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浪淘沙 第十五章 天道孤绝微斯人
敛将最后一口烧饼慢慢咽下,味道确实很好,比她东西都要好吃如果她此时不是心里还想着其他事,或许更能品尝其中的美味。
婆婆擦干净了手坐在椅子上,面带微笑地看着她,就如望着自己最疼爱的小孙女一样。小和小牙子一左一右坐在她身边,小湄很文静地坐着,而小牙子坐了不到半刻,便如凳子上长了刺一样,不安地扭来扭去,一双眼睛不时向盘子里的烧饼瞄去。
“味道很好。”文敛吃完之后,很平静地说了一句。
婆婆温和一笑,拍了拍身边两个孩子的肩膀,“将饼子拿出去给院里的其他人,去吧。”
小牙子眼睛一亮,“婆婆?”
婆婆伸出一根指,慈祥地看着他,“一个,只能吃一个。”
“嗯。”小牙子重重的一点头,开心心地拉着小湄,端起盘子出去了。
文敛静默一会儿,认真地看向婆婆问道:“您是其婆婆?”
婆婆但笑不语,文敛微微皱了皱眉,婆婆的大名她听李羡白说过,那是一个与天道流的掌门人平起平坐的人物,天道流三长者之一。天道流三长者,传道,授业,解惑,其中其婆解惑,海途传道,藏元授业。
三人的事迹,文敛听爷爷和李羡白都说起过,所以今日一见这古怪的老婆婆便想到了那一个解惑其婆。
那一问。也不是真地在。心里已经肯定。
再看向其婆婆时。文敛地眼多了一丝敬意。“那我来此地目地。想必您也知道。”
“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我如不知。难道你便不问了?既然无论何你都一定要问我。那我知不知道实在没有区别。”
“我要问地事。与你们天道流也是有关非为我文氏一族而已。本来我要见地人是你们流主。既然他不在。其婆婆想来也是可以代表天道一流吧?”
其婆婆听了摇头。“天道也好。天命也罢。只是一个称号。为了天道流还是文氏一族。真地有区别吗?”其婆婆脸上露出一丝怜悯地神情。望着文敛语转叹息。“孩子。你要寻求地答案并不在这里。这里只是一些普通人在过平凡地生活而已论是争斗还是杀戮。都与这里没有关系。所以。你来错地方了。”
文敛眉头越皱越深。确实。要这些老地老。小地小。手无缚鸡之力地人去对抗天命流以卵击石。当初问道者地分化便是武力与纯文化地分离能安心做学问地人。练武最多也是为强身健体。否则当初李羡白也不至于那样毫无反抗之力。落得凄凉下场。
“不过,我不能给你答案,但能指引你去何处寻求答案。”其婆婆似乎不忍文敛太过失望,要给她指出另一条道路。
“如果你们都不能帮我,我还能去哪里寻找同盟?我们有共有的敌人,我想你们的流主不会给我和你一样的答案。”文敛直直地看向她有些不领情的样子。
其婆婆对文敛宽容一笑,“孩子,世间之人不是非敌即友那样简单,人既然可以对另一个人又爱又恨,那不爱不恨的岂非也是寻常?则见与我不同,他需要考量的东西也与我不同,所以你说的对的回答也是与我不同的。我见你一面,只是想告诉你,不要在你心中划分所有的敌友。人总是只能看到自己愿意接受的,放开胸怀,当你心中没有任何设限时将看得更多,看得更远。”
文敛看着她不说话中却分明有了一份了悟。
“孩子,你跋涉千里所追寻的答案许已经在你的心中。”其婆婆对着一笑,“你是个不错的孩子望你能达成所愿。其实你应该找的人不是我,你要找的人在明湖之畔,月照高楼。”
文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低下头思索了一阵,再抬起头时原来紧锁的眉已经舒展开来,“我今天来的目的已经达到,因为您解了我心中的惑。”其婆婆望她一笑,“不过我还想问一件事,海途大师现身在何方?”
“海途?”其婆婆喃喃念了一遍,敛摇了摇头,“自他出走之后就再没有消息啦。我记得他最后见的人应该是他的徒儿,叫做李羡白吧。你因何会问起他?”
文敛微微黯然,“李羡白曾做过我家的先生,但在不久前,他被天命流的人害死了,海途大师是李先生的师傅,先生生前很是挂念。”
其婆婆点点头,神色倒没什么变化,或许到了她这个年纪,生死已是一件太过普通的事了。“对于他的所为,我也是有些了解的,李羡白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确实可惜了。”
文敛低头静默了片刻,起身告辞道:“多谢您的指点,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没有指点你什么,只是跟你闲聊了几句,请你吃了饼。”
“这样,已经很好了。我会记在心里的。”
文敛最后对她点点头准备离去,走到门口时回过头,“您知道所有发生的事,是吗?”
其婆婆笑着摇摇头,那笑容有些高深莫测的味道,“不,我不知道。”
文敛再看她一眼,不再说什么地走了。
在文敛走出那间后不久,有一个人推开另外一扇门走了进去。他看着文敛离去的方向,沉声说道:“文氏后人,一个比一个出色,或许,他们不会再重复自己先人的命运。”
“谁知道了。”其婆婆站了起,整理一下衣裳,不甚在意地说着,“海途的占星术也是绝对的,虽有道尊留下的预言,不过未来是一件太难以把握的事。道尊自己也说,除了像太阳每天东升西沉这样的事,所有有人参与的事情,都将变得复杂难辨,无人可以真正预测的出来。所以预言,其实只不过是对未来的一种参考,从某种程度上控制着人的行为。受此控制的,恐怕不只他文氏一家啊。”
那人皱着,显然对这一番话听不太明白,而他也没打算深究下去,其婆说的话,本就没有多少人能听懂,文敛可以从这里真正解惑,正是他对文敛能另眼相看的一个原因,“您刚才跟文敛说了那些,真的没关系吗?”
其婆婆看着他笑了笑,“那又有什么系?则见老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未来不可预测,但要发生什么,同样也是人改变不了的。”说着轻叹了口气,“其实这个孩子来,怕也不是单纯求助,她了解的或许比你想像的要多。我们这些人,一直以来追求的东西其实很是虚无缥缈,不过坚持了这么多年,已经是谁也放不下罢了。
“寻天道,又怎么能说是虚无缥缈?”那人很不服气,所以即便是对着自己异常尊敬的长辈也不由地语气生硬了起来。
其婆婆宽容地看着她,没有因他的态度而生气,“天道本身就是虚无缥缈,我们自命为道尊追随者,然而能明白道尊大人真正追求的,恐怕都没有啊。你不要急,这并不是对我们现在所做的进行否定。我年轻时也是一腔热情,到老来突然明白了许多事,甚至可以略微体会到道尊当年的心境。孤山孤绝谁肯庐,道人有道山不孤,可我们所走的路,千百年来走过的人也是寥寥可数,天道孤绝啊。”
其婆婆说着三步一叹地走出去,从后面看去,才觉察那已经是一个半只脚踩进棺材里的人了。
那一个人留在屋子里独自发呆,其婆的话他听得是很明白,可那话中的孤寂之意,那一种末路般的叹息,他却是真切的感受到了。
问道者,问道者,时至今日,能坚持此道的还有多少人。他们的分化,不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了吗?
虽然留下的只有一小部分,而他们在保持自我的同时,又要与外力相抗,到现在,除了三长者,只怕谁也不能算是真正意义的问道者了。他刚才不也是一方面想那文氏后人为他们挡去一些刀枪暗器,一方面却又怕跟其靠得太近而遭到天命一支的报复吗?
问道者发展至今,早已脱离一个纯粹的追寻天道的人,而那天命流的流主,更是将手底下的人聚拢,成了他的武器。
在这一条孤独的路上,人已经越来越少。可即便是少,他们还有着同伴,还不是彻底的孤独。那创立了此道的道尊大人,没有任何同道中人的道尊大人,当年,又是何等的孤独!
他深深叹息的同时,对那个早已逝去的人生出一种发自内心的崇敬,这不同于以前将其当神拜一样的感情,不同于平常跟伙伴间谈及时不敢直呼其名的敬畏而是对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存在的一个人的崇敬,一个曾经真正活在这个国家的、孤独的探索者的尊敬。
院子外面,两个小孩欢快地跑着,笑闹不休,这个年纪正是能享受无忧无虑的好时光,彼此间哪怕有吵闹,下一刻就能忘得干干净净。
其婆婆坐在树下的凳子上,银白的发丝在冬日暧阳下闪着一点点光,老人微微眯起眼,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脸上的皱纹慢慢舒展开来,露出一丝笑容。
其中一个笑起来露出缺了一颗牙的小男孩停下来,望着其婆婆大声问道:“婆婆,你在笑什么啊?”
老人慢慢将头转过去,看到两个孩子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一层,“婆婆在笑,就算是冬天也会有太阳啊,小牙子你又可以出来顽皮了。”
孩子咧开嘴,笑得更加欢快。
卷三浪淘沙 第十六章 国有良相扶社稷
湖之畔,月照高楼,文敛知道其婆婆说的是谁,可下脚步,举头望了望远方那些人,可以信任吗?
会被背叛的人,那是因为他身上有可以让人出卖的价值,而她也不妄自菲薄,现在的她,有太多能让人出卖的东西。作为文氏后人的一名继承者,她可以说是风头正劲,炙手可热,否则哪里会有当日悬崖被困的事发生。
所以现在她正好能遮蔽锋芒时,贸然前去,很有可能自投罗网。当然也有可能是她想错,若她真去了刚好可以得一助力也说不定。
文敛举步,却不知该迈向哪个方向。
唉,当不知有谁可以相信却又必须选择一个相信的人时,那已经不是选择,而是一次赌搏。输了固然会落不得好结果,赢了却也不值得可喜。
文敛最后微微了一口气,迈步向前方走去。
当文敛出现在大街上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在她思考着是找家客栈等下去,还是马上自己行动时,她的身后,一双闪着仇恨光芒的眼睛眨也眨地看着她。
文敛那样闷走着,忽然看见前方的人纷纷闪避,本来热闹的街市瞬间安静下来,人们彼此间让出了一条道。文敛被人群推着退到了一边,她暂时停止了自己的思考,跟着别人一起向前方望去。
缓缓行过来的是一辆马车,一辆是宽大朴实的马车,赶车的车夫眼睛注视前方,双手稳稳地执着缰像是很习惯这样的场景,虽被大街上那么多人围观注视着表现地很平静。
其实这样说并不准确,群注视的焦点并不是在那个马车夫身上是那一辆掩着厚厚帘子的马车。众人脸上不约而同挂着尊敬或敬服的表情,文敛看得出,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敬意,不是因对方的身份地位或其他什么外在的东西而衍生出来的。这样看来,那里面坐的很有可能是一名官员且是一名官职不小而深受百姓爱戴的官员。
马车从人群中穿。渐渐走远。却还有许多人留在原地目送着马车地远去。直到马车走去了很远市地热闹才慢慢恢复。尽管如此。在场地却没有人发表一番议论。依旧各自做各自地事。
文敛眼神微凝着马车离去地方看了一眼。在民间能得如此威望地。她想到了一个人:癸丘丞相。裴修简。
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癸丘国皇帝无能。太子夺权臣相互倾轧或逢迎拍马。朝纲已经败坏到相当程度而还能维系不至崩溃。全赖一人之力就当朝丞相裴修简。
裴修简乃是二朝重臣。所以即便是太子栾豫也要对其忌惮礼遇。在癸丘国战败朝廷越发腐败之时修简便如一株屹立不倒地松柏一样。成为癸丘一国地支柱。
他选贤任能。关心民生。整治朝纲。心怀百姓。癸丘国地百姓说。正是因为有了裴相爷。他们才得以有片瓦遮风挡雨。有一顿饱饭吃。所以他们宁可没了皇帝。也不愿没了裴相爷。
而裴修简虽有如此威望。却是个极不喜张扬地人。行事极为低调。不结交官员。不收纳门徒。出门不带随从。吃住与民间普通百姓同。听说曾有一次。癸丘某地发生水患。几个县上万人流离失所。许多人没被水魔夺去性命。却在逃难地途中活活饿死。那个时候。玄启城里地达官贵人依旧夜夜笙歌。过着酒池肉林一般烂地生活。而裴修简只带了一个人就赶去发水地地方。见了当时地惨状后泪洒当场。硬是不眠不休地持续了数天与当地官员讨论计划出一个合适地方案。将灾民安置好了。以及如何治理水患。重建灾地。以最快地速度给流离失所地人们重建家园。
那些得他援手才又有了家的人,在新建的屋子里供起了长生牌位,日日祈祷望裴相爷能够长命百岁,无灾无难。当地也建起了裴修简的生祠,听说香火很是旺盛。
有人说当朝丞相何以要亲自去料理一场水患,却丢下整个朝廷擅自离京。如果他知道那个所谓的朝廷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知道裴修简连连上书却被太子一句:丞相若是如此心系百姓,何不亲往安抚。给挡了回来时,就知道离京亲自前往的裴修简是心痛到什么程度,又是失望到什么程度了。
可以说,战败后的癸丘国,百姓对朝廷的信任已经降到最低,甚至有无此朝廷也是无所谓的事,全国各地暴动起义时有发生,全赖裴修简从中幹旋,重振朝纲。
上善珑说过,要败癸丘国,或许只需败
一人而已。
文敛一边想,一边低头默默往前走着,感觉到迎面有一人走来,她稍稍往旁边移了移,依旧没有抬头。
可是,她往左边移过去,那人也跟着往左走了一步,她往右边走去,那人还是跟着往右走这不分明在拦她的路吗?
文敛皱眉,微带不快地抬头向上看去。只见一个四十岁左右,穿着文士长袍,手里提着一个酒葫芦,模样看起来甚是落拓的大叔正眯着眼,带着一丝趣味的看着她。
“麻烦,让让。”文敛客气地说道。
那位大叔的眼似有意似无意地往她身后瞄去,先自灌了一口酒,笑眯眯地看着文敛,微微低下头凑近她,压低声音说道:“小姑娘,你知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
文敛闻言一怔,她还真不道呢,而如果她无性命之虞,保护着她的人也不会主动现身。那大叔见她神情,猜到了她的想法,摇头叹气道:“唉,女孩子家家的,干嘛一个人跑大街上来?还这样明目张胆地在大街上逛,爹娘没教过你,小孩子尤其是女孩子不要独自上街么?”
文敛无语地着他,对于这个突然出现挡在她面前,说她被人盯上的大叔猜不透他如此做的原因。而且,可以肯定的是,第一次来到玄启城的她在这里绝对没有认识的人,所以也应该不会有人认得她。
那名大叔假装没有看到文敛眼的戒备,对她挤了挤眼,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等着,我堂堂谷怀大侠怎能任一个小姑娘落到坏人手里,且让我去将坏人赶跑。”
说着手执酒壶,一摇一往文敛身后某处走去。那个一直跟着文敛的人,见突然有人朝他走了过去,神情转为慌张,然而仔细一看向他走去的人是个身上没几两肉流浪汉模样的人,似乎还喝了些酒神智不是很清楚的样子,不由转为安然。再加上自己跟踪着的人站在那里没动,更加放心,于是斜睨着眼睛,抱起胳膊等着。
自称谷怀的人走,看着他面带微笑,很客气地问道:“你是在跟踪那个小姑娘吧?说说看,你打着什么主意?”
那人白他一眼,认为他问的问题很蠢,于是很不客气地回道:“你管得着么?”
“唉,这天下人管天下事,更何况若你打着什么不好的主意,要不利于那个小姑娘,这时就更应该有人站出来伸张正义了,你说是不是?”
那人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哪里来的疯子,这里没你什么事,赶快给我有多远滚”
他剩下的话被咔在了喉咙里,瞪大的双眼望着谷怀,此时的他不仅半点声音发不来,还恐惧地全身发抖,脸慢慢变成紫色。
谷怀还是满面笑容地看着他,表现得像两个人交谈甚欢的样子如果他铁钳般的手没有放在人家的脖子上,或许对方还会认同。
“我现在问你话,你会乖乖回答了吧?”
因为脖子被掐着说出话,他只能拼命地点头。
谷怀满意地一笑,松开了手,语气甚是轻松,“说吧,为什么要跟着她?”
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却不敢逃,连高声呼喊同伴过来相救都不敢虽然谷怀是一副笑眯眯的神情,可是他却有一种眼前之人很可怕的感觉,不说刚才那神鬼般莫测的手捏住了自己的脖子,单是此时他看着对方的眼睛便觉森寒到极点,此人虽在笑着,可一双眼睛却比冰更寒。这样的人,他刚才竟会认为只是个醉鬼搞不清状况找麻烦!
