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不受威胁意已绝
离呆呆地看着,看着文敛的嘴角流出血,看着她脸_v了下去,不能动,不能言,也不能思考。
文敛伸出手要握住他的手,文离顿时如被烫着一样松开了手,退开几步,敛更苍白,全身都止不住地在抖。
“我,我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我到底在做什么?!”文离狂般地扯住自己的头,眼睛看着文敛,却没有焦距。
“二哥,二哥,不是你,是暗月教,是……如砂罗……”文敛吃力地说着,终于支持不住倒在了赫的怀里。
“眼看着自己将匕刺进至亲的身体,你说这样的事会不会使一个人疯呢?”如砂罗看了看脸色苍白的文敛,再看向已陷入癫狂的文离,再一次放声大笑起来。
文敛捂住伤口,向赫,赫连点她身上几处大穴,然而,却止不了血。饶是他一向冷定,双手也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赫,你点了二哥的穴道,不……就晚了。”
如砂罗笑声顿,慢慢看向文敛。
赫点了文离睡穴,再看向血流不止的文敛,已不知如何是好了,“敛……”
“想救她吗?很简单,”如砂微微一笑,向着文敛走近几步,“匕上淬了毒,此毒没有解药,点穴根本止不了血,必需要一个内力非常深厚的人,一边用内力给她保命止血边将她体内的毒逼出来。这可是一项很难完成的任务呢,凭我的功力恐怕都做不到。”如砂罗说着,露出了一抹真正的满意笑容。
赫听了。当二话不说就要按她说地做。文敛费力地抓住他地手。喘息着说道:“不可以。如果按她说地做了。就要……耗尽内力。到时就可以轻易地……杀了你。”
“我不在乎。”赫小拿开她地手。便要开始。
“笨……笨蛋敛有些生气。声音提高了少许。但这一挣扎。血流得更多了。“你死了。我……我和二哥们都……活不了。听……听我说……你现在……去杀了她……然后……也不迟。”
如砂罗目光一寒。旋即笑道:“就算他武功高我二人许多。但要杀了我们也不是立时就能办到地事。你以为。自己可能撑到那个时候?况且”如砂罗唇角一扬。“你凭什么认定此处就只有我二人?”
赫皱了皱眉。看着她。显敛摇摇头。慢慢从怀里拿出一个药瓶。倒了一粒药丸服下“这是用雾颜花地碎末。提炼而成地续命丸。虽然比不上雾颜花。但杀几个人地时间还是可以地。”
如砂罗面色微沉。眼神愈寒。那一粒小小地药丸吃下去。文敛地血竟然真地止住了。并且就这么一会儿。连喘气声也渐渐平息了下来。
闭了闭眼,慢慢地将手一挥丛中岩石后面,顿时涌出不少人来,如砂罗看着赫冷冷一笑,“就算你杀得了我,你能救得了她?”
已经站起身来的赫此情形不得不退回到文敛身边。
“小姐由我们保护,你但去除掉那邪教妖女。”蓦然一道响亮的女声传来如砂罗身躯微微一震,看到上山的路口出现些人为,正是手拿双剑的说话女子。
夙清跑到文敛身边将她扶住上满是自责,“小姐对不起,我们来晚了。”
赫见文敛身边有了人保护,胸中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眼中闪着嗜血的光芒,再无迟,狼入羊群般杀了过去。如同一个信号,两边的人马开始混战起来。
一时间,场中肢体横飞,鲜血喷洒,几个回合下来地上已经躺下好几具尸体。夙清与几名同伴护着文敛,其中一人背着文离,慢慢地向山下退去。
如砂罗被逼得连连后退,她自己与毋沙都受了伤,而若不是赫在追杀她时也会顺手宰掉那些撞到他身边的人,只怕她现在已经性命不保。也是至此才知,那日赫与她交手根本就没有当真她今日伤了文敛,已然激起赫真正的怒气。
在赫一剑劈飞一名暗月教众时,如砂罗得到了片刻喘息,对着天空一声怒喊:“你们还不出来?!”
声音未落,赫的剑尖已经来到她的心口,如砂罗蓦地瞪大眼睛,这一剑来得如此之快,避无可避难道她今日要丧身此地了吗?
利器刺入身体的声音,鲜血飞溅。
拔剑,剑拔不出。
“毋沙!”
“护法,快走……”毋沙用手抓住赫的剑,手上鲜血直流,而她的风帽落了下来,露出了一张清秀年轻的脸挣扎着,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赫再一用力,将剑拔了出来。
这一次,再无人为她挡剑。
然而这一剑,却没有刺出。赫眼神一寒,向着另一个方向看去。
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二十九个人,武功比暗月教这一批人高出不少,夙清几人被逼得步步后退。
他如闪电般飞了过去,一剑逼退上前的几人,看看文敛没有再受伤,横剑立在几人身前,目光冷冷地看着前方。
文敛在夙清的搀扶下慢慢坐了下来,淡淡地看了看那突然出现的人一眼,声音里不含感情地说道:“贝望山,这就是你们给我的答复?”
贝望山挥挥手,双方交手的人都停了下来,向着文敛拱了拱手道:“文小姐误会了,我们这次全是听如护法的差遣,并没有要与文小姐为敌的
“姓贝的,你是想等到我们的人全死了再出现吗?说得倒好听我看你根本是想借刀杀人!”如砂罗指着他怒道。她带的人被赫杀去了将近三分之一,加上与文家暗护的打杀,现在身边剩下一半都不到的人。如果贝望山早点来,也不至于死伤的如此惨重,无怪乎她心里冒火。
“你的意思是说,她要你杀我,你天命流的人也会听从?”
贝望山看了看如砂罗,没有说话。
文敛向四周看了一眼,几乎除了赫外,其他人多多少少都带了伤也有好几人丢了性命。贝望山带来的这二十八人武功很高,而她总感到这次看到得的贝望山,与以前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赫武功再高也个人对付不了这么多,更何况药效快要过了,赫到时不顾一切给她输入内力,恐怕他们所有的人都不能活着下山。
文敛附在夙清耳边说了句话清一脸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文敛认真看着她,“这是唯一的办法。”
夙清低头沉了好一会儿,终于慢慢地点了点头,敛对着一脸担心的赫安抚地笑笑,“赫不要担心,我会没事的。”
其他人看着二人的举动满是不解,却也没有人出来阻挡。倒是如砂罗冷一笑,道:“怎么,终于觉悟了,知道只有你死了他们才可以活?”
文敛没有理她夙清向怒瞪一眼。
在离悬崖有几步的时候夙清不愿再走,将文敛慢慢放了下来,然后紧紧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走了回去。
在所有人的注下,文敛慢慢站起了身,伸出手,将握着的拳头展开,贝望山眼皮一跳,双眼不由大睁,紧紧地盯着文敛伸出的手当敛的手好看是在她的手掌上,正躺着一枚银光闪闪的东西。
文敛看着贝望山,说道:“这样东西,想必你是知道的。”
“王戒。”
如砂罗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果然是传说中的那枚指环么?
文敛淡然地点点头续说道:“不错,它的价值想必也比我更清楚。”贝望山定定地看着她不说话,文敛向崖边走几步清等人都是脸色大变。文敛在崖边站定,将拿着指环的手伸了出去。
“你要做什么?”这次轮到贝望山脸色大变。
文敛对他淡然一笑“很简单,不想它跌落悬崖永远再无法找到,那么,杀了如砂罗,或,你们一起退下山去。”
如砂罗顿时充满杀意地向贝望山看去,她知道王戒对天命流的重要性,很难保证他会不会听了文敛的话倒戈相向。
贝望山面沉如水,静默片刻后,望向文敛肃然问道:“我可以退下山,但你如何保证会将王戒交给我。”
文敛再次笑了笑,“我向你保证,否则就让我跌落悬崖,粉身碎骨。”
“小姐。”夙清大急,就算是誓她也不想听到这样不吉利的话,这让她感到心惊胆战。
文敛冲她笑了笑,慢慢地坐了下来。贝望山再次沉思片刻,然后向着她一点头道:“好,我答应你。只要你将王戒拿来,我保证你们的人都会没事。”
“在此之前,必需让暗月教解了我二哥身上的蛊。”文敛看向如砂罗,“你在我二哥身上下了蛊,所以他才会受你的控制,将淬了毒的匕刺向我,这种蛊不解,会使一个人慢慢地陷入疯狂其实若不是赫将二哥点昏,恐怕他一旦疯,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了……是吧?”
如砂罗眼神复杂地看向她,“我说过,你非常有趣。”
“那么,解还是不解呢?”文敛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
如砂罗与贝望山对视一眼,离走去,为他解去蛊毒。
“好了,现在我答应你的事都做到了,你该将东西给我了吧。”贝望山跨前一步,对着文敛说道。
“是……是么?”文敛脸色苍白地一笑。
“怎么?难道你想反悔?”贝望山脸色一变。
文敛向着赫与夙清看去,声音有些虚弱地说道:“赫,你要保护妩妩。夙清,要好好照顾胭脂。”
“小姐。”夙清心里的不安在扩大,她没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了。
“我答应胭脂的事,一件也做不到了啊。”文敛低头自语了一句,最后看向贝望山,笑了笑,说道,“我没有反悔。”贝望山才刚要松口气,却听到文敛接着说道,“我刚才怎么说的,现在就怎么做,这可不是反悔啊。”
敛轻轻往后一仰,一眨眼的功夫不到,那里已经失去了文敛的身影。
“小姐”
夙清与赫同时向着前方扑去,然而,纵使赫身法再快,他毕竟离崖边有着一段距离,况且当文敛提到妩妩时让他分了神,等现文敛往悬崖下跌去时,已经慢了半拍。于是,他扑到崖边,只看到文敛最后的笑容,听到最后一句,极轻的话
照顾好妩妩啊。
在所有人为文敛跳崖而震惊时,一道白色身影如闪电般也向着崖边扑了过去,居然与赫差不多同时到达,敛扑了下去,敛一起,消失在茫茫白雾中。
卷三浪淘沙 第一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天气!
老何忍不住咒骂了声,将锅里的面捞起,重新放了些进去,又加了几勺清水,蹲下身凑了几根柴,火旺了起来,这才感觉暖了一点。
拿起桌上的面团用力地揉,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变得跟冰块一样,又冷又硬。滴上几滴热水,洒了些面粉,用面棒一下一下地用力压,这样做了几下,出了不少力,身体也热火了起来。
街上连一个行人都没有,寒风呼呼地吹,各家各户的门窗都封得严严实实的。他这儿只竖了个遮雨的棚子,挡不了风,所以冷的不得了。
今天的风一阵寒似一阵,刮在身上跟刀割一样,听人说河里都有好几处结了冰的。
今年的冬天,来比往年早啊。
他一边揉着面,一边注意炉子里的火,这种天气,火也容易熄。
本以为这子不会有人来了,打算等锅里的面熟了后就收摊,刚好回去给家里的几个小崽子吃。
“老板,来两碗面。”
两名客人坐了下来,其中位年长的冲着老何喊了句,另外一位非常年轻,却有一种冷然决断的气息,浑身上下更散发着一股威仪。他在这里摆摊,南来北往的人可是看多了,一眼就瞧出这年轻人不是个普通人,也是两人中为首的一个。再看两人都带着剑,年纪大的那一个一脸森然,不像个好说话的人,赶紧将两碗面送了过来,然后躲进去继续揉面。
现在地世道可不比以前。尤其是三败给敌国后。朝廷似乎无暇管束。连在这京城里当街打架杀人地事都时常发生没少见过。所以对这些高来高去地武林人还是躲着点好。
年轻地那一看着碗里地面出神。眼里闪过一些复杂地情绪。
“首领?”老者轻轻喊了一声。
年轻人怔怔。眼神有些黯然了一会儿。低叹了一声。“三个月了。
老者默然无语。
当二人埋首吃着面条时,本来无人的街道忽然出现了好些个人,一个个身着黑衣,手里的兵器闪着寒光。为首一人裹在一件黑色的披风,慢慢地向吃面的二人走了过来。老何见情况不妙,吓得往桌子底下一钻,抱着头一个劲地求神拜佛。
“扶野教与你无冤无仇,为何你几次三番来找麻烦?”那人在他几步远站定,对着他喝问道。
扶野将碗里的面吃完,抹了抹嘴,然后站起来转过身,冷冷地向那些人扫去一眼声音没有感情地说道:“你们害了她,当然就跟我有仇。”
那人眉头一皱,不解问道:“谁?”
扶野眼神冰冷地看着他,“你们这次来,是想报我上次挑了壶口分堂之仇,还是再上次杀你十七教徒之仇?”
那人身上蓦地暴发出一股杀气神森冷,“之前听说惊枭少主扶野,武功可以与闾丘风比,今日我便见识见识。”
他话音才落,扶野已如一阵风般向他扑去手里的剑不知何时已经出鞘,想要举剑相抗然而剑只抽出一半,就再无机会抽出了。
扶野将剑送入他的心脏至死也不能相信,一个人的剑竟然可以快到那种程度。他想不到以在剑未拔出时,人就已经死了。
扶野看着他一脸震惊的脸,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不该拿我跟那个人比,还有——我现在是惊枭首领,不是少主。”说完之后,慢慢将剑拔出,目光在剩下的那些人身上一一看去。
“秋长老,你在一边看着就好。”
秋慎行叹了口气,还是如此,每次只要遇到暗月教的人,首领便会一个人将他们杀得干干净净。这是,从三个月前开始的,从首领听到那个消息时,那个时候,他也才接任首领之位没多久。
不到一盏茶时间,所有来的黑衣人都躺在了地上,扶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在一具尸体身上试去剑上血迹,收剑入鞘。目光投向远方的天际,那里有着一个人,心里再一次向着那人问道:
有那个人在你身边,为什么,竟然还会发生那样的事?
放了一块碎银在桌上,如来时一样,两人又静静地离开了。
当街的一间大药铺,白日里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因为这庆生堂不仅价格公道,坐堂大夫的医术也很高,对没钱看病的穷人也很照顾。在这玄启城里,庆生堂可是一家颇受好评的字号。
然而,这样的一个地方,却没有人想到其实是天下第一杀手组织惊~的一处分堂。
杀人,救人,本是完全相反,却又密切相关的两件事。
扶野一边喝着荼,嘴角忍不住露出一抹讥诮的笑意,他每每来到这个地方总会觉得很讽刺,尤其当知道庆生堂生意很好时,更加抑制不住地想笑出声——这药铺的事是闾丘风一力主张的,那个人伪善的嘴脸,若非他亲身经历,恐怕一辈子都要被蒙在鼓里。
“首领,这是梁渠传来的消息。”一名属下恭敬地给扶野递上了一张卷起来的小纸条。
站在屋里的其余三人同时向他看去,显得颇为关注。秋慎行看了看扶野的神色,问道:“霍期说了什么?”
扶野看完后慢慢露出一丝冷笑,纸张在手里碾成粉末,“没有上令,不敢妄自擅离。”
三人中长相最为凶恶的那一个,左脸上带着一道长长的刀疤,从眼角一直延伸到耳后,闻言后双眼一瞪,森寒道:“他这样说,就是不承认首领的继位,表明要反叛!”
秋慎行沉思片刻后,叹息着说道,“霍期一直以来都与闾丘风不和,十年前在谷里和闾丘风大打出手,被
派去梁渠。这些年来表现得一直忠于惊~,大力培些年来,更是逼得索愁湖退出癸丘西部。这种人如果要反,现在确实是最佳时机。”
“不,他不是要反叛是在观望。”扶野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在场三人都看向他,那名一直没有说话,微闭着眼像睡着的黑衣人,眼睛睁开了一点,看向扶野时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以霍期今时之力,占据癸丘西一隅顶多为一方之霸,虽然将索愁湖赶出,可癸丘毕竟是索愁湖的地方他们有心将我惊枭驱出癸丘也不是不可能。”
“首领?”秋慎行听得不解。
扶野淡淡看他一眼,“霍期既然有能力,为何这么多年来只待在梁渠?不是他不想,而是不能,或许他能占据梁渠一带已是不易。我想索愁湖可能是与他达成了某种协定,将那一块势力范围特意留给了他此约定互不侵犯—更有可能,这种协议或许是我爹在时惊枭与索愁湖定下的。
“现在惊枭内部稳,下一任首领是谁对癸丘这边的局势影响很大,所以霍期想要保住现有的势力就必须非常慎重——也就是说,他现在面临一个选择,是投向我是投向闾丘风!”
