不知文艮在堰都作官的细节,可是文家人,不整个青越国都知道当朝庞太师与大理寺卿文大人可是水火不相容的一对。

    但凡庞太师走过的路,文大人就是绕远也不会同走;凡是有庞太师出现的聚会,除非圣命难为,否则就是得罪同僚文大人也不会出席。当然了,上朝时一个若对朝议持反对意见,另一个必定支持。庞太师曾有言,有朝一日必使文三对他屈膝下跪。知道的人都当这是太师被文艮激怒时的气愤之语,要文艮下跪,还不若要母猪上树来得痛快。

    可是,文敛今天居艮说他跪之一天的人,就是那庞太师庞晋举。赔罪?三哥有什么罪会需要向那个他一向鄙视的奸臣赔?

    文敛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文艮。被她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文艮转过了脸去,神情淡淡的,语调不自觉提高了些,“小五,你不了解官场,作官的人有许多事是不能与常人相提并论的。”

    “是啊,我不了解。”文敛移开目光,有.些自嘲地笑着,“我不了解三哥你作出这种决定时——有没有为家里人想过。”

    文艮脸一白,敛接下去.的话让他心头微颤,以为被误会的怨气在刹那转成一股极复杂的情绪。

    “——我们,是会为你伤心的啊。”

    文敛的眼神慢慢变得哀伤,她又怎会不明白文艮.如此做的意义。自几年前丞相边政倒台,明将军势弱后,太师庞晋举已成为权倾朝野之人。不,或者说庞太师一直是青越朝廷的实权派人物,只是他更懂得隐藏,所以在边政与明宗相继退下后,只有他不仅没被削弱,还越来越权势如天。这样的人,即使中皇帝也要忌惮三分。三哥为什么要去向一个自己讨厌的人下跪,那自家,她又如何不知道。

    文艮似乎慢慢恢复过来,他一脸平静地望着文敛.说道:“小五,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果向一个人认错可以使自己多一份助力的话,我认为很值得。而我之所以与那个人不合,也是政见上有冲突而已,却也非不是我对就是你错的问题。我虽低头,可在为官之道上不会放弃自己的原则,我心里明白的。”

    文敛低下头,长长的睫毛覆盖住了眼睛,留下一.排暗色的阴影。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传入文艮的耳中,因为太轻,他不敢肯定是否真是小五在叹息。

    “我明白了。”文敛.抬起头望着他微微一笑,那笑容竟找不出一丝阴郁不快来,显得很是明亮。

    文艮以为无事了,所以在体力恢复后便开始了办公。现在他二人很清楚,文敛留在堰都是为了等陛下的召见,在旨意未下来之前文敛不可能离开。

    当艮的府邸一步不出。实际上在文艮回来的那天晚上后,文敛日日出府,几乎也是要到傍晚时分才回来。若得文艮问起,答是出去看看京城的风土人情,文艮虽还有些疑问,却也没再追究下去。

    那么,文敛到底在做什么呢?真的是逛街而已吗?

    随意地拐起一家银楼,有赫跟着,文敛并不怕有人跟踪。银楼的老板一见她,二话不说地将她请到了顶楼上的一个房间,在房门口停下——这道门,他并没有进去的资格。

    文敛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自己推门走了进去,里面布置的很雅致,敛默然走进,寻了张椅子坐下,赫站在她的身边,眼神淡漠地向着房里某个角落扫去一眼。

    房里没看到人,而外面的人又不能进来,文敛干坐着,无人给她送上一杯茶。只是她对这种情形似乎并不意外,静坐了片刻,看还是没有人要出现的意思。抿着的嘴流露一丝淡淡的笑意,一手扯了扯袖子,慢条斯理地说道:

    “我对你屋子里的东西没兴趣,只是很想念妩妩,问问她是喜欢跟在我身边呢,还是自个儿去玩?”

    话音落下,文敛在心里记着数,果数不到“三”,一个好听略带不满的男声就在房里响起:

    “动不动就拿小妩妩来威胁我,你们姓文的还真是一个样,一样都是奸商。”随着声音出现的是一名身材修长的白衣男子,其姿容是少见的美丽,大抵世上女子也难找出他这样的绝色。只是这样的容貌并不显得女气,尤其他此刻眼神冷漠,面无表情,不是浊世佳公子,反若世外神仙人。

    敛多看一眼,她不重外表是一方面,另一个原因,她此生还未见到过能在容貌比得了上善珑玦的人,这个季均言当然也不能。

    “这话你说的不对,每次与照楼交易,我都有付给足够的报酬,按理说起来,我是不该让妩妩离开我身边的,她心思单纯,极易被奸邪小人所骗。嗯,越想越觉得怕呢。”

    文敛气定神闲地说着,而那“奸邪”很容易可以找到对号入座者。瞄了眼脸色开始变得难看的季均言,文敛在心里偷偷地笑了下,报了刚才被骂“奸商”的仇。

    季均言一撩袍子在另一边坐下,脸上的阴沉半点没减少,口气也很不友善,“说吧,这次又是什么事?我可告诉你,现在又涨价了——不要以为你是老顾客就有好价钱。”

    文敛不以为意地笑笑,继续摸着她衣袖上的花纹,“是么?本来想告诉你妩妩可能要多留几天——”

    “咦?你说的是真的?”话还没说完,季均言神情来了个大转变,一脸喜色地看着文敛,人更是坐到了文敛身边——如果不是椅子太小,他八成是要跟文敛挤一张椅子的,“说吧,有什么事需要效劳的,价格好商量,你我之间不谈那些俗气的东西。”

    文敛没好气地看他一眼,不过,这次她眼里的笑意却是真的。很好呢,这个人竟然为了妩妩可以不要钱,看来妩妩在他心里是很重要的,如此,她也放心。

    心里很柔软,语气也变得轻了许多,听着有些飘忽,“我这次,是想要朝廷所有官员的资料,越是不能拿给人看的越好,如果不够,也希望照楼可以加大力度去收集。价钱嘛,好商量的。”

    季均言脸上的喜色一滞,瞬间消失,他眼神复杂地看了文敛一眼,只见文敛微低着头,姿态如往常一样安详宁静,即便是脸上也看不出什么不同来——眼前的女子,是他一直以来不都看透的。

    见他许久不说话,文敛抬头看着他笑了笑,“怎么,你不是要跟我说做不到吧?”说着微微一叹,“如果连照楼也办不到的话,那天下间还有谁可以做到?”

    季均言再深深看她一眼,“自然非是办不到,我只是想知道,你要那些东西做什么?”

    “怎么,照楼不是一直不管消息购买者如何使用的吗?什么时候改了规则?”

    季均言看她良久,极慢极慢地吐出一句话,“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这下文敛真的愣住,怔怔然然看着眼前的人,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看她如此反应,季均言忍不住自嘲一笑,“怎么,照楼的主人想跟人交朋友很奇怪吗?是怕被我这个朋友卖了?也不奇怪,别人出卖朋友不一定获利,我却一定可以卖到一个好价钱。”

    文敛回过神来,却是淡然一笑,“是啊。”

    “你——”季均言怒目瞪她,却看到文敛此时的笑跟刚才很不同,而是发自内心的,很温和很温和的笑容。一腔怒气便自动消失了,“好吧,我可以将现有的资料给你,若是不够以后会有补充——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能收集到现在这种程度已经非常困难了,你如果还用再深入下去的话,就不是钱能够解决的问题了。”

    “我明白,能得照楼全力而为,文敛感激不尽。”说着起身对季均言鞠躬道谢,然后告辞。

    待那对主从去得远了,季均言还是坐在刚才的那张椅子上,寂静无人的房间时,季均言沉思片刻轻轻招了招手。立马有一个鬼魅般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

    季均言闭上眼睛往后一靠,“文艮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那影子恭敬地附身在他耳边,将他想知的尽数说了出来。季均言听完后,双眉打结,眼睛慢慢睁开,了解了事情发生的经过后,他知道了动机,可还是不能猜出目的。

    有了那些东西后,可以对青越的官场有非常深刻的了解,还能借机抓住某些官员的把柄为自己谋划。可是,文敛要做的,也是如此吗?仅是如此吗?

    算了,如果真要他帮忙,文敛自会说,他也会尽力帮就是。现在最要紧可不是坐在这里发呆,他必需拼命赶到百里外的另一个城市去。为了不让小妩妩知道文敛在堰都从而跑来找她,特意将人安置在远离京城的地方,而他自己跑死了好一匹马硬是在最短的时间里起了来,现在又要在最短的时间赶回去。这,这不是叫自讨苦吃是什么。不过一想起那双天底下最纯洁的眼睛,他又觉得那小小的辛苦实算不了什么了。

    嗯,他要回到自己的幸福身边去了。

    卷三浪淘沙第六十章各寻办法同平安

卷三浪淘沙 第六十一章 千百计盼君一顾

    卷三浪淘沙第六十一章千百计盼君一顾

    又过了三天,文敛正好吃了早餐,想着今日要做些什么事时,宫里终于来旨了:宣文敛进宫见驾。

    听到声音的那一刻,文敛的手止不住地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激动,不是兴奋的激动,而是有一种她自己也分不明的复杂情绪。

    要见这个国家的第一人,赫自敛的神情很平静,但其实她心里有些空荡荡的。那走在前面的领路的太监,一副温顺的模样,暗地里是在打量着文敛。

    作了宫里这么多年的总管太监,他任大公公什么样的主儿没过,不过今日这个能陛下单独召见的女娃确实让他有些吃惊。看她一副比自己还有平静温和的模样,走在这普通人一辈子都进不来的皇宫里,居然没一点好奇,表现地不像是第一次来,又或者,无论是富丽堂皇的宫殿,还是荒野的郊区,在她的眼里都是一个样吧。

    任伦在心里摇头叹息,看着是多好的一个姑娘,但再好也不会得陛下亲自召见,而与皇家有所牵扯的,又能有几人可能全身而退。他之所以叹息,是因为想起陛下在说起这个名字时那讳莫如深的表情。

    大理寺卿文艮的妹妹,文敛.啊,原来是这么个——安静地小姑娘。

    文敛只顾跟着前面的脚步走,对.于身周的情况并不关心,或者说,她现在唯一关心的是待会见的那个人,要谈的那件事。

    宫殿重重复重重,这样一长段.路走下来,文敛不仅有些气喘了,然而也因此内心竟是难得的一片平静,也能够如平时一样思考了。就在她琢磨着见到皇帝时要不要行个跪拜礼,忽然感到前面领路的太监停了下来,然后一头跪了下去。正要抬头看看怎么回事,听得一道尖细的嗓音,

    “奴才给太子殿下请安。”

    一阵沉默,感觉到是有人在打量着自己。文敛在头.抬起一半时停下,倒不是省起她一介平民未得允许不可随意抬头,只是想着麻烦事能少一件是一件。因为她隐隐猜到,这位青越国的太子似乎是有意来找自己的。或许是打量够了,听得上善曦道:“起吧。任总管,你身后的是什么人?那位妃子的娘家么?”