他向文敛看去一眼,咽了咽口水,“我她杀了我两个兄弟,这几条街是白二爷的地盘,所以”小心翼翼地看了谷怀一眼,有点不敢再说下去。
文敛在旁边听了,眉头一皱,想起了之前那两个死在巷子里的人,说道:“你们是一伙的?”见他点头,只淡然地说了一句,“他们不是我杀的,你找错人了。”
说完这句话便不再理会他,向谷怀看去一眼,淡淡地道了一声谢,也问他为何要帮自己,然后便打算离开。
见她如此干脆想走就走,谷怀着实愣了一下,而那人趁他愣神之际,再无迟地扭身跑了。
谷怀也不去追,却只望着文敛离去的背影出了一会儿神,脸上笑容慢慢敛去,露出一种深沉的似悲似喜的神情来。一瞬间从一个落拓狂生变成了一位满是沧桑的失意人。
卷三浪淘沙 第十七章 一心为民白发生
修简回到府里时,怀慎正好在等他。裴修简一言不书房,坐在椅子上面色有些沉重。
怀慎倒了杯茶,恭敬地端在手里递过去。“老师,请喝荼。
“坐吧。”裴修简随意地接过茶杯,淡淡地说了一句,“以后还是不要叫我老师了,我只是向陛下推荐你,并不曾真正做过你的老师。”
怀慎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小心地观察着裴修简的脸色,轻声说道:“在怀慎眼里,裴相是全天下学子的老师。怀慎得您点拔,能为朝廷效力,心里早已视您如师。”
裴修简喝了一口茶,没有搭话,他放下茶杯看着怀慎,“我今日再次去求见陛下,还是被挡了回来。”怀慎没有露出什么意外的表情,只是认真听着,“如今朝中大事,全由殿下决择,陛下不管事久矣,大臣们阿谀奉承的是太子,百姓听闻的也是当今太子我怕长此以往,朝廷只知有太子殿下存在,却忘了还有一个皇帝了。”
怀慎一惊,“裴相?”种话怎可说出来,万一被不怀好意的人听到告诉太子,那本来就容不下裴相的太子不知又要如何报复。
裴修简不甚在意地挥挥,“不必担心,如今谁不知癸丘朝君相不合,别国虎视眈眈,可是只要我跟殿下不会真的闹起来,就不会给人以可乘之机。外人都能明白这一点,殿下更能明白这一点,所以无论他心里是如何恨不得斩了我,最多也只是放在心里头想想罢了。”
怀慎低着头,言不,眼里闪过一抹复杂光芒。裴修简站起身,背着手在房里踱步,踱了一圈,停下来看着怀慎语气深沉地说道:“我今日将你的事提了下没有拒绝,或说他没有在明面上拒绝。我推荐你入吏部,殿下以礼部有空缺为由,将你调礼到部做司务,说是从最基层做起。”
怀慎微微皱眉,司务是九品,几乎是一个不入流的官职,所做的事无非是些打杂的下手活尤其又是在礼部,可能就是第天摆放下礼果抄膳谱或收收旗子之类的事。太子将他调到最清闲的礼部,很明显是要阻止裴相的人或说是裴相推荐的人掌握实权。
裴修见他皱眉。以为他是对此不满。拍了拍他地肩膀安慰道:“你放心。这只是暂时地。一个真正对国家有用地人是不会让他成为政治斗争地牺牲品。现在你先去礼部呆着。等过段时间我会想办法让你转走。你既有经国之材会令你有一展抱负地机会。”
“裴相?”怀慎激荡地望着他。眼里甚至有泪光闪现。“怀慎何德何能。得裴相如此看重。我”
“如今家正是用人之际。能多找到一个有用之才我离去之时也能放多放心一些。”裴修简微微叹息一声。语重心长地说道“现在地癸丘国是百废待举。然而朝廷上至君主下至宫女太监。全都想着如何在将来地君主易位时获利何保住自己已有地权势地位。能真正为百姓着想地。嘿嘿”裴修简一声冷笑没有说下去。语气更多地却是自嘲。
看着这个头已经斑白地老人。怀慎心里复杂到极点。在所有人置国家百姓于不顾时。这个老人却用自己枯瘦地双手独力维持着。在其他人想着如何争权夺利。如何在国家危难朝廷之时保住既得利益。争取更大地利益时。只有他心系着南方地灾情。在独灯下彻夜不眠。
权利之间地斗争。牺牲地往往是国家是利益。受害地从来是普通百姓。当权胜。苦地是百姓。当权败。苦地还是百姓。在帝王眼里。百姓只是他治下地数字。这个数字越大。代表着可以组成更多地军队。可以捍卫自己地君王之位或是去侵略他人;在地方官员眼里。百姓只是他们政绩上地一些文字。可以任他们修饰却不必去管实际如何。
他正是看过太多。亲自经历过太多此类地事情。所以不再将希望放在帝王身上。更不放在那些个大臣身上。在他最绝望地那个时刻。也是他人生最明白地时刻人。靠不了别人。只能自救。
“怀慎啊,你记住。”裴修简的语气有一种深刻的感情,他望着怀慎这个身体快要腐朽的老人,眼神却令怀慎这样的年轻人无法直视,“无论你将来做什么,还是这个国家生什么,百姓才是根本。君王将相能得享受,宝马裘衣也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玩弄权势也罢,都是因为有无数普通百姓的存在,只是很多人忘了这一点。百姓是水,善利朝廷而不与之争,却身处于最下层,那正是他们
之处,可惜却有很多人不明白,一旦得势便任意妄姓。有一点他们也不明白,百姓能成就你,也可以将你毁灭。古来更朝换代,哪一个朝廷不是亡于百姓之手?青越国的密史有一句话: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你定要记得。”
裴修简在说完这一长串话后似乎有些累,坐在椅上久久无语而怀慎听了后,却是整个人都呆住了。
裴相曾经说过,自己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忠臣,更不是什么诤臣、孤臣,他也会权衡利弊,也会明哲保身,甚至,也是会去争权夺利。他对裴相尊重佩服,只因为裴相是癸丘国唯一一个真正这百姓做过事情的大臣,是一个真正将百姓装在心里的人。可是他不知道的是,裴相不仅真正将百姓装在了心里,更是只在心里装着百姓,所以他不畏强权与太子争,不惧流言以自己的权利将一个个有用之人推荐给朝廷。
当年与青越国打仗时,朝中有战和两派之争,裴相却保持中立未参与任何一方,那时许多人认为他是明哲保身。可现在怀慎明白了,当知道自己无法阻止战争的生时,裴相的沉默是为了积蓄力量,为了积蓄能将战败后的癸丘支撑下去的力量。
只要他将之放在心里的百姓能依然有安稳的生活,他不怕死后骂名满天。
这是一种什么的舍弃!
怀慎深深地看着他,看着前这个手握半个国家的老人,太子忌惮于他,朝臣忌恨于他,民间百姓敬畏于他,可他们都忘了,这也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了啊。他头上的白,每一根都是权衡各方势力,周旋在帝王与同僚之间,心忧国土上的每一位臣民而生的。在他以一人之力支撑着整个国家时,在他还有太多放不下心的事来时,
可怜白生!
怀慎的眼睛些湿润,对着那个疲惫的半闭着眼的老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你去吧。”裴修简微微睁眼,对着他挥挥手,意识有些不太清楚,快要睡过去的样子,“先去礼部报道。”
“是。”怀直起身,小声而又坚定望着他回答了一声。他极其小心地退出了书房,轻轻地将门关上不敢出一点声音,甚至都不敢上前为裴相披一件衣裳。
裴相太累他应该好好休息一下,在他好不容易可以睡着时,一点声音都可以将他吵醒。怀慎不忍心,所以即便是心里担忧也还是没有上前为裴相披上一件阻挡寒气的衣服。
他出房后默默无语站了好一会儿,然后找来了裴府里的下人,让他过一会儿去书房将裴相叫醒既不愿打扰裴相休息,又不能让裴相身体受凉,裴相能休息的,也只有那么一点时间而已。
怀慎没有感慨多长时间,步出裴府向礼部的官署走去。他有太多事要做,无论是为自己,还是为了裴相。
怀慎不知道的是,在他刚出了书房没多久,在他还未从裴府走出时,裴修简就已经醒了。比起战场上枕戈待旦的将士,裴修简更要警醒,就算没有任何声音扰惊扰于他,他自己也不会睡去太久,哪怕只是稍稍地打一个瞌睡,他也会很快地醒来,让人以为他不过只是闭了闭眼。
可是他毕竟年纪大了,这样高度的紧张在成为习惯后如今要改也已是来不及,而他的身体已经不能跟年轻时比了。就在最近这一段时间,他已经明显地感到体力和精神各方面都不比从前,一不小心就睡过去的次数越来越多。
裴修简醒来后出了书房,那个听怀慎吩咐站在门外等的下人见他出来吃了一惊。裴修简看到他,问道:“怀慎走了吗?”
“是,老爷。”下人异常恭敬地弓下腰回答,裴府的下人都对这个老人有一种自内心的敬重,他们比外人更了解一点,知道这个权倾朝野的相爷远没有外人所认为的那样风光,相反,相爷付出的心血是这个国家谁也比不上的。
“怀公子离去时,交待小的过一会儿去唤醒老爷,想不到老爷这么快就自己醒了。”
“嗯,他有心了。”裴修简点点头,抬头望了眼外面的天色,离天黑还有些时间,“我要出去一趟,你去备好马车。”
“老爷,您刚回来”
“去吧,我有要紧事。”裴修简挥手打断了他,然后向着书房的另一方向走了去。
他的步子依然稳健有力,然而,看着那远去的背影,已然有些偻了。
卷三浪淘沙 第十八章 月照高楼有所问
敛此时已是疲惫至极,躺在床上连话也不想说了。\更新超快/偏偏在这个时候响起。
“进来。
”文敛强打起精神自床上坐起,看到进来的是醉香楼的掌柜,他的后面还跟着另外一个人。
文敛下了床,在椅子上坐了,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地喝。那名醉香楼的掌柜对着文敛一躬身说道:“小姐,这位是我们楼的东家。”作完介绍便退了出去,还为二人将门关上。
“蔡,蔡智年。敢问小姐与文家是何关系。”
“我姓文,单名一字。”文敛望着他笑,“你说是什么关系?”
蔡智年脸上添了一丝恭,“原来是主家小姐,蔡智年见过小姐。”
文敛微微皱,先请他坐了,“蔡老板一向可好?是没有想过我文家会来人找你,是吗?”
“这”蔡智年稍一迟疑,也多做隐瞒,“当初文爷离开之时说,他可能不会过多管,一切让我们自己好自为之。还说,很有可能终一生也不会再跨入癸丘境内。”
“哦,那老板原来是文家的老人,还是后来才跟着爷爷的?”
听到敛说“爷爷”两字时。蔡智年眼皮微微跳了跳。恭敬答道:“蔡家地祖先。是当年文家地管事。”
这样说来还是关系比较了。文敛淡然望着他打量。这蔡智年三十来岁。相貌端正。并无什么出奇地地方。倒像是一副好好先生地模样。她本来就对这里不熟。贸然来与蔡智年接触实是冒着一定地风险地。
文敛想了想。很认真地看着蔡智年。用一种很真诚地语气说道:“蔡老板。我也不瞒你。我到癸丘来是有很重要地事情。比起我来。蔡老板对癸丘更为熟悉以希望你能帮我。”
“小姐言重了。小姐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就是。”蔡智年拱手谦让道上看不出什么特别地表情。
文敛不再绕弯。单刀直入。“我想找照楼地人。蔡老板可与他们认识?”
蔡智年稍微一愣。“照楼?照楼与文家不是向来有合作吗?小姐有事直接去找就可怎么”
文敛微微一叹息,站起身在房里走了几步“我也想能直接去找,只是我初来此地,身份也不能暴露。况且做情报一行的规矩,若没有熟人恐怕很难得到核心的资料,再加上”文敛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笑了笑,两手一摊“我没钱。照楼情报价高,我却没有那么钱支付。”
蔡智年愣愣地看了她一会儿忽敛跟他说了这么多实只是向他要钱而已,他突家的小姐很有意思。
“蔡老板可是觉得没钱是一件很好笑的事?”文敛语气淡淡地问他。
蔡智年笑声一顿文敛不像是生气的样子,这才笑了笑,说道:“不是,小姐不要误会,我只是觉得堂堂文家的继承人会为了银子而愁,有些难以相信而已。”
文敛淡敛当然不会为银子愁,但我现在所有的钱只够吃饭睡觉而已。”开口向人要钱,就算这钱本来是属于自己家的,文敛她其实也是有些不好意的。
“是,我明白了。”蔡智年点点头,脸上还有残余的笑意,“小姐放心,我会与照楼此处的负责人联系好,到时小姐只要去见他就可以了。”
文敛点头没再说什么,两个人再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蔡智年起身告退。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刹,文敛脸上的轻松表情变得微微凝重起来,这个蔡智年很不简单,能直接与照楼的负责人联系,爷爷之前却从来没提过此人的名字。
当解明将三国中可以相信且很有能力的一些人都跟她细说过,说到如果有一天她需要人手,可以找这些人。可是这些名字当中没有蔡智年,这也是文敛会对他有所保留不敢完全信任的原因。
她开口要钱,其实只是一种借口与试探,就算不能动用文家继承人的身份去钱庄提钱,当初上善珑在离开时也给了她许多银票以备不时之需,还有一块能同时调动许多人财物的令牌,只是她不想轻易动用。虽敛不知道那块令牌的具体用途,但上善珑留在身边的,总不会是什么无用之物。
所以,能够用手头现有的资源将事情解决时,就要动用太多其他,以免浪费,或惊动什么突生意外。
明湖之畔,月照高楼。这是玄启城许多人知道的地方,明湖是玄启城郊较大的一处湖泊,那里四面都是高高的芦苇。
明湖有一个传说,很久很久之前,明湖畔住着一
双绝的美貌女子,女子的容貌与才艺为她引来了许多在众多追求当中女子选择了一个英俊的书生,在他们成亲当晚,书生突然失踪,怎么找也找不到。有人说那书生是水中精怪所化,日日在湖里听着女子的歌声而迷恋上她,于是化身为人骗她一夕温存。女子天天在芦苇丛中等,可一天一天过去了,书生却再没有出现。到第三年的时候,当人们再次经过那片芦苇丛时,却没有看到那名痴情的女子,只在她平时坐着的地方,留下一件红色的舞衣与一丛荒芜花。
因为这个传说,明湖边除了一座木制的高楼外,再没有其他的房屋留下,而这座高楼据说就是当年那名女子住的阁楼。当然,传说始终是传说,那一座楼到底是什么人的,谁也不知道,而在有几次人去无回的情况出现后,已经没有人敢踏足了。
文敛不再绕弯,单刀直入,“我想找照楼的人,蔡老板可与他们认识?”
蔡智年稍微一愣,“照楼?照楼与文家不是向来有合作吗?小姐有事直接去找就可,怎么”
文敛微微一叹息,站起身在房里走了几步,“我也想能直接去找,只是我初来此地,身份也不能暴露。况且做情报一行的规矩,若没有熟人恐怕很难得到核心的资料,再加上”文敛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笑了笑,两手一摊,“我没钱。照楼情报价高,我却没有那么钱支付。”
蔡智年愣愣地了她一会儿,忽敛跟他说了这么多,其实只是向他要钱而已,他突家的小姐很有意思。
“蔡老板可是觉得没钱是件很好笑的事?”文敛语气淡淡地问他。
蔡智年笑声顿,看文敛不像是生气的样子,这才笑了笑,说道:“不是,小姐不要误会,我只是觉得堂堂文家的继承人会为了银子而愁,有些难以相信而已。”
文敛淡<当然不会为银子愁,但我现在所有的钱只够吃饭睡觉而已。”开口向人要钱,就算这钱本来是属于自己家的,文敛她其实也是有些不好意的。
“是,我白了。”蔡智年点点头,脸上还有残余的笑意,“小姐放心,我会与照楼此处的负责人联系好,到时小姐只要去见他就可以了。”
文敛头没再说什么,两个人再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蔡智年起身告退。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刹,文敛脸上的轻松表情变得微微凝重起来,这个蔡智年很不简单,能直接与照楼的负责人联系,爷爷之前却从来没提过此人的名字。
当解明将三国中可信且很有能力的一些人都跟她细说过,说到如果有一天她需要人手,可以找这些人。可是这些名字当中没有蔡智年,这也是文敛会对他有所保留不敢完全信任的原因。
她开口要钱,其实只是一种借口与试探,就算不能动用文家继承人的身份去钱庄提钱,当初上善珑在离开时也给了她许多银票以备不时之需,还有一块能同时调动许多人财物的令牌,只是她不想轻易动用。虽敛不知道那块令牌的具体用途,但上善珑留在身边的,总不会是什么无用之物。
所以,能够用手头现有的资源将事情解决时,就不要动用太多其他,以免浪费,或惊动什么突生意外。
明湖之畔,月照高楼。这是玄启城许多人知道的地方,明湖是玄启城郊较大的一处湖泊,那里四面都是高高的芦苇。
明湖有一个传说,很久很久之前,明湖畔住着一位歌舞双绝的美貌女子,女子的容貌与才艺为她引来了许多追求。在众多追求当中女子选择了一个英俊的书生,在他们成亲当晚,书生突然失踪,怎么找也找不到。有人说那书生是水中精怪所化,日日在湖里听着女子的歌声而迷恋上她,于是化身为人骗她一夕温存。女子天天在芦苇丛中等,可一天一天过去了,书生却再没有出现。
到第三年的时候,当人们再次经过那片芦苇丛时,却没有看到那名痴情的女子,只在她平时坐着的地方,留下一件红色的舞衣与一丛荒芜花。
因为这个传说,明湖边除了一座木制的高楼外,再没有其他的房屋留下,而这座高楼据说就是当年那名女子住的阁楼。当然,传说始终是传说,那一座楼到底是什么人的,谁也不知道,而在有几次人去无回的情况出现后,已经没有人敢踏足了。
卷三浪淘沙 第十九章 墨华四绝画公子
华宝是什么地方?不知道?没知识了吧,没知识你常识吧。这本书墨华宝呐,不是什么角落里的老鼠洞,就算你不是本地人,就算你是南般的夷人,也应该知道墨华宝是个什么地方吧?