扶野最后一句话说得斩截铁,已是下了定论的语气。
屋里的几一时谁都没有说话,但各人脸上的震惊之色却是掩饰不住的,连那名黑衣人眼睛都已睁开,里面浮现一丝意外。
秋慎行看着扶野的目光惊又喜,带着无限欣慰。然而说他是被扶野的一番话所震惊了,还不如说是对说出这样一番话的扶野感到吃惊。短短时间里野由一个有些单纯的少年,成长为现在犀利成熟的惊枭首领一个过程,他全看在眼里。在初来玄启城时,扶野便是完全靠着自己的能力将这些人收服——当初的扶野少主,已经变成一个不逊色于大首领的新一代首领了。
“当初的少主是惊枭的下任首领,这所有惊枭人都知道的。如今大首领不在了,自然就由少主接任,霍期持观望态度,本身就是大不敬!”刀疤脸满面怒气,本就颇为吓人的脸,此时看来更显狰狞,不过屋里的人谁都不是吓大的。
秋慎行沉吟:“首领发下飞枭令,招霍期前来玄启,他却以没有接到上令为由拒不前来,这样的话,想借助梁渠的力量对抗闾丘风,恐怕就不太可行了。”
“未必不可行。”扶野眼神微沉,气充满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闾丘风远在青越,而我人就在癸丘,梁渠再西便是南般夷族所在——我想他这些年来日子过得并不怎么如意。”
秋慎行不明白,扶野却是微微一笑不再多做解释。
“邵白平,你继续带人去破坏暗月教在各处的点,要杀人时不必软。”
“是,首领。”刀疤脸弯下身领命,对着其他人略一点头后走出了屋里。
秋慎行眉头微皱,没有说话。扶野再看向那名黑衣人,神情中带着一丝敬意,“醉墨先生,请你联系萧将,说惊枭新主要与他一见。”
醉墨睁开微眯的眼,看了看他,然后微一点头也走了出去。
秋慎行看着黑衣人离开的背影,不太放心地说道:“首领,这个醉墨真的可以信任吗?自我们来了之后,几乎不曾听他说过话,没有明确地表态过,他心里是不是真的认你为主,谁也不知道。”
扶野脸上浮现一抹笑容,然而眼里却没有笑意,“秋长老,作为玄启城这里的负责人,我要在此站住脚,除了相信他没有其他选择。更何况这段时间来,他对我的命令都执行地很好不是吗?这世上没有谁能相信到底,他此时能为我所用就已经足够。就算是虚情假意,可现在做的这些事却是实实在在的,所以,我应该知足。”
或许是接连失去两个最重要的人,昔日阳光开朗的少年,如今已有了沧桑,秋慎行看在眼里,也只有在心底偷偷地叹气。沉默一会儿后,秋慎行看了看他,小心措辞道:“首领,虽然你对暗月教非常愤怒,可现在我们实不宜与他们为敌,等有朝一日能重回神缺谷,那时再来对付他们不是要好得多?”
“长老,你认为我对暗月教做的事,是为了泄私愤?”扶野语气淡然地问道。
秋慎行微微低着头不说话,但那神态却表明了他正是此意。
扶野站了起来,在屋里走了几步,背对着他说道:“我故意处处针对暗月教,确实是有私心在,不过更重要的却是,我如今对外仍然是惊~的少主,闾丘风也依然是奉我为主。
我在外所做的一切,难道他们不会以为是闾丘风授意?我是惊~的少主,他闾丘风要代表惊枭,自然也当接下我这个少主惹出来的麻烦。”说到后面,扶野扬起一抹讥诮的笑意。
秋慎行听了久久无语,望着那凝住的背影,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懂这个少年——往日的少主,今朝的首领。
过了片刻,扶野转过身看着他问道:“今非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吗?”
秋慎行点了点头,扶野脸上显出略为失望的表情。想了想,秋慎行还是决定将心里的话问了出来。
“首领到底——打算如何?”
扶野怔了怔,然后一股冰冷之意慢慢在脸上化开,低声说了句语气里的杀意让秋慎行这个杀手长老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除闾丘风,夺惊枭,灭暗月!”
卷三浪淘沙 第二章 上有碧落下黄泉
辆普通的马车缓缓在路上行驶,厚厚的帘子垂着,也用布条封了。赶车人一袭白衣,头上戴着一顶纱帽,将脸挡住。
马车在碧水溪停下。
碧水溪是一条溪水的名字,也是一处地名,因此处溪水澄碧,两岸遍植桃花而得名。每到暮春时,城里的人便会穿着春服来此赏花,临溪赋诗,咏而归。而在这个时候,桃花落尽,游人不来,除了住在这里的几户人家,便只有一间小酒馆,冷冷清清。
现在是近午时分,小酒馆里除了老板外还坐了几个熟客,也是没什么事做,聚在一起喝酒聊天罢了。两个头上缠着布巾的女子,各自提着一篮子衣物来到溪水边,看到有马车停下,都不由站直了望过去。
这里离官道有些远,现在这个时候来到碧水溪的人实在很少。看到那人跳下马车,头上戴纱帽,依身形来看,应当是一个年轻的男子。心里觉得奇怪。虽然脸被遮住了,可光是那挺拔的身形和看起来让人觉得清雅的气质,也让两个姑娘微微红了脸。每一年来碧水溪的达官贵人不知有多少,然而像现在这样不看样貌都能令人心折却是头一次遇到。
酒馆里的老板注意到了,在那人停下马车的那一刹,他便将目光放在了那人身上。他开了这家小酒馆好多年,见过各色各样的人,可像今天这样只看一眼便移不开目光却是第一次生当然,他不是姑娘家,看得目不转睛不是因为对方或许是个俊秀少年,而是那一身可能存在的莫测高深的武功。
正思量着,那头戴纱帽的已经向小酒馆走了过来,或许是错觉,酒馆里的人在看着他走进来时,本来是无风可他的衣袍和帽纱还有绸缎般的头,似乎都在如流水般的飘动。这样一晃神的功夫,那人已经走了进来,也没有向四周看去一眼,直直对着柜台后的老板走去。
“老板这有暖手用的炉子吗?”
老板被问地愣住,进酒馆不买酒是问暖手的炉子,这种事他可第一次遇到。他本来对这神秘的年轻人就充满了好奇,也没想到对方第一句话竟是如此地出人意料。
人见他很久不回答,略为失望地叹了口气,“没有吗?”
不知为何这带着地失望地语气。竟让酒馆里地几人同时感到一阵不忍。其中地一个客人站起来冲着他问道:“可是姑娘家用地那种小手炉?我家娘子地小妹有一个。如果需要地话我可以回去拿来。”
年轻人是点了点头。然后有些为难地说道:“若那位姑娘尚要用是不必了。”
他地声音非常好听。比姑娘家地声音还要好听。可是。却绝不会让人误以为是一名女子。那是少年人特有地清澈嗓音。又带着点温润淡雅。令人一听便难以忘怀。
那名客人豪爽一笑。“那丫头整日闹腾水里都去得。备个手炉不过是作作样子。”说话间向着外面地马车看去一眼。继续笑着说道。“车上有一位姑娘吧?这样冷地天赶路。确实该多准备些保暖地物什。”
年轻人淡淡地应了一声酒馆老板直接从柜台下摸出了一个精致地小炉子。对着年轻人说道:“不用那么麻烦这儿刚好有一个。留在这儿也没人用好可以给车上地那位姑娘。”说着也向马车那看去一眼。当然围得严严实实地马车什么也看不到。冲着年轻人挤了挤眼。笑问道。“那位姑娘是心上人吧?姑娘家身子娇弱。可得仔细着呐。”
年轻人似乎笑了笑。没有答话。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柜上。“多谢老板。”
酒馆老板微微一愣,“哪里需要什么银子,这本来也是有人落在这里的,我放着还愁占地方呢,现在有人需要那才真是再好不过。”一把将银子塞到年轻人手上,笑着说道,“你收起来吧这炉子我先加上炭,你等会儿啊。”
年轻人没有与他争下去,一言不地站着等,慢慢地转头向马车看去一眼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那种关心呵护之意却能从他静立的姿势看出来了。
酒馆老板很快将弄好的小手炉递了过来,乐呵呵地笑道:“好了,这样的话应该可以保持一段时间了。”
“多谢。
”年轻人接过之后望着他道谢虽然有一层面纱遮着,他似乎还是能感到那一抹仿佛能将他看透的视线。年轻人道谢之后接着问道:“请问老板,此去碧泉山庄还有多远?”
酒馆老板脸上的笑容有刹那凝滞,马上恢复后呵呵一笑,“原来你是
泉山庄,不远了,沿着溪水一直往前走,碧水溪的庄旁,溪水之源就叫碧泉,山庄也是由此得名呢。”
年轻人再道了一声谢,转身走出了酒馆。
酒馆老板盯着他的背影,不知想到些什么事,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忽然耳边传来一声惊呼。
“赵老板,那一锭子他忘了拿,你看,就落你柜台上了。”
他低头一看,愣住,果然刚才那一锭银子此刻正静静躺在柜台上。
那名惊呼的客摇了摇头,啧啧说道:“听声音是个很年轻的人啊,出手居然这么大方,就这一锭银子可够买好几个手炉了,赵老板你可赚了一笔啊,早知道我就将自己家的那一个拿来好了。”
赵老板往外面看去,那个人已经上了马车,赶着马车走了。将那一锭银子放在手里,眼里的神情很凝肃,他明明是将银子塞到了那人手上,也注意着那个人一直静静站着没什么动静那他到底是何时将这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的呢?
还有,那人手或许很大方,但也不是他赚了便宜,因为那一个手炉市面上是买不到的,这一锭银子倒也是值的起。想到这里忽然一怔那人是不是就因为看出了那个手炉的价值,所以才坚持留下了这一锭银子的呢?
“碧泉山庄啊,倒不知那人去碧泉庄是做什么的。”另外一名客人沉吟道。
“些年来上碧泉山庄的人不外三种。”唯一一个坐在火炉边的人喝了一口酒,慢慢说了一句,听到他这样说,其他人都停下了喝酒的动作向他看去,“一是为名,只要向山庄里的人起挑战,能得三胜便可大大出名;二是为利,听说就算做碧泉山庄的一名普通护卫,每月的银钱比天香楼的掌柜还要多,并且还可以得到高级护卫甚至是庄主指点武功;三是为美色,这也是三条中最重要的一点,听说碧泉山庄的小姐貌若天仙,许多前去挑战的少年公子其实是为了见山庄小姐一面。”
“说得是,那位小我其实见过一次,真正的天仙般的人物啊,我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美的人。将来娶了那位小姐的人,一定是全天下最有福气的。想想,碧泉山庄的庄主只有那一个女儿,将来娶了小姐不是等于拥有了整个山庄吗?照我说来,那三条加起来就等于一条都是为了碧泉山庄的小姐而去!”
赵老板得直摇头,没有加入他们的讨论。这时坐在临窗位置,一直没有出声的那人淡淡向上一个说话之人瞥去一眼,淡淡道:“你一辈子见过多少个真正的美人?虽然那位小姐我没有见过,但至少知道,刚才那一个人,不会是因为三个原因中的任何一个。”
先前说话之人不服地瞪向他,“你又见过很多真正的美人了?你又凭什么说不是?”
窗边的那人不理他,自顾喝酒,赵老板见苗头不对,呵呵一笑,说道:“好了,好了,你们都不要争了。小方的意思其实是说,刚才进来的那一位年轻人,马车上已经有他的心上人了,当然不会再去想山庄的小姐。”
那人了一声不说话,窗边那个叫小方的人,依旧神情淡然地喝着酒,没有再开口。
此时那个被谈论的人,正驾着马车沿溪水慢慢行进,马车行得很慢,但是很稳,一点也感觉不到颠簸。一直安静的无声的马车里,忽然传出一阵低低的咳嗽声,听声音很虚弱。
年轻人停下了马车,眼里有着深深的忧虑。
“我不要紧,继续走吧。”说话的声音有些嘶哑,但听着很平静。
“这样咳嗽已经很多天了,是我不好,不该让你一个人呆在屋子里。”他的声音里有着深深的自责,眉头也忍不住皱了起来。
马车里静默了片刻,里面的人才开口轻声说道:“这怎么能怪你,其实你不必为我如此。”
年轻人也沉默了一阵,默默地看着厚厚地帘子,然后轻轻吐出一口气,继续赶起了马车。过了一会儿,才极淡地说了句:“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马车里的人沉默片刻,轻轻地叹了口气。
年轻人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前方,不远处,一座山庄出现在眼前。他向后面看去一眼,语气轻柔道:
“放心吧,到了碧泉山庄,自然会有办法。”
马车里的人像是睡着了一样,没有说话。
他目光中的淡然,慢慢转变成柔情。
卷三浪淘沙 第三章 为了你抢又何妨
庄的大门敞开着,然而,却不是欢迎有人进去的,至戴纱帽的年轻人请求见庄主一面时,被站在大门口的两个人挡住了。
“不行,庄主不随便接见外人。”左手边那人语气冷淡,什么人都跑来碧泉山庄要见庄主的话,那庄主岂不是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
“我有要事,无论何,请让我进去。”年轻人被拒绝后,语气依旧不愠不火。
右手边那人用审视的眼光看着他,摇头道:“你还是回去吧,碧泉山庄不是什么人想进就能进的。
”显然他是将这个戴着纱帽不露真面目的人,当作是一心想攀附碧泉山庄的江湖少年。
年轻人没有再话,沉默片刻后忽然抬起手抱拳道:“如此,得罪了。”
两个人还没有明白过来,只觉眼前一花,然后就完全不能动弹了。年轻人出手如电地点了二人穴道,径直跨进大门走了进去。
才走了两步,突然一下子跳出了不少人,一个个手执兵器,警惕地盯着他。
“何人这般大胆,敢闯碧山庄。”一声响亮的大喝,伴随着呼啸而来的长剑破空声。
那剑来得极快,声音响起时还在远处,到最后一个字落下时剑已指到胸口,其势有如奔雷,带着有往无回地绝决。
其他都站在了一边。似乎认为年轻人挡不住这一剑。他们全都没有出手地必要。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当那一剑下时。剑已经完全换了方向本该指着年轻人胸口地剑尖。此时却正对着它原来地主人。剑柄却握在了那一个年轻人手上。
在众人愣地当口。被剑指着地人回怒骂:“混蛋!全都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将这小子拿下!”
众人如梦初醒。然后居然不顾剑尖下地同伴。齐齐向那名年轻人动了攻击。
手起。剑落。
一弹指有六十刹那。而一刹那之间。所有人手上地剑都脱落了出去在众人身后地泥土地里。没入了半个剑身。
刚才是意外,那现在则完全是震惊了。
好快地出手,好厉害的武功!山庄里的人全都瞪大了眼睛盯着那一顶纱帽是要看透那后面的脸是否真是一张人的脸。
而造成眼前这一切的年轻人却像没事生一样,将拿着的剑放在说话的那一人手中气还是平静地不起一丝波澜,“现在我可以去见你们庄主了吗?”
那人接过剑后,对着他微一点头沉声说道:“以阁下的武功,无论所求的是什么事,都可以与庄主一见。在下徐直,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你可以叫我珑。”他的姓还是不要让人知道的好他上善珑又是个连假名字也不愿编造的人。
“龙?这种姓氏倒是不常见,龙公子里面请。”徐直非常客气地说道。
看徐直似乎是误会了些什么也没多做解释,只是在徐直说出“请”后没有往里走,反而转身向外面走了去。在经过大门时顺手解了那两人的穴道。
徐直一愣,跟着走了出去,然后,在看到那个上善珑抱出来的人时愣住
那是一个年纪很小的姑娘,脸色苍白,身体瘦弱,明明一副虚弱得仿佛随时都会昏过去的样子,然而一双眼睛却异常镇定,根本不似她那个年纪该有的眼神。当她淡淡一眼向自己看来时,他这个活了四十年的人徒然生出了一丝心虚,居然无法直视那样一双眼睛。
这两个到底是什么人啊?男的武功高到不可思议,还戴了一顶古怪的纱帽;女的明明是个小姑娘,却看不出一丝小姑娘该有的样子。
年轻人是上善珑,小姑娘自敛进了碧泉山庄,见到了山庄的主人端木化方。这个癸丘国第一山庄的主人,生得一副儒雅俊逸的好相貌,由父知其女,看来那端木小姐所传的武林第一美人的名声也非虚有。
“龙公子,这位是?”端木化方听徐直说明了原委,所以对眼前这个戴着纱帽的神秘高手很有兴趣,而对他怀里的女孩也有些好奇。
上善珑没有出声,文敛对着他微微一点头,淡敛。”
端木化方眉头微皱,文敛?完全没听过的名字。不过相对于这个小姑娘,他对始终不以真面目示人的上善珑更感兴趣。脸上带着笑容地问道:
“不知龙公子和这位文姑娘,来庄所为何事?”
上善珑沉默片刻,抬手拿掉了头上的纱帽,在场之人都觉眼前一亮,端木化方忍不住在心底赞了句:天下竟真有如此人物!