    随着岁月的增长,这个太子似乎行事说话越来越.稳重了,所以虽敛问个彻底明白,却没有表现出一点急躁来。

    任伦顿了顿,一时不知在怎么回答,他没过会在.这里遇到太子殿下。不过看太子的架势,显然是在此恭候多时了。

    上善曦的目光.本来一直在文敛身上,等了一会儿不见回答,不由转过视线望向眼前的太监总管,“怎么,任总管,没听到我问话么?”

    明明是平和淡然的声音,然而让人听了不自觉会感到害怕。任伦作为总管太监,每天面对比太子还可怕数陪的皇帝陛下,怎么会被这点小小的声势给吓倒——不过他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太子殿下起来越像陛下了。

    当下也不再隐瞒,恭声答道:“回殿下,是陛下要召见的人。”意思就是说不管有事没事都不要在这耽搁了,万一陛下怪罪下来即便是太子也不好过关。

    然而今天的上善曦似乎打算不要平日的稳重了,得到肯定回答后便将任伦抛在一边,将视线定在了文敛身上,“抬起头来。”

    文敛依言抬头,目光平静地看着他。虽然不知这个太子怎么会来见自己,但她听上善珑玦的提及过,这个年龄与他相仿的皇侄是个颇为稳重有理的人,做事情也不会乱来。

    那样坦荡荡直视的眼睛,上善曦似乎有些受不住,身形一晃差点就要退后上步。暗自咬牙挺住,面色维持不变,继续平静地看着文敛问道:“你就是文敛?”

    这次文敛微微停顿了下,然后轻声答了句:“是。”因为她察觉到太子的情绪似乎有些不稳,虽然他已在竭力维持平静。

    “是你——就是你么——”上善曦的情绪更显激动,竟似连表面的平静都要维持不住了。将藏在袖子里的手握紧,定定望着文敛的眼神有丝莫名狂热。

    在一旁看着的任伦心里急的不得了,今天这太子是怎么回事啊,难道竟和这位姑娘有深仇大恨?那目光,看着就是要吃人一样。他一边担心着太子,一边又怕耽误了陛下那边。

    与他相比,文敛还是一副平静如初的模样,只是心里有些感慨。看来玦说的并不全对,上善曦并不是因为恨他才要处处针对于他——她看出了上善曦此时看她的目光没有恨意,也看出了这目光其实并不是在看她。

    文敛淡然一笑,看起来显得有几分温和,“殿下,陛下召见不能晚去呢。”

    上善曦一愣,想不到文敛此时竟敛那一笑之后他觉得心里似乎轻松了许多,本来有许多要问出口的话居敛再淡然一笑,对着他点了点头,然后便走了。

    任伦看他一眼,见他没有再说什么,告了声退也就跟了上去,心里却在想这太子这一出唱的是什么呀,他从头看到尾,却没有看明白过。想到这里,看了前方安步行走的文敛一眼,这个人似乎什么都知道的样子,没说什么话竟然让太子殿下放过了她。

    而上善曦站在原地,表情一会儿平静,一会儿激动,直站了很久很久。

    不过是第一次见面,不过是短暂相遇。文敛看穿了上善曦极力掩饰外表下的真心。他今日眼巴巴地跑到这里等,当敛生得漂亮才来看,一切,都和那一个人有关吧,那一个远在天边的人。当年太子策划过刺杀自己亲叔的事,但那不过是——唤起重视的手段罢了,虽然极端了些。

    是的,上善曦一直跟上善珑玦过不去,不是因为忌妒,更不是因为恨,只是想——换来最敬重的人重视与亲近罢了。

    文敛想到这里,嘴角不由漾起一抹温和的笑容,抬头望向天空。

    玦,如果你知道了,会高兴的吧。

    卷三浪淘沙第六十一章千百计盼君一顾

卷三浪淘沙 第六十二章 见帝君而失所依

    卷三浪淘沙第六十二章见帝君而失所依

    不管路有多长,要走多久,不管有多少人在半路挡着,文敛最终是要见到这个国这有的至尊。

    所以当那位太监总管再一次停下了脚步,以无比恭敬的语气地说道:“陛下,文敛带来了。”时,文敛的心微微一颤,所有的思绪便在那一刻停住了。

    任伦恭恭敬敬的向天元帝禀报了一声后,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现在人已经带到,他知道接下来的事已经不适合自己在场。

    大殿里一时变得沉寂,文敛没有听到皇帝说话,她微垂着头,可以看到前方不远一双明黄的靴子。皇帝此时背对自己站着,似乎在抬头看什么东西,没听到任伦的声音。

    站在自己前面的就是这个国家的皇帝啊,三国中最强悍的君主,即便什么都没说,甚至连目光也未给与一分,敛依旧能感觉到那种无与伦比的气势。其实她是不怕这个皇帝的,心里甚至没有普通人对天下的敬畏,除了某些原因外,她两世为人的经历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皇帝的沉默有时是最后的.武器,青越朝堂上当这个皇帝阴沉着脸不说话时,底下的那一帮大臣哪个不是心惊胆战,汗流浃背。可文敛不是他们,如果天元帝想以此来震慑她好让等会儿自己变得更加听话,那么他恐怕要失望了。

    总不会大家一直都不说话吧,看.谁最后熬不住。文敛这样想着,便安然自若地立在那里,没有说话,也没有对这普通人一辈子也进不来的皇宫表现好奇。

    这样诡异的静默其实也没有.持续多久,就在皇帝发现自己平时对付大臣的一招根本对这个小姑娘不管用时,他果断地放弃了——毕竟一个皇帝和一个小姑娘这样子较劲也说不过去是吧。

    所以,最后是皇帝慢慢地转过了声,结束了这样一.声奇怪的对峙。虽敛并不陌生了,可是见到真人还是第一次,免不了要打量一翻,却发现文敛跟一般姑娘似乎也无二样,面相上看不出来有什么奇特的地方,更看不出来她哪来的本事可以入了皇弟的眼——当敛一直低着头让他看的并不真切。

    “见了朕,为何不跪?”语气平淡,可是那一股子凌驾千.万人的气势毫无保留的表现了出来。

    听到皇帝终于问话,一直如老僧入定一样的文.敛也有了反应,只见她慢慢抬起头,脸上比天元帝还要平静,定定地望了皇帝一眼——什么人敢直视天颜?可文敛似乎不知道这一点,或者说她知道了也不在乎,那一眼甚至隐隐带着讥诮。皇帝脸一沉,偌大的宫殿里空气便有些凝滞了。

    文敛看一眼,垂.下头,不紧不慢地问了一句,“我,凭何跪?”一句话个字,文敛与天子的第一次交谈便有了火药的味道。

    皇帝高深莫测看着她,似乎没有因她这样大不敬的话而发怒,也是不紧不慢说了句,“朕乃天子。”

    文敛依旧重着头,不看眼前之人不是因为不敢看,顿了顿,好一副垂眉顺目的模样,“皇上乃天子,文敛不过庶民而已。按礼制,平民百姓入不了皇宫,既然皇上宣了我入宫见驾表示不以常规。既如此,本该见驾跪拜的规矩,当然也是遵从皇上的意思而不实行了。”

    “原来所谓的文氏传人,不过一刁钻呈口舌之能的无知黄口小儿。”

    文敛抬起头,很自然地看着皇帝,“皇上是天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皇帝微微眯起眼,语气不由加重了些,“你是说朕以势欺人?”

    文敛很平静地看着他,既没有承让,也不否认。不得不说,她这样的态度对于一个国家的君主来说,相当于挑衅了,可以直接丢出去砍脑袋。然而皇帝只是看了看她,便朝前走了几步,一手指向正堂上挂着的匾额,“你看这几个是什么字?”

    文敛依言望去,却见上面写着四大鎏金大字:正大光明。看来在自己到之前,皇帝便一直在看这几个字么。文敛表情不变,心里却泛起一丝讥讽的笑。她知道皇帝不是要自己回答,所以只是看着没有说话。果然听到皇帝继续说了下去。

    “这是先祖之训,历代皇帝以此为执政立身之基。”说着蓦敛,“你可知你刚才的话可算是诋毁先祖,若朕追究下来,抄家灭族也不在话下。”

    虽敛还是忍不住心颤了下。她此时有如一个跟家长闹别扭的固执小孩,拧着脖子摆出一副倔强孤狠的模样。皇帝看了,本来阴沉的脸色忽解明属意的继承人是你,可是现在文家的一切全由你二哥文离管着。朕当年下旨将文家封为官商,也是你二哥出的头。你是否觉得有为祖父的遗愿,跟朕闹别扭?”

    文敛眼中的讶色一闪而过,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松动,“那是我二哥,我委曲什么。我本来就不喜欢经商,将那些交给二哥才是最正确不过的。”

    “倒也是,依朕看来,你文敛虽也是聪明绝顶之辈,但论经商之能你确实比不过你那位号称天才的二哥,而论为官又比不上三哥文艮。可见,任何一个人都有属于他自己的才能,并不是什么事都适合的。”皇帝满含笑意地说着,望着文敛的目光颇有赞赏之意。“你小小年纪便被祖父选为家族继承人,十三岁离家,无论遇到多大风险都一一化解了。远的不说,单是守孝这三年里,足不出户便能调和定州漕帮和河运盐帮的矛盾,不仅得了钱财,还赢得了两大帮派的人心。想必文离在定州的生意做得更顺心了吧,否则也不会抛下家业跑到朝城赏花吃酒。”

    皇帝是越说越温和,文敛听了,却已是在冒冷汗。自以为做得最隐秘的两件事,竟然被人知道得一清二楚。前面一件倒还罢了,毕竟怎么算起来也是在为天家赚钱,也是不可指责的事。可是二哥去到朝城不仅隐密,也是没有事先计划偶尔去到连她也不知道的事。虽然她不知道二哥现在是不是在朝城,可是她知道既然皇帝说出来了,那当然不是随便找一个地方来骗她。可是,为什么皇帝会查到?