墨华宝,比癸丘立国的时间还要长久,可以追溯到前朝盛光年间,收藏字画名宝,千金易主。墨华宝里最低价的一件物品,从不曾低过三百两银。所以有人说,进墨华宝里吸一口气,也比去揽月楼白吃一顿赚。然而墨华宝真正出奇的地方却还不是在这里,而是数百年来出自墨华宝的人,那都是惊才绝艳,不世出的人物。
远的不说,就说现在风头最劲的墨华四公子,各以琴棋书画称绝,当世几无人可以匹敌。
琴公子,谦谦公子,温润如玉,一曲动京华,传说沉睡三年的人,闻其一曲双眼睁。
棋公子,翩翩公子,浊世佳人,棋艺妙绝天下,行军如布局,战场之上难逢对手,说的是镇国侯府小侯爷,魏家无,这也是唯一一个向民间公开身份的一个公子。
书公子,潇洒疏,放浪形骸,人如其字,天地不拘。一字千金不易,行止但看我心。据说癸丘神胥来,看了他的字后悟出一套枪法,传之军中,令军阵威力大增。
画公子,出神入化,来去无,是四人中最神秘的一个。曾于山中作画,画一凤凰挂于树上,引来百鸟朝拜,真凤降临,国人视为祥瑞,其年大丰。
因这四人,华宝成了玄启最令人向往的地方,尤其是女子,无一不想能见到那四位传说中的公子。魏无以棋称绝,本人不仅英俊潇洒生贵气,更是当朝侯爷,太子亲信,京城里有一半的未婚少女视其为梦中的良人。可惜众人虽知其名,魏无却行事低调,很少出门,想见一面也不容易,又不能闯入镇国侯府。
文敛来到墨华宝,却站在外面默无语。不是说墨华宝最是不将银子当银子看的地方吗?这样的地方该是清静得很,偶有达官贵人来此一游一把奢侈之事。可现在谁能告诉她是怎么回事?眼前被围得水泄不通,人头攒动的地方就是那什么墨华宝?那像菜市一样吵闹的地方就是别人说的“最高雅之所”?
敛默然无语站着,后头还有人不停地赶来往里面挤,连她站在大门数步远都被人撞得退了又退。
文敛看了。里面围着地几乎全是风华正茂。打扮得鲜艳漂亮地姑娘家。一个个在故作矜持又掩不住满脸地兴奋。笑得让人看见牙齿也顾不得用手娟遮一下了。
“还没来么?还没来么?”
“是啊。到底什么时候到?我已来等了快半天了。”
“去年没有见着。今年无论如何也要见到。不管什么价。这次拿出来地东西。我肯定要了。”
“别以为你爹是京城富就了不起。满身铜臭地商人之女。整天将钱挂着嘴边多俗气啊。”
“以后你是尚书之女我就怕了你啊。你这样地才不会被看上呢我劝你还是赶紧回去。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你说什么!有胆再说一遍!”
“说两遍我都说,我说你不要出来丢人现眼啊,你竟然打我,人,我跟你拼了”
……
文敛无语望天,眨了眨眼思考着:进是不进,这真是一个问题。
照楼给自己说的是,未时三刻,墨华宝。她后来问了蔡智年才知道,每年的这个时候传说中的画公子便会在墨华宝现身,送上自己最新的作品只是对店里画进行一次赏鉴。
这样说来,那什么画公子难道就是何雪落?就是爷爷说的在癸丘国可以什么事都找他的人?
为了不再被人撞敛退到了靠墙角的地方,时不时往里面看去一眼。现在是未时二刻了要见那个人难道一定要进屋子里去等,可问题是凭她现在的身子板与体力,只怕连大门也挤不进去。
文敛皱起眉,有些苦恼,她本是想去探那爷爷很有可能去过的院子,但没个可信的人在身边又实在是不好孤身前往,这才来到了墨华宝。如果见不到那个人,那她今天岂不是白来一趟了?
“姑娘可是有什么为难事?”
正在文敛皱着眉苦恼时,一道清和好听的嗓音在她身边响起,文敛微微一怔,举头望去,见是一个白袍绶带的年青公子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面前,嘴角含笑,双眼如一溏清水般地望着她。
何雪落在说完那句话后,紧跟着眉头也是微微一皱,他不知自己为何会走到这位小姑娘面前来。
是要进店里去的,在看到里面的情况后微微踌踌,然四边望了一眼,这一眼便望到角落边的那个女孩。
街上行人往来,墨华宝里闹成一片,可这些,好像全然与她无关,她静静地站在角落边,双眉微蹙,眼神却是无比淡然澄澈,嘴角有一丝淡淡的笑意。一眼望过去,除她之外所有的一切都成了背景陪衬。在自己还没有觉察到的情况下,他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开口关切地询问了。
文敛一怔之后却是看着他不说话,何雪落微微一笑,以为她是不愿和陌生的自己搭话,遂指了指墨华宝说道:“我叫何雪落,嗯,或许说画公子你会比较熟悉一些。”
文敛眨了眨眼,表情有些愕然,她正想着如何排除万难地进到墨华宝里去,怎么自己要找的人就这样随随便便出现在了面前?是老天爷在帮她?
何雪落却以为文敛是在对自己的身份吃惊,于是脸更为温和的声音说道:“所以如果你有什么麻烦事的话,不妨告诉我,或许我可以帮你解决。”
“你真的想帮我?”敛表情怪异地问道。
“当然,我何雪落说出话,从有不作数的时候。”
“如果你真何雪落,应该真的可以帮到我。”文敛低下头喃喃自语了一句。何雪落没有听清,向她靠近了一些,“什么?”
文敛摇摇头,向墨华宝看去一眼,“不去那里了吗?”
“以不必去,我已将画作送给了老板。”
“那好,你跟我来。”文敛说转身便走。这下轮到何雪落愣住了,他看出文敛并未将他的身份放在心上,而她方才的语气又是那样理所当然何时他画公子的身份变得这样不值钱了?
敛走了去。若说刚才他是被文敛身上的恬淡气质所吸引,那么现在则是被她勾起了好奇,无论如何也想弄清楚这个女孩到底是什么人了。
文敛雇了一辆马车,当二人坐在马车里后,文敛才又对他说了一句,“我姓文,叫文敛。”
何雪落身躯微微一震,抬头紧紧盯着她。文这个姓,在癸丘国并不多见,而他知道的文姓却只有一家。
“你你是”
“我是。”文敛望着他点点头,他眼里的震惊已经证实了他的身份,“锁山半岭,辞别双亲,造化自然,功成离难。”
何雪落怔怔地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当年他的家乡生灾荒,父母带着年仅八岁的他逃难,到了锁山岭却遇到了强盗,父母为了保护他双双惨死在刀下,就在他也要成为刀下亡魂时,有一个人出现救了他。后来不仅为他将双亲下葬,还送他去给当时最有名气的画师作学徒,满足他从小学画的心愿,而他当时的入门画作,便是描绘的家乡惨状,名字叫作。
他能有今日成就,完全是那人一手造就,且他可说是嗜画如命,救命之恩可以不报,但那份收殓双亲以及这份让他心愿得偿的恩情,他却是粉身也要报的。只是当年那人将他安顿好后就离去,这么多年来除了偶有书信就一直没出现过,他出师之后之所以留京之日少,也是因为一直在打听那人的下落。可惜除了知恩公姓文,是青越国的大商人外其他的一无所知。
今日他无意中遇到的一个女孩,竟是与当年的恩公有着莫大关系?看其年龄,难道是恩公的孙女?文敛接下的话也证实了他的猜测。
“我的爷爷文解明说,若日后到了癸丘需要找人帮忙,可以找一个叫何雪落的人。”
“恩公他”
“爷爷失踪了,被问道的人抓了去。我现在知道他在癸丘,甚至很有可能就在玄启,可是我不能暴露身份被那些问道知道,否则他们不仅会再次将爷爷转移,也有可能会对我再下杀手。”
“再下杀手?”何雪落一惊。
文敛稍稍沉默后,点头道:“是,其实在他们眼里,我已经是个死人。也因为他们以为我已死,我才能趁其松懈之时找到并救出爷爷。”
何雪落深深地看着她,在看到文敛第一眼时他只觉这个女孩比别人有些不同,却万万没想到她竟是一人不远万里来救其祖父。问道,他也知道,那是一个很庞大的教派,文敛竟要一人与整个问道为敌?
“现在是要去哪里?”何雪落稍稍冷静下来后问道。
文敛看他一眼,慢慢说道:“洛华街,平里巷。”
卷三浪淘沙 第二十一章 上善珑玦夜探府
啊,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谷怀脚步一顿,有地看着文敛,眼里有浓浓的醉意。
文敛静静地看他一会儿,平静道:“是,又见面了。”
谷怀灌了一口酒,望着文敛呵呵笑了起来,“你说你一个小姑娘,怎么看起来比我还要死气沉沉。小姑娘,这是要不得的,天大的事也有你家大人顶着呢,你嘛,就应该摘摘花,唱唱歌什么的。不要我见你两次,两次都在皱着眉头嘛。”他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表现得倒像是文敛的什么人似的。
文敛不自觉又皱起眉头,其实以她的性子,不认识的人完全不搭理就是,可遇到这位叫谷怀的中年大叔,总觉得他与他人有些不一样,会不自禁地对他的话做出反应。
往他手里的酒壶瞄去一眼,淡淡说了句:“少喝点吧。”也不再多说,越过他身边走了。
谷怀眼中的醉突敛喊道:“丫头,你身子很不好啊,可不要再强撑了,我多少可以帮你一点啊。”
这一句话喊出,却看到文连脚步也没顿一下,根本就不将他的话放心上,自顾走了。
谷怀盯着她背影看了半刻,末了喃喃自语道:“真是个不讨人喜欢的性格啊,也不知这是像谁呢。”仰头一饮,似乎一下就将这事给抛到脑后了,摇摇晃晃地继续边饮边吟,却还是刚才那几句:
“江湖多风波,世事波上。欲持一壶酒,远慰风雨夕。”
“你说什么?她走了?”上善珑看着眼前的女子,语气是少有的冰冷。
端木红罗望他一眼。那一眼含着心碎与怨气。“不错。你走后没几天她便离开山庄了。现在到了哪里我也不知道。怎么。她又不是我什么人。难道我还管得了她去哪里?”
上善珑看去她不说话。可他眼里地冷漠深深刺痛了端木红罗。
“四样东西既然你都已找齐澜珠……给你就是。我……”端木红罗望着他。声音已是哽咽。然而。她地骄傲却不容许眼泪落下。“我只是说要与你交换。可没答应帮你看人。
更何况。她还是杀了人畏罪潜逃。我碧泉山庄不拿她问罪已是额外宽大。又怎么会留一个杀人犯!”
上善珑眉头一皱目光如炬地往旁边地端木化方看去。眼神冷冷。“出了什么事?何以你们山庄会有人对她图谋不轨。若非如此不会离开山庄。”
“你——你这么维护她?”端木红罗气愤地瞪眼看他。那眼神真是绝望到极点。
见女儿如此情绪失控木化方忙站出来打圆场,“那个小姑娘是在晚上突然离开的,第二天一早现庄里一个护卫死了。当然以那个小姑娘的本事是杀不了人的,不过她在我山庄死了人后消失不见,这事总该与她有些关系吧。”
上善珑眉头紧锁,恐怕是这碧泉山庄里隐藏着天命流的人敛离去,怕是身份暴露了。加上以她的性子不肯坐以待毙,会自己行动也是不可能。只是他给的药支撑不了多久是她伤势复之时未得到及时医治,恐怕——
想到这里上善珑再无心思与端木父女纠缠下去,望着端木化方说道:“四件东西我已找齐,请将|:澜珠借出。”
端木化方微微一滞,当初提出这个交换的时候是以为上善珑根本不可做到,而到了现在他也不能食言而肥了——只得破例将|:澜珠借出。
上善珑拿到澜珠后,片刻也耽搁,向端木化方说了一句:“用后自当奉还。”然后毫不迟疑地离开了碧泉山庄——直至走出碧泉山庄大门,都没有再看端木红罗一眼。
当上善珑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时,端木红罗强忍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滑落,她扑到自己的爹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端木化方亦感无赖,轻柔地拍着女儿的肩安慰道:“好了,红罗。你跟这天齐公子看来是有缘无份,况且他也已经有心上人了,你啊就想开点吧。过些时候,爹给你召开一个选婿大会,定要挑出一个人中之龙来,绝不比这个天齐公子差,你觉得如何?”
“呜呜呜,我不要,他们都不是他,我不要。”端木红罗哭得伤心欲绝,“爹啊,你知道我已经喜欢他三年了,从我听到这个名字时就开始喜欢他了。其他的人都比不上他,我就要他,爹,我就要他!”
“可是——”端木化方心疼自己的女儿,可他实在不知有什么好的解决方法。那天齐公子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说句灭自身威风的话,他这一个碧泉山庄只怕也不放在人家眼里。
端木红罗忽然自他怀里抬起头,止住了哭泣,脸上虽满是泪水,眼睛却透露出一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光来,“爹,我不会放弃,碧泉山庄的大小姐不会那么容易放弃。我要去找他,找到他后我就跟在他身边,不管怎么样我都要留在他身边!”
上善珑并不知刚才离开的山庄里了生了什么事,就
他也不会关心,此时他唯一放在心上的是尽快找到出了山庄后第一件事就是联系自己在这边的人,倾所有人的力量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文敛。他知道,时间越是拖得久,文敛便越危险。
那个人,从不将自己的生死放心上,所以哪怕是躺在某个地方等死,脸上也不会有太多表情吧。
这样想着,眼神变得更为深沉了些。慢慢握紧双拳——他想守护的东西本来就少,所以,绝不容放弃!
很快得知了文敛现在身处何方——玄启城。
上善珑快马加鞭,分毫不停歇地向玄启城方向赶去,**的超影再无保留地全力奔驰起来,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里赶到玄启!
当上善珑赶到玄启城时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也就是说他连着赶了二天一夜的路。饶是以他上善珑的体力,此时也感疲乏至极,可是,他却不能休息。
上善珑来到一间房屋,里面早已有人等着,见他来了异常恭敬地行礼喊道:“主子。
“人在那里?”上善珑一挥手来废话,开口便问。
“这——”那人迟地看他一,见他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忙低了头说道,“是在镇国侯府。”
上善珑双眉微挑,“镇国侯府?”
“是,小姐突然在街上晕倒,恰被镇国侯府的小侯爷魏无救了,带了回去。我等不能靠近,所以也不知小姐现在情况如何。”
上善珑眼中闪过一丝忧色他已晚到一天,文敛晕倒,现下不知情况如何,更是令他心急如焚。还有——魏无他在战场上唯一的对手。文敛为他所救,实不知是巧合还是天意如此。
自三年前魏无败于他手乎在癸丘朝中的地位一落千丈,除了一个的侯爷的虚衔,什么都没有。太子依旧对他宠信,可这种宠信只不过赏赐些珠宝奇玩,请入宫中与太子共餐。与未来的皇帝吃饭,这对很多人来说或许是一件天大的恩宠。可对于一个曾经征战沙场的将军来说当有一日手中再无一兵一卒,沙场点兵变成歌楼舞馆点曲点美人时有什么,会比这悲哀了。
所以于了解所有事情的上善珑来说,他是同情魏无的——这个可敬的对手。
不过虽然同情,也觉可敬,他也还是要到侯府一探。既敛身在镇国侯府,那么他无论如何也要去闯一闯,哪怕这镇国侯府是龙潭虎**。
天色暗下之后,上善珑的体力也已恢复,而在癸丘安排密探多年的他,对癸丘国所有重要大臣的情况都了如指掌,包括其府邸具体布局。
今夜无风无月,不过对上善珑来说根本不会造成什么困扰。纵身跃进镇国侯府,于树下静立,向四周探视一眼——他虽知此处地形,但要在这里找出一个人来还是有些困难的,不过好在以他的身手,不虑被人现形迹。
上善珑转了一圈,并没有现文敛。这座侯府虽大,不过摆设却甚是简朴,有一种军旅中人才有的阳刚大气。
走廊另一面有两个婢女提着灯笼走过来,两人一边走,一边低声交谈着。
“小侯爷昨天救回来的姑娘已经醒了,你不知道,当时她看起来就只剩半口气了,脸白的一点血色也没有。也不知生的什么病,请回来的郎中全都摇头,连莫神医都说没办法呢。”
上善珑心中一痛,文敛身体之差普天下他最了解,可他还是没能保护好她。
另一名婢女听了,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那位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呢?已经是官府报了案,可都过一天了,却没有家人来找她——难道她不是本地人?”