上善珑拿掉帽子后,认真地看着端木化方,直接了当地说道:“庄主,我们此来是想借贵庄的|:澜珠。”
“哦,原来是要借澜珠啊什么,|:澜珠!你是说|:澜珠?!”端木化方脸色蓦地一变,见上善珑点头,顿时就沉下脸来,“龙公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事关人命,请庄主肯。”
语气诚挚,向着他微微低下了头。
“|:澜珠乃我碧泉山庄镇庄之宝,你开口便要借去,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端木化方怒道。
“我知此举太过冒昧,但请庄主将澜珠借出,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缩在他怀里的文敛微微一震,慢慢向他看去。上善珑注视着端木化方,脸上神色异常认真。
端木化方微愣住,他不知眼前这少年是何身份然有这样大的口气是听到他说出那句话时却不会让人觉得狂妄,倒真让人认为,只要他说出口,无论什么事他都能办到。
目光向上善珑怀里的文敛看去,早在第一眼时他就看出,这个女孩必定是受过极严重的伤,若非有极深的内力或极高明的医术,她恐怕已经是一个死人。只是现在虽然没死,却离死也不远了,只怕她也是时时刻刻受着极难熬的痛苦不过有一点他觉得奇怪文敛现在身体的状况,一个大男人恐怕也会躲在床上呻吟,可她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上善珑开口向他借|:澜珠他自然明白,此珠有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奇疗效。上穷碧落,下黄泉阎王手里留命,佛祖座下抢人,这才是碧泉山庄真正的由来。澜珠在每一任庄主手里世代相传,为端木家祖传圣物,平日供奉在天灵阁,由庄内武艺最强的高手看护身为庄主的他要用澜珠时都必须沐浴更衣,戒三日何会轻易借与外人。
“你不必多说,澜珠从不借与外人事休要再提。公子若有其他需要,敝人愿效犬马之劳。”
“没有|:澜珠他东西我要来何用?”上善珑眼神微微黯然,纵是说样斩钉截铁的端木化方,看了之后也不由有些心软,当然只是心软而已,决心一点也没有动摇。
文<轻吐出一口气,反倒淡淡地笑了,“我早说过此法不可行,人家那么重要的东西,又怎么会借给我们呢。”
看着她,眨了眨眼,“我也说过只有|:澜珠还可一试,所以无论何也要来此。我更说过不会让你有事,你难道想拦我吗?”
文敛望他片刻,似乎因说了几句而有些累,向他怀里靠去,微微叹了口气说道:“你在救我的命,我又怎会拦你。只是现在别人不借,你还有什么办法呢?”
上善珑平静地向端木化方看去一眼,再转注视着文敛说道:“总要拿到手,非只借用一途,抢又何妨?到时就算他不愿意,我也只能说抱歉了。”
端木化方越听越心惊,眼睛也越瞪越大他就是做梦也想不到,居然会有人当着他的面讨论抢珠之事,完全将他这个碧泉山庄庄主,澜珠主人给无视掉了。
那两人还在旁若无人地讨论着,一点身为客人的自觉也没有。
“可是碧泉山庄高手如云,这个办法并不比前一个简单。”
“你无需担心,我心里有数,总不至让你一直这样病下去。”上善珑眼里的忧虑慢慢浮现,“怕只怕连|:澜珠也无法使你痊愈,界时天下之大,我再上哪里去寻药?”
文敛轻轻握住他的手,语气轻柔地说道:“生死有命,你不必太放在心上若不到最后,还是不要用激烈的手段,别人也是不容易。”
上善珑沉默不语,而端木化方听着,一腔怒火也不知何时化去无踪了,明明是两个那样年轻的人,他们的身上却看不到年轻人应有的朝气,而是那样的沉重,令旁人看着也觉难过。
一时三人谁也没说话,厅里的气氛有些压抑而沉重。端木化方拧着眉,心里将近年来出道闯出一翻名堂的年轻人挨个想了想,看能不能找到与这位“龙公子”相像的人来。可他将自己所知的人全作了一翻比较,没有现有哪个与这位龙公子相符合。尤其是武功一项,听徐直描述,恐怕还不在他之下。如此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修为,这种人他怎会不知道呢?
正愁眉不展地想着,眼角余光瞟到一个可疑的影子,徐直悄悄地走了过来,见端木化方看到了自己,索性大方地走到他面前,附过去压低声音说了句什么。
端木化方先是一愣,接着眉头一皱,然后起身向上善珑拱手说道:“龙公子,失陪一会儿。”说着便匆匆走了出去。
他一直走到一间房前,推门进去,口中说道:“红罗啊,你说你知道这位龙公子是什么人,你不是骗爹爹的吧?”
坐在妆镜前的红衣女子回头,嫣然一笑,“女儿当然没有骗爹,不过要女儿告诉爹,爹必需答应女儿一个条件。”
端木化方呵呵一笑,“红罗想要什么,你跟爹说。”
“女儿要爹爹答应他,”端木化方一愣,却听到自己的女儿继续说道,“因为他娶了女儿就不是外人了,因为他就是爹爹最想见的公子。”
端木化方整个人完全呆住。
卷三浪淘沙 第三章 性命由我天难夺
善珑和文敛被请到山庄的客房去休息。
端木化方让管家来给二人安排好了住房,自己却没有露面,当敛都不会在意这种事。
为文敛输入内力疗伤,又施了针,将随身带的药的服下后,文敛的脸色看起来好了些,安静地躺在床上。
“龙公子,庄主请你过去。”上善珑在收拾东西时,山庄的侍女来到门外相请。
上善珑眉头轻皱,向床上的文敛看去,显敛一个人待着。
“你去吧,我刚吃药,现在正想睡会儿。”文敛对他微微一笑,心里明白他在想什么。
上善珑点头,跟着侍女走了出去。
单独请人去,那位庄主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了吗?不,应该说是知道二人中有一个是江湖中鼎鼎大名的天齐公子了吧。
文敛拉了拉被子,脸上露出淡淡笑意。
碧泉山庄占地很广,庄内屋数百间,走廊七拐八拐,沿途看到不少侍女与护卫。在经过一处练武场时,数十人正在对练着,看那些人的对招,武功都颇为不俗,一叶而知秋,碧泉山庄内普通的护卫都有如此修为,其整体实力可想而知。
不过上善珑显然对这些都不感兴趣。那些侍女见到庄内来了一个头戴纱帽地人。又得庄主接见。全都露出一脸兴味地向上善珑看来。更有人指指点点测着面纱下面地容颜。
引路地侍女将上善珑带到一处花园。随即告退。此值秋末冬初。花园里本该百花凋谢。然而这里却花团锦簇。各色不知名地花开得好不娇艳。除此外。并不见其他人在。
上善珑静立片刻。然后走过小桥着前方地琉璃八角亭走去。转了一个弯。抬眼望去。便在花丛地另一面看到了一个美好地背影。
那女子坐在花丛里。正背对着上善珑弹琴。琴曲优雅动听人一种不在凡尘地想像。她似乎不知身后来了人。忘情地弹奏着。像是在用生命演绎了一曲千古菜绝唱。
上善珑静静站着不出声。看不到面纱笼罩下地脸。所以也不知他是在欣赏琴曲。还是在纯粹无聊站在发呆而已。
一曲终了花园里静寂无声。女子慢慢起身。转过脸来地一刹。园子里所有盛开着地鲜花一时都失了颜色。
如果这世上真有羞花之美,那就是指眼前这个女子;
如果这世上的女子,五官真能到达完美之境那也是指这一个从花丛中站起身的女子。
似乎也知道自己的美丽,女子转过身来后着安立无语的上善珑露出一抹迷人的笑容。此情,此境人,再加上那回眸一笑一般人简直要失了魂,怀自己在是在梦里才能见到如此美好的事了。
端木红罗对自己的样貌极为自信,因为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个男人在见了她之后能还可以正常思考,所以她相信那张面纱下的脸,此时也已是一副着迷的神情。虽然这个人大名鼎鼎,几乎可以说是全天下武林人的传奇,连她身在癸丘也对他的事耳熟能详,可是,再如何了不起的一个男人,毕竟还是一个男人不是么?是男人,就有男人的通病,而她的法宝也就永远不会失效。
端木红罗轻移莲步向他走近,而上善珑依旧不言不动,像是真的被眼前的美貌给震住了一样——女子脸上的笑容更加明艳。
“小女子产端木红罗见过公子。”终于移步到面前,端木红罗马盈盈下拜,连声音也是娇羞无限。在拜下的时候,头却慢慢抬起,向着上善珑投去深涵感情的一瞥。
上善珑没有说话,似乎是在看着她,端木红罗脸上挂着娇羞的笑容,似嗔实喜的望着他。这样静静过了一会儿,上善珑慢慢开口问道:“是你要见我?”
声音平静地听不出任何情绪,端木红罗怔了怔,然后又恢复明艳的笑容,“红罗假借父亲之名邀公子前来,还请公子不要见怪。”
“何事?”上善珑的声音听不出冷淡之意,却也绝无热情。
端木红罗微羞地低下头,手指弄着罗帕,“公子当世奇人,红罗对公子仰慕已久,所以今日请公子来,是想——是想见公子一面,所以希望公子能拿下面纱,满足红罗这一个心愿,可以吗?”端木红罗蓦然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直视着他。
上善珑一时没有出声,花园里又变得安静起来,过了一会儿,上善珑平静地声音响起,“只是要见我?”
端木红罗很快地点头。
然后,看到面纱被拿了下来,而在见到这一张在心里想念了三年有余的脸时,端木红罗顿时整个人呆住,一下子分不清是喜地忧。
她自负貌美,可跟眼前的这一张脸一比,她的美丽便多了一份烟尘气。虽然知道这
貌出众,可她却没有想到竟然是出众到了这样的程度根本找不到一个可以形容的词。
所以,看了之后她是没有失望,却在面对这样一张脸时,先前的勇气此刻皆消逝无影。
端木红罗陷入自我情绪,愣愣出神,等她回过神来时眼前已经没有一个人影——上善珑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花园。
端木红罗望着远方,手里无意识地折下一枝花,将花瓣一片片扯下,当手上只余一根树枝时,明艳自信的笑容又回到了她的脸上。
吃晚饭时文敛也被请到了膳厅,端木红罗盛装出场,然后在大家吃得差不多时到上善珑面前——此时他的纱帽已经拿下——用女皇般的口气居高临下地对他宣布:“我要你娶我——虽然你是公子,但我碧泉山庄小姐的身份也不是配不上你。”说着信手向文敛一指,“至少比起她来,我才是最应当站在你身边的那一个。”
她这一番话出,仅端木化方激动地掀翻了桌上的荼杯,周围山庄里的其他人也全都震惊地向上善珑看去。
这个好看的不得了的人然就是天齐公子,是那个小姐一直挂在嘴边的武林神话。虽然他是青越人他狙杀癸丘刺客,一人一剑转战千里之外,独对癸丘第一杀手团——索愁湖,这种种事迹也早已在癸丘国传了开来,癸丘武林的少年弟子中也不乏天齐公子的崇拜者。现在,这个人居然出现在碧泉山庄里小姐竟然说出那样一番话!
就在端木红罗一石激起千层浪时,上善珑却是一言不发,抱起吃完饭的文敛准备回房了。
端木红罗脸色一变气也沉了来,看着离去的两人发下狠话,“你若不答应,休想得到|:澜珠也活不长!”
上善珑却是脚步也没停顿一下直直走了出去,倒是文敛回过头,给了她一个淡淡的笑容。
端木红罗举起手边的花瓶用力地摔了下去,对着端木化方大着:“爹爹,我不管,我要嫁他!我要嫁他!”
回到房里后上善珑难得有些气闷地坐着一言不发,而文敛脸上的笑容却一直不曾淡去。
“这样的要求倒真是出人意料在你要怎么办呢?”
上善珑没好气地看她一眼,“这样荒唐的事你还能笑得出来。”
“正是因为荒唐以才觉可笑啊。”虽然是这样说,但她脸上的笑容弱了许多这样一番折腾她的身体也有些吃不消了。
上善珑在她身边坐下,为她盖上薄被,轻声说道:“你不要再说话了,好好休息一会儿吧。其他的事交给我就好。”
文敛回以他淡淡一笑,“我的身体自己知道,你不用再为我劳神了,你还有那么多事要做,怎么能如此整天陪在我身边。
上善珑眼色微沉,“那些事就算我不在他们也能做好,你呢,你忘了你要做的事了么?”
“我——”文敛微微侧过头去,“我知道爷爷现在安然无恙,二哥他们也很好,我当日带着成王指环跳下悬崖,便是希望事情有一个了结。我死了无所谓,却没想到你竟也——”文敛忽然顿住,愕然地抬起头。
上善珑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眉目间全是一股疏狂凌厉之气,脸上看不到一丝平日里淡然的表情,声调也忽然变得孤傲绝然起来,“你若死了,我不介意让所有的人陪葬。|:澜珠他们借也好,不借也罢,我是要定了——如果还是治不好,大不了去皇宫,我不信集两个国家的灵药还是医不好你。”
文敛怔怔听后,轻轻叹了口气,“我不过说说罢了,你竟也跑了出来。”
上善珑放开她,眼神激烈——那绝对是不管不顾,不惜杀戮也要将手里的一切留住的眼神。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文敛,“如果靠他,只怕也是看着你什么也不说,如果不能让你明白我的决心,难保你一直会抱着如此想法。你若不肯好好医治,纵是我找尽天下灵药也不能让你恢复如初。”
文敛苦涩一笑,向他怀里靠去,“我是命早已是你的了。”
是啊,当日在陷入黑暗的前一刻,那个凌空跃下的身影已经印在了脑子里,挥之不去了。
在谷里的那段日子,发生了一些事后,她看到了那个一向淡然的人突然之间变成另外一个人,看到他的痛苦,看到他的脆弱和那一份深深印入骨髓的孤独,在那个时候,两个人恐怕已经是再也不能分开了。
“是,你的命,是我的。”上天也夺不去。
上善珑轻轻搂住她,思绪也飘回了三个月前,那时他看到她扑落悬崖后,想也没想便冲了过去,纵身一跃……
卷三浪淘沙 第五章 坠落悬崖求共生
昏沉沉,究竟睡了多久才醒来她是一点也不知道了,来后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他。
本以为是必死,却没想到还能睁开眼睛看到那么美的日出,让她一时恍如梦中,以为是死后见到的美景。可是随即看到身边那人苍白的脸色,先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了出来。
那人脸上从不曾如此苍白,在见她醒来后,露出了好温暖的笑容,那抹笑,令天地也为之失色,东边日出的万丈霞光在那样的笑容下也黯淡了,而文敛在看到那笑容后,心仿佛被钝钝的东西在拉扯,忘了言语。
她落崖时已知生无望,现在居然能再次醒来,不知他花费了怎样的一番努力——这一点,她很快就知道了。
虽然醒了过来,可是能开口说话却是好几天之后了,在无言的这几日,她亲眼目睹了这个人,为了她的性命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每每在为她输入内力到力竭时,虽然走路都已成问题,他却依然挣扎着出去为她寻药。而在她日后自己可以出去看看这周围的环境时,才知她每日喝的药是他千辛万苦,甚至冒着生命危险去采来的。期间她因为他憔悴的面容而曾经拒绝过接受疗伤,知道那样耗损内力对练武之人是多么有害而危险的事,每当这个时候,他便是静静地望着她,眼里的哀伤令她无法直视,然后再做不出任何抗拒的动作。
在有一次治疗毕即将陷入沉睡中的前一刻,听到他有如耳语般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十八年前失去的我无法回,现在我无论如何不能再失去了。”
她意识模糊:想,十八年怕只有一岁吧,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令他痛悔一生的事吗?耳边似乎还听到一句什么,她却睡了过去,没有听清楚了。
梦里,爷爷就站在面前祥地微笑,可是她伸出手却怎么也抓不住,就那么微笑着越离越远,不顾她拼尽全力地呼唤;娘亲倚着门翘首而盼的身姿,岁月在她脸上刻下了道道风霜,而爹只看得到一个忙碌的背影;再有那烟花灿烂时,星空下一张张洋溢着快乐的笑脸。一张张,一幕幕,在脑海里不停闪现。
忽一切归于沉寂只有大片大片的黑暗,然后男一女两个潇洒出尘的身影背对着她越走越远——即便是在睡梦里,她亦是胸口处如被重击,脸上隐有痛苦之色,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
一切光亮也:着那两人远去。两人牵着手。回头对她一笑——刹那间便忘了呼吸。怔怔看着喊。喊不出动。动不了那样望着两人离去地背影无法思考。忽然间。女子地另一只手从袖子里伸了出来。手上。拿着一把寒光闪闪地匕首。她向着后面一回头。一张脸突然变成狰狞地鬼面。对那个缩在角落里苍白瘦弱地孩子咧嘴一笑。然后。举起了手里地匕首——
“不。不要……爹…………不可以……”
那样无望地呼唤。即使在最深地梦里也很少出现。像是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那个被人遗弃在角落只能等待着死去腐化地孤单身影。
“醒醒。快醒醒。你是在作噩梦。不要怕。没事地。没事地。”
陷在可怕地噩梦中不能醒来地文敛。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好温柔好温柔地嗓音。她慢慢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温暖地怀抱里。而上善珑正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
眨了眨眼。似乎是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上善珑轻轻拍着她。一边为她擦拭额上地汗珠。一边安慰道:“别怕。没事了。你只是在作梦。”
作、作梦么?文敛笑了笑,是啊,那些事都已经久远得她想不起来了,如果不是梦魇,又如何会在她记忆里重现?
