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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卧生     江山名士txt下载     江山名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三章 雅埙不复当年音

    得饮好酒,当属吕况者,在十余年前,吕况当时还在官酿中担任酿酒师,其酿制的酒,深得皇宫贵族的喜爱,甚至是到了一酒难寻的地步,而当时的吕况心高气傲,酿酒有数量之限,每旬只酿制数坛而已,因此,他所酿制的酒每次都抢购一空,成为那些好酒者的首选,久而久之,他的名气渐渐传了出来。

    而未明宗当初还未登基为尊,想要喝到吕况所酿制的酒液,也是颇为不易,如今正好有此机会,得以再次尝到吕况所酿制的酒,这种恍若一梦的感觉,让他心中既是感慨又是欣喜。

    “张子,吕名士如今人在何处?”未明宗在喝了一口酒之后,便是问道。

    “陛下,吕某在此。”吕况忽然拱手作揖,出现在未明宗的面前,当他出现的瞬间,未明宗微微一怔。随后面上一喜,放下杯盏,站起身来,握着吕况的手,说:“吕名士,多年不见,近来可好?”

    “托陛下洪福,在下还好。”

    “好,好,那就好!”未明宗紧握着他的手,话音中流露出别样的激动,双手握得紧实。

    未明宗看到他就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这种感觉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

    “陛下,此酒不知如何,合不合您的口味?”吕况见他喝着自己酿制的酒,于是问道。

    “合,合,合。”未明宗今日心中大快,马上让吕况与他一同上座,推辞不下,吕况只得坐下,与未明宗,张勉他们共为三人,一齐坐于桌旁。

    自从吕况不问官酿之事后,未明宗再也没见过他一面,如今再次相聚在一起,未明宗便是询问了他这些年来的生活,当了解到他四处漂泊,居无定所时,未明宗不禁心头一酸,问道:“吕名士,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不如就此归来,择日与朕回天京如何?”

    吕况笑着摇头:“陛下好意,吕某心领了,自从数年前离开官酿起,吕某就没再回去的打算,如今在这,每日与张兄饮酒言歌,与音律相陪,倒也活得个自在无忧。”

    未明宗听到这,脸上微微闪烁,不禁苦笑摇头,“哎,既然吕名士心已有定数,朕也不能强人所难。”

    “还请陛下恕罪。”吕况微微低首,双手作揖道。

    未明宗摆摆手,笑道:“人各有所志,张子他也从未有过入仕的想法,即便朕数次对其相邀。”

    “张兄之高节,是吕某无法望其项背的。”

    “听闻吕名士擅埙,朕只是久闻其名,还从未得以倾听,不知吕名士可否吹奏埙音,让朕听之一听?”

    “此事自是容易,吕某理当为陛下献埙音一首。”

    说完话,他从腰间口袋中拿出那只墨色的陶埙,双手置于指孔上,口对吹孔,微闭着眼眸,一声空灵低沉的埙音由此发出,在这夜晚之时,如同那归来的号角,给人一种安定和平静之感。

    “埙,古时猎户为诱捕猎物而产生,后又经过无数次的演化方才形成,今日吕名士所吹奏的雅埙,音色低沉悲壮,古朴醇厚,是为名士之乐。”未明宗一边听着埙音,一边评析道。

    雅士听埙,高士好琴,作为埙这样低沉空灵的乐器,其声幽转,宛若空山中的,洞若天明,而随着埙音的绵延悠长,它那清幽的音律,在月色中时而欢快激昂,时而幽静缓慢,极富特色。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在埙音的渲染下,气氛仿佛多了几分寂寥,让未明宗心中不免生出淡淡的落寞,让他感觉得到那种一国之君的沉重之感。

    埙音未完,琴声散出,未明宗抬首望去,只见一旁的张勉也一同弹起了古琴,琴声悠悠而出,与那埙音重叠之下,相得益彰,竟无丝毫的错落之感,两音相接,声声相合,一低一高,错落有致,毫无突兀之感。