“唉,或许吧。你又不是不知咱们小侯爷心肠好,什么人都往府里带,侯爷说也不听,说他万一哪天将敌国奸细带入府里那可如何是好。你知道小侯爷是怎么回答的吗?”说话人叹了口气,“小侯爷说,他救的是人,是奸细也是人,就算他知道对方是奸细,可只要那人是真的受伤,真的需要帮助,他就不会袖手不管的。”
“我真没见过哪个人能比小侯爷更有善心的了,小侯爷心肠好,家世好,样貌好,这样的人全癸丘也找不出几个——不,是全天下也找不出几个。”
先前说话的那人忍不住一笑,“小侯爷是好,可再好也轮不上你,你还是少作梦了吧。”
另外这名婢女有些生气地道:“我只是说说罢了,当然知道自己配不上小侯爷,像小侯爷那样的人,也只有虞姑娘才配得上。”
“是是是,小侯爷与虞姑娘才是天作之合,你我给虞姑娘提鞋都不配——我们是要去给那位姑娘送药的,再不去药就要凉了,小侯爷知道一定会不高兴的。”
“还不是你说起这些的。”有些委曲的声音。
上善珑从暗处走出来,跟了过去。
卷三浪淘沙 第二十三章 伊人已逝枉断肠
敛在镇国侯府住下,并将何雪落的事与上善珑说:人去将自己的情况转达。
侯府的主人魏无自那日将她救回来后,这几天都没有出现过,文敛只是想借他这侯府藏身罢,倒也并不怎么关心他的去处。
上善珑去了文敛所说的院落,证实了那一个图案确实是癸丘皇室所有,同时他亦安排了人手对这件事追查下去。而通过上善珑留下的人,文敛可以很方便地与外面的人保持联系,况且,她是暂住在侯府,又不是被囚禁于此,等身体恢复后,若要外出,只说是去打探自己亲戚的下落便可。
可惜几日查探下来,根本是一点进展也无,文敛也不知再从何处突破。她如今身体总算好了些,澜珠的功效果然不是虚传,上善珑连着三个晚上来给她疗伤,终于有了起色,已经不需上善珑每天用内功压制了。这样下去,就算不能彻底治好,但也不会再危及生命了,只要好好调养,该可以与常人无异。
文敛坐在房中想事情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看到许多的婢女男仆全都跑了起来,脸上神色非常惊慌。
依稀听到有人“侯爷”“虞姑娘”之类的。文敛不是一个爱凑热闹的人,她只往窗外看了一眼,连起身的打算也没有。
此时小莲——也就是那天被作莲姐的婢女走了进来,脸上一片担忧的神情。
“姑娘,小侯爷来了,但是现在有事,所以就不来跟姑娘打的招呼了娘有什么需要,直接告诉奴婢就行。”平日叽叽喳喳开口便要说个不停的婢女,此时忧心忡忡,似乎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文敛觉得自己还是有要问一下,起码主人家出了事,作为寄居于此的客人理该表示一下关心。
“嗯生什么事了?”
小莲吸吸鼻子。眼圈红红“是虞姑娘。虞姑娘受了伤。快——快死了。
”说着几乎要哭出来。
这虞姑娘或许是魏无地心上人吧。几日不在府里。难道就是去救这位虞姑娘?只是现在看来似乎迟了一步啊。
“虞姑娘那么好地人天爷怎么忍心让她变成现在这样。小侯爷本来就朋友少。可以说上话地人更少果——如果虞姑娘不在了。那小侯爷、小侯爷不是更加可怜。”小莲抽抽咽咽地说了起来。
文敛微微皱起眉头。虞这个姓倒是少见。这位虞姑娘对魏无似乎真地很重要。可她又不会医术。就算想帮也帮不了啊。
“像虞姑娘那样地人。世间没有几个女子可以比得上长得那样好看。是癸丘国最好看地女子只有她才能配得上小侯爷。可是——可是现在——”
“等等,你说的这位虞姑娘叫什么名字?”文敛突然问道,她怎么越听越觉怪异。
小莲一愣泪也停了下来,“虞姑娘,她的名字是虞摇。”
文敛一惊站起,竟然真的是她!
“你快带我去。”她拉着小莲就往外走。
“姑娘,你——你是要去哪?”小莲明显还没反应过来。
“带我去见虞摇,我要去看看她现在的情况怎样。”
小莲恍敛。她之前看文敛,总觉这位姑娘年纪不大,人却有淡漠了,好像对所有的人和事都不太放心上,更不爱说话。可是现在她听到虞姑娘受伤的事后,却表现得这么关心,还要马上去看虞姑娘,自己之前真的是误会她了。之后她便带着一种抱歉的心情,领着文敛来到虞摇所在的房间。
想来虞摇在镇国侯府很受下人们喜爱,她的房门外密密麻麻站满了人,大家都踮起脚,伸长了脖子往里张望。
文敛在不远处站着,看到一盆盆的血水往外端出,一个个大夫进去了之后,又都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
围在外面的下人也在不停地议论着,文敛听了一阵,大致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原来前几天魏无不知何故出了侯府,然后今天突然抱着身受重伤的虞摇回到了侯府,自己也受了一点伤。虞摇满身是血,性命垂危,可连连请来的大夫都是束手无策,此刻魏无在房里对着奄奄一息的虞摇,已经开始垂泪了。
围着的人中也有不少哭了出来,文敛心里也有些怔然,她想起了与虞摇相处的那段日子,那样一个像是走到哪里身上都会光的女子,就要死了吗?
突听得一道尖细地嗓音:“太子殿下驾到。”
文敛一惊,癸丘国的太子,传闻中性情暴戾而对魏无特别宠信,癸丘皇宫中真正掌握生杀大权的人物?
院子里一切的声音都停了下来,变得安静无比,所有人都
急匆匆走来的男人跪了下来。文敛也跟着跪下,她,在出现的一刹那,所有人似乎都屏住了呼吸,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叫作恐惧的东西。
对跪了一地的人看也不看一眼,脸上也是焦急地不得了,快步走进了房间。跟在豫后面的太监,守在门口,尖着嗓子对满地的人喊道:“都杵在这干嘛?散了,散了,都散了,不要吵到殿下。”
其实就算他不说,在栾豫来了之后怕也是没几个人敢留下的。谁不知道太子殿下喜怒无常,生起气来砍几个脑袋那是家常便饭,他们没有胆量留下来验证这种说法的真实性——虽然是在侯爷府,太子要砍谁那还不是照砍。
文敛在离去前往那个房门看了一眼,她真的很不希望那个女子死去。而以虞摇的武功,她身边还存在着赫也看不透的神秘气息,别人要杀她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可现在她居然会重伤——濒死。
会是什么人要杀她?而又能够杀得了她?
文敛此时也是心忧虑,只能在心里希望虞摇能平安渡过此劫。
一进房便直奔床前,看到床上那个毫无生气,昔日美丽的容颜此刻便如凋零的花瓣一样的女子时,胸口如被重重一击,有些站立不稳地晃了晃。魏无似乎完全没有觉察到他的到来,只是握着女子的手,目光凝在她身上一丝也不肯离开。
“她——怎么样了?”日杀人也不会眨一下眼的栾豫,此时竟有些不敢靠前,不敢自己去看。
魏无浑身一震,然后极慢地转过了身,木然地望着栾豫,却是一句话也说。被他看得心里更慌,再向床上的女子看去一眼,像是下定决心一样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
“这是朱丹,快给她服下。”
魏无双眼蓦然一亮,可是很快地又黯淡了下去,栾豫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魏无望着他,摇摇头,“殿下,来不及了。”声音已是嘶哑到极点,几乎都听不出来他说的是什么。
脸色变得惨白,踉跄了一步,不信地看着床上,“怎——怎么可能——”
魏无看着他,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眼中更是平静到极点,“她的五脏皆碎,是我一直用真气吊着,就算有只要有一口气在便能救活的血朱丹,也是无用。我——其实早知道救不过来了,可是没有办法只是抱着她,看着她一点点死去,身体变得冰凉却什么也不做。殿下,我真的做不到。”
“你——”栾豫看着他平静到极点的面容,心里不知为何泛起一丝恐惧。
“殿下,你知道她当时有多痛苦吗?她被震碎了心脏,手跟脚都断了……”栾豫往她露在外面的手看去,果然见那只手以一种奇异的角度垂落着,他的脸变得更白,魏无每说一句,他脸上似乎就更白一分,像是没有终止一样。
“她还被刺了五剑,五剑都刺穿了身体,血一直在流,一直在流啊。你看看她,她的身体里已经一滴血也没有了。殿下,她很痛苦,很惨啊。我帮不了她,我去晚了。你说是什么人下得了那样的毒手,为什么要让她那样痛苦?为什么?”魏无忽然以一种很奇异的眼神看着豫,极慢极慢地问道,“殿下,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呢?”
豫一手撑在旁边的桌子上,似乎这样才能支持着不倒下,他望着躺在床上无声无息的女子,眼里的冰雪慢慢凝聚,然后所有的软弱与慌张都离他而去,他又变成了那个至高无上掌握他人生死大权的癸丘国太子。
静静望了床上女子一会儿,然后,慢慢走近,伸出手,似乎想摸摸那一张脸。
“殿下,”魏无蓦然喊了一声,定定望着,一字一句地轻声说道,“她已经死了,死了。”
的手一滞,然而也只是微微顿了顿,依旧坚定无比地将手放在了那一张脸上,“我要亲自证实,虞摇她——是不是真的再也没救了。”触手一片冰凉,那已不是活人的体温,而栾豫,此时浑身散的森寒之气,足以将整个癸丘朝堂的大臣吓到只有半条命,“证实了,然后,让人来给她陪葬。
说完这一句话,栾豫最后一次深深地看了一眼,然后站起,转身,迈步走了出去。
魏无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握着女子的手,看着,一直看着,过了许久,眼泪再次滑落—神情并不显得激动,只是很平静,一直都是很平静,声音也是如此。
“你死了,就算让所有的人陪葬,又有什么用呢?有什么用呢?”
卷三浪淘沙 第二十八 事到险境得盟友
文敛呆呆地坐在地上,手里一直抓着那张布条——文解明以血留书与她,实在让她震惊太大。什么样的情形,什么样的事情,让爷爷留下那样五个字。她其实想不通,但就是因为心里不明,所以更觉不安,不安地几乎让她无法思考。
上善珑玦站在她的身后,眼里有着浓浓的担心。不过他更多的是在想着其中的因由,文敛是关心则乱,否则以她的头脑,这件事明显透着几丝怪异。首先,若文解明是被天命流的人抓去,处于他们的控制下,从青越国千里迢迢地被带到了癸丘国,又如何知道文敛会找到他,从而留下那样的信息?退一步讲,就算文解明是凭着对文敛的了解,相信自己的孙女会找到自己,可那样的讯息难道就不怕被天命流的人发现?他不相信天命流的人会让一个阶下囚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留了讯息而全不知晓。或许这些讯息本就是天命流的人仿文解明的字迹留下的,又或者故意让文敛发现而没有除去。无论哪一种,文敛看到这字迹对他们来说有利无害。
他却是没有想到文解明对文敛的影响如此巨大,五个带血的字迹便让她失了神,全不似平常模样。当日雁回峰那样的绝境也不曾露出如此神色,可是此时文敛完全如一个失去依靠,将那布条当作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抓在手里的小女孩——虽然这样的表现才算是正常。
他们现在身处木屋外的竹林,此时这茫茫林海寂静到极点,文敛坐在地上,一直呆呆地没有说话。
上善珑玦眉头微微皱起,虽然他为文敛铺了一层裘衣,可如此天气,在地上坐久了也是对身体有害,况且文敛受过大伤,虽然现在是治好了,那样的损伤却已经对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影响,已经伤其根本。以后无论怎样调养,都不会回到原来完全健康的状态,哪里还能像现在这样坐在地上吹冷风。拧眉看了文敛一会儿,终于还是蹲下身将她拉入了自己怀里——才这么一会儿,文敛的身体和双手都已经冰凉。
上善珑玦轻柔地给她搓着手,用很轻的声音说道——似乎怕一大声就吓到了怀中的人儿一样,“我们先回去吧,回去之后我一定会将事情查清,尽快知道真相。事情——或许没有你想的那样糟。”
文敛眼神微微一颤,头跟着转了转,似乎是听到上善珑玦的话后才回过神来。她慢慢地将眼对上上善珑玦,睫毛轻轻一颤,“爷爷他——不会有事?”
上善珑玦望着她,只稍稍迟疑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得到他的承诺,文敛像是忽然看到了亮光,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她刚才看到那五个血淋淋的字时,眼里也是一片红色血光,灵魂颤栗,似乎很久很久之前那一幕,那温热的血溅在了自己身上,再一次重演。
她是害怕呀,她从来不怕自己流血死去,可是那些她在心里已经认定了的人,那些她将之放在心里的人,她无法看着在自己眼前流尽最后一滴血。谁说经历过一次后再面对时就可云淡风轻?不,不会,有些事经历过一次只会让人在心里更为恐惧,更加不惜一切也不想令其发生。
文敛紧了紧手里的布条,转着头向眼前看不到尽头的竹林看去,看着萧萧竹叶在眼前纷纷落下,抬起头只看到细碎的天空——被一株株高大的青竹割裂成一小块一小块。
文敛看着,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是,爷爷他,不会有事。”此句虽轻,却有着一种无比坚定的信念。
文敛向后微微一靠,闭着眼说了句,“若是我一人,现在真的要心力交瘁了。”
上善珑玦抚着她的秀发,嘴角有淡淡的笑意,眼中却溢出点点心痛。文敛此时的心情,他在很早之前就已经体会过。只是他那时根本连痛苦难过的时间都没有,就以更绝望的心情接受这一切。而文敛现在,是一点点受着折磨,无穷无尽的担心,哪怕以性命相抵也在所不惜——他那是一刀了结的痛快,那文敛就是身受着凌迟。
上善珑玦将文敛送到镇国侯府,临去前握了握她的手,“那人能闯进镇国侯府传信,也不是简单人,从他身上入手,或许也能查到一些东西。你——要好好的。”
文敛轻轻点头,回以他淡淡一笑。
等她回到侯府时,镇国侯府的小侯爷也已经回府了,在她回房稍作梳洗休息后,魏无壃便遣了人来请她过去一叙。
文敛微微皱眉,虞摇刚死,以魏无壃当时的伤心程度,要回复恐怕需要一段时间,如何现在就有心思见她这个无关紧要的人呢?
说起来对于魏无壃这个救命恩人她还没正面见过,在侯府住了好几天,现在应该是第一次见。不知这在沙场上能与上善珑玦相抗的年轻侯爷会是什么样一个人,观他这几日对虞摇的举动,倒是个极性情义的人。
文敛来到一处园子,不远处一座亭里有人背对她坐着,桌上置了酒菜,他手里执着一壶酒,另一手拿着酒杯,对那些菜看也不看一眼,只是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酒。
从远处看来,那人背影虽是挺拔俊秀,可让人看着,却显出一种强烈的萧索孤寂之感。明明年纪看起来不大,举手间却是一片沧桑沉重。
文敛更是不解,这个样子的魏无壃,见自己所为何事。就算是知道了她的身份,似乎也无见自己的必要。
魏无壃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将酒壶与杯子放在桌上,慢慢地转过了身来。看着文敛,淡淡地一笑——笑容里透着几分温和。
“文敛姑娘。”
文敛微微一愣,那笑容虽然有悲伤苦涩之意,笑容里的温和却也不是作假,她在魏无壃面前站定,对这个黑衣的小侯爷更是不解。
“姑娘请坐,这桌酒菜本是另有人相请,只是她现在身体不适,无法亲自前来向姑娘道谢,只好由在下代劳。”
文敛望了桌上的酒菜一眼,慢慢坐了下来,静静看着魏无壃,也不说话。
魏无壃对她的沉默倒不是很意外,微微笑了笑,拿起筷子挑了一样东西放在文敛面前的碗里。
“这是我癸丘国的特色菜,文姑娘尝尝。”
文敛看到他夹到碗里的东西,眼神微微一凝,那是蛳螺,她在入定州界吃过的东西,也是那个时候,第一次见到了那个神姿仙态的人。
看了一眼碗里,再不动声色地向魏无壃看去一眼。嘴里没有说什么,然而一双眼睛却变得有些凌厉起来。
魏无壃望了望她,忽然叹了口气,将筷子放下叹息般说道:“阿摇果然没有说错,文氏传人确与一般人不同。更难得,文姑娘小小年纪却有如此的镇定功夫,无壃自愧不如。”说着起身退后一步,对着文敛躬自拜了下去。
绕是文敛镇定非常,此时却也惊的神色一变,也根本管不了魏无壃这一拜了。她定定地看着魏无壃,“她,活着?”