上善珑也不问她梦到了什么,只是为她理了理额际凌乱的秀发,轻声问了句:“好些了吗?”
文敛点点头,终于有了力气可以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转头看了一圈后,她发现他们是在一个山洞里。
“这是哪里?是因为我才被困在这里,还是找不到出去的路?”虽敛却在醒来后马上恢复了正常思考,以上善珑的武功,在落崖时因为用身体护着她而挡去了大部分的冲力,从而也受了不轻的伤,但应该也不至于受困于此,在能清醒思考后,她脑海里第一个便闪过了这样的惑,而唯一的原因恐怕也是在她身上
上善珑对着她微微一笑,“这里是癸丘境内,我们被水冲去了许远,已经不在定州了。
文敛眉头一皱,她无知无觉,两人在落崖后竟是在水里泡了一段时间?那雁回峰的崖底竟是一条河吗?她动了动,想
坐起来,全身霎时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五脏六腑更像里烤一样,一时忍不住呻吟出声。
“你不要动,”上善珑脸色微变,连忙制住了她,“你受伤很重,现在还不能有大的动作。虽然毒已除去,但已经伤了元气,需要养些时日。”
文敛乖乖躺在他怀里——其实是她再想动一根手指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转动着眼珠将周遭再仔细打量了一番后,略为无奈地说道:“我们在这里呆了多久?你是找到了出路了吧?”
“你昏迷了很长一段时间,虽然中间偶有醒来,却也不是完全清醒,算起来自我们落崖,到现在差不多三个月时间了。”
“三个月?”文敛一激动下顿时又牵动伤势,斗大的汗珠冒出,然而她只是抓住上善珑的衣袖,紧紧地盯着他,气息不稳地问道,“过了这么长段时间,那外面——外面的局势——”
“不要担心,一切都好。”上善珑轻轻握住她的手,声音有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有人到崖底来寻过,自然什么也没发现,所以你身边的那些人还是抱着一点希望,也没有出什么事情,大都留在定州城,看来是想等你出现。”
文敛怔住,渐渐平静下来,是有些不放心地问道:“那——暗月教?”
上善珑对着她露出安心的笑容,“放心吧,他们现在忙于应付索愁湖和朝廷的人,自顾尚是无暇,应该不会去找别人的麻烦了。天命流的人也是如此,所以你大可放心。”
文敛愣愣地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上善珑不急不缓地向她解说,似乎她所有的忧虑他都能解决。而他们现在虽说是被困此处,但并不影响上善珑向外传递消息,也不妨碍他了解外面的情势变化。文敛呆愣地看他片刻,忽然向他问了一个本该在第一眼醒来时就该问的问题,“你为什么要跳下来?”
上善珑默然注视,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道:“我不会死,也不想你死。”言虽轻,却让文敛低下头,良久无语。
她一直以来因为上善珑的身份而对他多有抵触,甚至在雁回峰顶时,她一度怀那样的局也有他参与其中。
青越国自国后便一直繁荣昌盛,文家数百年下来相安无事,可到了文解明这一代,不仅朝廷对其虎视眈眈,暗月教问道者这两个敌对的势力居家能得如许关注,他们是不是该好好自豪一番呢。
究其原由,文姓与上善姓倒是有那一则预言:上善王,文氏亡。
星辰变,命轨迁。也是因为这个,让她以为与上善皇族之间始终无法友好共存,所以才对上善珑的出现那样敏感。可是,那毕竟是个虚无缥缈的东西,当今天子英明神武,难道会因为这样一个荒谬的原因而对自己的子民下手?更别说大哥文震如今戍守边,三哥文[<在朝为官,都是在为国效力,皇帝又怎会杀戮对国家有功之士,自毁长城?
至于暗月教,更是一个荒谬到极点的原因,她曾经听爷爷提起过,暗月教极力反对天元帝一统天下,而他们又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认为文家会助其统一,所以要阻挠天元帝的大业便要除去文家的人——或者准确的说,是文氏继承人。
而在其中最让她感到难以理解的则是问道者,或者说是天命流,也是这些人到目前为止与文家冲突最大,可以说是文家当前的主要大敌。他们抓走文解明,或许本来是想逼文解明就范,令其交出王戒以及文家身后的无数财富。可后来知道,文解明竟然将所有的东西交给了他十三岁的孙女,根本不受他们威逼,于是只能转而以文解明来胁迫自己听话。与天命流的人几次交手下来,她几乎是完全处于被动,爷爷被掳走她无能为力,后来又是妩妩中蛊,李先生身死而她只能保住李羡白和格桑的女儿胭脂,最后落到现在她自身也难保的地步。
她最初以为的盟友问道者,其中天道流无力帮她,天命流与她为敌,而她时时戒备的上善皇族,到头来却是成了救她命的人——文敛突然怔住,慢慢地抬头向上善珑看去——或许不是上善这一个姓氏,而只是因为那一个上善皇族就是眼前这一个人吧。
犹记得他说那一句话时的神情。
“是否有害国家,从来不是自己说了算。”
说那句话时的上善珑,神情无比寂寥,眼神无比空寂。也是从那时起,她慢慢降低了对他的防备之心,然后,防备不再存在。
卷三浪淘沙 第六章 竹林相会双人格
善珑每天为文敛重复着繁复的疗伤过程,而他不与外界取得了联系,许多灵药也被送了来,此处虽然也可采药,但大都是些普通的药材,若靠这些,上善珑再好的医术也无法使文敛有所好转。
又过了几天,文敛终于可以自己行动,虽然只是能走一小段路。这几日来,除了最初的那一天文敛问过有关事情之外,此后两人谁也没再提起,上善珑没问她有关天命流与文家的事,也没问她当日为何会落崖;文敛也没有问他当日怎会出现在雁回峰,又如何在困于此处时取得与外界的联系——或者说,只是暂时藏身此处,计划着与进行着的事一件也没耽搁。
两个都不是多话的人,所以自文敛真正醒来后,说过的话一天也不超过十句,当敛一天里睡着的时间远远多于醒着的时间。
不过,这种情形却在某件事后发生了改变,当有一次,文敛醒来后却看不到上善珑的身影——这是很少见的,在她清醒之时,上善珑从不会去做其他的事,不会自她眼前消失。
虽然了解他的武功,知他应不至于有什么危险,敛心中依旧有一丝不安,就是这一丝不安令她无法只是安静地等待下去。
捡了根木棍作杖,一步一步地缓慢行走,文敛撑着虚弱的身体出去寻找。
附近的情况她大致了解,因为上善珑每一天会抱着她出去走走,呼吸下新鲜空气。出了洞后,正面是万丈绝壁,一条小河蜿蜒着远去,不知流向何方。右手边是一片绣林,苍劲青翠,全都又高又大。她向着绣林里走去个地方也就这么大点,一个人如果要跑到哪里躲起来,唯一的选择便是这片竹子林。
想来这个:方是从不曾有人来过,所以绣子才会长得如此茂盛,文敛进了竹林后简直是难以行走。她走得很慢,不过她很有毅力和耐心,所以除非身体支持不住倒下,要不然就算是走遍这片竹林她也要找到上善珑。
如此没有目的,闷着头乱闯,多多少有些违背文敛的本性只是她无法违背心里的那个声音,那个自她醒来后便响在内心深处的声音。
了好一会儿,渐渐有些支持不住了,她拄着拐杖将身体全靠在竹子上,一边四下里看有没有上善珑的身影边急促地喘息着。然而,除了高大青翠的绣子,根本看不到任何人影,除了她自己的喘息声和偶尔会有的竹叶“沙沙”的响声,也听不到任何其他人的声音。
文敛微微皱起头。她能感觉到。那个人就在附近自己进了林子。他应该也是知道了地。以自己此时地状况。根本不适合进行这样地行走。那人应该比她更清楚可居然放任她一直走到现在。她心里有些担心。上善珑似乎是有意躲开她个坚韧如磐石。几乎没有什么情绪地人居然会想要躲开她敛想不明白其他地原由。所以显得更加担心。脸上地忧虑越来越深这点她自己似乎还没有查觉到。
实在是没有力气再往前走了。如果上善珑不现身。她今天恐怕都不能走出这片竹林。慢慢靠着身后地那一株绣子坐了下来。没有上善珑为她施针或以内力镇压。她其实每时每刻都在痛苦着。胸腹处总像是有一把火。五脏六腑便是在这把火上烧烤着。
身体越来越痛。可文敛却慢慢地露出了一丝笑容。或许是她感觉失误。上善珑已经离开了这里。而她不知死活地一个人跑进这竹林里来。就算里面没有什么野兽。无饮无食。她也只有在此等死一途而已——没有从崖上跌下来时摔死。却要在一个不知名地竹林里饿死。这是不是有些荒谬啊。
这样想着。身体地疼痛也顾不得了。笑容慢慢扩大。
“如果能死在这里。你似乎很高兴。”
忽然一个声音从离她不远地高处传来。带着一丝嘲弄和冷酷。文敛笑容微怔。抬头向上方看去。正好看到一袭白衣地上善珑踩在一根细枝上。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不。那不是上善珑。虽然除了头发略显凌乱外。样貌服饰一模一样。可是整个人地气质全变了。完全不是她之前所认识地那一个人。
他看着下方的文敛微一皱眉,语气不快地说道:“你平时不是一副很聪明的样子吗?怎么现在却做出如此笨的事。还是说你以为我是神仙,任你如何折腾自己的身体我都能医好?”
文敛从最初的呆愣中醒过神来,对于眼前这个忽然变化了的上善珑居然没有表现出一丝惊异,抬着头太累,便收回了视线看着前方挺拔的绣子,轻声说道:“我只是
走了,你若走了不回来,我进不进这片竹林都一样。
上善珑神情微凝,目光复杂地注视着她,听得文敛继续低声说道:“如果我出去了依旧做不了什么,那死与不死又有什么区别?说起来,我还没有谢你救我一命呢。”文敛对着他微微一笑,然后垂下头,声音也低了下去,“虽然活着或许和死了也没什么差别,可是能够选择的话,还是活着的好,起码可以看到这样漂亮的竹林不是吗?”
上善珑目光深沉地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奇异的情绪,他忽敛面前,带着一丝奇怪的表情看着她轻声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文敛也用一种奇异的目光回望着他,“你是上善珑,青越国的六王爷不是吗?”
“六王爷?”上善珑一声冷笑,脸上的嘲弄意味更浓——这样的表情是绝对不会在上善珑脸上看到的,“做这个王爷有什么好?如果不是现在做的事还有些趣味,谁愿意当就谁当去,也就只有那个笨蛋,一心一意想着为皇宫里的那个人打天下——这天下打来也不是自己的,何必做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事——”他的声音忽敛在听他说话时,表情越来越平静,后来在看向他的目光里竟然带上了一丝哀伤。
“有时会弄不清自己是谁,很辛苦吧?”文敛望着他慢慢开口,“不知自己是谁,不知生存在这个世上的意义是什么,不知可以为什么人付出,不知什么才算是获得。分不清楚,自己是这世上所有疯子中的清醒者,还是那一个唯一疯狂的人,无论怎样都是一个人,这样,很辛苦吧?”
上善珑只是看着她,脸上所有的表情在一瞬间褪去,眼睛深得看不到底——此时的他,分不清是平日的那一个上善珑,还是忽然变作另一个人了的上善珑。
“如果疯了好,可若是清醒着,记得发生的每一件事,这样才更加痛苦,不是么?”文敛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平静到有些异常。
在说完这些话后,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上善珑,两人一时之间谁也没说话。
感觉如何能不了解呢?虽然已经是过去了很久的事,但有些地方,一旦刻上了印记,那是再也无法抹去了的。
静默间,文敛忽抑制不住地咳了起来——她在地上坐了这不短的一段时间,寒气入侵,怕是有些受寒了。
上善珑仿佛是在突然之间醒来,有些慌乱地将她拉入自己的怀里,探出手来为她诊脉,然后皱起眉头,忍不住诅咒道:“真该死,居然让你在地上坐这么久。
“你告诉我,我的伤……是不是很难治?是不是……会死……”文敛气息不稳地抓住他的手问道。
上善珑面色一沉,望着文敛用一种无比坚定的语气说道:“有我在,不会让你死的。现在的我,不再是当年只有一岁什么也做不了的婴孩—所以,没有人可以再从我手里将你的命夺去。我一定会治好你,哪怕穷天下之力。”
文敛虚弱一笑,“这样说得……我好像成了……祸国殃民的人了啊。还有……说这些话,一点也不像平日的你了。”
上善珑忽然变得紧张起来,抱着她问道:“那——如果不是平日的我,你会怎样?“
“现在的你,平日的你,不都是你吗?你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而躲起来,我会……笑你的啊。”这样说着,嘴角微微扬了起来。
上善珑怔怔看着她,忽然将她紧紧地搂住,却是一个字也说出来。
是的,他不想再压抑自己了,平日的那个他就是压抑的太辛苦,所以才有了另外一个他,而现在的他,却是不想再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继续淡然下去了。他在这个世界孤独了太久,好不容易在另外一个人身上找到了与自己相似的气息,这样静静地相处时,内心便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和满足。之前就是因为顾虑太多,所以才害得怀里的人变成如此,到了现在,无论是为她还是为自己,他都不必强迫自己再淡漠以对。像此刻这样,想将她紧紧搂在怀里,那就不必再有一丝迟疑。
文敛嘴边的笑一直不曾淡去,眼帘慢慢垂下,声音也更小了下来,“我想睡觉了,等我睡醒后,你再告诉我那些我想知道的事,好不好?”
“好。”上善珑轻轻抱着她站了起来,向怀里凝视着看去,那一眼,仿佛是在看着他在这个世界的一切,他的天下。
卷三浪淘沙 第七章 此番相遇可为错
一夜,天上没有星星,夜黑得有些可怕,人们早早:一天夜里发生的事,没有多少人知道,只是在第二天醒来时,大街小巷都流传着一则消息:阮家完了。
那个显赫的家族在一夕之间化作了一堆灰烬,所有的人,包括阮家的厨师和马夫,全都葬身火海。
阮家,数十年来无人可比的荣耀,长女为当朝最受宠的贵妃,阮家家长为两朝太师,权倾朝野,两个儿子,一为枢密院院使,一为当朝二品文官,二女嫁与镇守西川的莫年将军,三女待字闺中所有的一切都在火中烧为了灰烬。
然而,发生了如此重大的事,其原因却没多少人知道,坊间流传的言论说是阮家招致了上天的怒火,所以才会降至一场大火,而除了在皇宫中的越贵妃与她不满一岁的小皇子外,那一场大火中没有谁逃出来,连带着才满月的女儿回娘家小住的阮家二小姐,亦与自己的孩子困在了火海里,终至火灭,不见一人出来。
所以才说怪异,一场大火烧了一夜,什么时候开始的以及为何会起火,无人知道,而阮府中那么多人,居然没有一个逃得出来,这不是怪事还是什么?
阮家一门显赫,阮家大小姐成了贵妃后,阮氏也成皇亲,风光一时无两,连府上一个门童都比普通富贵家的少爷要尊贵,低品级的官员见了阮府一个赶车的马夫都要以礼相让,或许正是因为这们的权势,连上天也无法容忍了,因此才降下了一场大火。
一夕之间家毁人亡,宫里越妃得此噩耗后当场昏倒,而本就身体不适的皇帝陛下更是一病不起,不到一个月竟就此驾崩,传位当朝太子也就是当今的天元帝。才历丧亲之痛紧接着又失去所爱,越妃最终因无法承受,在先帝去后的第二天便服毒自尽,留下才学会说话的小皇子。
在阮府的事生后,先帝一怒之下将许多官员革职下狱,其中不乏二朝为官的有功大臣。天元帝即位,查清阮府的事与那些人无关,亲自去监狱将那些人一个个释放几个老大臣当场痛哭流涕,说誓死也要报答陛下的圣恩。
而阮府的事最后竟是不了了之,一场大火的由来成了青越国开国以来最大的一个迷团,至于街巷的议论,在先帝驾崩与之后一连串的人事变动里慢慢地淡化了。对那一时期的事,街头巷尾充斥着各种各样的版本,流言满天飞廷禁不住,到最后连老百姓听着也只当是饭后消遣,再无人对其深究了。所以又过不久,西川传来大将军莫年卸甲归田的消息也没有再引起多大反应流言听得多了经对其麻木而产生免疫。
听说道治帝最后下的道旨意是有关那位小皇子的,先帝生前便对小皇子疼爱非常,临死之时下的旨也是为小皇子的将来打算。而即位的天元帝对于自己这个最小的弟弟似乎也很是疼爱,甚至在批阅奏章和上早朝时也会抱着他。一岁不到的小皇子,失去了父母的疼爱,而母亲那边更是一个亲人也没有了许也正是因为如此,那么小的皇子却完全不像一个婴孩乎是从来不哭不闹,安静地令人心疼。据宫里的老人讲那个时候的小皇子,就已经给人完全不似真人的感觉简直就是一尊不食人间烟火的佛。而在小皇子十一岁时,陛下给他封了王,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青越国年纪最小的王爷时常离开皇宫,出现在战场上。慢慢地,有了青越之神的称号。
“没有一个人从火里逃生。这么可能?”饶是文敛素来镇定。在听完上善珑地诉说后也忍不住惊呼出声。而她眼里地震惊慢慢也转变成了哀伤。
上善珑背对着她负手而立。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感情。却比世上所有加起来地悲伤更宁人痛彻心扉。“已死地人。又怎能再逃。”
文敛顿时瞪大双眼。虽然之前她有些模糊地猜想。可当听到上善珑亲口说出来时。依旧让她震惊不已。尤其上善珑此时平静地语气。让她只能呆愣地望着他地背影。根本说不出话来。
“调动三千御林军。将所有出口封死。然后。便是一场屠杀。皇帝身边地执甲卫士。又有谁能相抗。又有谁能抗拒地了?血水将地染成红色。一把大火之后。所有地东西都烧成灰烬。又有谁能知道那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可是为、为了什么?”