    虽然身体已是一片荒凉,她的面上依旧没有表露什么。皇帝看了,眼中闪过一丝不知是失望还是高兴的表情。

    “你说他是去做什么的呢?据朕所知,朝城并没有什么大的生意值得他亲自跑这一趟。你是文离的妹妹,想来该是最了解他的人吧?”

    文敛终于免定下心神,也已经想好了说辞,“我文家虽有兄妹五人,不过彼此都不插手他人的事的,所以,我也不知二哥去朝城的真正原因。”先说明自己不知情,离去什么不对,“不过,以我对二哥的了解,他从不会浪费时间去做没有价值的事。虽然朝城目前是没有什么值得二哥亲往的东西,但这也同时说明了那里有发展的余地。以二哥的性格,必是要去尝试未曾有过的挑战,而我想,现在的朝城正好是这样的一个地方,这便是我能想出的二哥去朝城的原因,也是唯一的原因。”

    皇帝看了看文敛,似乎对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遂说道:“行商天下,本是不拘,他有能力扩大版图,于朕有利,朕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两人谈话至此,对对方都已经有了一大比较明晰的了解了。在皇帝看来,文敛聪明过人,少时离家又多磨练,是许多少年公子都比不了的。心里以家人为重,行事有自己的一番原则,但正是因为聪明,大抵聪明的人都会有个共同的毛病,那就是傲气。虽敛身上没有感觉到,但是,却看到了。当敛的性子恐怕还有加上一点——年少气盛。

    是的,年少气盛。文敛心里对皇帝有怨气,所以她见驾不跪,甚至无礼顶撞,然而,又会为了自己的哥哥在圣驾面前辩解。皇帝对此理解为年少气盛。

    这就是皇帝对文敛的评价。当敛希望皇帝对她如此评论。

    在来之前她已经想过,要以什么模样出现在皇帝面前,想完全隐瞒这不可能。虽然不曾见过这个天元帝,但凭她所知道的一些东西可以推测出,青越国的君主不是一个可以随意唬弄的人。所以,她最后的决定是,既不完全隐瞒,也不可全部暴露,这样真真假假才是最安全的做法。

    因此,从踏进这个皇宫的那一刻起,对皇权甚至是眼前这个皇帝的排斥,她没有打算隐瞒。她不怕因此而得罪皇帝,因为自己对皇帝来说还很有用处,也因为,他们之间有一个人的存在,无论如何皇帝也不会动她。

    想到还是要依着人才能得到保障,文敛心里不免有些沮丧,但一想到是那个人,这股沮丧便又消失了。

    不管怎么说,今天见到皇帝一切和她最初的设想没有多大出入,当然,也可能是人家皇帝也掖着藏着了,没有拿出真面目来给她看。

    短暂的沉默后皇帝走上的宝座,那表示拉家常结束了——相对于后面他们要谈到的话,说是拉家常一点都不为过。当皇帝在那把代表着天下最大的权势的椅子上坐下来后,先前脸上还算温和的笑容找不出一丝影子了。而那种帝王的威严让文敛感觉得更为深刻。

    “文敛,你可知朕为何要宣你入宫?”

    文敛不答,只是执着地与皇帝陛下对视。

    皇帝威严的声音在大殿里响着,“文家祖先曾与太祖爷相交莫逆,是为开国功臣,可说你文氏一族与我朝命脉相连。到尔等一代,文氏五子,其中有三各以文、武、商佐君。氏子孙还有一人可为青越立大功。朕今日命你来,就是与你文家泼天功勋,以保后世子孙至千秋万代。”说到这里,皇帝停下来看着下方站立的文敛。

    文敛一阵沉默,皇帝也不催促。似乎是经过了一翻思想斗争,文敛的望着殿下端坐之人,眼神一片清冷,“皇上请说,无论做到做不到,必按皇上所愿全力以赴。”

    “如此甚好,”皇帝依旧面无表情,看着文敛一字一字问道:“太祖爷的尊号是什么?”

    “尊一帝。”

    “不错,早在开国之初,太祖的宏愿便已召示天下。如今天下三分,此非百姓之福,唯有天下一统,方是正道。”文敛静静听着,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即使心里有不屑他打出尊一帝的名号来为自己的野心的开脱。天元帝似乎说得兴起,不仅脸现兴奋,眼中更是开始涌现狂热,“数千年来,在这片土地上不知经过了多少朝代的更替,除了一千三百年前的大月朝,从来没有谁真正统一过这个天下。其实严格算起来,大月朝也不曾真的做到过,因为他们并没有将靠近蛮族的三州收归版图。但现是,朕有这个机会,更加有这样的实力。如今癸丘已是破败不堪,只需最后一击便可入归我青越。而这最后一击容不得半丝差错,所以——”天元帝目光灼灼地看着文敛,一字一句吐出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话,“我要你助珑玦,灭栾氏。”

    栾氏,癸丘皇姓,栾氏灭,癸丘朝也就散了。

    文敛早有心里准备,听到这些时心里多没多少吃惊,只是见到天元帝此时脸上的表情,心里猛得发寒。现在的天元帝,看起来非常像历史上那些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以天下陪葬的暴君戾君变态君主。

    ——这,这就是天元帝的真面目么?连上善珑玦也没有看到的真面目?文敛心里冰冷一片,可是她还是强迫自己正视对皇帝的眼睛,不许自己有半步退让。而皇帝此时也从那种狂热中清醒了过来,其实这种狂热一直存在于他体内,只是今日让其形之于外罢了——为什么会形之于外?不,不是一时没有控制,而是他根本没想过要控制。眼看毕生心愿慢慢达成,他不介意表现一下狂傲的心情。

    淡淡一眼向文敛扫去,皇帝脸上再也找不到一丝激动痕迹,平静地就像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但是文敛知道,那当然不是幻觉。

    “只要你做到这一点,朕允你将来一个承诺。”

    文敛双手紧握,如果不是她牙根紧咬,冷嗤之声就要冲口而出。夺去了自己的东西还不算,最后还要拿着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来作奖赏。见过无耻的,却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

    皇帝冷眼看她,“看你似乎很不满。”

    文敛的拳头握了又握,语气僵硬,“不敢。”

    “啍,只是不敢么?朕既然要用你,自然不怕你敢。不过,还是有一句要提醒你,朕对你的要求,最重要的,就是灭掉癸丘。其他所有的都可以不计。所以,如果有人对这个目的造成阻挠或者是想要破坏,无论是谁,你都必需给解决掉。听明白了吗?”。

    文敛放弃折磨自己的手,一点一点向那个端坐于上的男人望去。这个人,前一刻可以和你很温和的笑,可下一刻马上就变成一个冷血无情的帝王,一个——什么都可以抛弃的帝王。她终于放弃了抵抗,心里居然没有觉得多难过,只是有些空,再加一点冷。

    这一天,还是到了么?不管怎样避免,还是不能逃脱吗?

    文敛心里觉得有点钝钝的痛,是最近没有吃好饭,又犯胃痛了吗?文敛此时的目光,无风无雨也无晴,她只是看着那个天底下最强势的男人,问的有些索然,“为什么呢?他已经为皇上做到如此地步,皇上怎么——怎么还舍得这样对他?舍得,怀疑他?”

    一直强硬的皇帝在听到这句话后,脸上的表情也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然而他很快地闭了闭眼,掩去了一切有可能的软弱,望着文敛的目光就如铁锥一样,声音更是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朕没有要怀疑谁?只要不背叛朕,所有的人,都能得到朕的庇护。”

    文敛垂下眼,她觉得心里很空,可是尽管如此,她想的事却还不是文家的事。此时她的是远在青越边境的上善珑玦,那个像神一般的人,世人都将他当成了神,可是他不是,所以,他也是会受伤的。而他所受的伤,却来自他最亲最敬的人。

    先是一手将他带大,视之如父如母的兄长,马上,又要轮到她了吧。真是好计谋啊,以她来牵制上善珑玦,又用文家所有人的性命来控制了她。

    既敛最后一次抬头平静地问:“琅寰城是皇上授意而成,军队在经过皇上的同意而建,一切诸事都是为了皇上的统一之愿而行。就算柔妃娘娘一事有意隐瞒,那也不是为了最后让皇上一家三口团聚。我实在想不出,皇上是为了什么,要对玦这样残忍。你难道不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达成你的愿望吗?”。

    最后一句已是质问了。皇上的脸色越变越阴沉,到文敛说完时已达到历史之最,足已吓倒满朝文武。一时之间,大殿再次陷入沉寂,沉寂的可怕。

    而心里空空的文敛,却已经不在乎皇帝的脸色如何了。

    卷三浪淘沙第六十二章见帝君而失所依

卷三浪淘沙 第六十三章 桃之夭夭司家女

    卷三浪淘沙第六十三章桃之夭夭司家女

    文敛与皇帝的谈判,可以说是不欢而散。当她随着任伦走出皇宫时,略显萧索地回头向后望了一眼,这里,她不确定是否是最后一次来。

    宫门外自有马车候着,文敛无声地走去坐上马车,赶马的赫也是一言不发地往文府的方向而去。文敛一手扶在额上,感觉有些疲倦,但她并没有什么悲情,既然事情已经注定无法改变,那么她只会去做。

    跟皇帝的一翻交锋令她颇累,所以靠在车壁上稍事休息,有赫在她从不担心。

    这样想着才要闭眼的文敛却让一阵颠簸给重睁了双眼,赫将马车停了下来,文敛没有出去,通过刚才晃动时帘子被掀起的一角看过去,却见一是辆精致漂亮的马车与他们狭路相逢。文敛微觉奇怪,她现在是在三哥府门前的巷子,三哥不喜热闹,所以挑了个僻静的地方住,连门前的路也是狭小的,容不过辆马车通过。文敛难得的起了一丝好奇心,这马车显然是刚从三哥家里出来,更明显是女子乘的马车。来堰都这么久了,可没听说过三哥跟那个女子走得近啊。

    她还在这里苦心思索着,那辆车子里的主人已经下了车,莲步轻移走到面前,声音有如出谷黄莺好听听,敛耳朵好,只怕就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了。