魏无壃浑身微微一震,抬眼看她,然后,眼里的惊诧化为轻柔的笑意,对着文敛,轻轻地一点头。然后叹息一声,说道:“若非文姑娘报信及时,只怕阿摇今次是难以逃出生天了。所以对于姑娘的救命之恩,无论是她还是我,都非常感激。”
文敛瞬也不瞬地看着他,看他此时情态全不像作假,可他身上那一股浓浓的哀伤也不像装出来的。魏无壃见她望着自己,脸上的笑慢慢有些维持不住——还是淡淡的笑,却更有了一种让人无法直视的沉重与悲伤。
“阿摇活着,却也比死好不了多少,我、也是如此,因为我们——都失去了生命里最重要的一个人。”魏无壃将视线放在远处,像是要透过虚空看到自己想看的人,又或者,只是不想文敛看到自己此时的神情。
文敛默然,将事情前后联系起来,心里明白了一些。
“你为何要告诉我?既然当时死的是虞摇,癸丘太子知道的是虞摇死去,你今日为何要对我说这些?”文敛沉默一阵后望着魏无壃问道。竟然连镇国侯与太子都瞒住了的人,说明此事事关重大,却为何对自己一个异国人道明?她就算与虞摇有交情,但凭那点交情,恐怕也不能让对方以性命相托——诈死以瞒朝廷,若被事发那就是死罪啊。
魏无壃回过头看着她,苦笑着说道:“阿摇她除我之外几乎没有其他朋友,此事对她打击太大,我希望你可以去和她说说话。”
文敛一愣,还真没想到魏无壃将如此隐密的事告诉自己,竟是为了这样一个要求。不过,失去至亲之人,那样的心情她能了解,她虽对虞摇了解不深,可也看得出她不是一个薄情之人——不但不薄情,反而是个非常重情的人,这猝然的打击想必很难熬过。
可她不明白魏无壃为何以为自己可以影响虞摇,可以劝解到她?
魏无壃似乎看出文敛的疑惑,他对着文敛淡淡一笑,语气也变得很轻,“你和阿摇很像,在你的身上,可以看到阿摇当年的影子。在定州之时阿摇助你许多,想必也是这个原因。”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飘乎,“另外,从此后阿摇在癸丘怕是再也无法现身人前,而她要面对的人和事,或许,你也会面对上。”
文敛脸色一沉,想起上善珑玦跟自己说得那些话,眼神不由微黯。静默片刻,对着魏无壃点点头,轻轻说了一个字,
“好。”
卷三浪淘沙 第三十三章 此道虽孤却未绝
卷三浪淘沙第三十三章
此道虽孤却未绝
文敛来到了何雪落所说的酒楼,此时离中午还有段时间,楼上的人不多,倒显得有些安静。()
何雪落见到文敛上楼,忙起了身迎接,对着她微微一拜,视线却落在她身上仔细打量。只觉几日不见,文敛的气色比起他刚见的时候好了许多,她脸上依旧是淡然表情一片,却不再是毫无血色,红润了起来。在心里轻轻舒了口气,却又微微一愣,自与文敛告别后,他心里一直记挂着,才见过一次的女孩儿竟已是让他如此在意了吗?
或许是因为她身为恩公孙女吧,对,就是如此。
文敛坐下了之后,看到何雪落似乎在发呆,脸上神情更是奇怪,不由开口问道:“何公子,可是有什么不对?”
何雪落微微一愣,醒过神来,望向文敛笑了笑,“没什么,只是几日不见,你的脸色好了许多,我也放心不少。”
文敛闻言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她先四下里看去一眼,此时用餐的人少,离他们最近的也隔着两张桌子。待何雪落坐下后,文敛看着他问道:“你说事情有了进展,要跟我见面一谈,不知可是查到些什么?”
何雪落稍稍犹豫,面色也跟.着沉重起来,他认真地看了看文敛,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城东十五里的平风岗,发现有天命流关人的囚牢。”
文敛这一下所惊非小,瞪大眼睛.看着何雪落,手紧紧地抓着桌沿,“那爷爷他——爷爷他——”居然一句话问不完整。
何雪落平静地一摇头,神色肃.然,“不知里面所关何人,但若恩公在一个月前被带到玄启城,倒有可能被关在那里——退一步讲,就算在那处找不到恩公,我想也能找到更多的线索。”说着不解地皱起眉头,“问道者向来低调,天命流也不曾做什么大奸大恶之事,我却是不明他们这样做有何有意。且一番调查下来,似乎除了恩公外他们还控制了其他人——”
他说到这里忽敛好像根本没.在听他说,兀自愣愣地望着前方出神。文敛在听到他说出那一句话后,心里勾起那日竹林血字的记忆,总有几分不祥的念头。她在片刻失神后将视线放回在何雪落身上,脸上也多了些忐忑,“你确定那里是天命流关押人的所在?”
倒不是她不相信何雪落,只是此事非同小可,容不.得马虎。而且,以上善珑玦在玄启城的势力连日查探下来都没有什么结果,为何何雪落会直接找到天命流的牢狱所在?文敛此刻虽有疑惑,但她现在更想弄清楚的是那里面关着些什么人,爷爷会不会也在其中。
何雪落对着她一点头,沉声道:“消息不会有错,我.曾得到过照楼的证实。”
文敛再一惊,这.照楼情报能力之强她不怀疑,可令她不解的是照楼为何会三番五次帮自己。竹林的那一次纸条,现在虽然还不能十分肯定,但她隐隐约约察觉到有照楼的影子。
何雪落看了文敛一眼后,继续说了下去,“那里本是一处荒无人烟的所在,也是最近才有人活动,照楼的人现在已经盯上那里了,如果有新的情报,可以向他们取得。”
文敛听着默默无语,何雪落再看她一眼,双目微凝,“现下你打算如何?我们并不能肯定那里关着的人是否有恩公,如若贸然前去,不仅打草惊蛇,你的身份也会暴露。”
文敛慢慢呼出一口气,微微摇了摇头,抬起脸向着他笑了笑,“我不能等下去。”何雪落听着一震,静静地看着她不说话,文敛将目光转向别处,脸上带着笑容说道,“哪怕是一有丝线索,我都不可能无动于衷地等着,因为我不知道等下去——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何雪落眉头一皱,脸上涌现忧色,那日竹林的事他也知道,也能明白文敛寻亲心切,“可是——我只觉事情太过蹊跷,先是有血字出现,接着又是暴露关人的所在。虽说事情有了进展我也是高兴,然而心里却不踏实,总觉得像是有人故意引导出如今这种局面。就像是——”何雪落望了文敛一眼,还是将话说了下去,“设好了圈套,等你入瓮。”
听了他一番话,文敛却无多大反应,看起来有些怔怔然。她端起桌上的茶杯饮了一口,望着何雪落,声音是平静的,“那么你说,我能不去吗?”。
何雪落怔敛笑了笑,虽然那笑看不出喜色,“就算知道是有人以爷爷为饵设下的圈套,我却不能不去,想来那背后策划之人也知道,他不怕我识破。这不是阴谋,是即便看破了也会一脚踩进去的阳谋。”
何雪落沉思片刻,问道:“那你打算如何?”
文敛向着窗外看去一眼,淡淡道:“我会去,但去那之前,我要先去一个地方。”
虽敛依旧凭着记忆找到了,那个大杂院。
与她第一次来时一样,这个大杂院四处散落着各种杂物,却没有人的嘈杂声,显出一片宁静祥和。何雪落跟在文敛背后不由奇怪,文敛明知陷阱也要去,却要在去之前想见一个人,那个人就住在这里吗?
四下里看去,这是一个很普通的院子,他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如果一定要找出什么不同来,那恐怕就是这里比一般的大杂院都要安静许多——这样的地方,住着的又是什么人,让文敛在危难之时想来一见的人?
文敛站在院子里,心里有些疑惑,相比于她上次来的情况,现在这里变得更加安静了,她与何雪落站了这么久,却没有一个人出来。
“这里住的是什么人?你要见的人就是在这里吗?”。何雪落向院子扫了一遍后,看着文敛问道。
文敛此时也是眉头微皱,她这次来其实是想再见见那个其婆婆,或者若能见到他们的则见流主也好。可为何上次来时这院子里还有着好些人,热闹着了,现下竟像是一个人也没有。往里走了几步,伸手轻轻一推,门便开了,里面摆设井然,倒不像是匆忙逃命的样子。
“看起来,不像有人在。”何雪落走在文敛面前,往里探看。这屋子里显得很干净整齐,一切摆放和井然有序,如果主人家离开,也是从容自主看不出有逼迫的迹象。
文敛眉头微皱,大步走向上次其婆婆所在的房间。何雪落跟在后面,见状感到疑惑,不过他没有问什么,径自跟着文敛走了过去。
那一间房,还是和上次见到的没什么不同,甚至还能闻到烧饼的香味,可是那时的人现在却一个都不在了。
何雪落目光往里一扫,也只觉得是个普通的房间而已,不明白文敛执意要来这个地方见什么人。忽然他的目光在某处凝住,直直朝着那里走过去。
文敛刚要问,已敛,眼神有几分肃敛要来,所以给她留下了信。
看过一遍,信上大意是说危难即将降临,他们无力抵抗只能选择暂避其锋。而文敛若想事成,必须合众人之力,事虽艰难,但终有望。
文敛默默将信放下,知道这是其婆所留,难道是他们被天命流发现,天命流的人已经容不得他们?
此道孤未绝,斯人同与归。
这些人的理想值得尊敬,可是他们的力量又太过渺小,一点阻力都可将其毁灭。他们的坚持,他们的信念,在这个世道上显得单薄而又有些可笑。
何雪落望她一眼,轻声问道:“现在要怎么做?这里的人恐怕都已离开,你若要找他们帮忙,现下是不能了。”
文敛摇摇头,才要说自己不是来找他们帮忙的。何雪落突敛拉到身后,一枝长箭破窗而入,钉在了文敛身后的柱子上。
这一箭射入却没有再射另一箭,大门被哗地一声推倒,放眼望去,此时院子里涌进了不少人,人人手执弓箭,身披红甲,不仅武功看起来不弱,更兼来者不善。
何雪落冷静地打量场中形势,凭他的武功若要一人突围应该不难,只是旁边还有一个不会武功的文敛。如果他们乱箭齐射,他实难保证文敛还可无虞。只是——何雪落眼中透出一股冰冷——就算他今日死在此地,他也要让文敛安然无恙。
“你们是什么人?”望着那些幽幽泛着寒光的箭头,何雪落沉声问道。
这些人看起来训练有素,绝非一般的江湖庸手。是什么人会来杀他们——或者,要来杀文敛?何雪落眼皮微微一跳,却见他将之护在身后的文敛推开他走向前去,脸上沉静无波,似乎没有看到眼前对着她的无数箭簇。
文敛走到门口,缓缓向周围看去,闭了闭眼,淡然道:“碧泉山庄的红衣队,端木红罗,你在搞什么?”语气已隐隐有些不快,这端木红罗仗着自己是碧泉山庄大小姐,任意妄为,多次挑衅,已经让她感到厌烦了。
卷三浪淘沙第三十三章此道虽孤却未绝
卷三浪淘沙 第三十四章 两方对峙势难料
卷三浪淘沙第三十四章
两方对峙势难料
碧泉山庄?何雪落吃惊不小,这竟然是碧泉山庄的人吗?他再次向场中众人看去,只见这些人端凝肃穆,显然是经过严格训练。在场之中虽然人不少,却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而其中所蕴含的肃杀之意,让何雪落都感到吃惊——看来这癸丘第一山庄的名号并非浪得虚名。
只是——何雪落面色不豫地看向自人群里缓缓走出的女子,虽有如此实力却被一个大小姐拿来任性胡为,是端木化方太不将自己打下的江山当回事,还是他宠女儿已到了是非不分颠倒黑白的地步?
端木红罗冷冷地看了何雪落一眼,敛——带着一抹挑衅而又不屑的冷笑,“我还是小看你了嘛,就算没有那个人在身边,你还是可以找到很多人来供你驱遣,你的本事还真不小啊。”
何雪落眉头一皱,脸上已隐有怒意,“端木红罗,你来这里做什么?不要仗着你碧泉山庄的势力就可以为所欲为。你不要忘了,这里不是你的碧泉山庄,玄启城可不是一个能任你胡来的地方!”
端木红罗将视线放回到何雪落身上,扬起明艳的笑容,“我倒是忘了,你就是那什么墨华斋四大公子之一的何雪落是吧?”说着笑容敛去变了脸色,冷冷一啍,“你以为你是谁,我的事还轮不你来管!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插手,现在趁我没改变主意之前,有多远走多远!”
看着二人剑拔弩张的样子,.文敛这个当事人反倒是看起来一脸平静,在何雪落与端木红罗对话之时,她静静站立一旁,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来。
“你!”端木红罗一手指向文敛,带着.怒意说道,“如果真是那什么文氏后人的话,就不要找旁人来帮忙,站出来和我比一比,如果你胜了我,从此后我就不再找你的麻烦,也永远不再找他!”
这样带着一大批人,还人人手.执弓箭,嘴里说着什么比试的话,这碧泉山庄的小姐果敛挡在身后,冷冷注视着当下的情形,脸上虽然看不出什么表情,心里却在暗暗着急。如果当真惹怒这端木红罗,她命人放箭,那今天他与文敛两人就真的很难走出这个院子了。
文敛在听到端木红罗的话时,眼色一凝,本不甚在.意的眼神不由深沉了些。
果然,碧泉山庄知道了她的身份。往场中淡淡望去.一眼,对那些寒光闪闪的箭头一点也没看在眼里,看向端木红罗的眼神也是淡淡的与看其他物事无异。
“我没兴趣。”淡淡抛下这一句,竟是不看那些对着.她的箭头,径直往围着她的红衣队走了过去。
“小心,不要过去。”.何雪落心下一惊伸手去拦,急得大喊。随着他的喊声一枝箭擦着文敛的耳朵飞了过去,带着几根发丝钉在了文敛身后的柱子上。
何雪落顿时心神倶丧,一时忘了言语,好半晌才有了反应将文敛的手紧紧抓在手里,声音有些发颤地问道:“你——你没事吧?”
文敛摇摇头,看着那枝箭射来的方向想要再走过去。何雪落那里容她再这样冒险,将她拉到自己身后,转首愤怒地向端木红罗望去。
“端木红罗,你敢伤她一根手指,今天也别想活着离开!”
端木红罗却是毫不以他的威胁为意,摆摆手,她身后的那人收弓静立一边,像是刚才那迅若疾风让何雪落挡也无法挡的一箭不是他射出的一样。
“你想就这样离开,没那么简单。”端木红罗却是看也不看何雪落一眼,直直盯着文敛一字一顿地说着。
文敛闭了闭眼,她此刻实无心思与端木红罗耗下去,偏偏这个女子不依不挠,而她到现在也总算明白了,这个端木红罗对上善珑玦到底有执着。
遇上这样的事,她当然不会怪上善珑玦,也是她始料未及的。在碧泉山庄的时候,面对端木红罗的言语挑衅,她还是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在分析思量。毕竟她虽然与上善珑玦在一起,可两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没有说从此后生命都已融为一体,更何况——那个时候的她,还不知能活到几时。
然而现在端木红罗为了上善珑玦追到玄启,还不惜动用碧泉山庄的核心力量对付她。据她所知,碧泉山庄有五色队,没有庄主号令,不是事关碧泉山庄的存亡大事,任何人,任何事,都是不可轻易动的。现在竟为了一个女儿家吃醋赌气的事便出动,还拿来对付她。
文敛的心脏跟着一缩,眼帘微垂,眼中多了几分凝重之意。
“我不管你到底要做什么,如果你真的想今天在这里杀了我,不妨动手,不必再故意射偏。”文敛望着前方,淡然说了一句,推开何雪落跨步向前走了几步。
端木红罗身形微微一滞,“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
“杀我?杀我如果能让你如愿,不妨杀之。”文敛将视线放在她身上,闻言脸上浮现淡淡笑容。
那一抹笑更刺痛了端木红罗,可就是不明白,为何文敛明明是一个弱不禁风,看起来随便一推就会倒下的人,却在面对这么多人拿弓箭指着她时还能如此镇定,表现得如此云淡风轻——如此,不把她放在眼里。
端木红罗眼中怒意涌现,看着文敛便如看她几世的仇敌,声音里也是夹着无限冷意,“我是碧泉山庄的大小姐,你什么都不是,我能为他提供人力财力物力,而你什么都没有,你凭什么跟我争?你在他身边,完全只会拖累他。我说过,只有我端木红罗才是佩站在天齐公子身边的女人,你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凭什么能得他青睐!”