上善珑悲伤地笑了笑。眼里却没有什么怨恨。“外戚势大。有乱朝纲。图谋造反。危害家国。为社稷长远计。剪除之。”他慢慢转过头来看着文敛。语气有些轻飘。一字一句地说着。“这是皇兄亲口给我地答案。”
文敛一惊,上善珑知道了当年的真相,而当今皇帝知道他知道,那
“所有的一切在发生之前,皇兄也不知情,都是先皇计划好的。他要消除国内的不安定因素,要为皇兄即位扫除障碍。那些功高权重的大臣,已经到了赏无可赏的地步,所以也一并借此机会将他们停职下狱,等到皇兄登位,只要让那些人官复原职就是天
,自然就可以得到效忠。先皇的谋略,真是我等望
”上善珑说话之时,语气里似乎含着感佩之意。
文敛怔怔地看着他,“这些,你很早就知道了吗?”
上善珑向她走近,蹲下身与她对视着那一双眼睛,幽深的看不到底,“知道所有的事,是在我十一岁那年。而在事情发生时,母亲喝下毒酒的那个时候,我就睡在母亲的寝宫里。我虽不记得其他事,但母亲临死时最后说的那一句话却至今记得:儿,不要恨你父皇。”上善珑慢慢握住文敛的肩膀,声音越来越轻,“我当时不是很明白,只知道一向疼爱自己的父皇和母亲突然间全不见了,就算我哭哑了嗓子也没有再来到我面前。后来皇兄取代了父皇与母亲的位置,他对我很好,我怕他也像母亲一样突然消失不见,所以从小就很拼命地学很多很多东西,很听话,再也哭不闹。然后,直到我十一岁那年,忽然间得知了所有的事第一个反应便是跑去找皇兄问,当年那件事发生时,皇兄十九岁,而事后先皇也不再对他隐瞒,所以皇兄知道所有的内情而他,全部都告诉了我。”
他的手慢慢收紧,脸上平静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可是依旧没有怨恨,有的只是一丝丝悲凉,“从此我知道了,是先皇杀了那些与我有血脉联系的人他下旨让母亲服毒而他做这一切,只是为了保护这个国家。为了这片江山,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进行了一次血腥屠杀,哪怕他真的至爱母亲,也依旧毁灭了她的家族。母亲不恨他,正是因为明白了这一点。而我算不恨,却又怎能在那个埋葬了母亲的坟墓里呆下去。
“我知道皇兄一以来都想统一天下既然不想留在皇宫,那何妨常上战场。有些事情知道了永远无法说出口;有些人无论是爱是恨,都已经不在么都做不了的我又能如何?世人都以为上善珑神人一样无情无爱,又有谁相信他其实是可以发疯的不,或许已经发疯,已经疯得有时候连自己是谁也分不清了。那个行事从来冷静的人,或许不过是具行尸走肉罢了,掩藏在平静下的面容,是世人不知的恶魔。你可知道,每次杀戮时的血腥,都能唤醒那个沉睡的我?只有在面对死亡时,似乎才能发觉自己原来是活着的。我从来不如世人想像中的好,因为,在最黑暗的地方,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我。”
随着最后一句话落下,上善珑脸上的表情忽敛,然后,慢慢地起身。
在这一刻,文突然感到一阵心慌,所以她想也不想地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袖子,“不,不要走。”这句话不经思考地地脱口而出,她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彷徨,然而虽然理不清此刻心中所想,却清楚地知道不能放手,如果这一刻放手了,或许将会遗憾终生。所以她用尽所有的力气抓着尽管此刻她依旧虚弱。
“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变成这样的,?”文敛望着他,眼里的怜惜一点一点呈现出来,“可是,那又如何?世人眼中的你的是什么样,跟你实际是什么样又有何干系?而无论你变成怎样,都是你。既然如此,就算有两个上善珑,那又有怎样?”
上善珑愣愣地看着她,似乎对她说的话不能理解,而文敛抓着他的袖子慢慢转为抓住他的手,眼睛熠熠生辉,更有一股坚定不移地执着,“对我来说,你便是你,万千人中只有一个你,而你身化万千,于我来说却都没有分别。”
上善珑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了她许久,然后以同样奇异的语气看着她说道:“那你可知道,当日雁回峰之围也有我的一份谋算在里面?无论是平时的我还是现在的我,从未心软过,人命在我眼中,从来不是值得顾惜的东西。”
文敛与他对视片刻,然后轻轻地了笑,“那你跟着我落崖可也是在计划中?为我疗伤耗损内力,不惜自己性命,也是在计划中?你现在所说,真的是你心中所想么?或许这世上真的没有什么人值得你去爱,可也未必如你所说,会罔顾人命。若真是那样,也就不会有两个你了,你也不必如此矛盾,如此痛苦了,不是吗?还有,你真的会害我么?会么?”
那样一双平静的眼睛看过来,他的心里却有如翻起巨浪,而文敛依旧平静而认真地看着他,再问了一句,“你会害我么?会让我丢了性命么?”
上善珑静默良久,然后一言不发地将她拉进怀里,慢慢地闭上眼睛。
“曾经,我不在乎失去,现在,我依旧没有什么不可以失去,除了你,只是除了你。”
文敛亦慢慢闭上双眼,叹息了一声,“如果每一次落崖都是一次重生,我愿意相信,相信这一次的相遇,不再是一个错误。”
由此之后,她真的有了一个相依为命的依靠。
卷三浪淘沙 第八章 东南西北寻宝易
木红罗在遭到上善珑的拒婚后,气恼非常,可是上善珑闹翻,如果真那样了,那她岂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在经过了一夜的苦思后,终于让她想到了一个办法。
第二天一早,她便让自己的爹出面,告诉上善珑,如果他一定要借用澜珠的话,那就必须要做到一件事——半个月内,集齐四样宝物以作交换,否则就要娶她端木红罗才可得到澜珠。
这四样宝物分别是:东海的日照珊瑚,西高原的冰晶蟾蜍,南地极谷的破魔之花,以及北方雪山的玉雪灵狐。这四样东西,但凡能得一件都是极大的幸运,而每一件几乎都可与|:澜珠相比。端木红罗故意说出这四样东西,正是想让上善珑放弃从而娶她。因为条件她已经提出,上善珑无法做到当然就不能再怪她趁人之危,而以她对传言的那个公子的了解,她既已开出条件,他就不会再强抢,最后只得愿赌服输。
端木化方对这个唯一的女儿从来就没学会说不,所以即使是如此荒唐的条件他也一五一十地照样对上善珑说了,哪知那个人在听后只不过沉默片刻就点头同意,然后对他说半个月后定将四样东西找齐,也希望他不要食言。然后也不管他被那一句话震地说不出话呆呆地站着不能动弹,自顾走了。
为了一听就能让人放弃,端木红罗不仅想出了四样世上极罕见的东西,更将这四样东西分布在四个方位,半个月的时间根本连一半的路程都完成不了,又怎么可能真找到那些传说中的东西?除非那个人不是人,能在半个月里找齐那四样东西的,也只能说他是神了。
端木化方没想到上善珑连讨价还价都没有就答应了,难道他是假装答应然后趁他防备降低时将|:澜珠偷到手?然而,更加令他意外地是善珑在答应了那一个条件后,只着重交待了他要好好照顾文敛,第二天便离开了山庄。这让端木红罗始料未及,深深挫败的同时,冒出了一种看好戏的心情,只等时限到来而上善珑无法找到那四样宝物,乖乖认输。
上善珑在离去前与文敛没有多说什么,两人心中都明白对方所以也用全部说出口。上善珑最后只对她说了一句:“等我。”而文敛仅仅是笑着点了点头,根本不去问他哪里去找那些东西有多少把握之类的。
上善珑离开后,由于没有人再为文敛以针灸佐以内力镇压伤势,所以发作起来时几乎要了她的命,最后是端木化方拿来了澜珠才暂时压制住——上善珑不在之时以澜珠为文敛暂时压住伤势,这其实也是上善珑离去之前的要求只是端木红罗心有不甘,想看文敛多受一些苦愿早早拿出罢了。
文敛呆在碧泉山庄,一哪里也去不了,只是躲在房间里围着火炉,透过窗户欣赏一下碧泉山庄的花园罢了。
两个鬟端着盘子从她窗前经过,走了几步双双回头往文敛房中看去一眼,交换一个彼此明白的眼神后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也不知她哪里长得好,瘦不拉几的蛋没脸蛋,要身材没身材能跟我们家小姐比啊。”
“就是。就是们庄里地丫鬟随便挑一个都比她强。更别提她一副随时会没命地样子。闻名天下地公子。身边居然跟着这样一个小丫头。让人知道了绝对不会相信啊。
“对。也知公子怎么留下她地——我听说天齐公子是一个很好地人。会不会是她缠着公子。借病不肯离开啊?”
“嗯。很有可能……”
两个人嘀嘀咕咕。硬是将一番话说完了才离开。而那声量也刚好让在房里地文敛听个一清二楚。
文敛微微摇头。心里觉得有些好笑。自上善珑走后。这样地对话每天都会发生一次。内容几乎没改过。端木红罗在她地饮食起居上不敢动手脚——主要是文敛地身体经不起折腾。可态度方面就实在谈不上友好了。每次看到她都是一副见到杀母仇人地表情。说话也是极尽嘲讽。这不一个人说还不够。还让山庄里地下人躲在一个她刚好能听到地地方表示一下可惜之情。表达着对上善珑将她留在身边地不以为然。说得她是有多无赖地硬要留在上善珑身边。而上善珑又多么委曲似地。
文敛刚开始听到时莫名其妙,现在最多付之一笑而已。
几天过去后,在|:澜珠的作用下,文敛已经可以自己到花园里走两步。所以在出太阳的时候,她便会去花园里走走,瞧瞧这癸丘国第
别样的景致。
“今天倒有闲情逸致呀,”端木红罗从另一边走了过来,眼里既有兴灾乐祸,更有一股子不甘,拖着长裙一路款款而来,即便脸上是怨恨的表情在她作来也显出一种柔弱娇美来,“你倒好,安逸地坐在此处赏花,让名动天下的公子为你东奔西跑,心里面是不是很得意啊。”
“原因不在我,本可以不必东南西北跑的,不是你说要那些天各一方的东西么?是为你差遣,若真要得意,也该是你才对。”文敛淡然地说道,说话之时视线没有放在她身上,而是看着满园子的花。
端木红罗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她还真没想到文敛居敛一副淡然的表情,想来之前她还真是小看了这个黄毛丫头了。快步走到文敛面前,将手从宽大的衣袖里伸出,指着文敛说道:“你别忘了,是我好心将你留在山庄内,也是我同意用|:澜珠给你治伤,你吃我的住我的,至少该对我客气一点吧。
文敛回过头来望她淡淡一笑,“你若不愿意,我立时可以走。”
端木红罗为之结,可是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文敛是能拴住上善珑的唯一筹码,她当敛冷言冷语,却不能真的不顾她的身体,否则上善珑回来后恐怕不能交待。
文敛似乎觉得端木红罗脸色还不够难看,皱了皱眉,看着她略带不解地说道:“我就不明白了,天齐公子以前对你来说只是个传说中的人,你也不过是第一次见,何以对他有如此大的兴趣,连带在他身边的我都被你敌视。”
“你少得了便还卖乖。”端木红罗瞪她一眼,“看你这副快要死的样子,他不过是因道义所在不得不将你带在身边罢了,如果真的选择,难道凭我端木红罗还比不上你一个没长开的小姑娘?”
文敛眉头皱得更深,显更为困惑不解,“奇怪了,我们如何会在一起你又不知道,为什么却说得如此肯定?你对于我和他之间很了解么?还有——”文敛认真地看着她,用更认真的语气说道,“你虽然长得不错,但却不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至少有两个人你就比不上。”
端木罗顿时就不服气了,她最骄傲的便是容貌,哪里容得别人说她不如人,虽然她生平在容貌上受过两次挫,而第二次便是在上善珑摘下纱帽的那日,“公子的容貌就算是女人也没有比得上的,我比不过他那是当然,否则天底下那么多男人,为何偏偏要选中他?你说两个人,难道另外一个是说你?别开玩笑了,就你那模样还想跟我比。”
“我说的两人中当敛不紧不慢地接道,“而我比起你来么——你显得老了点,不是吗?”
“你——”端红罗手指着她,气得说不出话来,这可是平生第一次有人说她老,在她十八岁时被人说老,偏偏又是她无法反驳的一句话,因为说这句话的人至少比她少了个四岁。端木红罗最后愤怒的一甩袖子,抛下一句,“虞摇那个女人比不上我,你也休想!”然后带着满腔怒气走了。
虞摇?文敛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虞摇跟碧泉山庄有关系么?如果真是如此,她或许可以通过这里找到虞摇,然后,也许可以问一些她想知道的事。
如果上善珑要十五天后才能回来,她不可能十五天都呆在这里什么也不做,如今外界都以为她已死——至少也是生死不能确定,原先她很大的一个劣势就是敌明我暗,现在情况倒转过来,她正好可以借此做许多事。虽说这样做有些对不起一些人,可也是没办法的事,如果她文敛现在活着出现在众人面前,那一切又将回到原点,她依旧要处于被动的局面,并且,或许会害得身边的人再次陷入险境中去。
从上善珑那里得知,二哥自那次事后很受打击,因为他认为是他的原因而导致自己落崖,不过还好身体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如果她回去了,难保那日的事不会重演一次,而再来一次的话,谁也不能保证是不是还有这次的好运气。总是拿着对方心里很重要的人做要抰,用身边人的性命逼着就范,似乎只有彻底孤独的一个人才能无坚不摧。所以,为了避免历史重演,她最好还是不要太快暴露身份。
文敛轻轻叹了口气,望着满园的花,她感觉不到丝毫春意和温暖。
卷三浪淘沙 第九章 梧桐叶落更无语更
都城
皇宫,御书房。****
天元帝将手里的折子放下,闭着眼揉了揉了眉心,声音有些疲惫地说道:“珑也太胡来了些,如果出一点意外也是朕不想看到的。”
御书房里除了皇帝外就只有太监总管任伦,他低眉顺眼地侍立一旁,听得皇帝陛下说了那一句话,沉默片刻后低声说道:“王爷武功非凡,定是有了万全把握才会如此做。”
天元帝慢慢睁开眼,眼里闪过一抹厉光,语气也低沉了起来,“皇弟做事朕自然放心,不过朕没想到闹出这么大动静,老家伙居然还能沉得住气,倒是朕有些小看了他。”
任伦没有说话——为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他非常清楚陛下什么时候希望他开口,什么时候只是要他安静听。
“朕本以为经此一事,他至会有些动静,没想到三个月过了居然全无反应。难道他知道了个中内情?”天元帝说最后一句话时,淡淡地向朝任伦看去,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然而任伦却身周温度猛地下降,一时有如置身冰窖,将头垂得更低,用更加谦卑的姿态对天元帝说道:“奴才保证绝无一人泄密,文解明不可能得知。”
“是吗?”天元帝收回视线,淡地问道。
“奴才;,或许是文敛与文解明取得了联系,文解明认为没有采取任何行动的必要,所以才按捺着不动。”
“如果文敛何行动。你以为她可以瞒过皇弟?还是你认为皇弟他有事隐瞒于朕?”天元帝地语气明显低沉了许多。
任伦个激灵跪了下来。头上冒出冷汗。“奴才不敢。”
天元帝不耐烦地挥挥手。“算了。传令下去。再给我好好地查。”
“是。”
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花等闲度。
魏无举杯敬清风。一身黑色裘衣躺在椅上是满园欢歌依旧掩不去他眼中地寂寞之意。美丽地女子手弹<。低吟浅唱。含情地双眸不时向前方躺着人望去。可是她令人沉醉地歌声到了这里。似乎就成了那人耳边地一丝清风。拂过耳际却入不了那人地心。
<琶声停欲语迟,简凝儿那双楚楚动人的眼睛望着魏无,传达着无限的情意可那个人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酒,似乎一点也没察觉。
过了良久轻轻地叹了口气,起身向魏无走过去。“小侯爷,凝儿已经唱完了。”
“啊——是吗?”魏无像是突然回过神,对着她抱歉地笑笑——神态依旧优雅无比,“今天辛苦简姑娘了此,今天就到这里吧让管家送姑娘回去。”
魏无叫来了管家,吩咐他将简凝儿送回流青阁,然后依旧躺在椅子上默默出神,沉入到个人的思绪中去。简凝儿抱着琵琶,长裙拖于地,走去几步忽又站定回着魏无叹息着说道:“小侯爷,今日怕是凝儿最后一次为您唱曲了以后若您觉得寂寞想听曲解闷,凝儿也无法再为小侯爷弹奏琵琶了。”
这一句终于让魏无的表情有了些许变化愣愣地看向简凝儿问道:“为何?”