    那女先向马车福了福,子细若蚊蝇地说道:“小女子司桃月恳请拜见文大人,若桃去大人府上找大人,不巧大人正有事外出。若桃久候不至只好改日再登门拜访。不曾想,竟于门口遇见大人。可见、大人与若桃——”后面的声音越说越小,文敛根本听不清了。而她听的前面那些也是糊涂,等望了望坐着马车才想起,这是三哥平日外出坐的,这姑娘可能是将自己当作三哥了。

    可是就算想清了她也没有马上出去,竟有些恶作剧般地继续坐在里面等那名自称司桃月的女子将话说完。一边听得心里诧异,一边想起在家里那些时日娘亲最常念起的话题。

    三哥已经二十三了,早到了成亲的年龄。待那司桃月终于将话说完,头已经低到胸口上去了,所以她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掀帘而出的并不是那位自己朝思暮想的文大人。

    “若桃姑娘,你如果要找三哥的话,最后是晚些时候来。”本来是想喊司姑娘的,想了想还是多叫一个字好。文敛轻盈下车,走到司桃月面前将她扶起,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经此“狭路相逢”,她本来阴郁的心情好了不少。

    听到是个女孩儿的声音,司桃月再顾不得害羞,惊讶地抬起头来,艮有几分像的女孩儿。嘴巴微张,忘了嬷嬷都的名门淑女不得随意露齿的规矩,“你——你是——”

    文敛朝她笑了笑,“我叫文敛,是文艮的妹妹。”

    “你是文大人的妹妹?”司桃月听过之后似乎更为惊讶,继而想起方才自己说的话,那岂不是全教文敛听了去。一时羞的整张脸通红通红。

    司桃月本来长得面如桃花,是个名符其实的大美人,现在脸一红更是添了三分娇态,妙不可言。文敛看着在心里嘀咕,三哥真是好福气。

    文敛也不愿她继续害羞下去,遂向后指了指对她说道:“三哥应该很快就回,若桃姑娘要不要跟我一块回去再等等?”

    若是换作其他任何时候司桃月肯定都会同意的,敛,至少现在不能。

    “多谢敛妹妹,若桃今日就不叨扰了,改日再登门拜访。”说着急急福了一个身,转身回到自己的马车上。文敛忙让赫将自己的马车赶到一边,好方便司桃月的马车通过。

    望着有些落荒而逃的马车,文敛嘴角的笑容一直没有放下。这个司桃月虽艮,这样大胆的举动可与她表现出来的性格不一样啊。虽艮的马车诉了一回衷肠,看起来有些冒失,敛妹妹,也不是胆小懦弱没有主见的深闺小姐。总体来说,这个叫司桃月的让文敛第一印象并不坏。

    晚上两兄妹一起有用饭时文敛问起文艮,文艮先是呆了呆,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竟敛一时忘了嚼饭——向来跟冰块一样的三哥竟然会脸红?为了一名女子?

    文艮看到她的表情,有些尴尬地放下碗筷,轻声咳了咳,“她是堰都司家的大小姐,三年前见过一面后,嗯,时常会到我办公的地方,嗯找到讨论文学。今日找上家来还是第一次。”好不容易磕磕碰碰说完,文艮装作没看到文敛那充满笑意的目光,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表情已经恢复到平日生人勿近的样子。

    文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她还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其实司家小姐爱慕文艮的事在京城已经不是什么秘密,那司大小姐十天半个月便会去一次大理寺的府衙或其实文艮办公的地方,三年来执着不改,可惜文艮郞心如铁,竟是一次也没有答应与司桃月见面。这让堰都百姓看热闹的同时,更为文艮的铁石心肠加了一个理由。

    当艮亲口告诉文敛的,而是她通过别人的口中得知的。对于所谓的堰都司家她是了解的,那可是京城的第一大商人,远远不是当初那个蜗居临江的文家所能比拟的。青越并不是一个轻视商人的国度,不过做官的总比满身铜臭的商人要高一等。所以就有人说年轻有为大有前途的文艮是看不上商人之女司桃月,因此而不假颜色。对文艮了解多些的却知道文艮也是商贾出身,三年来对司桃月不与理会的原因肯定不在此。

    文敛本来打算在堰都多待些时间,毕竟她布置的事非常重要最好自己能留在这里。但是第二天的一封信却叫她不得不马上离开。

    因为那封信是虞摇写来的,在看了里面的内容后,她知道已经到了不得不去的时候了。不过在离去前,有些要做的事还是要做的。

    卷三浪淘沙第六十三章桃之夭夭司家女

卷三浪淘沙 第六十四章 再去癸丘有相逢

    卷三浪淘沙第六十四章再去癸丘有相逢

    文敛与文艮说了一声。然后领着赫来到了她来到堰都时第一个去的地方。那座府邸和几日前看来没有两样,可是对于文敛来说却意义不同了。那一次她完全不知自己来的是什么地方,不知对方见自己的目的,可是这一次,她非常清楚自己的目的。

    文敛大步迈进去,不再看那郡主府几个大字。只是这一次没有上次那样畅通无阻,方向是依旧是那日的水榭,然而还走不到半路就被一个俏生生的女子给拦住。

    容茉儿满脸不善地瞪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小一岁的人,她左看右看,横看竖看也没看出这个人有什么出奇之处,更别论外貌上还差自己好大一截了——好吧,是差一点点。

    “喂,你到我家来干什么?”容茉儿双手插腰,想要从气势上压倒文敛。

    文敛止住了要出手的赫,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看着容茉儿就像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小郡主,文敛此来是要找大郡主商讨一些事情。”

    “啍,你算什么,怎么可以配和我母亲商讨事情。”容茉儿瞪眼,文敛一副平静的样子让她更加生气。

    一旁的管家白若寒见自家小姐如此不讲理。一面怕她对文敛做出什么更失礼的事来,一面又怕大郡主怪罪。瞄了眼文敛身边一脸冷意的赫,白大总管忍不住悄悄抹了把汗。这个人身上的危险气息,一百个府里的侍卫都比不上。他实际上不怕郡主怪罪,却怕这少年发起火来后果不堪设想——这个人的名声他可是知道的很清楚啊。所以,白若寒清了清嗓子打算将自家的小姐主劝住。

    “小姐,文姑娘确实是来与郡主谈事情的,郡主还在里面等着呢。小姐莫要任性,惹动郡主生气。”

    容茉儿将恶狠狠的目光调向他,白若寒却不惧她身上散发的冷意,脸上甚至带着浅浅笑容,“郡主常教小姐待客之道,如今小姐却将郡主的客人挡在这里不准走,小姐你认为郡主会不会很失望?”

    本来想还待继续发火的容茉儿,听到最后一句忽然如蔫了的茄子般垂下了头,从她身侧握紧的拳头可以看出她是多么不甘心。

    白若寒见小姐软化,连忙领着文敛继续往前走去。走了不远,听得白若寒对文敛道歉,文敛淡然的声音传来,

    “不,郡主将小郡主教得很好。”

    容茉儿注视文敛的背影,松开了双手,同时心里也感到一阵空荡荡的。

    这一天,文敛在郡主府坐了很久,她是早上吃过饭来的,一直到早午用餐时才离去,谢绝了大郡主留饭的美意。而至于在这一段时间里。两个人究竟谈了些什么除了当事人之外无人知道。或许可以问唯一被留下的赫护卫,不过就算有人想知道她们谈话的内容,恐怕也不会找那一个人去问。

    由于信上说得急,文敛第二天便辞别文艮南下去癸丘,为了节约时间她甚至没有再回家一趟,直接取道最近的路赶往癸丘,也发信给夙清夙渊等人,让他们立即去癸丘并在定州与自己汇合。

    临行前文敛想了一下是否要去接妩妩,后来她决定算了,妩妩好不容易愿意在第二个人身边留下,就算是自己的命令也好,她还是希望妩妩能过一种平静安详的生活。如果可以,希望有朝一日赫也不用再跟着她如此奔波。

    然而人算毕竟不如天算,当看到阳光下笑得一脸纯真的人时,文敛很想问一下是不是自己有一段时间没见人了而产生幻觉。当妩妩欢快地朝她跑来扑进怀里时,文敛相信这不是幻觉了,她有些无奈的摸了摸妩妩的头发,轻叹口气,声音里却是含着宠溺的,“妩妩怎么会在这里?”

    妩妩自文敛怀里抬起头,脸上是最纯净的笑容。随手往后一指,“是他带我妩妩的。”说着小脸一跨,拉住文敛的手哀求道,“敛,让妩妩和你一起,好不好?”

    文敛无奈摇头,却是对她温柔地笑了。妩妩高兴起来,脸上的笑容显得更灿烂。这让后面走来的某人内心极度不爽,他好吃好喝好玩做尽了一切哄人开心的事,结果竟然还是被人抛弃,居敛的态度,季均言真的是很挫败。而这种挫败在面对“情敌”时,就直接表现为——怒目而视。

    季均言脸上臭得跟石头一样走来,文敛却似没有看到,朝他笑了笑打招呼,“季楼主。”

    季均言赌气般撇过头不理,如此孩子气的表现让文敛又是一阵无奈。

    “敛,他不理你,坏,我们也不理他。”妩妩扯着文敛的袖子,看向季均言一脸的不高兴。

    看到愕敛忍不住差点要笑出声,她当然知道不能笑,否则一个大好助力恐怕就要变为仇人了。她是最了解妩妩的人,所以拍了拍妩妩的手柔声问道:“妩妩,不可以骂人哦,被人骂了的话会很伤心,妩妩要敛伤心吗?”。

    妩妩瞪大眼睛。“妩妩不要,不要敛伤心,所以也不要敛被骂。”

    “哦,妩妩不要敛被骂伤心,那赫呢,妩妩要他伤心吗?”。文敛语调轻柔——或者说,完全是哄小孩子的声音。

    “不要,不要赫伤心。”妩妩坚定摇头。

    “嗯,那——他呢?”文敛一指郁闷到极点的季均言,继续问。

    妩妩看了看文敛,然后看了季均言,季均言马上摆同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妩妩可爱的眉毛微微皱起,显得有些苦恼,她再看了看季均言,敛摇了摇头,一脸坚定的说:“不要。”

    季均言那个感动啊,差点没流下眼泪来,可是文敛还没问完,她笑了笑,又指着季均言向妩妩问道:“不要什么呢?不要理他吗?”。

    “不要,不要季均言伤心。”妩妩的心思单纯无比,只要是心里想的无可不对人说,即便她自己还明白为什么不要季均言伤心。

    文敛满意地不再问了。笑笑地看向季均言。只是此时的季均言眼里只有刚才妩妩斩钉截铁说“不要季均言伤心”的模样,再看不到其他。他那满是感动,满是深情的眼神看得妩妩很不自在,如果不是刚刚说了不要季均言伤心,所以不能骂人,她恐怕就要冲他说再那样看人不理他了。