    未明宗听之一惊,目中露出震惊之色,在他看来,此琴埙之声,交融之下,比那宫廷之乐还要更为动听几许,若是相比较而言,其水平更是高上数倍,且此器乐之音,实属罕见,让得他都听得深深陶醉其中。

    “好一个琴埙和鸣,如此高乐,实是世间罕见。”未明宗连声赞叹,拊掌一笑,其话说得是肺腑之言,情真意挚。

    未明宗欣喜之余,他又连着饮了数杯酒,那酒甘甜香醇,味道浓郁,一杯连着一杯地喝,却是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可就在喝了第十杯之后,只感觉困意来临,脑袋有些昏沉,眼皮就像是在打架似的,睁开都变得有些不易。

    “陛下,陛下!”未明宗在睡梦中听闻有人在唤他,当他睁开眼醒来之时,只见眼前一名温婉贤淑的丽人,便是那欧阳皇后,她与未明宗同榻而卧,但未明宗却着实奇怪,他明明记得刚才还在聆听琴埙和鸣,为何突然就睡在床榻上了。

    “爱妃,此是为何,朕明明记得是在院中听着张子和吕名士两人合奏乐曲……”

    “皇上,此时夜已深,妾身连日从天京赶来,刚才皇上饮酒过量,昏睡在大院之中,而张子和吕名士两人才将皇上送回。”

    原来如此!

    未明宗微微点头,心知如此,方才定下神来,但细想之下,觉察不对,紧接问道:“爱妃,为何你要连日从天京赶来,莫非宫中出了何事?”

    “陛下无需担忧,宫中无事,一切安好,是妾身日夜思念陛下,方才如此所为。”

    “爱妃受苦了。”

    是夜,皎洁的月色高挂长空,春色满园,莺飞啼鸣,一切沉寂在这柔情似水的夜色当中。

    次日,清冽的湖水上,一艘画舫轻轻划过水面,湖面上碧水青波,鹭鸟纷飞,水中的鱼儿游弋其间,时而浮出水面,吐几个水泡,又戏耍般地沉入水中,阳光和煦,在那柔和的光线照射下,整个湖面就像那镜中世界般,晶莹透亮,清丽无比。

    在那艘画舫中,热闹非凡,男女成群,欢笑声不时传来,仔细看去,这上面中的人便是那未明宗,欧阳皇后,张勉等人,以及那文武官员,金甲士等等。

第七十四章 秋水共长天一色

    此次游历湖景,名为巡访东南诸郡,实为观景散心,如此良辰美景,水波荡漾,让得久住皇宫的未明宗和欧阳皇后稀罕不已,在这画舫之中,眺望着眼前之景,不时传来阵阵惊呼声。

    清风徐徐,众人的衣袂飘飘,画舫之中,周围彩带结彩,上下数层,皆站满了人,有的摇着羽扇,有的小酌杯盏,谈论话题,皆不离这山水之中。

    层峦叠嶂的青山,随着画舫的移动而动,看景不是景,看岳不是岳。

    未明宗手中握着杯盏,里边酒液微微晃动,他倚靠在画舫的栏前,目光往前方眺望,风吹着他那便衣中的冠带,在风中婉转飘扬,在他身旁,则站着张勉,他也身穿着素色白袍,左手持着一把羽扇,右手握着酒杯,刚才与其喝了一口,便只剩余半杯而已。