简凝儿再一次叹息,微微低下了头去一半的脸掩在了<下,“凝儿为小侯爷唱了三年的曲,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
魏无一怔之后明白过来,脸上浮现淡淡的笑容,“那我在此先祝福简姑娘,姑娘为我唱了三年的曲,如果以后有什么我帮得上的,姑娘可以直接来找我。”
简凝儿向他望去,那样温和的笑容,是她这三年来时时看到的,从第一眼看到时她便陷入其中,然而看得久了,那种笑容却越来越让她感到绝望。无力地闭了闭眼,最后向他看去一眼,没有再用尊称,“你的心事太深,三年来不曾真正听过我在唱什么,但是——我已经很感激了。”
她说完这句话,再不迟地走了出去,离开了这个让她怀有过美好梦想的地方,将曾经有过的最美的心事也一并带走。今生她或许再也无缘见那人一面,那就让她伴着那些美好的回忆来渡过一生吧。
魏无怔然无语,手举着酒杯半晌没有动一下。
“真可惜了那样一个好女子啊。”庭园里忽然响起另外一个人的声音,一个好听的女子的声音,带着无限婉惜之情。
魏无回过神,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和刚才的笑不同,这是一抹自内心的笑容——寻声看去,果然见叶子尽落
坐着一个人,一个女子。
“什么时候我家的后花园,成了你家的大厅了,想来就来,一点也不知会我这个主人啊。”
虞摇一只脚掉在下面晃啊晃,不以为然地向下方的魏无看去一眼,“自己呆不知道我来,还好意思将错归在我头上——我可是听到了啊,”虞摇忽然看着他摇头叹了一口气,语气很是不满地说着,“人家对你那般痴情,弹了半天的,你这不解风情的呆子,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喂,你是真想东西出神没听见呐,还是故意装作没听见?”
魏无先是一愣,既而苦笑摇头。,那是一名女子给自己深爱的人作的曲子,只是那名男子不知女子对他的情意,虽然欣赏她的才华,却也只是将她当作一般的朋友。后来男子爱上了另外一个女子,要娶那名女子为妻,成亲当日请这名女子去弹琴作乐,女子内心痛苦不已,却依旧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婚宴当日弹奏了这日后流传甚广的曲子。
简凝儿今日以<琴奏此曲,心情约莫与那名女子同,不同的是这回成亲的是她而已。那种求而不得,等不到,说不出,将所有悲苦都独自饮的心情,想来却是相差无几的。
魏无微微一叹,什么也没说。
虞摇坐在树枝上遥望着方,眼里一时深得看不见底,过了一会儿,她收回视线再次看向魏无问道:“裴丞相五十寿辰,陛下令群臣前去祝贺,太子殿下也派人送了礼去,你不去么?真要算起来,你还是他的学生呢。”
魏无默然片刻,然后笑了笑说道:“丞相向来不喜这些虚礼,我去与不去于他都无分别。而我一个赋职在家的闲散侯爷,就不去凑什么热闹了。”
虞摇盯着他的笑容深地看了一眼,也没再问下去,话锋一转,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怀慎回来了,你知道吗?”魏无眨眨眼,向她投去一瞥,虞摇却没有再看他,自顾说下去,“就这几日回的,前天晚上还去了一趟裴丞相的家,听说丞相见到他很是高兴,特意留下他与自己喝了几杯——要知道今日他可是连太子的敬酒都没喝的。”
“怀慎个有才能的人,裴丞相赏识他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魏无语气淡然地说道。
“说起人之明,你并不下于裴丞相,否则怀慎第一个找的就不会是你。然而你却什么也没说的让他走人,背地里却又派人将他引见给裴丞相,此后亦对他多作关注。你为他做了这些,他本人却不知情,说定还在怨恨于你。其中的原因我不知道,也想追问于你,你既然决定要做什么事,自然有你的考量,我相信你便是。”
魏无握着酒杯,低头沉默着。
虞摇在树枝上站起身,飘飘如乘风而去,她望着远方,静默片刻后开口说道:“我要走了,今日来便是向你告别的。”
魏无微微一震,抬起头向她看去。虞摇回过头来望着他轻轻一笑,“这次一走,也不知什么时候再来,你独自一人留在京城,要多保重。”
“你——他同意让你离开?其他的人会允许?”
“我昨日在宫里留了一夜,就是与他谈这个问题。”虞摇莫名一笑,有着淡淡的哀伤。慢慢仰起头,魏无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而我这几个月来,可不是总闲着找你聊天而已——如果真的一切已经注定,我只是希望埋葬自己的时间不要来得太早,尽量将其延后一点罢。只是有些不甘心,没想到,桐凰为我牺牲了,而我依旧没能逃掉。”
魏无凝视着她站立树枝的身影,眼里满是心疼,听到最后一句话时,脸上出现一种无法言喻的神情。默然片刻后,皱了皱眉说道:“如果——如果你真是如此不情愿,或许我可以帮你。”
虞摇朝他一笑,只是那笑显得有些无奈而苦涩,“算了,你自己都有那么多麻烦事。我这点事就由我来解决好了。况且,我还不是一个人,我还有桐凰啊。”
魏无默然,然后说道:“嗯,那——保重。”
“保重。”
树枝微微晃了晃,上面已经失去先前那人的身影。
魏无静立树下,默默地望着前方出神。此时已是入冬的季节,那里井边的梧桐树也已经是凄凉叶落满地。
(章节名多了一个字,不过好像改不了,上回有一次想改章节名也没能改成,真是抱歉了。
卷三浪淘沙 第十章 为掩行藏离山庄
围没有灯光,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夜很冷,没有时候离开温暖的被窝出去。可是,漆黑的走廊里,却有一个人极其缓慢地行走着,虽然披着很厚的衣服,一眼看去依然发现身形很小。
这是一段没有挂着灯笼的走廊,已经是碧泉山庄的后院,再往前走就是后山了。这里不仅位置偏僻,很少有人来,夜晚看去更显得森敛将衣服的领口拉拢,沉静地往前走。从房间到这里有一大段路,而她一路走来却没有半个人影,碧泉山庄的守卫当然不可能差到这种地步,当然是有人为她暗中清除了障碍。
按照纸条上所写的走到一扇小木门前,文敛站定先喘了口气,然后伸手将木门轻轻地推了开来里面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文敛站在门口,等适应了里面的黑暗后,依稀能看到有一个黑色的人影背对她站着。
“一直听说你文如何聪明了得,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不仅不聪明,简直愚笨到极点。”黑夜里那人的声音虽轻,此时听来也极为清楚,所以文敛很轻易地听出了那里面的嘲讽之意。
嘴角扯出一抹笑,文敛靠门上,淡淡地向那人看去一眼,“引我到这里来的人就是你么?能在碧泉山庄来去自如,看来不是你本事大就是身为碧泉山庄的人了。不过选中这个时间和地方见面,我想你是山庄的人这个可能性要大一点不,应该说是一个以碧泉山庄为掩护天命流的问道者。我没说错吧?”
那人沉默片,转过身来,黑夜里一双眼睛显得特别亮,似乎很认真地打量了一番文敛,再开口时那种冷嘲热讽的语气没有了,“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也该知道我的目的竟敛笑了笑,“有什么不敢?你不就想杀我么?杀了我取走你们想要的东西。如果我不来,你们这些人早晚也会按捺不住动手,与其将整个碧泉山庄牵连进去不如我自己来早早解决。”
“,自以为是。上善珑不在你身边,你以为还有谁能救得了你?”那人冷一声后略为得意地笑了起来“对付一个病怏怏的丫头,我一个人就已足够,何需劳烦他人。只要杀了你,王戒就是我的可没那么蠢,到手的肥肉还要给别人分去。”那人说完慢慢向文敛移近。
“这来。知道我还活着地其实就你一人而已?是你在碧泉山庄恰巧发现了我。而为了独享功劳你并没有将这个消息发布出去。是吗?”
那人脚一顿。因为他听出文敛说这些话时一点紧张都没有全不像落入陷阱而面临绝境时该有地表现。反而倒有一种猎人捕捉猎物成功时地轻松。
“对付你一个人足矣。”话虽说得满。但底气明显没刚才那么足了知为何。他此时觉得有些不安眼珠转动四下里看了看。并没有发现其他人地存在。
文敛对于他地靠近丝毫不以为意。叹了口气说道:“我本以为你们所谓地天命流是极为团结地。没想到一个王戒就可以让你背叛。”
“。这哪是什么背叛?”那人冷冷一笑。在文敛面前停了下来。此时只要他一伸手。就可以拧断文敛地脖子。但他似乎不想如此快地结束文敛地生命。“我入天命流。不过是因为可以在那里得到许多以前不能得到地东西。可现在我有机会得到更多。为何还要舍大取小?只要筹码足够。以前地一切都可以推翻。这是人性。你虽然聪明。年纪却小恐怕不能明白。”
“是吗?”文敛依旧从头到脚地平静。“可我听说你们地流主强大到可怕。虽然有足够多地筹码令你背叛。但这些筹码可以让你有足够地反抗力量吗?”
那人明显地迟了下,然而眼前的诱惑终是战胜了将来可能有的危险,“我们谁也没见过流主,他到底有多可怕也没人知道,甚至这个流主是否真的存在也未能肯定。只是说的人多了,大家自然便信了。我却宁愿赌一赌。”
“是吗?”文敛轻轻吐出一口气,似乎有些失望,“原来你也不曾见过他。”
他心头的不安在扩大,为免拖下去再生事端,所以决定速战速决,慢慢将手伸向文敛的脖子,而身体抱恙的文敛似乎连一丝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你说的太多了。”
他的脸上已经露出笑容,眼睛盯着文敛的脖颈处,里面散发着兴奋的光芒这样纤细的脖子,稍稍一用力就可拧断,到时将王戒拿到手他就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
眼看着只有不足一寸的距离,可文敛却像眼前没有这个人一样,根本连眼皮也懒得动一下。而这不足一寸距离,对他来说却成了永远也不可能达到的终
伸出的手顿住,双眼大睁,连惨叫也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慢慢地,整个人向地上倒了去。
背心之处,一柄长剑贯穿致命。
文敛眨了一下眼睛,对突如奇来地转变一点也不意外,向倒在地上的那人看去一眼。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之后,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如果不是你身后有一柄剑随时可取你性命,我又怎会将自己的命置于你手下?”然后向着某处望去,道了一声,“多谢。”
角落里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右手执着的长剑正闪着寒光,有什么东西一滴一滴地从剑尖滚落于地。
虽敛向他道谢他却似根本没听到一样。
文敛也没想要他回答自,说了一声多谢后再次将目光放在了死去的那人身上,微微皱眉思索了片刻,自言自语地说着:“就算真的只有一个天命流的人知道,此地也已不能久留。恐怕我不能等下去了。”
黑暗里的那眼睛向她看来那双眼睛,比他手里的剑更冷,更无情。
“放心吧,就算我离开碧泉山庄,他可以找到我的。”文敛冲他微微一笑,好像什么也不担心的样子。
是啊,无论她走到哪里,个人自然能找到她。而她因伤留在碧泉山庄,始终不能心安,这里是癸丘国,也是离爷爷更近的地方了吧。
夜沉,天愈冷,今年她恐怕无法找到爷爷然后一家团圆了。她有一种预感,爷爷现在很好,只是回不了家,甚至可能不希望她去找他。她不知道的是,这种回不了,是暂时的还是会演变成永远。
如果那叫勾句的人说的话是真的,那爷爷现在很有可能是和天命流的流主在一起,那个流主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够困住爷爷,让他无法脱身或者,是不愿?
文敛来时必须躺在马车里,不过几天功夫,她已经可以自己走一段很长的路了,这其中当然有:澜珠的功劳。
取出一个乳白色的瓷瓶,从里面倒出一粒药丸吃了,然后将全部的药倒在手掌心,数了数,刚好十颗,也就是说她刚好可以支持到上善珑在规定时限内找齐四样宝物换取澜珠的那一天。上善珑在离开的那一天,有考虑到今天这样的情况,所以留下了急救的药。
今天的天气好了些,没有冷风,还出了一点太阳。文敛此时正坐在太阳底下休息,她悄悄地离开了碧泉山庄,现在已经走得有些远了,山庄里的人应该已经发现了她的失踪了吧?不知端木红罗在发现她不见后,会是什么表情,尤其在那个小木屋里还有一具冰凉的尸体,应该不至于怀是她杀人潜逃吧?
文敛这样想着,嘴角挂着一抹清淡的笑意。然后从领口处掏出一枚指环,深思地看着,眼神越来越幽冷,然而那抹笑却不曾逝去。
成王戒,对她文家来说,究竟会是救命的法宝,还是带来毁灭的不祥之物?
没有让她沉思多久,一个相貌普通的中年人出现在她身后,他来到文敛身后站定,向四周打量一番,然后微微皱起眉头。
这里是一处人迹罕至的所在,周边是密林,而前方是峭壁。看到文敛一个孤身小姑娘出现在这种地方,怎么想都有些不合理,更何况他一眼能看出眼前的人不仅不会武还身上带伤。
“你就是文敛?”沉默片刻后中年人先开了口。
文敛似乎早知道他的到来,又似乎不知道,在听到他的问话后并没有回头,只淡淡应了声。
中年人眉头皱得更深,如果王戒是在这样一个小姑娘手里,他和其他的人恐怕都会很担心。
“王戒在你身上?”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文敛的背,中年人又问了一句。
文敛还是不说话,点了点头,然后将手举起来,让他看到自己手心里的那一枚指环。
中年人看着文敛背影的眼神越来越凝重,文敛的不说话与不回头显然让他非常意外,也终于觉察到那个一直背对着自己的小姑娘不是普通人。遂对着文敛抱拳道:“在下闵宽,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
文敛沉默片刻后终于回过身,望着他点了点头,然后淡然一笑说道:“我要见你们流主,我有些话要跟他说。”
闵宽一愣,下意识说道:“他老人家不随便见人。”
“如果不想天命流将你们蚕食了,不想道尊大人的精神彻底变质消失,他必须见我。还有”文敛的声音略略低了下去,“我希望见到海途大师,代李羡白向他问好。”
闵宽凝视着她,然后,终是轻轻点了点头。
卷三浪淘沙 第十一章 虽死亦将愿了却
敛独自走在癸丘国的官道上,她走得很慢,因为不走快。上善珑特意留下保护她的那个暗护,带着她离开那片人迹罕至的林子后,到了官道上便放下了她又隐藏了起来。文敛能够感觉得到,他很不情愿在光明下现身,似乎宁愿永远藏身在黑暗里。
轻摇头笑了笑,她是无所谓,而她身体虽然不好,但是慢慢走,走累随时可以休息,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总可以走到城填,到时再雇一辆马车赶往玄启城就是。反正她也不急,那个天道流的流主现在外出,还要过些时候才能回玄启城,所以她也就慢慢地往那儿走吧。
文敛一边走,一边抬头看了看远方的天空,内心深处叹息着。不知此时二哥、赫与妩妩还有胭脂他们怎么样了。
走累了,便坐在路边休息。举目向前方望去,长长的一条道看不到尽头,也不知还要走多久。文敛微微叹了口气,为自己捶着腿,之前她在路上遇到了一个老大爷,向他问了路,他说再走半个时辰就到前方的城镇。而从那时到现在,她已经足足走了一个时辰了,不仅看不到什么城镇,连个人影也不见了。
当然这跟她的速度有关,按照她现在走半里便要歇半刻的状态,能在日落之前走到就很不错了果敛感慨着,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单独一个人,以前不是有哥哥在,便是赫与妩妩跟着自己算落崖了也有上善珑在自己身边,可现在她真是彻彻底底地一个人了当然,那些在暗处保护她的人不算。
坐了片刻起算继续赶路,听到后头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她往路边退了退着让马儿先过去了再走,这样也安全些嘛。
文敛自认不是个好奇心的人,所以她只是退到一边目光随意向四周扫视去没有刻意去看那马上的骑士是何模样。
那一骑飞快:从她面前奔驰而过,文敛只看到他头上绑着的白色布巾被风拉扯着向后飘。淡淡地向绝尘而去的那一匹马看去一眼,文敛轻轻拍了拍衣服,继续走路。
这样又走了很长一段时间头经能隐隐看到前方城镇的一角,文敛舒了一口气,终于快要到了啊。
突敛眉头一皱,认出了不远处的河边的那一匹马,正是之前从她身边跑过的那一匹。此时马儿低头似乎在用力地拱起什么东西停悲鸣着。
文敛走近了一看才现那躺着一个人。满身鲜血着一动也不动。文敛也认出了他是自己不久前看到过地那个马上地人。怎么现在会全身是伤地躺在这里道遇上仇家?