    文敛也觉得季均言此时的表情很恶心,但她承受力很强,可以装作不在乎。季均言既然带着妩妩来找到她,说明他对那边的情况也有了了解。所以,文敛直接向他问:“季楼主是要与我一同去癸丘吗?”。

    季均言的视线还是放在妩妩身上,闻言头也不抬地答道:“当然。我的小妩妩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实在是——有够恶心,文敛揉了揉手上的鸡皮疙瘩,决定不再跟此人沟通。她拉着妩妩的手,微笑着说道:“好了,我们走吧。妩妩能回到我身边,很高兴呢。”

    “嗯,妩妩也很高兴,所以,敛,以后不要让妩妩走开了好吗?”。

    “嗯,只要妩妩喜欢。”

    声音渐渐远去,有个不甘而愤怒地声音不迭喊着:“喂,你不可说话不算数,怎么能够这样啊。”

    ……

    “敛,我不是要骂人,但是——”少女猛然回过头,脸上难得的有恼意,“你真的很吵。”

    有季均言这个情报头子在,可以选最短的路程,绕过有麻烦的地带,而不小心遇到麻烦需要动手时,有赫在那从来是一眨眼的事,所以,文敛一行可以说是畅通无阻地以最快的时间赶到了青越与癸丘的交界——定州。

    依旧是当年的那个地方,依旧还是那家的客栈,然而,物虽在,人已非。客栈还是挂着“门客栈”的标识,可是里面的人早已换了。

    文敛骑在马上望着那家门前冷清的客栈,不再有伶俐的小二来招呼她进去,里面也没有美丽的女老板。她只是看了看,没有进去的打算。

    季均言看她表情奇怪,正色道:“在虞摇宣布死亡时,她所经营的一切便被虞家夺走了,这里是她当年联络走私商的地方,自然更不会被留下。你如果要找她。这种地方是不能的了。”

    文敛无言地点点头,这时妩妩看着她安慰道:“敛,那个漂亮的姐姐会见到的哦。”

    文敛闻言笑了,还不待她对妩妩说什么,另一边的季均言已经将脸凑过去,讨好地说道:“小妩妩,你看你面前的这张脸也是很好看的呀,小妩妩要是喜欢,我可以天天给你看哦。”

    妩妩伸手将面前的大脸推开,“天天看,会看厌烦的,敛说的。”

    季均言的脸顿时一跨,“她是胡说的,所以说的不对。”

    妩妩一脸认真地看着他说道:“敛没有胡说,敛说的是对的。”

    “我说不对就不对。”季均言开始学小孩耍赖。

    “是对的。”妩妩非常认真地维护文敛话语的权威。

    “不对。”

    “对的。”

    ……

    文敛顿感无力——这两人,又开始了。

    卷三浪淘沙第六十四章再去癸丘有相逢

卷三浪淘沙 第六十五章 莫当女子皆听命

    卷三浪淘沙第六十五章莫当女子皆听命

    再次看到那个美丽非凡的女子时。两人都不胜唏嘘。虽敛离开癸丘后并不是就与她断了联系,但人总是不能见到了的,所以认真算下来,这竟是三年来两人第一次相见。

    文敛仔细看着眼前之人,原来那个有如光环一样令得四周一切可以黯然失色的女子,如今看来便有如一颗明珠,收敛了所有的光芒,却更加的令人久看之下移不开目光。尤其她身上那种沉静的气息,静静站立时便让人疑似误落凡尘的仙子要飘敛打量虞摇的时候,虞摇也在打量着她,三年时间,当年的小姑娘终于长大了,越发显得神秀内敛,风华自敛的时候,视线免不了要往她身边的人看一下,意料中的,那个人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甚至还没有看她一眼。心中不由有些着恼,不过当着他人的面是万万不会表现出来的。

    文敛为虞摇与季均言相互介绍了下。两人其实都是知道对方的,可说是神交已久。简单的介绍后也没有废话的诉什么离别之情,文敛开门见山地问:“你在信上说得不甚清楚,究竟是什么事情?”

    虞摇也收回心神,闻言稍作沉吟,认真看着文敛,“你还记得走之前给阿壃看的图案么?

    文敛一怔,过了一会儿才想起。那是她在查找天命流时找到的相关线索,曾拿给魏无壃看,说那是癸丘御用之物,代表当朝国师。她一直想找出更多的东西,无奈癸丘国师当真如魏无壃所说,神秘的紧,竟是花了三年的时间还一无所获。文敛不免有些紧张,所以她望着虞摇点了点头,却没有开口说话。

    季均言在旁也露出略显凝重的表情听着,文敛就是交给他来查的,所以他很清楚其实的关系。

    虞摇声音渐紧,几乎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什么国师,根本就是天命流操纵了一切。”

    “你是说,那位国师与天命流有关?”文敛身子一震,吃惊不小。

    “不是有关,所谓的国师根本就是天命流的流主!这个人躲在皇宫里与栾豫狼狈为奸,他要搅的天下大乱,然后从中得利。栾豫那个蠢蛋不过是被人利用的可怜虫!”虞摇这次是真的咬牙切齿了。

    “竟有这样的事,照楼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有查到。”季均言吃惊之余喃喃道。照楼身为天下第一的情报组织,几查之事几乎无孔不入。只要有人想知道的,几乎没有查不到的,可关于这件事照楼还真是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这有什么奇怪。”虞摇不由一声嗤笑,眼神冷漠,“天命流主躲在深宫之中,宫里早已由栾豫一手把持,除非他想,否则外人哪有可能得知。照楼情报能力虽是天下无双,可对重重禁卫的皇宫毕竟还是束手无策。”

    她这翻说辞让本有些沮丧的季均言好受不少,脸上也有了点笑容,“那摇老板又是怎样知道的呢?”虞摇早年出名,江湖上的人皆以摇老板来称呼于她,季均言既为情报头子,自然不会不知道这点。

    虞摇淡淡看他一眼,显然是很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不过也没说什么,收回视线,目光幽幽地回答道:“无论是皇宫里的事,还是我诈死之事,却都不可能瞒过一个人。”

    “皇太后。”文敛轻声说道。望着虞摇的目光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在她收到虞摇的信不久之前。也从癸丘传来了一个消息,癸丘的皇太后仙逝了。

    季均言微微一愣,却看到虞摇轻轻点了点头,语气分不清是悲哀还是伤痛地说了下去,“不错,皇太后虽然年老眼花,可是心里比谁都清楚,作为癸丘国唯一一位垂帘听政的后宫,宫里的事又岂能瞒得过她老人家。只是——”虞摇一顿,有些说不下去,文敛二人自然都能明白她的意思,癸丘太后再怎么精明伟大的人物,终究有一样是谁也抗衡不了的,那就是时间。看着皇帝儿子半生不死,孙子将整个朝堂弄得乌烟瘴气,她不是不想管,而已到了有心无力地年龄了。

    虞摇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了下去,“虽然只是一句提醒,但因为原来从未往这方面想,并不是他们就真的能防得滴水不漏。所以很快事情有了眉目。从很早之前开始,天命流主就不知以什么方法搭上了前任国师,然后又敢得了栾豫的信任,自此在便成了栾豫的一柄剑,栾豫想除掉什么人便全部交给他,据说还从来没有失手的时候。”虞摇说到后来,露出嘲讽的笑容。

    竟敛不用想就已经开始头疼了,不过好在就算两者全没有关系。她都是要他们力拼到底的。

    “现在癸丘朝廷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这里面就是天命流主搞的鬼。时局愈乱,对他们这些人来说愈有利。现在他挑拨的栾豫根本不顾国家,一心只想集结军队打到青越去,一洗六年前的耻辱。本来有老丞相裴修简在还可以压制的住一些,但后来老丞相突然病重到了不能下榻的地步,丞相拼了老命才让栾豫答应怀慎接了自己的位置。可是那怀慎毕竟资历尚浅,根本压不住那么多人的反弹。所以现在,朝堂上一片喊打声,所有收上来的税收也都用作了军饷。癸丘本已是负债累累,现在被这些人一搞,更是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恐怕不等他们的‘讨伐’大军出发,就已经被国内怨声载道的百姓给撕了。”虞摇的声音低了下来,“真到了那时,癸丘国内只怕就是一片人间地狱。”

    虽然她不再对这个国家抱有感情,但她毕竟生是癸丘人,而她怨恨的又与癸丘百姓无关。更何况,若真到了到种地步,栾豫会如何是他咎由自取她不在乎,可是阿壃呢。如果癸丘真变成那样,阿壃一定会以死以谢天下。

    文敛与季均言一时都陷入沉静,他俩虽不是懂得政事之人。但自身的聪明也足以能明白事情有多严重。文敛在沉默时,一股无法压制的怒火从内心熊熊燃起。天命流,为什么所有的龌龊事情都有他们参与其中。爷爷的失踪,李羡白的死,定州的混乱,还有——爷爷的死,一切的一切,都有那些人的影子,为什么这些人就不能消停一下,难道非得这世间变成人间地狱他们才会罢手?