文敛奇怪地看好一眼,语气也好是不解,“争?我什么时候跟你争过?只有自己在意却又没得到手的东西,才会去跟别人争,这些东西就算有,却也不在你的手里,我为什么要去跟你争?”
“你——你好——”端木红罗缓缓吸了一口气,那盯着文敛的怨毒眼神,让旁边看着的何雪落忍不住打个冷颤。
看到她缓缓举起了手,何雪落脸色变得非常凝重,缓慢向前走上几前,想将文敛挡在身后,这样到时就算万箭齐发他也要保文敛无恙。
敛用手止住了他,轻轻摇了摇头,眼睛看着场中未有一丝波澜。
眼看着只要端木红罗一声令下,文敛与何雪落便会被利箭穿心,可文敛好像不在乎,静静站在那里,任端木红罗将手高高举起,庭院里的人将箭对准着她。
何雪落急得额上冒出冷汗,只等端木红罗号令出口便是以命换命也不能让文敛有事。眼神微微一颤,看到文敛此时平静的表情,那样自自然然不将眼前危机放在眼里的神情,忽然之间也让他镇定下来。
罢了,如果今日难免一死,那能死在她身边也不会有什么遗憾了。
文敛的平静,对此时气得要失去理智的端木红罗来说,无疑是火上浇油。她再无迟疑,将手重重一放,从齿缝里冷冷喊出一个字:“放。”
何雪落凝聚了毕生功力,打算做殊死一搏,可是端木红罗那一声令下之后,并没有意想中的万箭齐发。那些举着弓的红衣卫没有射出手上的箭,就像没听到端木红罗的命令一样,雕塑般依旧举弓站立原地。
莫说何雪落感到吃惊,端木红罗错愕之后更是怒不可遏,转过身怒瞪着众红衣卫,“你们没听到吗?我说放箭!连你们也不将我放在眼里了吗?!”
在端木红罗的怒骂声中,一个人排众而出,对着她深深地行了一礼,说道:“小姐息怒。红衣卫只听庄主号令,庄主没有令他们射杀眼前之人,自然也不能如小姐所愿。”
“莫大总管,你、你是什么时候来的?”端木红罗本在生气,可看到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时,心里的惊诧竟是将怒意重重压了下去。
这个莫大总管脸上带着一成不变的笑容,闻言不慌不忙地对端木红罗说道:“小姐独自外出,庄主甚是不放心,所以命属下随侍在侧,以防万一。”
端木红罗眼神复杂地看他一眼,这个人陪在父亲身边如同影子一样从不曾离开半步,从她有记忆以来,只要父亲在的地方一定有莫大总管在,可现在这个人居然离开山庄来到了自己身边?真是因为父亲不放心她吗,还是——
眼睛慢慢向文敛看去,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表现得最镇定的却是这个年龄最小,她打算要射杀的人。
从端木红罗举手发令到这个莫大总管出现,文敛从头到尾没有出现什么异样的神情,像是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这个莫大总管在向端木红罗作了说明后,也将视线转到了文敛身上,眼中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神色,他对着文敛恭敬地拱了拱手说道:“文小姐,方才多有得罪了,请文小姐不用放在心上。”
“莫大总管,你为何对她这样客气,难道这也是爹爹的命令吗?”。端木红罗看着很不舒服,忍不住出声训斥。
莫大总管脸上的笑容一丝不变,语气也没有丝毫起伏,“小姐,庄主说小姐在外面玩要玩得尽兴,我等也要负责让小姐不受委曲。不过,现在小姐应该已经尽兴了,所以应该跟我们回庄去。”
“我不回去!这个人不除,我不会回庄的!莫大总管,你回去告诉我爹,就算他阻止我,我不信凭我端木红罗会有做不到的事!”端木红罗怒气冲冲地看着他。
莫大总管轻轻一点头,“小姐既然还不愿回庄,那属下也不强求。庄主说如果小姐拒绝,那就随小姐再多待些时日,我们也不打扰小姐了,这就先行离去。”说着向文敛点了点头,然后竟真的领着一众红衣卫退出了这个院子。
本来挤满了人的大杂院,霎时间就只剩文敛何雪落与端木红罗三人。端木红罗久久地凝视着文敛,最终不发一语地转身走了出去。
对于发生的这一切,何雪落真的是从头到尾地糊涂,望着干干净净的庭院,他有好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这究竟是什么事儿啊。
卷三浪淘沙第三十四章两方对峙势难料
卷三浪淘沙 第三十五章 成王指环终现世
卷三浪淘沙第三十五章
成王指环终现世
“碧泉山庄,好一个碧泉山庄。”文敛却是望着离去的莫大总管,双眼微闭,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何雪落一愣,脸上满是错愕地看向文敛,“你是说——难道?这不可能吧。”
文敛闭目再睁,那一刻她的眼神有丝凌厉,“有什么不可能!你当真以为端木化方是陪着吃醋的女儿胡闹,那真是太小看他了。”文敛说着走出了大杂院,何雪落赶紧跟上,望着前方热闹的街市,文敛眼中的叹息更深了些。
手里握着某样事物,文敛思绪起伏不定。要去救爷爷定须有高手相随,她不愿再拖累上善珑玦,而赫与妩妩还未到,她却不能再等。
然而,即便是龙潭虎穴她也不怕——她不是没有力量。问道者,数百年来你到底有多神秘,隐藏的力量是否真的可怕,我今日便要亲眼看看。
日当午,暖风微熏。还是那处.静谧的小院,看起来如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蓦地一声大喊打破了此处的宁静。
“师傅,我来啦,我终于找到这里啦。”
随着声音而来的是一道从天而.降的身影,肩上扛着一把巨大的剑。少年喜滋滋地往屋里冲了进去。
推开门闯进去的一刹那身形.蓦然顿住,笑容僵在脸上,愣愣地看着鬼魅般站在自己眼前的人,眼珠一转,露出讨好的笑容。
“呵呵,师傅您老人家好呀,半年不见,师傅你风采更.胜从前——啊,痛痛痛。”话说一半忽然抱着头痛呼起来。
楚界手指在少年头上一敲之后便回身,动作看起.来潇洒从容,令人完全无法与他刚才那迅若疾电的出手联系起来。
“就说你这小子迷路迷到哪里去了,这么多年也.不见长进。说说吧,这回又是在哪里耽搁了,楚天阔?”
楚界说着,淡淡.一眼向他扫来,楚天阔瑟缩了下,师傅连名带姓的叫他,可见真有些不高兴了。
露出一脸憨厚笑容的凑上前去,“师傅莫恼,徒儿知道这回师傅是有要紧事,所以在来见师傅您老人家之前就先去将这附近的地形打探了一翻,如此也不怕到时误了师傅您的事啊。徒儿这是为师傅您着想,您就莫怪徒儿了吧,莫怪。”
楚天阔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自己的徒儿什么性儿他自然了解,虽说有时会犯些迷糊,不过正事却是一件也没误过的。
“你可知我此次招你来是有何事?”
楚天阔挠了挠头,脸上露出困惑不解的表情,“师傅信上没说,徒儿不知。不过——”蓦然地身体站得笔直,双眼注视前方,射出坚定的光芒,“只是师傅吩咐的,徒儿上刀,下火海也绝无二话。只要是师傅想做的,徒儿肝脑涂地,马革裹尸也要为师傅达成!”最后一个字用斩钉截铁地语气结尾。
如此一番大义凛然的说完,末了偷眼去瞧楚界的反应,看到自己的师傅正端着荼好不悠闲的喝着,似乎根本就没听到他说的话。
楚界轻抿了一口,然后慢条斯理地将茶杯放下,用眼角余光瞄了他一眼,口气淡得仿佛天边的云一吹就散,“说完了?”
楚天阔小心看着师傅的脸色,不敢接话,只是点了点头。
“既然你说完了,那么便由我来说吧。我此次找你来本也没什么大事,只不过给人帮个忙而已。”
听得楚界如此说,少年刚要拍胸脯保证,却被那淡淡横过来的一眼给吓住,将要出口的话咽了下去,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果听得楚界继续说道;
“如果你当时按期来了,我要跟你说的话便是这些,不过你迟到了这几天,事情起了一些变化,你可知是什么变化?”
楚天阔自然不敢接话,楚界望着他,眼里神情没什么变化。然而楚天阔自小跟着他,外人看来无异的师傅,他很容易看出那眼眸深处藏着的不快。
咦?等等,师傅会出现不高兴的情绪?楚天阔蓦然清醒过来,望着楚界揉了揉眼。他跟随师傅二十年,从有记忆起这个师傅便不太有什么情绪波动,现在是出了什么事,竟然让他到看了师傅有些不快?
楚天阔眼中射出冷光,手里的剑也握得紧了几分。不管是谁,竟然令师傅生气,他绝不会轻饶对方!
感受到他情绪上的变化,楚界没有发表什么看法,而是站起身来,看向天空极远处。
“就在今天,成王戒,现世了。”以楚界的冷定,短短一句话却也是顿了三顿,可见他心里其实是有多么惊诧与震动了。
楚天阔听后却是整个人都呆住了,愣愣地望着楚界的背影一时无法思考。
“成王戒乃昔日道尊信物,自祖师逝去便不再出现过,可是就在今天,它现世了。”楚界负手而立,声音有些深沉。
“那些——问道者正在寻找它,”楚天阔找回说话的能力,却是眉头深皱,身上再也找不到一点嬉皮笑脸的神情,“尤其天命一支,如果是被他们拿到手里,那岂不是要搅得天下大乱。师傅,是在谁手里?真是天命流吗?还是天道流?”
“不是。不是在问道者手里。”
楚天阔更加吃惊,“除了那些问道者对祖师爷的信物如此执着外,还有谁也想要它?”
楚界望着他微微笑了笑,“你忘了,我曾经跟你说过的文家,当年文省三的传人。”
“师傅说那个富甲天下的文省三,祖师爷的生死至交?”
“成王戒本就是祖师给了文省三,比起问道者来说,出现在他们手里的确可能性更大一点。只是隔了这么多年,如今成王戒重现人间,不知风云会如何变化。”楚界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师傅,那现在成王戒是在文家哪一个人手里?他现在拿出来又有什么目的?如果是想扰得天下大乱,坏了祖师爷的声誉,我去将他除了,抢回成王戒让师傅你销毁,只有这样才不至于再起祸端。”楚天阔的语气无比坚定。
楚界看着他,颇感欣慰,然而却是轻轻摇了摇头。“这一个人我虽没见过,但相信她不会做出什么为害天下的事,实际上她也是迫不得已。她以成王戒招集天下的问道者为她做事,也是情有可原。我怕的是此戒一出,各方势力必将出现失衡,隐忍多时的天命流也会趁机出手,扰乱天下。”
他语气里的忧虑令楚天阔眉头深锁,不过师傅会为那手执成王戒的人说话倒在他的意料之外。是什么人会被逼到拿到成王戒来求助,师傅说是文家的人,可这么多年来,他们与问道者也好,与文家也好,都是互不相干,那么现在是有谁出现的玄启城他并不知道。
当然,他不知道并不代表师傅也不知道,实际上,在他的意识中,似乎还从来没有师傅不知道的事。
“那么师傅,那个人究竟是谁?徒儿应该做些什么呢?”
楚界凝神看着他,认真地说道:“她叫文敛,文家掌权者文解明的孙女,我要你尽全力保她性命。”
楚天阔微微一震,然而他只是异常认真地看着楚界,缓缓应了声:“是。”
楚界走近他,拍了拍少年的肩,望着少年的眼睛说道:“祖师当年与文省三结为生死兄弟,最后也是为了保其性命而不遗余力。我们既为其弟子,也当好好完成祖师的遗愿。”
楚天阔眼里闪着某种光彩,“师傅你放心,就算舍了我这条命我也会保护这个叫文敛的人不有性命之危。只是师傅从不插手问道者的事,如果到时问道者也牵连其中,徒儿又当如何?”
“天阔啊,为师这么多年来不理国事江湖事,却又不是完全地置身事外。只是这一代一代的遗训传了下来,若非天下百姓遭大难,生灵涂炭,我们这一派的人永不入世。现在我是这一派的传人,你只是我的徒弟而已,由你出面便不算破了遗训。所以,也正因此,许多事得由你自己去做,为师帮不了你什么。”
楚天阔听完后露出释然的表情,“徒儿知道了,师傅请放心吧。”
“嗯。”楚界点了点头,“你有巨阙在手,武功亦得我真传,我对你不担心。好了,你去吧,城东十五里的平风岗,希望不会太迟。”
少年庄重地一点头,也多说什么,干脆利落地转身走了出去。
望着楚天阔离去的背影,楚界黯然静立良久,收不回视线。
他不是担心自己的徒弟此去有危险,只是对如今事发展的有些把握不住。今日得知成王戒突然出现的世人眼中时,心里的震惊当真是多年来都未有过的。如果不是因为魏无壃事先告诉了他有关文敛的事,他其实还不能知道成王戒是在文敛手中,那样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行事居然如此老练。如果不是真的被逼到无路可走,她也不会拿出成王戒吧,那一枚指环的影响,相信身为文家人的她不会了解和比自己少。
天命流,这些人也实在过份了些。
平风岗,今日会否有什么改变大势的事件在那里上演呢?他虽解明,可也是听到过那人的,也希望平安无事才好。
卷三浪淘沙第三十五章成王指环终现世
卷三浪淘沙 第三十六章 地牢之中救人质
卷三浪淘沙第三十六章地牢之中救人质
此际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
玄启城东十五里的平风岗,黑鸦鸦的岩石矗立着,偶尔风起,吹得一人高的草“沙沙”作响。蓦地一条人影从草堆里站了起来,谨慎地向四下里看去几眼,然后回过头往身后无声地招了招手,“刷刷刷”静谧无人的草丛里霎时冒出好几条人影来,他们全都瞅准了一个方向猫着腰缓缓行去。
一块高大的岩石被藤萝密密地遮盖住,一般有人往此经过只看到丛丛青草绿藤,也就不会去多看一眼。黑影来到此处,拨剑一挑,露出里面黑幽幽的洞口。反身对着后面一点头,所有的黑影如灵猫般迅捷地钻了进去。
离此不远的一处山坡上,一大一小两条影子面朝这个方向站着,夜风吹动着衣袖翻飞,然而那个小小的身影看起来却显得异常宁静。远处的山峰庄严温柔,而那个背影则透着一种静穆。
“他们——已经到了。”何雪落站在文敛身后,为她挡去大部分的寒风,轻轻说了一句。
方便嗯了一声,依旧眼也不转地望着那个方向。
何雪落望着她,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对于文敛所做的,他向来是静静站在她身边,做一切他能做的,却一会多说些什么。这个人,虽然年纪不大,做起事来总是心里有数,心里总是认定了才会那样做,也是别人三言两语无法改变的。
静谧的夜里,偶有风里传来.的夜枭叫声,文敛站着一动也不动。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何雪落忽然眉头一皱,轻呼出声。
“怎么了?”文敛终于发声,抬头看向.他问道,脸上也隐有急色。
何雪落凝神细听,双眉紧锁,“似.乎有打斗声,看来他们遇上了。”
文敛怔然,下意识地往前迈了一步,何雪落忙伸手.抓住她。“你不能去!他们既已被发现,那就说明这真是个陷阱,你不能去。”
“可是——”文敛眼望着那个方向,轻声说道,“那些人是我.招来的,找爷爷的是我,可现在冒着生命危险身入险地的却是别人,我却什么事也没有地站在这里。”
何雪落眉头一皱,拉着文敛的手并不放开,“他们.既以王戒为尊,听从手执王戒之人的号令,那你也不并太过在意。”顿了顿,望着文敛说道,“如果你不放心,我去一趟。”
文敛默然片刻,.抽出了自己的手,摇摇头道:“不必了,如果是他们想引我去,爷爷也不会真的在那里——他们如此做,难道只是想引我出来?”文敛一手抚额,神情很是苦恼无力。
“再等一会儿,我们一起去看看。”
何雪落点头,这附近还有他们的人,倒也不怕文敛身陷险境无法脱身。风里隐隐约约传来刀剑击鸣声,还有——血的腥味。
正在二人安静等待之时,前面的草丛忽然飞起一只夜枭,一道人影迅急地往这里掠来。何雪落一惊,拦在文敛面前,全力戒备着。
那一道黑影飞到文敛面前跪了下来,“里面埋伏的人太多,我们的人手不够,请求支援。”
文敛拧眉看着他,“你们遇到了什么?可有伤亡?”