文敛蹙眉站着。她看出此人胸口地一乃是致命伤算上善珑在恐怕也救不了他。所以在叹了口气后她转身打算离开。这人还有最后一口气。而她没必要留下等他断气后挖坑掩埋。她也没那个能力。刚才站着默哀片刻也算她为这个只有一面之缘地人尽了一份心了。
然而。在她转身地刹那右脚忽然被地上地人抓住。垂死之人地力气居然拉得她差点跌倒。
“明盘县……不可去……危险。快走……走……”那人嚅动着嘴唇。意识模糊地说着。
文敛眉头一皱。犹豫着是挣脱离去还是蹲下身听他讲。她现在自顾不暇。实在不宜节外生枝。那人在说了前面地话后微微睁开了眼睛。似乎清醒了一些又或。只是回光返照而已。
“姑娘……请帮我传一句话。我……活不成了……话不能……不带到。请你……请你帮帮我……”
他眼里那种垂死前的光让文敛蹲下了身,认真看着他,然后,点了点头。
快要死的人似乎笑了笑,松开了抓住文敛的手,挣扎着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文敛,“拿着这个……到桃城县,找……找永和当铺的……秦泰,让他……告诉……上面的人……明盘县不……不能去,一定不要去。”
文敛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后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废话,直接问道:“好,我知道了。如果他要问是谁传的话,我应该怎么说?”
“说……是小方……会明白的……”他的眼睛慢慢闭了起来,声音也小了下去,几不可闻,“不要去,危险……”
声音彻底消逝,眼睛闭上,不再有一点声息敛答应了他,了
事,所以能含笑而去吗?
文敛默然看着他片刻,叹息一声站了起来,这个人得到了一个有谁要对另一个人不利的消息,于是拼了命地想去报信,结果却在快要到达时被人截在了这里,再也不可能到达。这人是谁?他想救的那个人又是谁?能够让他拼了性命不要只为传这一句话?
桃城县,正是文敛现在要赶去的地方。
唉,算了,只是去传一句话,应不至于牵扯太多,她的身份也不会曝光才是。文敛这样想着,没有再往地上看去一眼,慢慢地向前走了。
桃城是个不大不小的县城,文敛稍一打听,知道了永和当铺的所在。见到了那个叫做秦泰的人,是个微微福的中年人。
文敛问了他的字后,一句话也不多说,直接将东西交给了他敛给他的东西时已经是脸色一变,再听到那句话,整个人顿时呆住了,脸色也是变得苍白。
文敛看着他,补充了一句:“他叫小方,你听了后就知道的好了,话我已经带到,告辞了。”说着就要向外走。
秦泰终于回神来,想也不想地拦在了她面前,紧张地看着她问道:“小方呢?小方人现在哪里?”
文敛抿了抿嘴,看他一眼,答道:“死”
秦泰身体剧震,不相地瞪大了双眼,“死死了?怎么会这样?是谁杀了他?他在哪里?”
文敛眉头微皱,按理来说他该更关心那个“上面的人”,怎么反而好像对那个叫小方的人更为在意呢。
“我不知道是谁杀了他,我看到他时他经快要死了就在离这不远的地方,所以求我来为他传话。他拼了命地要来报信,看来是非常想要救那一个人。”
秦泰一张脸像是要哭出来,嘴唇开开合合好几次,声音干涩地说道:“可可是,家主已经去了啊。小方他用命换来的消息,却是晚了一步啊。我与他一场相交,没想到到头来,他还是为了家主而丢掉性命。”
文敛看着他,沉吟道:“如果是一条没用的消息,那些人不至于追杀他到这里。你将这个消息马上传给那人知道,或许会改变一些什么也不一定。”
秦泰精神一震,连连点头,“是是是,我怎么就没想到这层,小方不会做没意义的事,他既然说要将这句话传给家主知道,那一定是非常有必要。我这就是去做。”秦泰一边念叨着,一边转身向里间走走。走了不到两步,突敛说道,“姑娘大恩,秦泰没齿不忘。
还请姑娘留下名字,日后定当全力以报,也请姑娘能将看到小方的地点告知。”
“往北,沿路走大概五里就能看到。”文敛丢下这样一句话就干脆在转身走了。
秦泰想要追去,跨出了一步顿住,他现下要做的是马上将话带给家主,而如果来得及则要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人手就算不是为家主,单小方舍了命来报信他便必须做到全力以赴,保证家主的安全。至于这个代小方报信的人,过了这次危机再说吧。
文敛出了当铺,感觉好像总有些放不下,这个家主是什么人难道和自己有关?她难得管了一下闲事,然而只是顺便给人带了一句话,现在任务已经完成,按她的性格现在应该将这件事完全给忘了,然后去做她应该做的事。可为什么心里好像总惦念着?虽然不是非常在意,却是控制不住地要往那里想。
文敛揉了揉了眉心,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算了,还是不要再想下去了,她现在要做的事已经够她头痛的了。
因为身份不能公开,所以她不方便去联系那些爷爷的人,况且夙清不在她身边,对癸丘一点也不熟悉的她,又怎么知道到哪里去找那些人呢?而且如果爷爷真的是在癸丘国的话,在这边的势力一定也受到了严格的监视,她一去联系说不定就泄露身份了。到时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就没了,而她又将陷入被动中去。
综合以上原因,所以她不能去找爷爷的人,只能依靠自己,用自己的力量去做一些事。文敛相信自己可以做到,更何况她并不是真的只有一个人。
所以还是赶紧找辆马车,快快去玄启城吧。
这样想着,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卷三浪淘沙 第十二章 先遇乞讨再遇劫
丘国的都城玄启,那真是相当热闹,文敛不曾去过堰做出比较,但她就进城这一会儿,满眼看去都是各种不曾见过的物品。
癸丘位于南方,多雨水,所以这里的建筑大多是斜顶,相较青越的房屋,也矮了许多。
文敛向车夫问明了醉香楼的所在,然后独自一路逛过去。那个叫闵宽的人说她到了玄启城后,先去醉香楼,到时自有人带她去该去的地方。
文敛没什么热情地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她从来对于一些女孩子喜欢的事就上心,虽然第一次来到这样一个大城,还有着以前从未见过的异域风情,依旧没显出多少热情来。
“糖炒栗子哎,卖糖炒栗子,又香又甜的糖炒子,不好吃不要钱嘞。”
听到街边小贩吆喝,文敛会心一笑,想起以前四哥文巽带着她出去买栗子吃的事,看来这糖炒栗子还是不分国境的嘛,南北都有,连小贩用来招徕顾客的吆喝词都差不多。
这样一想,牵动了文敛心某处的回忆,走过去买了一包糖炒栗子抱在手里,一边走一边剥栗子吃,视线偶尔会投向某处,然而都只是漫不经心的眼神。
走过了一片华热闹的街市,而前面似乎是一个广场,除了一些摆摊的,大多人是路过或出来在那里溜达。四边的长木椅上也坐着好些人,聊天歇脚什么的。文敛其实也想去歇歇了这么久,她已经觉得累了,而那个醉香楼像还要走一段路才能到。
在广场人流往来最密集的地方,些个几岁到十岁左右的孩子,一个个穿着破烂的衣服,手里全都端着一个有缺口的碗,脏兮兮的脸上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往来人群是在四下搜寻着什么似的。
其中一个看到了边走边栗子的文敛,在文敛走近时马上围了上去,将手里的破碗高高举起,敛,一句话也不说。
文<先是愣了愣。待看到那碗里有几个铜钱时才明白过来这原来是一群乞讨地孩子。她很少上街算去逛街也是有哥哥陪着坐马车逛。而文家那几兄弟当敛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遇到向她乞讨地乞丐。以前或许远远地见过到墙角处缩成一团地卑微身影。偶有行人经过会往那一只缺了个大口地碗里扔进去一枚铜钱带着一种高高在上地施舍神情。皱着眉头远远将铜钱扔进去。然后快步离开佛稍微靠近一点便会被染上什么不干净地东西。
敛此时也是皱着眉头。她并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地人。况且当乞讨已成为一种职业时。有些不必要地同情便显得无聊甚至愚蠢。她只是看到眼前孩子身上单薄地衣衫和他眼里地企求而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她往左移一点。那孩子也跟着向左移一步向右走一步。那个孩子也向右走过来虽然什么话也不说那种不达目地不罢休地气势却很好地传达出了。
文敛眉头皱得更深。站定了和那个孩子大眼瞪小眼倒不是不想给他钱。虽然有可能这孩子只是个被人操控地棋子面有人等着收他们每日地乞讨所得。甚至这孩子单薄地衣衫及脸上可怜地神情都是作出来地这些都是二哥跟她说地。而她只是觉得。给他们一枚铜钱并不能解决问题。靠施舍来维持生计。从来不是长久之计。既然不能为其彻底解决问题。那一时地施舍就显得有些假惺惺。而且。她从来都是讨厌施舍这种行为。
两人间地对视并没有维持多久。文敛掏出了一枚铜钱放在那只破碗里。她不是当权。像这种民生问题只不过是引起一时感慨罢了。又不能真地改变什么由此可以看出。文敛其实是一个非常有忍耐力地人。就算她对当前环境有许多不满。在未触及她地底限时她可以容忍下去。哪怕对她造成伤害。只要还没到底限她就可以一直容忍下去。
那个孩子在得了钱后心满意足地退了开去。可是马上一群孩子虎视眈眈地将文敛围在中心。一个个无言地向她举起手里地破碗。强烈地表达着自己地意思。文敛可没想到为求脱身一个铜钱丢下去会引来更大地麻烦。顿时有些手忙脚乱。将身上所有地铜钱都拿出来给了他们。分到地人心满意足。没得到地人锲而不舍地亦步亦趋地跟着她此时他们已将文敛看成一个既好说话身上又有银子地最佳目标。又怎会如此轻易放过她。
文敛将身上所有碎银都掏出来了。连那一包栗子也放在其中一个孩子手里。最后实是被逼得没法。对剩下地几个孩子说道:“我身上没零钱了。你们不要再跟我要了。”
那几个孩子不说话,只是将手里的破碗举得更高,眼睛瞪得大大地看着她,分明在说:他们都有了,凭什么就不给我们。
他们虽然不出手拉扯,然而这
敛围着,依她此时的体力却是摆脱不了。难道要喊:镖来为她赶一群小乞丐?文敛一时之间真有些哭笑不得。
就在她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忽然走过来一人对着那些孩子说道:“你们要铜钱,到我这里来拿吧。”
文敛和那几个孩子同时向说话之人看去,是一个儒雅的书生样的人,相貌清俊,手指修长白晢,三十左右的年纪,看起来很是沉稳,长袖儒袍,有几分潇洒,但更多的是一种疏离之气。那几个孩子再回头看了看文敛,确定文敛真的不会再给他们钱了头便向那人跑了过去。
文敛轻轻吁出一口气,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几个铜钱逼得狼狈不已。
那人掏出几枚铜钱一个个放在孩子们的碗里,敛不以为意地耸耸肩,怕那些孩子再来纠缠,也赶紧走了。
这只是一个小曲,有人为自己解围或只是想单纯地施舍,既然不想她上前道谢,那她也乐得轻松。
穿过一条巷子,再往前走大街上便要到醉香楼了。文敛扶着墙壁稍稍休息,待喘息稍平再举步向前。然而,在她迈刚要迈出一步时面突然转出了一个人,一副地痞打扮,用看肥羊一样的眼神看着文敛。
文敛眉头微了一步向后面看去,不知何时有两个人已经跟了上来将她的后路堵死,那两人跟前面那人一样的眼神,其中一人手里还拿着一把小刀。
这下文敛连想都不必想也知道生什么了她正在遭遇抢劫。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是流年不利还是跟这座城犯冲?怎么才来玄启就接二连三地遇到种事。先是被迫散财以求赶紧走人在怕是要破财消灾了吧。可她却纳闷了,她这样一个年纪的姑娘,哪里就认定她是一个有钱人呢?至于讨了一遍之后还来抢一次吗?
在还在纳闷时,那三个人已经逼近了,拿着小刀的那一个人对文敛嘿嘿一笑,刀子在手里转着圈“乖乖把身上的钱都拿出来,放心吧们不会伤害你的。”
外两人上下打量她一翻,涎着脸笑“小妞一个人出门啊?身上的银子蛮多的嘛,分几个给哥哥用用。”
文敛眼神微沉说财不露白,难道这几个人是在刚才盯上自己的?淡淡地向他们扫去一眼,并不说话。
见文敛没有表现出预料中害怕的样子,三人觉得有些奇怪,尤其文敛那淡淡地一眼,让他们觉得心里有些没底。
冲着文敛一扬手里的小刀,作出凶狠的模样,“动作快点,惹我不高兴了,将你卖到窑子里去。”
“是啊是啊,最近杨妈妈说没新鲜货了,正让我们给找找呢。老二,你看这个怎样?”
那名拿着刀子老二闻言,凝神向文敛再仔细打量一次,“长得倒还可以,年纪嘛”
“嗨,好多人就好这口,杨妈妈也说过,年纪小点更好调教。
怎样,她可是独身进城的,没见过的生面孔,最合适不过了。”
这三个人竟敛眉头皱得更紧,这些人居然是在她一进城时就注意到了,光天化日下抢劫掳人,逼良为娼玄启城的治安已经败坏到这种地步?
“战败对癸丘国的影响如此大,京都已乱成这样了吗?”文敛喃喃自语,想起上善珑说的一些话,脸上隐有忧虑这种忧虑却完全不是为了自己目前的处境。
那三个人讨论了一番后,见文敛一副完全没将他们放在眼里的样子,不由恼羞成怒,撸起袖子就要上前动手。
“如果我是你们,就会什么也不做的马上离开,否则到时后悔也无用。”文敛看着他们忽然淡淡地说了一句。
“,当我们是被唬大的小妞胆子不小。”伸手便向文敛抓去。
文敛面色不变,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前的面孔已换上一副惊恐的表情他的脖子上正架着一把冰冷的长剑,剑尖的血滴落在他胸前的衣服上。微微转过眼,离她身边很近的地方躺着两具尸体。
文敛后退一步拉开距离,然后对着他摇了摇头,叹气说道:“我劝过你了。”
转身走出了巷子,不再管身后的事。她是被保护的那一方,所以不会说什么能不杀人时就不要杀人之类的话。别说对方不会听她的,就算会,她本身也不具有什么悲天悯人的菩萨心肠不踩死蝼蚁,不代表蝼蚁在她面前丧命时她要哀悼。
她不会主动去害人,却也从不将自己当作救世主。各人的命,各人去救,她只管那些她在意的就是了。
她说过,也从来这样认为,自己,并不是一个好人。
第卷三浪淘沙 十三章 感君只是一回顾
头望去,醉香楼在眼前。
占了临街两个铺面,楼高两层,生意甚好。
文敛盯着那板招牌看了一会儿,脸上笑容慢慢加深了些——在“楼”字最右边的那一笔划处,刻着一幅小小的图案,正是成王指环上纹饰的一角。
那一枚小小的指环,图纹却是极复杂的,将其分解开来各个方位的图案便代表着一些地方。如现在她所看到的,是整个图案偏右下的一处,也就代表着文家在癸丘国的产业。如此,即便有人见过王戒上的图案,只见冰山一角也不会产生什么联想,而文氏传承下来的财富也得以标识。
文敛没想到自己来玄启城后的第一个地方竟是文家的产业,在她正势单力薄之时,上天将她送到了自家人的门口,这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只是不知这家楼与天道流有什么关系。文敛想着,迈步走进了醉香楼。
按着闵宽所说,文敛走进楼后上了二楼,在东边的第二个窗口处坐了下来,点了一两花生米,二两瓜子、三两豆腐干、三两二钱一壶的梅雪酒。坐着等了一会儿,伙计将她要的东西送上来,摆好了三个碟子一壶酒。
文敛拿起酒量了下,对那伙计说道:“这酒怕是多了,我要六两二就,你这里恐怕有五两九。”
伙计看她一眼,客气说道:“不多,三而已,客官将就一下吧。”
文敛慢慢放下酒壶,淡说了一句:“一钱也不行。”
伙计再看了她一眼。然后将壶拿在了手里“给您换去。稍等。”
文敛不语。坐着慢慢等。刚才地对话不地人听了定然是一头雾水不过那是闵宽给她地接头暗号。正是要别人听不懂才对了。这里地梅雪酒最贵地只有二两三钱一壶。而为了怕有人误打误撞说出那一句暗号意将少了说成多了。而少了三钱正是说文敛早到了三天。她要见地人要三天后才能见到。
文敛最后说“一钱也不行”说无论如何要先见一见对方地人。就算见不到最重要地那一个。见次要地也行。一天也不可等。
伙计说要去换酒自然是请示去了。
看这个架势。这家酒楼与天道流地那些人关系很深啊。不会是已经转到那些问道者手里去了吧?