    虞摇抬起头,深深注视着文敛。语气慎重道:“我不是什么救世主,不想说什么救民于水火的话。但是那些人实在太过嚣张,我看不下去。我只是想让他们稍微感到后悔一下,那样任意操纵别人的生命是不是很好玩。要让他们后悔,为什么,惹到我的头上。这做这一切,不是为了一个国家,从头到尾,只是为了一个人,一个人而已。”

    文敛与她定定对视片刻,她眼里很平静,知道虞摇这番话有劝说自己的意思在里面,毕竟两人还是属于两个国家。只是,虞摇没有什么国家观念,她又何尝是能报效国家的志士。对着虞摇轻轻笑了笑,淡然道:“我与你相同的理由,也只是为了一个人罢了。我从青越找到癸丘,还没来得及欢喜却教人给破坏了,你说我是不是应该非常生气。”

    虞摇注视她半晌,也笑了起来——她这一笑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同样的,风华绝代,“是,你说的不错。”再笑了笑,“我们生气了,是该生气了。”

    一直沉默注视两人谈话的季均言,心里不由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望着眼前两名世间难见的奇女子,两人的笑直逼寒冬最烈的风。

    是要变天了啊。

    事情谈到这,意向达成,目的一致,按季均言的想法,应该是没什么事了。其他的细节应该明天再讨论,毕竟他们千里迢迢赶来,就喝了一杯荼而已。所以季大楼主站了起来,想着该是洗个澡吃一顿呢,还是洗洗就睡。

    他这一站起。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放在他身上。虽然眼神没流露出什么奇怪来,可是众人有致一同地坐着望他,顿时便让季均言感到尴尬。他看着文敛与虞摇一点站起来的意思也没有,赖在文敛身边的妩妩更是在看了他一眼后又继续窝回文敛怀里——这一举动让他忍不住恨得磨牙,这小妮子到现在根本连手指也不让自己摸一下,偏偏他打又打不过,惹恼了佳人一气之下跑掉他又根本追不上,但凡有文敛在一天,只怕他的情路就会一直艰辛下去。

    既然站起来了,怎么也不好意思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重又坐下去,所以季均言打个哈哈,说出去方便方便什么的,然后留给屋里众人一个狼狈的背影,有些落荒而逃地走了出去。

    屋里的人谁也没有理他,倒是妩妩靠在文敛身边咕咙了一句什么,不过文敛也有听清楚。

    卷三浪淘沙第六十五章莫当女子皆听命

卷三浪淘沙 第六十六章 徒然羡慕何以堪

    卷三浪淘沙第六十六章徒然羡慕何以堪

    虞摇收回视线,定定地看着文敛,“他不要紧吗?”。

    文敛知道虞摇这句问话的意思,自然也知道她不是在关心季均言,笑了笑,摇头道:“不必担心他,季均言这个虽有些不着调,却不会做什么龌龊事。更何况,他季家与天命流也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

    虞摇一惊,这事她着实不知道,不由直起了身子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文敛将头转向窗外,声音轻轻地听不出什么情绪,“季均言的父亲与祖父,皆死于天命流,他将照楼扩大到如今这个地步,就是想有与之一拼的实力。”回过头望着虞摇轻轻笑了笑,“否则,他那样一个爱享受的人,又为何跟着我跑来癸丘?”

    “天命流,又是天命流。”虞摇牙根紧咬,真是恨不得立刻能取了那些人的性命。“若是再让他们猖狂下去,这世间天道何在?公义何在?”

    “是啊,到了他们该结束的时候了。”文敛默默低下头,她有一句话放在心里没有说出口。

    爷爷,你没做的决定,孙儿要为你做了。

    等到两人谈话完了,文敛拉着妩妩自去休息,赫本要跟上去,却听得虞摇在身后叫了一声。他本来是除了文敛的话是谁也不听的,可那一声很平静的叫唤,甚至并不显得亲近的声音还是让他顿住了脚步。

    虞摇坐着未动,望着那一方凝住的背影,唇边有些发苦,“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可以吗?”。看着前方的人停住了却不转身,嘴角的苦涩更深了,不过她也已经习惯,三年来她虽与文敛没有见面,但代表文敛传递消息的赫却与她有过几次接触,能够听她的话没有马上离开已上最好的结果了。所以虞摇也不强求,静静地坐在椅上,絮絮叨叨地轻声说着,也不管赫有没有在听,“小狐狸不在了,那一次失了踪,后来听说是主家的人将它带了回去,回去不久后就病了。虽然被小心伺候着,可是在去年冬天时,它死了。”说到“它死了”三个字时,仿佛她整个人都被抽空了似的。一直面无表情的赫,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却不知道他是不是为听到如此无聊的事情而不耐烦。

    “小狐狸陪了我八年,最后我却将它弄丢了。我有很多很多东西,都弄丢了,再也找不回来。有时候会忍不住想,我是谁呢?为什么身边的都不在了,可是我却还在。我没让落儿跟着我了,她嫁人啦。”虞摇的语气轻快了许多,带着一丝丝祝福,一些些羡慕。她说的这些赫未必会知道,然而,她只是想要一个人倾述而已,“那也是个开店的小伙子,落儿很喜欢他。小顺子哭着说要跟我,我没有同意,也把他丢下啦。我丢下了所有能丢下的东西,准备了三年,或许这一次要丢下的,就是我自己了吧。”

    赫的眼神微变,右脚微一用力,似乎要转过身。

    “别,别回身。”虞摇急忙出声止住他,“不要回身,听我说说就罢了。”

    赫要做的事,从来没有可以阻止,可是他只顿了顿,就真的又站住了。就听得身后之人依旧用很平静的声音说话,因为太平静了,所以轻易地听出了其中的刻意。

    “我其实很羡慕文敛,虽然比我小,没有漂亮,可是拥有的东西比我多,比我多很多。她有爹娘,有哥哥——还有你。”声音低了下去,几不可闻。

    赫紧抿着嘴,慢慢地转过了身,一眼便看着虞摇脸上晶莹的泪水,她的眼泪不停滑落,然而脸上依旧笑着。赫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转身走掉,留给身后之人一个沉默的背影。

    虞摇脸上的笑容不变,泪水也没有停,她维持着刚才的坐姿不动,轻声道:“果然——总是这样呢。”她一直注视着赫的背影,即使泪眼模糊也没有眨一下眼睛。然而,尽管如此,她也没有看到赫转过身去时脸上的表情,那种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的表情。

    既然已经知道了天命流主就是癸丘国师,流主难寻,国师却有处,那就是癸丘皇宫。**敛与虞摇商议,最后决定一起去玄启城。而此时癸丘国内一片乱象,与青越国的战争一触即发,此时的青越边境便是六王爷上善珑玦领着十万大军镇着。无论是出自哪一方面的原因,文敛都有必要在去玄启时与上善珑玦见一面。

    当文敛领着赫与妩妩来到上善珑玦的营地时,正是军队吃晚饭的时间。营门前的士兵见是三个少年,最小的那一个似乎是三人中的作主的,递过去一样文书,朝守卫拱了拱手道:“在下乃监察院提司,奉上命前来助王爷一臂之力,还请通报。”

    文敛与妩妩都是一身男装打扮,军营不准女子进入,她要见上善珑玦自然得用这个法子。值得一说的是,虞摇为她俩化的装居敛脸上摸了些东西,顿时让文敛看起来年纪大了许多。

    那守卫见是正经的监察院文书,虽然对这个所谓的提司有些怀疑——没见过年纪这么小就当提司的,身边两名护卫也是年纪轻轻,不过他还是进去通报了。

    并没有等待多久,一名文官跟着先前的守卫来了,见了文敛纳头一拜,“下官卓不群拜见提司大人,提司大人请。”

    文敛点点头,没有多言地跟在他后面。她刚才拿出的监察院文书并不是造假,那是天元帝亲自发给她的。说她以来要常在上善珑玦身边,而上善珑玦身为一军统帅不能有女子在侧,所以伪造了个监察院提司好让她名正言顺在跟着上善珑玦身边帮忙。

    文敛却是忍不住冷笑,说得好听是帮忙,实际上却是监视。她不让赫传信然后与上善珑玦单独会面的原因也正在于此。

    如果可以,她是真的不想来,她一点也不好奇军营的模样。可是,皇帝逼得她没有退路,逼得她必须面对!

    卷三浪淘沙第六十六章徒然羡慕何以堪

卷三浪淘沙 第六十七章 硬起心肠再南下

    卷三浪淘沙第六十七章硬起心肠再南下

    卓不群将文敛领到一处军帐。***敛询问的目光,卓不群恭敬答道:“王爷出去寻察去了,大人请先在此等候。”

    文敛淡然看他一眼,这卓不群表面上对她恭敬,实则对她颇有敌意,满是戒备。这不难理解,监察院是什么样的地方,顾名思义,监察百官,更有检举之权。只是皇帝陛下一直没有将监察院的一套拿到军队来,此时却突然有一个什么提司跑来,作为王爷帐下深得信任的幕僚,卓不群当然心里不快啦。

    “卓大人军备繁忙,自去忙吧。我在此等候便可。”文敛寻了一张椅子坐下,也不看卓不群脸上的愕然的脸色。

    “呃,此处乃是王爷的行帐。大人若要休息,下官去给你安排。”开什么玩笑,将这个什么提司丢在王爷的大帐,万一让他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他如何担当的起。所以卓不群的表情有些僵硬。

    文敛却不管他,挥挥淡然道:“我奉皇上之命有督察之权,自然要留在中军大帐。若没什么事。你便退下吧。”

    卓不群还想再说什么,敛那种淡然的态度却让他找不出什么话,这个提司大人怎么看都不像做官的人,可是又有一种令人无法反驳的气质。他这边还在犹豫,却听得外面一声呼喊:

    “王爷营了。”

    卓不群一喜,目光微转看到那个提司大人却没什么反应,只是一直垂在身侧的手似乎微微动了下。而他在听到王爷回营的消息后,居敛时,大帐的帘子一掀,一个风光霁月般的人物走了进来。

    文敛回首看去,只是微微地笑。上善珑玦送她回京后,一个在临江,一个在堰都,后上善珑玦又离京常驻边境,这竟是两人三年前分别后第一次见。文敛只是微笑地看着他,似乎只要看着就已足够。

    那边卓不群恭敬迎了上去,“王爷,京里来的提司。”他想给王爷提个醒,这个王爷什么都好,对人也太好,除了戴上面具上阵杀敌的时候,就算是要害他的人王爷也还是对那个人好。

    往常卓不群向上善珑玦禀报事情时,上善珑玦都会很认真地听完,可是这次他才起了个头却见王爷挥了挥手,那动作跟方才文敛所做简直一模一样。卓不群心中疑惑,回头见那提司好老神在在的坐着,心里不由冒出一股火气。可是他从不会违反王爷的命令。所以只是狠狠瞪了文敛一眼便走了出去。

    此时默然相望的两人,谁也没注意到他,彼此的眼中除了对方,根本容不得世间其他半点存在。或者是性子过冷,也可能是在感情在反应迟钝了些,那种从心底冒出四面八方涌过来的欢喜,直到现在文敛才慢慢体会到。她凝视着上善珑玦,心里一阵阵欢喜,眼睛闪亮闪亮,一种名为思念的东西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得强烈,冲击着她的心脏,让她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塞满了,快要爆炸一样。

    上善珑玦慢慢走近她,眼睛里也有什么东西在燃烧着,但是他的步子依旧从容,唇边的微笑温润依旧。随着他一步步走近,两人三年时间的距离似乎就在他的步子中消失了。直到上善珑玦执起文敛的手,轻轻将她搂入怀中,世人眼中谪仙也好,战神也好,他此时只是一个温柔的男子。