“里面是一座地牢,我们已经打开了几间房救了些人,只是这些人大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带着他们很难离开。除了机关,里面守护的人都是些武功高强之辈,很难对付,到现在我们已经死了三人。”
“有机关,有守卫,这里关的到底是些什么人啊?”何雪落喃喃低语,他没想到一个无意发现的地点竟是如此难缠,那天命流的人不知在谋划些什么。往文敛看去一眼,却见她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片刻,文敛缓缓抬起头,对着那人点头然后轻轻挥了挥手。四周顿时又冒出不少人来,那人向文敛躬身行礼,然后干脆利落地转身,领着众人往来时的方向飞掠而去。
三人,死了三人。文敛慢慢地抬头望着夜空,今夜星星很少,月亮也被乌云遮住,她在心里沉沉地叹息一声。现在还只是个开始,为了能让家人得到安宁幸福的生活,能够将爷爷找回去,与天命流的敌对已成必然,那死亡也不可避免。要死多少人才能将爷爷救出,才能让文家真正得到安宁,才可以让一切事情尘埃落定?她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为了救一个人,为了心中的一片乐土,须要付出许多代价,须要——有人伤,有人死。她虽然不后悔,可心里已难得安宁。然而,她不会因此而停步,她不是个好人,好人的定义是为了多数人的幸福可以放弃自己的幸福,可她若伤心了,宁可以天下为她发泄的场所,令天下之人与她一同流泪。
如果因为她所做的一切而必须有人受处罚的话,那就让惩罚降临在她身上吧,她并不在乎,哪怕她入了地狱,只要她所关心在意的人能幸福快乐,她亦能含笑面对。
她拿出了成王戒,招集人手攻入天命流的地牢,这已经是与天命流宣战,双方从此,已无转圜余地。
文敛一直抬头看着天,看着天际一抹亮色慢慢跳出,黑夜无声退去。
这一夜梗在心头令她放不下的事,是那地牢中究竟有无爷爷的消息,她不奢望能马上找到爷爷,可若辛苦一夜却是一点线索也找不到的话,那是否表示天命流已经不想让她找到,或者——其实她已是不能找到?
“我们——去吧。”当天际第一抹曙光出现时,文敛轻轻地说了一句。
当文敛与何雪落来到那处地牢时,战斗也已结束,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尸体,浓郁的血腥味加上地牢常年不见日光透风少而产生的怪味,使得刚进来的人都忍不住掩鼻皱眉。
那些被关着的人虚弱的要死,此时除了手铐脚链一个个瘫在地上,竟是没有人急着逃出这黑暗不见天日的地牢。在看到文敛与何雪落二人走来,这些人只是淡漠地看了一眼,没有表现出多大的热情。
何雪落看着其中一个白胡子老头,忍不住摇头皱眉道:“连这么老的人都关进来,这天命流真是没有人性。”
哪知那位白胡子老头听了他的话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以一种干涩嘶哑——明显是长期不说话的原因——声音说道:“老朽虽不算壮年,今年也不过五十又二,并不如这位小哥说得那么老。”
何雪落惊讶地看着他,胡子雪白长到胸口,脸上看起来也是皱皱的像老树皮,就跟禄寿堂八十岁的高寿老人一样,居然只有五十二岁吗?
老人似乎知道他心里的疑问,捋了捋胡须继续说道:“如果你像我一样被不见天日地关个十几二十年,你看起来与我也差不了多少。”
“十几二十年?你们——你们竟是被关了这么久吗?”。何雪落更是吃惊,一脸震惊地向坐在地上的有看去,“可是这么多人被关在一个地方,没可能二十年都没有发现吧?”
似乎是知道了文敛与何雪落是救他们的人,在老人与何雪落进行对话时,另外的人也向他们看来。此时听到何雪落所说,有人解释道:“我们并不是一直被关在这里,都是近段时间才送来此处的。且大家被关的时间也不一样,长则二十年,短则一两年,我从被抓到现在,算起来应该有七年了。”
文敛听到这里,看向那人问道:“你说是近段时间被关来此处,那是什么时候?是何种原因而转来这里?”
那人看了文敛一眼,倒不因她年纪小而轻视她,回答道:“大概一个月前,至于是什么原因我就不知道了。那关押我的人,我到现在还不十分清楚他的身份。”
文敛心中一动,问了一句,“请问你在被抓之前是做什么的?”
“我是名商人,在力秋有十八家店铺。”
文敛再看向那名老人,“请问您之前是做什么的?”
“我是乐安号的大掌柜,乐安少了我,生意一定大受影响,也不知现在怎样了。”白胡子老头说着叹了口气。
文敛再看向另外一个人,这人不等她问已自说道:“我是钱柜的老板。”
到后来,只要文敛眼睛看去,就有人报出自己的营生。
“我家是做烧酒的。”
“震威镖局可是我一手建起来的啊。”
…………
何雪落听着也是越听越惊诧,这些人具体所做虽有不同,可有一点相同——都是做买卖的生意人!而且都是一方富豪,跺一跺脚都是震动一州的人。天命流将这些抓来一直关着到底有何有用意?
“那么,你们被关后那些人可有要你们做过什么?”文敛听完后,平静地问了句。
那名老人脸上露出深思的表情,他此时看文敛的眼神也与先前不同了,已经不再是将文敛当做一个普通的小姑娘。
“自我被关后,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人来让我写一封信,说是要送给家人看的。我见识过这些人的手段,在我认识的人中根本没有人可以与他们相抗。所以就写信告诉家里的人不要担心,我只是有事暂时不能回去,等事情解决了自会回家——只是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二十年了啊。”
顿时好几人跟着叹息起来,说了各自的情况,与这位老人是大同小异。文敛听着感觉心越来越沉。这些人,明显是被抓来做人质,以其性命逼迫其家人效力,如此役人,不正是天命流的手段吗?爷爷被抓去,不也是为了同样的原因吗?
虽然对天命流的手段早有了解,可她没想到竟是十几二十年的威逼胁迫。另外,以天命流的手段,将人关押了这么多年都无人发现,为何却叫她给找到?一个月前转移,这是否表示正等着她来发现?
如此做,是威慑?是警告?还是只是想告诉她,她其实别无选择,只有乖乖就范?
文敛轻轻握拳,久久无语。
(自电脑丢后,灵感也跟着丢失了,这些天写出来的实在是很没水平,我自己也知道。今天去重新买了一台来,状态也慢慢好起来了,我相信后面的不仅会恢复正常,还会越来越好的。
卷三浪淘沙第三十六章地牢之中救人质
卷三浪淘沙 第三十七章 红颜白骨披嫁衣
卷三浪淘沙第三十七章红颜白骨披嫁衣
“小姑娘,你是否在找人?”正在文敛沉默无语时,忽然听得一个声音问道。()
文敛微惊,寻着那说话声音看去,见是一个长着国字脸形的中年人,应也是被关了许久,脸上是一片不健康的白,可是却不显得颓废病态,与其他人看起来显得更沉着些。见文敛望来,那人只是轻轻一点头,说道:“实则我们这些人被关,也是分等级的,越是无关紧要之人才会被随意转移,这许多人关在一处自然也容易被发现。可对于那些关系重大的人,看守则与之不同。我想姑娘要找的人对他们来说一定是非常重要,所以也不会跟我们关在一起,应该是另上关在一个更为隐秘的地方。”
“那你可知会是在什么地方?”文敛握着拳头上前两步,紧紧望着他问道。忽又觉得自己语气急了些,缓缓吸了口气说道,“我是——在找爷爷,我已经找他很久了,他和你们一样,也是被这些人抓了来。”
文敛说着慢慢向那些黑衣人走去,看着地上躺着的天命流人,眼神变得冷了起来。那些黑衣人——也就是非两派的问道者,文敛不知他们的过去如何,现在是何身份,但既然他们以成王戒能号令这些人,她也就不想深究下去。虽敛不了解他们,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些人的武功都很高强,否则也不能将天命流的人制住。
黑衣人的头领忽然脸色一变,跨前几步蹲下身向一个人的脖子摸去,末了转过头对文敛缓缓说道:“不好,他们都自尽了。”
文敛脚步一顿,双眉微蹙,头.领跪下请罪,“是我等疏忽。”
文敛摆摆手,所得结果总与期望.不符,她已经习惯了。既然找到了这里依旧没有找到爷爷,那么恐怕从这些看守嘴里也无法问出什么。
先前那说话之人见文敛失落.的样子,皱眉想了想,忽敛说道:“那些更重要的人关在什么地方我是不知道,不过在我被转移到这里来之前,听到一直有人提及什么空方子,说有此人在不会出问题。听那些人的语气,似乎对这个空方子颇为敬服。”说着他认真地看向文敛,诚恳道,“我也不能肯定这人是不是和你要找的人有关,不过听到那些人提了几次而记住了,现在说出来希望能对你有所帮助。”
“非常感谢。”文敛对他点点头,虽然他没听过这个什.么空方子,不过或许这人真与爷爷有关也说不定。文敛对那人道谢,没有看到何雪落在听到那三个字时脸上露出怪异的表情。
转身向四下里看去,天命流的人已经没有活口,文.敛轻轻叹息一声对头领说道:“你带着这些人先离开吧,出去之后让他们自行离去即可。”
交待完后她自己又向里走去,何雪落心下一惊,.赶紧跟了上去。此处是关押人的地方,已经到达地牢的最深处,再往里走尽头处是一间牢房。何雪落不知文敛是何意,但他看得出文敛心情很低落。动用了成王戒,不惜流血却依旧没有找到要找的人,换成谁心里也不会好过。
文敛慢慢往里.走,走到尽头处一手抚在墙上,微低着头轻轻一拍,一拍手便定在了那里,慢慢握成拳。
“爷爷——爷爷——”那样轻如叹息般的呼声,让后面的何雪落听得心跟着一紧,驻足凝视着前面的人儿,他的眼里闪过一抹心痛。
文敛靠在墙上,将头挨着墙壁,好一会儿都没有动一下。何雪落看着,眉头越皱越紧,忍不住走向前几步,伸出手想将那个瘦弱的人搂进怀里,敛的肩膀处却顿住。那样凝在空中半晌,终于还是慢慢地放了下来,只是拿眼深深地注视着她。
“你——不要难过,会找到的,我一定会帮你找到的。”
文敛没有动,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可是——不在这里,爷爷他还是不在这里啊。”她慢慢转过头向何雪落看去,眼里并不能看出什么情绪,然而何雪落就那样望着,却觉心一抽一抽的痛。
“我不知道这样的寻找何时会结束,充满希望地找到一个地方,往往却是失望而回。我已经要求很低了,只要能确认爷爷是安然无恙的,就算让我一辈子找下去也愿意。可是——”文敛低下头去,嘴角的笑容变得苦涩。竹林里的那五个血字,让她再也无法安心下来,而之后的种种,她总有些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因为摸不透对方的真实意图,所以她心里的不安不仅没有减少,反而随着一步步找下去,越来越扩大。到现在,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希望马上找到爷爷,还是不要找到一直找下去就好。
何雪落看着她,有些痛恨自己的无能,他只能陪在她的身边,却不能真正提供实质性的帮助。忽敛的肩,让她对着自己的眼睛。
“你听我说,现在我们了解的情况越来越多,一定可以很快找到恩公。只是这天命流行事诡秘难料,像这次救出的这些人天命流打算对他们做什么我们不知道,他们最多有被关了二十年,可见是蓄谋已久。如果恩公对天命流来说是更重要的人,那我们应该早做准备——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就算找到了人想要救出去恐怕也非易事。”
文敛认真地看他一眼,推开他轻轻叹了口气,“你说的我何尝不知,而我也知道天命流为什么抓走这些人——这跟他们抓走爷爷的目的恐怕是相同的。”
何雪落皱眉看着她,文敛向旁边走去,嘴角的那一抹浅笑不曾消失过,她一边走一边用手下意识地在墙上拍打,“掳人要挟,他们又能做出什么其他事来呢。问道者向来超脱俗事之外,可这天命流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在谋划,虽然不知所谋事为何,却一定须要大量钱财。他们不事生产,所以就强征他人的财产。我文家有财,于是便成了觊觎的对象。”文敛说着冷冷地一笑,眼底掠过一抹讥讽之意。“这样的事,世间再寻常不过,我不意外——”
忽敛整个人向前扑了去,何雪落眼疾手快,窜了过来将她扶住。
“你没事吧——”一句话还未问完忽敛也露出愕然的表情。
只见牢房的角落处,可能是文敛触动了哪里的开关,在那里露出了一截地道来。文敛与何雪落对望一眼,彼此都有些惊疑不定。敛脸上显出一种坚毅的表情来,她抿了抿嘴,抬起脚便走了下去。
何雪落只是停顿了一下,敛之前走进了地道。顺着石阶走了一段时间,出现一条不知多长的通道,何雪落用火把四周照了照,看出应该是许久没有人来过。
二人沉默地走了好一会儿,地道曲曲折折也不知到底有多长,何雪落将文敛护在身后,谨慎地盯着前方。文敛原是紧张,随着越走越深入,心里的紧张慢慢被一种奇怪所取代。这个地方看起来许久不曾有人来过,所以也不可能是关押爷爷的地方。只是天命流关押人的地方有这样一个地道,地道里会有什么?
这样又走了一会儿,地势变高,前面也慢慢宽了起来,走在前面的何雪落忽敛从他身后探出头来,看到前面有一道石门挡住了去路。何雪落安抚地拍了拍她,举着火把靠近石门看有什么机关可以开门。
在石门的右下方发现一个小洞,里面凹进去的部分看起来像是一个很奇怪的花纹。文敛凑过去仔细看,双眼一亮,取出了挂在脖子上的指环,往那个洞口按下去,刚好可以完全放进去。
当文敛将指环放进去后,石门缓缓地打开了,在石门往上抬升的时候,指环也被慢慢地吐了出来。
文敛将指环接在手里,与何雪落同时走了进去。里面是一个很大的石室,最前面摆着一个巨大的火把,不知里面放的是什么燃料,居然烧了这么长时间依旧燃烧的那么亮。
石室里面很亮,什么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却是正中央的高台上,玉石做的高台上摆着的是一副石棺。
当两人走进去之后,石门“碰”的一声落了下来,文敛与何雪落都吓了一跳。看到石门完全关上,文敛倒不怎么担心,既然进得来应该也可以出得去。此时让她在意的是那一副石棺,石门的开关居然是成王戒,那棺里的人一定与问道者有关系。
文敛往前走了几步,却被何雪落伸手拦住。
“小心,我走前面,你跟着我。”
文敛对他一笑,没有反对,跟在他的后面沿着阶梯走上高台,除了一副石棺外,并没有其他什么东西。何雪落站在石棺前,望了文敛一眼,然后运功将石棺的棺盖慢慢打开。
石棺打开之后,两人望着里面都觉意外——不是因为里面什么也没有,实则他们看到的东西很正常,正常的每一副棺木里都应该有的东西:一具骸骨。
只是文敛没想到的是,这具骸骨穿着的是一身红色女装,一身红色的嫁衣。
这以成王指环为钥匙的石室,石室的棺木之中,居然躺着一具身穿嫁衣的骸骨。很明显人已死去好些年,然而那身红嫁衣看起来非但没有损坏,很非常的崭新,鲜艳漂亮不差从前。
文敛与何雪落对望一眼,脸上满是诧异。
这具骸骨,到底是什么人?
卷三浪淘沙第三十七章红颜白骨披嫁衣
卷三浪淘沙 第三十八章 不及黄泉无相见
卷三浪淘沙第三十八章不及黄泉无相见
文敛与何雪落对棺木里的骸骨研究了一会儿,却没有看出什么。女尸穿着齐整,应该是死后经过细心的收拾。何雪落在石室里转了一圈壁上敲敲打打,看有什么其他机关没有。走至石室的右前方,一处青铜兽头,其下挂着一个铁环。何雪落走上前去,轻轻一拉,居然真的被他拉动了,听得身侧轰隆巨响,左边的石壁移了开来,露出里面一个小些的石室。
这间小石室比外面大间更简洁干净,除了一张石床与石桌外别无他物,所以二人也很容易地注意到了倒在床边的另一具尸骨。
那是一具男尸,身上的衣服早已破碎,胸口处一柄长剑穿心而过,看来是被人一剑刺死。何雪落走过去细看,胸骨竟是被搅碎成一个洞——何人对其怨恨如斯,一剑穿心不够,还要搅碎其心脏,让他在死前一刹那遭受极大痛苦?