文敛轻敲桌面。目光向四周淡淡地扫视了一回。不见什么特别地人。拣起碟里地瓜子。剥好一粒丢在嘴里细咀嚼着。
文敛将瓜子啃了一半,先前那名伙计才又出现向文敛行了一礼后,说道:“客官随我来。”
文敛笑了笑站起身,拍拍手过他面前往楼下走去。
那名伙计目光一错,看到了文敛放在桌上的瓜子壳,眼神微凝,脸上变得更为严肃——那些瓜子壳看似随意地扔在桌上,然而他一看之下却总觉有些怪异,想了想才醒悟过来:原来它们的摆放很像一个图纹,这家酒楼招牌上的图纹。
伙计向走了几步的文敛看去一眼,目光愈沉,拿下肩上的白布巾将瓜子壳扫到了怀里,敛。低着头显得很是恭敬,也不说话,将文敛引到了楼下,然后由掌柜的带着一掀帘子进了后面的房间。
文敛跟在那掌柜身后安静地走,房间外是一所院落,掌柜将她带到后院门口,一辆马车已经在那儿候着了。
“姑娘请上车,他会带你到要去的地方。”掌柜的一指车上戴着斗笠的车夫说道。
文敛微一皱眉,向那车夫看去一眼,这人应该是天道流的人了吧?如此谨慎,这样兜兜转转,是这天道流的人向来如此,还是为了防备某些人?
事已至此,不再有退缩的余地,文敛上了马车,掀了帘子正在钻进马车之际,忽然顿住,回头看向那名掌柜。
“替我问候贵东家,也替我问一句:十年故主,可堪再见。”指了指北方,右手比出了一个奇怪的手势,最后对着他笑了笑,进了马车。
那车夫一直沉默着,等文敛一进了马车,二话不说地打马前行。醉香楼的掌柜甚是迷惑地站在原地,文敛最后的话与举动都很古怪,她有用意他却不明白。
十年?忽然神情一变,想到了什么,急急转身走了回去。确实,他应该马上去向老板禀明此事。
文敛一上了马车后再也撑不住,靠在壁厢上不住喘息,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她一手捂着胸口,脸上隐有痛苦之色,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就那样一动不动地躺了好一会儿,直到缓过了劲儿,才稍微挪了挪了身子,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瓶,打开瓶塞往手心里一倒,只有三粒药丸。
只有三粒药丸了,也就是说她最多只能再独自撑三日,到时若上善珑不能及时赶到,那她——
不过,她相信不会走到那一步,相信他不会赶不到,所以现在还是安心地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吧。
服下药丸后,呼吸平稳下来,脸色也不再苍白,慢慢地向后一靠,闭上眼睛让自己
会儿。现在没有谁在她身边,没有人来照顾她,当个人时就必须好好地自己照顾自己。只有自己照顾好自己,那些关心她的人才不会担心,只有自己的身体好好的,她才可以去做一些必须要做的事。
马车在后面的巷子里绕了一圈,穿过前边的大街,往一条行人较少的路行驶而去。文敛闭目躺着,也去看马车会将自己拉向哪里。
在马车消失在前一刻,热闹的大街上,往来穿行的人流中,有一双眼睛向着那儿望了过去,带着一丝自己不明白的情绪。
“首领怎么了?”他身边的人顺着望过去,却只看到空荡荡的巷子,什么也没有由压低了声音疑惑地问。
扶野驻立街头,默默看着,他也无法解释刚才的一刹那胸口处有一种悸动,像是有什么要蹦跳而出,想要追寻而去。
默然凝视了片摇摇头,向着另外一方向率先走了。
秋慎行不解地看了看他,:微皱了皱眉,跟了上去。
首领成长的快似乎心里总一块是放不下的,这让他略为忧心。
四个多月的时间里,扶野改变了多,当初那个笑容明朗的少年,现在已经完全成长起来了,那明朗清澈的笑容已经很少出现在这个年轻人的脸上。他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让身边的人摸不透。就像刚才本在好好走路的他知为何种原因突然停了下来,那一回顾上种种怀念、期望、温柔、神伤等复杂的表情一闪而逝,然而却又什么也不说继续走开。
首领其实还不到二岁要面对如此大的压力,需要做的事哪怕是向天首领再生也困难重重,可是从他找回首领一直到现在,扶野慢慢表现越来越像一个组织的领袖,即便内心有再大的迷茫或痛苦,却依旧将所有的事处理的井井有条。
在找到向天首领亲眼看到死在面前时是如此,在那一个消息传来刹那惊得失了魂魄时还是如此。
他是记得的,当首领听到那一个消息,整个人便如被抽去了灵魂,好半晌没有一丝动作,连眼皮也没动一下。在他沉默了许久后,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继续他们当时正在讨论的事,而他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分析都和平时没有差别,就算是有,那也是分析得更透彻,做的决定更让人钦服于心。
他曾经问过扶野,所以对于那个名叫文敛的姑娘知道一点,却也并不了解她对扶野的重要性。当时在场之人除了今非一脸忧心忡忡地不时看向扶野外,谁也没将他那片刻的失神与沉寂放在心上。当散会之后,首领对着大家略一交代便袖着手走了出去,他无意间往首领坐的位置看了一眼,顿时便呆住了——实木打成的扶手凹下了好大一块,可以看到木头的碎屑,甚至还有灼伤的痕迹以及斑斑血迹。
能将一块实心的木头折腾成那样,那得需要怎样的内力啊,而首领当时又是忍受着多大的痛苦。不必亲眼看,他也知道首领手上的伤一定不轻,可他们坐着讨论了整整两个时辰,居然谁也没发现首领的异样。他不知道自己是应该为他们有那样一个成熟的首领而高兴,还是为那么年轻的扶野就学会压抑并遭遇种种痛苦而悲哀。
那一次,首领除了将一直跟在身边寸步不离地今非派了出去外,就自己闭关了三天,出来后便以更凌厉的手段实施了他们的一部分计划。
秋慎行默默地跟在扶野身后,沧桑的脸上露出一丝悲凉的表情。他现在人老了,头发也白了,可曾经也年轻过,所以对于扶野的心情多少都能体会到一点。
他虽然没有见过那个姑娘,可无论如何都对她感激,在他看来,正是文敛成就了现在的扶野,今后的惊枭首领。
扶野自不知秋慎行在想些什么,他迈着步子向前走着,从身到心都透露着一股深沉,尤其微蹙的眉与眼里的沧桑,使他本来年轻的脸看起来有了一种非常吸引人的魅力。在他走过的地方,不少年轻的姑娘或少妇纷纷向他行注目礼,更有胆子大点的,对着他搔首弄姿挥舞手帕,若不是扶野身上还有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和他身上散发着的威势,只怕早有人贴上来了。
然而对于身周的这一切扶野却不知道,他刚才只是突然心里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情绪,然后蓦然向那个方向看去一眼,却只看到一辆渐渐远去的马车。
他不知道那一刻的心情为何而来,而他还有很重要的事,必须马上离开玄启。所以那一刻的心情虽然让他很不解,也只得放下。他,有着许多必须要做的事情。
扶野渐渐远离了玄启,自然不知道他那时的一回顾是错过了多么重要的东西,等到日后知道时,很多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
很多时候,错过了,倾一生,也再难挽回。
第三卷浪淘 第十四章 烧饼婆婆话真味
车在一个大杂院停了不来,这真是让文敛觉得奇怪无论是闹市中心,还是野外僻静之所,或是小巷深处的静谧院落,她都能够理解,可现在马车却将她送到了一个贫民聚集的大杂院,却是真的有些糊涂了。
以前见过的问道,不管是李羡白还是贝望山或是勾句,给文敛的感觉都是不爱与人亲近、离群索居之人,所以无论如何都难与大杂院这样一个地方联想起来。
那个车夫将马车赶进了院子里后,一手脱下了头上的斗笠,掀了帘子出来的文敛乍见他的真面目稍微愣了下,因这又跟之前认定的不同。她见过同样戴着斗笠的勾句,而勾句身上那种神秘与深沉的气质让她印象深刻,于是下意识里也以为这个赶马车的人是与勾句同类型,哪知那斗笠摘下来后暴露出的面容,令愕然之后差点笑出声这个人却是长着一脸大胡子,眼睛小小,眉毛又黑又粗,乍看之下,除了一片毛茸茸的胡子与同样黑亮的眉毛外,根本就看不到五官。
敢情他戴一斗笠是为长相所累凭他一副尊容走出去,定要遭到围观以至寸步难行哪里是什么装神秘呀。
再看马车停着的院子里,角落处堆着各样杂物,两根竖着的竹杆横着一根长绳,绳子上晾着许多刚洗的衣服,院子里的污水通过一条小沟向外流去。
怎么看也不像一群求学问道的人居住的地方啊。文敛眨了眨眼,真有一种是幻觉的想法。
那名除了斗笠的马车夫她憨厚一笑,伸出手要扶她下来,文敛刚皱起眉头子里跑出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冲到赶车人面前,抱住他的大腿嚷了起来,“黑熊熊要你给买的东西呢?你买了吗?不会又是给忘了吧?”
黑熊?文敛向认为自己的镇定功夫很到家所以她很安全地自己下了马车,虽然眼角稍微有点抽搐,然后心里边跟着点了点头,表示了一下赞同:黑熊,谁的名字能叫得如此形象?
赶车的不熊,努力地大眼睛望着那名小男孩拍脑袋惊呼道:“我真忘了。小牙子,真对不起,我只想着要去接客人,把你给我说的事忘了。”小心翼翼地向小男孩瞄去一眼,“要不,我回头再给你买去?”
那小牙子的男孩小大人般叹了口气了手退开几步,对着黑熊叹气摇头道:“唉了,就知道你靠不住我已经叫犁二叔给我去买了。”
黑熊搔搔头。不解地望着他不仔细看般人都会认为他在闭着眼睡觉或是眯起眼睛在生气。“那你刚才还问我?”
小子白他一眼。“我这不是给你一个证明自己地机会吗?结果是我高看你了。”伸出手很认真地拍了拍黑熊地腿。“算了。你也不要伤心。以后有我罩你。”
黑熊对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雪白地牙小男子不高兴地眉头一皱。瞪着他道:“怎么。你牙齿白啊?明知道牙是我地一件伤心事。小湄就是这样才不跟我玩跑去了找大猫地。还要故意来气我是不是?”
“不是不是。”黑熊连连摆手。“你是糖吃多了牙齿长虫。只要不再吃那么糖就会好了地。”
文敛靠着马车向小牙子看去一眼。果然见他说话时露出来地牙有些黄。还缺了一颗。小牙子听到黑熊如此说。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瞪他。
黑熊挠了挠后脑勺。嘿嘿一笑。“那。小牙子。我今天是接客人。所以才忘了你说地事。以后我一定会记得。不会忘地。”
“等你能记得,母猪都能上树了啊,你说接客人,客人在哪里呢?”小牙子白了他一眼后,伸长的脖子向马车上看去。
黑熊往旁边一挪,被他整个遮住的文敛露出了身形,冲着小牙子点头微微一笑。
“婆婆要见的人,就是你么?”小牙子指着文敛一脸惊讶地问。就他知道的,婆婆几乎是不见什么人的,只则见爷爷来了才会见见面,说说话。所以在听到说婆婆要见什么客人时,他真的非常好奇,黑熊赶着马车出去了后他就一直在院子里等,都没出去玩就想第一时间看看婆婆要见的是什么样的人,可现在一看之下是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姐姐嘛,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吃惊了。
“是我。”文敛但笑点头。
黑熊忽然一拍手,想起什么重大事情的样子,“婆婆说客人来了之后直接进去见她,她老人家一直在等着呢。姑娘,请
小牙子望了望文敛,眼珠子一转,拍手笑了起来,一把拉着文敛往屋子里走,“姐姐你跟我来,我带你去见婆婆。你放心,婆婆不凶,不会骂人的。”
黑熊站立原地,挠着头,一副困惑不解的模样。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姐姐是你是从哪里为的呀?找婆婆有什么事?姐姐是一个人来这里吗?”从院子到屋里短短几十步的路,小牙子拉着文敛连珠炮似的问了一大串问题。
文敛一心二用地一边思考着他所说的“婆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一边有条不紊地回答道:“我叫文敛,从很远的地方来,找婆婆是想问她一些话嗯,有朋友跟我一起,不过他现在不在这里。”
“很远?很远的地是哪里?”小牙子刹住脚步,皱起眉头,显然对这个回答很不满,“为什么你们大人不想对小孩子说的地方,总是说很远?那到底有多远,你告诉我呀。”说完之后双手叉腰地望着文敛,大有她不说出个四五六来他就不走了的架势。
“呃”文敛为之语塞,难道她说出自己是从青越来的?小孩子虽然对国家的概念不是很明确,然而她总不能在癸丘的国土上大喊着自己是青越国人,是将他们癸丘人打得大败的青越人吧。
两人无语对中,一个略带嗔怪的清脆童音从旁边传来,“小牙,你又缠着别人问东问西的了。婆婆的烧饼已经做好了,说请这位姐姐进去,尝尝婆婆亲手做的饼。”
小牙子一听有吃的,马开了文敛的手,也不执着索要一个答案了,扭头便向那边跑去,“哇,我要吃婆婆的烧饼。小湄最好了,我就知道小不会真的不理我,只和大猫玩的。”
那叫小湄的,是与小牙子差不多大的女孩儿,小小年纪却是一个十足的美人坯子,眉心有一点红痣,人文文静静的,就那样垂手站在门口边,令人打心底生起一股怜惜。
小认真地看了小牙子一,然后轻轻摇头说道:“不行,你的牙已经坏了,不可以再吃。”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婆婆说的。”
小子不服气,“我吃的是饼,又不是糖,哪里会吃坏牙。”
“饼也不行。”
“小湄坏!”
“……”
小牙子委曲至极,两个小人儿互瞪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硝烟味。
文敛摇头一笑,从两人中间走过去,“牙齿坏不坏,我不知道,但你们若还这样站下去,婆婆一定会不高兴的。”敛进去后,一看之下稍微愣了愣。做烧饼的婆婆,本来就与她心中所想的问道形象相去甚远,不过向来那些个高人都会有异于常人的行经,像深宫里的公主也许会对民间女子的生活很感兴趣一样。
敛第一眼看到屋子里那个人时,看到她此时正在做的事,心里想,再也没有人做烧饼能比她做得更好了,没有人可以比她更适合做烧饼。
她即便是在门口处站着,一股香气直往鼻子里钻,光只是闻着也已经垂涎三尺了。文敛眨眨眼,认真打量着屋子里的那一个人。
那是一个白苍苍的老婆婆,然而她的头梳得一丝不芶,脸上的皱纹也并不是让她显得老,而是给人以沧桑睿智的感觉,一种经历了人生大风浪后呈现出来的平静淡然。她此时正专心地将烤好的烧饼一个个码放在盘子里,似乎没有注意到文敛进来了,那种神情比打磨珠宝的珠宝师更为专注,仿佛她此时摆放的不是烧饼,而是她倾注了一生心血的孩子。
文敛静静看着,一时也不敢出声打扰。这个婆婆给她的感觉,有点像她在面对爷爷时,却又不全是。
两个孩子也已经跟了进来,小牙子在外面时猴子一样调皮,可进了这个房间后,乖乖地、安静地站在一边,简直成了最听话的孩子。
小走到婆婆身边去,帮着她收拾着桌上的杂物。
婆婆终于将烧饼码放完毕,端详了一眼,满意地笑了。敛,看着她对她流露出一抹慈祥的笑容。
“刚出炉的烧饼,趁热吃才是味道最佳的时候。今天是个好日子,我很久没有做出这么满意的烧饼来了。来吧,孩子,过来尝尝,只有真的自己吃了,才能知道它真正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