    “你来了。”轻轻的一句话从文敛头顶传来。文敛靠在他的胸口,可以听到他强有力的心跳。那一句话很轻,轻到文敛可能听不到,可是她从那有力的心跳中听到了,听到了他要对自己说的所有话。

    此时如果有人掀帘进来,看到他们心目中的天神一样的王爷搂着个少年不松手,只怕会吓得以为自己在做梦,而且是那种最可怕最可怕的噩梦。

    为了防止出现这种情况,所以文敛轻轻推开了上善珑玦,其实有赫与妩妩在,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文敛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上善珑玦,“皇上给你的。”

    上善珑玦先是看她一眼,见文敛跟平常一样淡笑依然,这才拆了信看。信很短,只有寥寥几行字,然而就是这几行字令得上善珑玦微微皱眉,很难得的语气里有了丝不快,“皇兄让你搅进这事也就罢了,为何还要让你来军营露相。他明知你是——”

    文敛温柔地看他,轻轻叹了口气,嘴边的笑也有了丝苦涩的意味,“是啊,我现在是提司,青越国第一个女提司,还是管着一个王爷呢。一个皇帝心里想的,还真不是一般人所能猜测到的。”文敛说到这里,低下了头。天元帝此举的真实意图,她又怎会不知,不过。不想说破罢了——就算她没有打算按皇帝的意思去办,她此行的动作就已经包含了那一层意思了,虽然她,还是不想。

    上善珑玦默默看了文敛一会儿,抚着她的脸,让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眼睛,很认真地,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知道的,我从来没有怪过皇兄,从来没有,以后也不会。”

    文敛眼一颤,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既然连天元帝这个罪魁祸首都没有怪责的意思,更不可能怪她这个身不由己的人了。文敛握住他的手,心里的难过却没有半点减少。因为她怕的,从来不是他怪她。亦从头到尾都知道,上善珑玦不会怪她,她只是自责不已,无法释怀罢了。

    “我们不说这些了。玦,我知道如果不到非出兵不可的时候,你是不愿再起兵戈的。我与虞摇见过面,得知癸丘现在的内乱其实是一个人造成的,太子栾豫也只不过是个傀儡罢了。”说到正事。两人都收拾起了心情,因为这一战,不仅关乎到青越国的统一,也关系到他们两个人的未来,文家的未来。

    上善珑玦听到文敛说起癸丘的内乱,很认真地听了下去。

    “皇帝沉绵病榻,太子穷兵黩武,为了征兵筹备军饷,弄得国内怨声载道,民生凋敝,这一切。其实还有一个人在幕后策划。”

    “癸丘国师?”上善珑玦猜测道,他其实早已有些怀疑。

    文敛深深看他一眼,慢慢点头道:“是癸丘国师,也是天命流主。”看上善珑玦没有表现出很吃惊的样子,想来就算不确定也是有些猜测的吧,望着文敛询问的目光,上善珑玦轻轻点了点头。既敛解释的功夫。她索性直接将这次来见上善珑玦的主要目的说了出来,“就是有这个人在才会闹出那么多事情,所以我想再下癸丘,将这个人揪出来。”

    “敛,你将事情看得简单了。”上善珑玦闻言没有像文敛想的那样表示反对,他看向大帐里左侧挂着的胄甲,语气没什么变化,文敛却是能听出其中的萧索,“从来统一由乱中而来,如果大家都和和气气,又有谁会出兵攻打?出征得胜,要是正义之师,即如此,便需出师有名。癸丘的挑衅,癸丘的内乱,那是再好不过的借口。我不愿起兵戈,可是——”上善珑玦收回目光定定看着文敛,脸上似乎有一丝淡淡的嘲讽笑意,“那是不可能的,要完成皇兄的心愿,那样是不可能的。”

    文敛默然,抿着嘴脸上表情严肃,上善珑玦却有些不以为意地笑了,“是不是觉得很失望?我说过的话,却不能实现呢。”

    文敛微微低下头,一直注视她的上善珑玦,可以看到她唇边淡淡的笑意,只是那笑不若他索敛独有的淡然声音。“那又怎样?如果非要打仗,那就打好了。你想护着天下百姓的命,想让天下的人少受一些苦,他们却未必领你的情。”她蓦然抬头直直望着上善珑玦,眼神像是穿透什么一样,“但是那个人我一定要找到,我一定要找到,不能让他——死于第二个人之手。”柔柔弱弱的文敛,在最后一句话说出时,竟有着隐隐的杀气。

    上善珑玦却未叫她的杀气吓住,他怔怔地看着文敛,眼里流露出深深的怜惜,在他的注视下,文敛本来冰冷的目光稍稍软化,她别过了视线,犹自冷淡道:“你要必须要做的事,我也有。可是我知道如今癸丘的局势牵一发而动全身,你在那边诸多布置,我不能打乱你的计划,所以——”文敛再一次对上他的视线,语气平静,“你告诉我该如何配合,我会以你的计划为前提,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对付那个人。”

    “我,没有要阻止你的意思。”上善珑玦眨眨眼,声音竟似有些干涩,“你如果非要如此坚持,我不拦你,就算担心我也不拦你。”

    文敛的心微微抽痛,勉强笑了笑,“有赫妩在,我未必会有事。倒是皇上派我来做提司,还没来一天,我却又一个人跑了。”

    卷三浪淘沙第六十七章硬起心肠再南下

卷三浪淘沙 第六十八章 令人怀念而温暖

    卷三浪淘沙第六十八章令人怀念而温暖

    “怎说是你一个人跑呢?皇兄既要你来做提司,你只是跟在我身边督察我,那便不算违旨。”上善珑玦说着脸上越来越轻松,说到后来已经微微带笑了。

    文敛却是越听越不对劲,有些警惕地问道:“你想干什么?”

    上善珑玦竟对着她咧齿一笑,“很简单,我跟你一道去。下玄启。”

    上善珑玦说得一脸轻极,文敛却是真的呆住了。她睁大了眼睛看着上善珑玦,看起来有些呆傻,可此时的文敛已经完全顾不得这些了,她咽了咽口水,望着眼前笑的有些得意的上善珑玦,真怀疑这个人是不是被调包了。

    等细瞧下来,五官还是那完美的五官,人还是那个人时,文敛撇过头,没好气地说道:“别说笑了,你怎么可以扔下军队再跑到癸丘去。上次让你来去自如,你以为这次还有那么好运吗?既然是那个人在暗中操纵一切,说不定这回就等你去自投罗网。”文敛一直说着,想要打消他这个可怕的想法。上次他跑到癸丘已是极度危险了,就算带了那么多人也是一样,现在更是两国的紧张时期,万一他的身份泄露,身处敌国内腹的上善珑玦,就算他的癸丘埋了再多的棋子也难以与一个国家相抗啊。况且,值此第三时刻,一军主帅如何能离开军队,宫里那一位又怎么会准他离开。

    如果上善珑玦真跟自己走了,只怕还不等他们的癸丘泄露身份,来自另一边的怒火就足已将她烧毁,将她身周的一切烧毁。

    上善珑玦在说出那翻话后就在很认真的观察文敛的脸色,他看到文敛在气恼错愕后,神情转为黯然,果敛的手,直视着她的眼睛,不让文敛再回避,“我既然说了要跟你一起,自然就一起。任何理由,都不足已成为理由。”

    文敛也不再闪躲,她定定地看了上善珑玦好一会儿,然后轻声问道:“如果癸丘朝廷崩溃,你要多少把握可以重组掌握?”

    “不敢说多,至少四成。癸丘皇室成摆设,还要看民意。”

    “民意么?”文敛喃喃重复一句,然后重又看着上善珑玦,以一种异常坚定的语气的说道,“一个月的时间,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会尽最大努力为你争取到更多民意。等事情结束之后,我再向你解释。”想着语气不能太硬,遂放软了声音问道,“好不好?”

    上善珑玦一阵沉默,平静地看着文敛,这种平静的目光文敛却有些承受不了。可是她不能在这个时候露出破绽,所以回以他淡淡的一笑。

    “我只是不希望,你又将所有的事压在心里。更加不喜欢,你又有了原来的那个念头。”

    文敛微微一颤,这次却没有躲避,她认真看向上善珑玦的眼睛,此刻毫不掩饰自己的感情,“除非你我从未相逢,除非你从来不认识我,否则,我不会再想着离开你。我只是需要些时间,相信我,好不好?”

    上善珑玦盯着文敛的眼睛看了良久,终于慢慢点了点头,敛慢慢搂入怀中。才相逢,又别离,他们似乎总是在分离,一起的时间很少很少。或许是因为他们两个人背负的都要比别人多,又都是极会控制自己的人。所以这一次相聚不过短短,文敛便又要离开上善珑玦南去玄启了。

    上善珑玦亲自送文敛出营,这让卓不群觉得很奇怪,奇怪这个提司怎么才来了就走,王爷又为什么会亲自送一个提司。难道是刚才那个提司掌握了王爷的什么把柄,所以王爷才如此待他?卓不群陷入无限苦恼中。

    与文敛执手相别时,上善珑玦微微带笑地说了一句,“今年年底,我带你去北方看雪。”

    文敛听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着点了点头,“我等着。”

    文敛一行三人行了很远,回过头来,看到上善珑玦还站在原地,默敛望向天际,在心里轻轻叹息一声,脸上的笑容明亮了许多。

    你让我以提司身份去玦的军营,我已经去了,所以接下来,是我自己要做的事。

    当然她只到中军大帐坐了片刻便离去事,很快就会传到宫里。那又什么关系,当日皇帝并没有说要她去多久,算不得违背诺言。皇上的目的,是要她与上善珑玦之间产生裂痕,彼此相互猜忌。再不成,也要让她远离上善珑玦身边,以文家人的前途性命为要挟。

    呵呵,他根本不明白自己与玦之间的感情,自以为人人都该算计。她人按他说的去做,却不一定会产生他要的结果。

    癸丘,梁渠。

    花木扶疏,阳光正好。从支起的窗子往里望去,一年轻威严的男子正奋笔写着什么。

    霍期拿着一叠书信快步来到首领的卧室,推开门见所轻的男子正在写字,不由放轻了脚步,也不出声打扰,恭敬地站在一边。

    扶野将最后一个字写好,这才直起身子将自己写的念了出来:

    凄凉宝剑篇,羁泊欲穷年。黄叶仍风雨,青楼自管弦。新知遭薄俗,旧好隔良缘。心断新丰酒,销愁又几千。

    霍期在一旁看着,早已见怪不怪了,他们的首领不仅武功高强,还写的一手好字,所以闲暇时间总会定几个字来打发时间。但是因为前几年一直忙于收伏惊枭的势力,根本没有什么闲暇,直到近一两年才慢慢稳定下来,他也才知道这个年纪年年的首领,居然还写的一手好字。

    扶野念了一遍,眼中流露出温暖的笑意——每当他写字时,总会有这样温暖的表情,带着一点点怀念,看起来非常温暖,一点也不像统一的癸丘大半个江湖和挫败暗月教的惊枭首领。

    扶野将笔搁下,这才转向霍期问道:“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是各地来的情报汇总,大多属下已经批过,有几件事属下不能作主,所以拿来请示首领。”

    卷三浪淘沙第六十八章令人怀念而温暖

卷三浪淘沙 第六十九章 有幼弟自远方来

    卷三浪淘沙第六十九章有幼弟自远方来

    扶野在椅子上坐下。()示意霍期上前几步,将具体情况说出来。

    霍期抽出其中一封,神情甚是严肃,“这是刀锋传回的消息,打入谷中的钉子被全部拔除,不过兄弟们以性命传递出了一个消息:目标有散失全部功力的可能,只是目前无法求证,问是否执行‘霜刀’计划。”

    “功力全失?”听到如此意外的事情,扶野却只是眉头微皱,然后嘴角含笑说道,“努力三年,竟然只是带来一个不能肯定的消息,是那个人太厉害,还是我与众位无能?”

    霍期神情一紧,赶紧低着头请罪,“是属下等无能,令首领失望。神缺谷为历来惊枭本部所在,其守卫森严那是一定的,加上本部弟子都已认准闾丘风,外围势力自是水泼不进。这是惊枭历代前辈的功劳,非闾丘风一人之能。”

    扶野轻轻敲着桌子。似笑非笑地望着他,“霍期,你脱罪的本领真是见涨啊。”霍期顿时一脸紧张,也不再等他解释,扶野挥了挥手,表情已转为严肃,“我不信他能将神缺谷做成铁桶一块,这些年来,他龟缩在谷中,不接一桩生意,外围的杀手早已对他不满,否则短短三年我又怎能接管了癸丘的所有惊枭,又渗透到青越去。现在就只有谷里的事情还不能全然掌握,他闾丘风不出来,我就一直让人进去,就算他都能发现,可是进去的人多了,说的次数多了,怀疑与仇恨的种子一旦种下,在真正长成参天大树之前,是没有人能发觉的。”扶野握紧拳头,用一种坚定不移的语气宣布,“执行‘霜刀’计划,确认闾丘风是否真的武功尽失。”

    “是。”霍期点头应下,他早已对这个年轻的首领臣服,奉上了的全部的忠诚。第一件事决定,霍期拿出了第二封信递给了扶野。表情变得有些奇怪,“这是刚接到的‘杀帖’。”

    所谓杀帖,是将要杀的人及报酬写在纸片上,投放在惊枭所在的点。如果是一般的杀人,不必转回本部要首领过目,下级头目就能决定,能让首领决定的,都是非常重要之杀帖,不是所杀之人非寻常,就是报酬异常巨大。当然,也有很多时候二者皆是。

    霍期递给扶野的便是第三种情况。

    “十万两黄金。”扶野忍不住出声,语气分不清是惊叹还是意外,再往下看到那个名字时,所有的表情冻结,眉毛拧成了一个结。“青越六王爷,上善珑玦?”

    “是,这是由癸丘皇宫发出的杀帖,属下不敢擅自做主。”

    扶野没有说话,看着那个名字在发呆。霍期静静站在一边,正是因为知道首领与那人的关系,他才要如此慎重。虽然从未见过那人,那个名字却一点也不陌生了。

    扶野沉默片刻,将贴子轻轻抛下,淡然笑道:“这样的事情还用拿来问我,霍期,我真怀疑你跟在我身边时间久了,怎么脑子倒越变越笨呢?”

    霍期着实一呆,张着嘴看向扶野。

    “莫说此人是不是容易杀得了的,单说癸丘国的现状,你认为事成之后对方能够履行诺言吗?”。扶野语气淡然,他这次不全是因为个人的原因,另有充足的理由。扶向天有定下规则,到了他这一代却不一定要遵守。“我们虽是以钱易命的亡命者,却也没强大到足够影响两国局势。当此之时是两国之战,栾豫居然想要出动杀手除掉劲敌,只此一点也能看出癸丘国已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这个时候,任何门派组织都应该远离。惊枭再强大,以比不过国家机器,无论哪方胜,都应避其锋芒。”

    还有一个原因扶野没有说出口,自从知道文敛还活着且与上善珑玦在一起后,他一直很关注那个青越之神的事情。虽敛,可是他有太多的事要做,就算知道那个人在哪里,他也不能前去相见。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地为她祝福,为她解决一切存在的及潜在的危险。

    霍期默然,扶野看他一眼,问:“还有何事?”

    “首领。还有一事属下不知当说不当说。”霍期显得颇为犹豫。

    “哦?”扶野双眉一挑,虽然他刚说霍期脑子变笨,但那是开玩笑的,这些年来霍期跟在他身边能力如何扶野自己是再清楚不过,很少见他不如此神态。

    “有一名来自怀匕的女子,说她曾经见过……向天首领,救了当时身受重伤的向天首领一命,现在,有事想见首领一面。”

    随着霍期的陈述,扶野的眉头开始皱起。能够找得到他现在所在的地方,这名女子就肯定不是一般人,可是,父亲曾经被人救过吗?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那名女子是怎么样的人?”难道是暗月教的人想借机靠近他好刺杀报仇。

    霍期犹犹豫豫,一副苦恼的样子,“看起来,是个普通人,不像会武功的样子。而且——”似乎下面的话有些难以启齿,霍期猛一抬头,一副豁出去的模样,“这个女人还带着一个两三岁的娃娃,说是向天首领的儿子。也就是首领你的——兄弟。”

    哪怕听到闾丘风变成女人也不会来得比这个消息让扶野吃惊,他那个死去三年的的老爹有一个私生子?扶野承认自己是被震到了,张嘴望着霍期半晌无语。

    霍期一脸无辜地望着他。说完后他觉得浑身轻松了。这个消息不止令人震惊,更兼荒谬,他初始听到时也是半天回不过神,如果不是向天首领威势太盛死后余威犹在,他真会当场先大笑三声,然后对那个女人施以十八般酷行让她交待出居心何在。

    “她人现在哪里?”扶野忽然想到什么,直视着霍期,眼神冷冽如刀。

    霍期一愣,接着一冷,赶紧答道:“属下不敢擅自作主,叫了几个人在大厅外看着。”

    扶野二话不说。扭头往外走了去。

    他当年找到人时,扶向天已经陷入昏迷,醒后也是神识不清,不几天便死了。所以许多想问的问题,他一个也没问到答案。秋长老说父亲被闾丘风一路追杀,身受重伤,这才神志皆失,药石罔救。如果,真的有人救过重伤的父亲,或许能从她嘴里知道些东西。如果真是那样,他可以考虑答应女人提出的要求,不管那个孩子与父亲是否有关系。

    在扶野想来,能够找到梁渠的惊枭总部所在,大抵身上有些不同于一般女子的东西,至少不会太柔弱,想到这里的扶野有些失神,因为他第一时间想到了那一个永远淡然冷静的女子。正因为心里有着一双冷定执着的眼睛,所以当他看到阳光下那样惨白的一张脸上有些反应不过来。

    那个女子,有着南方姑娘所有的纤弱与秀丽,算得上美丽而不显张扬,一双眼睛溢满了对陌生环境的紧张与畏惧,如果不是怀里紧紧抱着的孩子,估计她不会在这个满是肃杀的院子呆上片刻。扶野在看到她的一刹那,分不清心里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望。

    ——这样的女人,应该不是那种别有用心想打进惊枭内部获取一些什么的人。

    心里有些好笑地摇头,小五那样的人,不是那里都会出现的。

    看到扶野出现,看起来随时要昏过去的女子居然抬起头直视着他,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你是扶向天的儿子?”

    听到女人直呼父亲名字,扶野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心里疑惑更甚。如果真是与父亲生了一个儿子,怎么称呼上还如此生疏?而且,他可以很清楚地看出,这个女人很怕他,或者说,是害怕那个她口中叫扶向天的男人。

    扶野不置可否,望向女人怀里的孩子。那是一个相当漂亮的孩子。此时在娘亲怀里睡得香甜,只看得见长长的睫毛在脸上覆盖出一片阴影,不知这样的孩子张开眼时是怎生的神气。

    女人下意识地搂着孩子往后缩了缩,脸色更加苍白的可怕,然而马上又像想起什么似的顿住,克制着内心的恐惧再次向扶野望去。哆哆嗦嗦地伸出一只手,

    “这是、他给我的,说如果我需要帮助,可以拿着这个来找你。”

    扶野脸色一变,认出是父亲随身带着的玉佩,当年没有在父亲身上看到,还以为是丢在哪里。此玉父亲向来不离身,而他人想强抢也是不可能。扶野接来玉拿在手里摩挲,再看女人时心里已信了几分。

    “你叫什么名字?”

    “白、白兰。”弱弱地答了一句,然后积聚起勇气望着扶野说出下面一句话,“这个孩子是你的弟弟,请你收养他。”白兰说完这一句话后便直直看着扶野,似乎忘了害怕,眼中只有浓浓的期盼。

    扶野安静站着,既没有将那个孩子接过来,也没对女子表示拒绝。沉默片刻后,他轻轻挥了挥手,顿时围在院子里的所有人包括霍期都退了下去。等到院子里只剩扶野跟白兰和她怀里的孩子时,白兰显得更紧张,额上开始冒冷汗。

    卷三浪淘沙第六十九章有幼弟自远方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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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世之今生安否介绍:

她慢慢相信:人世间,不是所有的感情皆淡漠,不是所有的温暖都虚无。所以,才想拼命守护,倾尽一生,也要守住那样的温情。
然,旁人生死,与她无关:旁人悲喜,她只冷眼相看。
她说:“我并不是个好人,如果我伤心了,又何妨让这个天下陪我掉泪。”
预言不预言的,她其实只想家人幸福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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