“这人是谁?跟外面的女尸又有什么关系?”文敛皱眉不解地问道。
何雪落目光往石室里一扫,摇头道:“这个地方很奇怪,应该很多年都不曾有人来,可照外面的石棺来看应该是有人可以进来的,并且对石棺里的女人很重视,却又为何将女子放入棺内后不再来看一眼——还是说,将女子收殓的是眼前这名男子?但这种伤,不可能是自杀。”何雪落边说边摇头,眉皱得更深。
“你看那里是什么?”文敛忽然.指着骸骨的右手边问道。
何雪落忙退后几步,将那具骸骨.往左边移了移,脸上显出惊讶之色。文敛看到的,是几个以手指写成的字:叛徒弑师,流主几非。
“流主?莫非是天命流流主?”何雪落拧眉猜测道。
“不是。”文敛轻轻一摇头,何雪落.顿时不解地望向她,文敛却是注视着那几个字,看不出脸上是什么神色,“是天命流上任流主,被自己的徒弟杀了,现在的天命流流主或许就是这里所写的叛徒。”
“这人能以指力在石床上留下如此深的字迹,功力.实是非同小可,那杀他的人武功岂不是更高?”何雪落双眉紧锁,盯着那几个字显得忧心忡忡。“且这人留字之时至少已经受伤,否则何必坐此待死?以重伤之身还能有如此功力,当真称得上可怕二字——只是,我们很容易发现了这些字,那杀他之人难道竟看不到?”
“如果知其必死,又是对他极之仇恨厌恶到不愿多.看一眼,没有发现也不是不可能。”文敛再看了那具骸骨一眼,轻轻说了一句转身走出了这间小石室。
“这——你怎么知道?”何雪落惊讶不已,忽然想起那个.剑伤,一时也有些明悟。却依旧感到些微不解,“既然是师徒,是什么样的事让两个人走到这种地步?还有,外面的那名女子与这二人又是什么关系?”一时间觉得错综复杂,头都有些大了。
文敛笑了笑,向.石室的周围看了看,最后望向何雪落说道:“这些我是不知道,不过我知道如果我们不把动过的东西还原,谁也不知那个徒弟会不会来,若他发现有人进来过,我想我们的麻烦还会不只眼前的这些。”
何雪落点头称是,将那具男尸移到原位,再推合了棺盖。石棺颇重,也不是什么材料做成的,何雪落轻抚着棺木,不由有些感慨道:“这两师徒先后做了天命流的流主,都是惊才绝艳之人,这名女子想必是其中一人的心爱之人,必定也是有着惊人的美貌才是。可惜红颜成白骨,枯骨一堆披嫁衣,对她来说也是一件极之可悲的事吧。”
跟着叹息一声,将棺盖完全合上,忽地动作一顿,语气讶然道:“这上面有字!”用手抹去上面的灰尘,字迹变得更清晰了些——因为时间过了很久,虽是密室之中字迹也有些剥落,并且字迹颇乱,显是当时写字之人心绪并不宁静。还有,这些字与那间小石室里的字明显不同,亦浅了许多。
“这些字当是那个徒弟所写,看来武功还是低于那位几非流主。”何雪落仔细辨认,不由得皱起眉头。那几个字依稀是: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朝暮相伴已成空,不到黄泉永不见。怀字。
“不到黄泉、永不见。”何雪落轻轻念着这几个字,心底生出了一股无限怅惘凄凉之感,这八个字虽说起来决绝,然而联系看那前面几句,分明是痴心之人痛失所爱,今生已无法相见,只有他日同归黄泉才有相见之期,所以在那一日到来前,竟是不愿来到爱人的埋骨处看一眼——只因多看一分,便是肠断一分。此人情到浓处,却是对自己心狠决绝如斯。
“这个‘怀’恐怕就是那个徒弟了。”何雪落轻轻叹息一声,一时对这名弑师逆徒也不知是同情还是鄙夷。说话间向文敛看去,却见文敛双眉微皱,默默地注视着那几行字,似乎没有听到他在说话。
何雪落身为画公子,自敛于此并不擅长,所以她看了是看了,然而令她如此在意地却不是那几句话里的深情绝望。她一看那些字后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因为这些字给她一种熟悉感,可她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在哪里看到过。
“名字里有一个‘怀’字的很多,凭这一点并不能找到什么。”文敛想不起来也不再想,看了看何雪落说道,“我们走吧。”
这一处天命流关押人质的地方,暗道下有两间石室,敛并没有找到有关爷爷的线索。在回到外面后,文敛最后向里面看去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了此处。里面的人已救出,石室她也已经看过,这个地方已经没有再来的必要,而对于那个临时冒出来的疑惑,文敛也没有去深究,毕竟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这样干脆地放下,确实符合文敛的性格,然而没有对那突然冒出的想法深究下去,让她与真相擦肩而过,在日后明白过来时,心里,也多多少少有些悔恨。
何雪落将文敛送回到镇国侯府,临去前深深地看她一眼,说道:“你不要担心,事情总会好起来的。”
从昨天晚上一直没睡,到现在已是中午,文敛感觉有些累,所以只是对他点了点头,并没有细看何雪落脸上的表情,也就没有发现他眼中与平日的不同。
望着文敛微微苍白的脸,何雪落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那样地看她一眼,终于是转身而去。他心里,此时充满着一种淡淡的幸福,因为自己终于可以为文敛做些什么——就他何雪落独自一人为文敛做些什么。虽然那个人不知道,可那又如何呢?比起石室中那只能到黄泉相见的人来说,他已经是幸运多了。所以无论如何,他要为她做一些事,总不能让自己心爱的人一直奔波劳累却屡屡失望。
何雪落走在人来人往的街头,驻足而立,脸上淡淡的笑容慢慢转变成一丝坚毅,手握成拳。他此时决心已下,不会再回头。
空方子,他没有想到会在天命流的口里听到这个名字,这个名字,他曾经也听过,并且也知道叫这个名字的人是谁。
希望,不要是他想得那个样子。
临溪弹琴,虽是寒意尤甚,邢辰却依旧觉得欢喜,心里也是暖烘烘的。望着树下盘膝而坐的男子,手指有如自己有灵性般不必她刻意去弹哪一根琴弦,悦耳的琴音便清泉流水般从指间滑出。
一曲终了,邢辰起身款款走到易了情身边——她其实是想跑着过去的,可是怕先生又会说她没个女儿家样,她自然不想让先生对她产生什么不好的印象。
“先生,你听我今日弹得怎样?”少女的声音里有强自强抑的兴奋,没办法,谁叫她一个月才能跟先生出来一次,平日里都是先生去邢府都她弹琴。
易了情眼睛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抬头向邢辰望去,对上少女明亮的双眼,下意识想要回避,淡然道:“今日状态甚好,琴曲多了几分韵味。”
“先生是在敷衍邢辰嘛。”邢辰不高兴地说道,虽然易了情说得分毫不差,可以她对此人的了解,还是可以很容易地看出他的心不在焉。“你根本就没有好好在听。”伸出手很不客气地指着易了情说道,甚至直呼“你”连先生也不愿喊了。
易了情浮现淡淡的笑容望她一眼,轻声道:“那你也不曾好好弹奏,否则何以知我有无在认真听?”
邢辰一滞,有些说不出话来,顿了顿,气呼呼地转过身说道:“哪有人承认自己不专心还说得这样理直气壮的。”
易了情默默望着她的背影。邢辰知道就算自己先生这个人也不来哄自己,所以她也不是真的生气,只不过有些不甘罢了。并且,如果她真的耍小姐脾气令他厌烦,让他一走了之那自己真是哭也哭不出来。
望着远方的山林,邢辰在心底轻轻叹息一声,这样的心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她在沉睡三年后听到那一曲灵魂深处的琴音醒来时?是她睁眼看到眼前那个人清冷的笑容时?还是每一回这人伴在身边,手把手教她弹琴之时?
她记不清了,真的记不清了。只是从她十八岁醒来后,她的世界仿佛就只有一个人的身影,以及那人时而会浮现面庞的清冷笑容。
在心里对自己鼓了下劲,邢辰转过身在易了情身边坐下,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先生给邢辰弹奏一曲如何?邢辰好久没有听到先生的曲子了。”
易了情望着她脸上不带半分勉强的笑容,心里蓦然感到一阵抽痛,然而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对她轻轻地一笑,点了点头。
他的琴,今生也只为一人弹而已。
卷三浪淘沙第三十八章不及黄泉无相见
卷三浪淘沙 第三十九章 真的人生由你始
卷三浪淘沙第三十九章真的人生由你始
易了情揽袍在琴边坐下,三年前的那首曲子,他已经很久没有弹了。
风萧萧,水泠泠,邢辰娴立树下,静静凝望着易了情的背影。虽然只是能这样的凝望,于她来说却已是满足。
“人说知音少,弦断无人听。可你此弦未断,而你所奏之曲我却已是听不明了。”易了情手指刚放在琴弦上,琴音未响,却蓦然听到一个清冷的声音。
邢辰吃了一惊转身去看,今日来此只她与先生二人,未跟家里人说,有谁知道他们来此?邢辰看到来人完全不认识,不由得皱起眉头,往易了情身后一拦,作出维护的姿势。
“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虽然不认识,可她凭直觉意识到此人来找易了情不是什么好事。
易了情却是坐着未动,身也.未起,手指只是微微一顿,然后仿似未听到身后的声音一样,轻抚着琴弦。
“空方子,我未想到你不好好弹琴,.却跑去跟那些人就搅和什么!”何雪落的声音里有些微的怒意大公子中,他与琴公子易了情有几面之缘,彼此观感不差,可没想到的是他所以为的清高自许的琴公子,竟然也与天命流有关。
“何雪落,你来听曲我很欢迎,若.是兴师问罪,易某今天不能奉陪。”琴音未断,易了情说得慢条斯理。
何雪落看了他身后的邢辰一眼,脸上的怒意慢慢.平息下来,“我今日来也并非问罪,只是有些事想问你,希望可以告诉我。”
易了情停下了弹琴的动作,终于回过身来认真地.看他一眼,“何雪落,我做事向来不会对人解释,我知道你最近在做什么事,你有你的原则,我也有我的不可不为。”
邢辰微微一震,缓缓向他看去一眼,易了情刚才.所说的话让她觉得有些陌生。
何雪落慢慢吸.了口气,将手里的剑缓缓抬起指向易了情。话既已说得如此明白,他知道再问下去恐怕也问不出什么。正如易了情那句话说的,他有他的原则,他的原则就是不让文敛受到伤害,为了使文敛不受伤害,他将为一切可为之事。
邢辰见状脸色突变,心里大急,拦在易了情身后怒目瞪着何雪落,“你要做什么?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莫名其妙,跑来说几句话就动刀动剑的。”
“邢辰,你退到一边去。”易了情站起身将像母鸡保护小鸡一样张手护着他的邢辰拉了开来。
邢辰一急,怕易了情对付不了何雪落,拉着他的手担心道:“先生,这个人莫名其妙,我们不要理他,我们走吧。”
易了情安抚地拍拍她的手,对她淡淡一笑,“莫要担心,我能应付。”
何雪落冷眼看着他二人,“易了情,我并不想干涉你的事,所以我只问你一句,文解明的下落你知道不知道?”
易了情眼神微凝,却是不发一语,将邢辰慢慢拉至身后。何雪落眼神更冷,易了情的态度已经很好地说明了。他右手握剑,向前走了三步,看着易了情说道:“很好公子各有艺才,武功也是不弱,今日便让我来讨教讨教你琴公子的武功,看看孰高孰低。”
何雪落话音一落,人便如离弦之箭向易了情扑去,易了情眼色一沉,带着邢辰掠去数丈远,反身朝何雪落扑去。人在半空中,何雪落有剑而他无任何兵器在手,邢辰看得心惊胆战。在两人交手之时却听得一声兵器交鸣声。邢辰注目看去,愣了愣,只见易了情不知何时手里已多了一把软剑。
她时常陪在先生身边,竟不知那剑是藏在何处,更不知先生不仅琴艺了得,身手原来也这般好。
邢辰惊讶不已,而此时两人已经交手不知多少招了,邢辰在旁看着,除了两个人飞来飞去,不时听到叮叮当当的金石之声,她根本看不出两人的战局如何,兀自一个人在那里提着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邢辰忽然惊叫一声,用最快地速度向前方扑了过去。
“先生!”
易了情中了何雪落一掌,身体如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何雪落紧追不舍,长剑追魂夺命一样地急刺过去。
邢辰跑了过去抱住了易了情的身体,强大的冲力差点使两人都跌倒在地。易了情眼见她冲过来,心里一急,不顾身后的何雪落,将邢辰抱在怀里。
“先生,你怎么样了?!”看到易了情嘴角的血丝,邢辰顿时觉得一颗心被利剑穿透,什么也无法思考,泪水滚出了眼眶。
“你——”易了情望着她脸上的泪水有些怔然,抬起手想擦去那滚烫的泪水,邢辰的眼泪让他发了慌,已至于根本就忘了身后那追来的夺命一剑。
邢辰这是第一次被易了情抱在怀里,脸上还有泪水,她却觉得幸福得想要微笑,然而笑容未及展开,蓦地脸色一变,一脸惊恐地将易了情推开。
易了情被推开的刹那终于看到那追魂的一剑往邢辰后背刺去,顿时瞪大双眼,整个人如遭雷噬般全身动弹不得,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那一张略带微笑的脸,完全丧失了言语。
“了情,了情,你叫了情,我却不要与你的情了。”邢辰望着他含泪而笑,第一次当着他的面叫了他的名字。
“邢——邢辰——辰儿——”易了情颤抖着声音将软倒的邢辰搂在怀里,看着她嘴角不停涌出的鲜血,绕是他一贯冷定此时也无助地有如孩童。“辰儿,你不会有事的,不会的——不会的——”除了重复这几个字外他竟然找不出其他的话来说,也根本不知道要看邢辰的伤口。
何雪落一剑刺去未料到是这种结果,他没想过要杀掉易了情,更不会想伤了无辜之人。望着心爱之人受苦而无能为力时的绝望,那样的感觉他很清楚。看易了情此时完全失了神不知此时该做什么,何雪落闭眼叹息一声将剑抽出。
邢辰顿时痛苦的脸皱成一团,她的痛呼声震醒了易了情。
“你为什么伤她?!”易了情双目尽赤地瞪向何雪落,若非此时邢辰在他怀里,只怕即便不敌他要上前去与何雪落拼个你死我活。
何雪落对他不于理会,拔剑之后立马双手如电地点了邢辰身上数处大穴,末了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倒了几粒药出来。
“快让她服下,虽然没有性命之危,但如果失血过多以后怕留下病症。”
易了情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呆呆地看着他。
何雪落眉头一皱,推开他将邢辰抱在怀里给她将药服下,为了不让邢辰太过痛苦,他刚才顺手点了她的睡穴。
“我方才将剑移开了几分,并未刺中要害,回去之后好好休养几天便可无事。”喂邢辰吃下药后何雪落再将她放在易了情怀里,站起身对着此时已平静下来的易了情淡淡说道。“你可知若文解明有事,一直在找他的文敛会有多痛苦?绝不下于你刚才所尝受到的。所以,我希望你能将所知的告诉我,何某毕生感激。”
易了情轻抚着邢辰的脸,为她擦去嘴边的血,也许是伤势不重,或是何雪落的药非常有效,此时的邢辰看来已不如方才好般痛苦,安详地就如睡着。
何雪落候了一会儿见他不开口,深深地叹息一声转身离去。他看得出易了情对怀中女子的感情,虽然不知这女子身份,但他知道她绝不是易了情的原配妻子。听这女子叫易了情为先生,看来是跟着他学琴的女学生。家有妻室,却非所爱,这个易了情原也是个可怜人。
“在大非塔,三天前已经有另外一个人接手,那个人——你要小心。”易了情忽然开口说了这样一句话,然后也不看何雪落,抱着邢辰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何雪落心中一喜,转身对着的背影行了一礼,“多谢,你自己——也要小心。”他的意思是易了情将文解明藏身的消息透露给他,这么做算是背叛天命流,可能会遭到天命流的报复。
易了情的脚步微微一顿,“我跟他们说过,那已是我做的最后一件事,从此后我便与他们无关。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我已失去太多,现在我唯一在意的就是——不能再辜负她。”往怀里之人看去一眼,那一眼包含着无限的温柔之意。
在说完那几句话后,再无停顿地走了,抱着怀里的女子,便如抱住了他在这个世界的一切。他已隐忍太久,故作漠视以致变成真的漠视,如果不是今天邢辰为他挡了一剑,不是看到她浑身是血的倒在自己怀里,他可能还会将自己压抑下去,折磨着自己,也折磨着她。
邢辰,他唯一所爱的女子。
为了问道者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他奉献了太多,包括自己的婚姻,自己的人生。他从一生下来命运便由不得自己作主,连娶什么样的妻子都已被安排好。他原来没觉得怎样,既不抗拒,也不觉得欢悦。直到那天受邀为一个生病昏睡三年的少女弹琴,当那一双带着些许惊悸和茫然,有如新生婴儿般的眼睛在他面前睁开时,那一刹那他有如被雷电击中,也是在那一刻才明白——原来的他其实并不曾真的活过。
他的人生,是在邢辰睁睛醒来时才开始,虽已有妻,虽已有子,那却是别人硬塞给他强行控制了他的生活。属于他的,他唯一的,是怀里的这个女子,只是这个女子。
望着易了情抱邢辰离开的背影,何雪落忽然觉得这天空蓝了许多,今天的风也暖了许多,他的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他,祝福他们。
卷三浪淘沙第三十九章真的人生由你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