    “张子,如此良辰美景,可否吟咏一诗,应和这般绝美景致?”未明宗微微一笑,手中轻摇着酒杯,那醇厚的酒液沾着杯沿,却并没有从中泼出来。

    张勉轻轻抿了一口杯中酒,羽扇摇动,远看之下,这眼前的景色确实如画中一般,就在这时,他的脑海中便是想到那篇序文,微微一笑后,他出声道:“披绣闼,俯雕甍,山原旷其盈视,川泽纡其骇瞩……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这是张勉在读高中时候背得滚瓜烂熟的一段,如今正好拿出来一用,让得未明宗听了之后,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因为在他看来,此作实是大家手笔,其用词之精妙,意境之深远,是他从未听过,特别是那最后一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寥寥数笔,就将一幅落日孤鹜的晚景图给形象地勾勒而出。

    青天碧水,天水相接,上下浑然一色,是为妙笔生花,美不胜收。

    “好!好句啊!”未明宗忍不住拊掌赞叹,击节叫好。

    张勉暗笑,此句何止称好,这可是王大神的千古绝唱,整一篇《滕王阁序》洋洋洒洒773字,其他的字句纵然可称为华章金句,但就这一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是为公认的千古绝唱,为后人所争相传颂。

    当年的张勉第一次读到此句时,当时的心情比现在的未明宗还要更为激动。

    “皇上,何为好句?”欧阳皇后刚才听到未明宗的惊叹声,有些疑惑地问道。

    于是未明宗将刚才张勉所说的那一段诗作,讲给欧阳皇后听,只见她面色一惊,目露惊色地看向张勉,有些不可思议地说:“张子高才,竟能作出如此绝妙诗句,实是叹为观止!”

    此句一出,很快在画舫中传了开来,众人纷纷摘抄此句,并且反复念诵,丝毫不露厌烦之感。

    更让张勉奇异的是,欧阳皇后竟提出要将此诗改作唱句,要把念的变成唱的,这倒是有趣了。

    张勉将其诗句誊抄到一份简牍后,然后再交给欧阳皇后,她见张勉的字迹翩若游龙,有着一种傲立之感,不禁赞叹道:“张子不仅诗作得好,就连字迹都有着大家风范,实乃当世之高士!”

    “皇后过奖了,张勉不过寥寥凡俗而已。”

    唱诗和读诗,两种截然不同的方式,欧阳皇后嗓音清丽,其声婉如百灵之音,听起来很是悦耳,若是她生于后世的话,那应该有着歌唱家的潜力,在张勉的琴声伴奏之下,欧阳皇后唱得更是投入几分。

    雅乐配高歌,碧波云天的湖面上,画舫缓缓飘动,漾起了几许水花,山涧中的回声,直达九重天,雾气蔼蔼,周围变得静谧,空气中只有那悠扬的歌声和空灵的琴声。

    “你们看!那水中的鱼儿都聚集过来了!”忽然有人指着湖水中的鱼,只见它们成群集结在画舫周围,五彩斑斓,仿若欢快地游动,不断地摇头摆尾,时而扑出水面,时而张嘴吐出水泡,别有一番趣味。

    “看来这些鱼儿是被欧阳皇后的歌声给吸引来了,欧阳皇后的歌声轻盈动听,就连鱼儿都舍不得游走了。”

    “若非张子的琴声,也不可能让这些鱼儿如此欢愉,水中嬉戏。”

    未明宗站在画舫栏前,眺望着这水中游弋的鱼儿,心思却早已经抛至九霄云外。

    等回过神来时,歌声渐消,曲声缓和,一切都变得平静如水。

    “陛下,妾身歌声如何,是不是听之无味?”欧阳皇后面带些许红晕,对未明宗小声问道。

    未明宗将其揽入怀中,笑道:“爱妃的歌声如那百灵鸟悦耳动听,你看那些水中鱼儿皆闻声而来,齐聚此处,如此,又怎么会听之无味呢?”

    欧阳皇后听闻此言,笑靥如花,漾出一抹温醇的笑容,将那娇弱的身子更是贴近许多。

    “不过,陛下,妾身就算唱功尚好,那也是张子的诗作得好,若没有如此绝妙之词,妾身就算是歌声动人,那也不会有着如此神效。”

    “爱妃所言甚是,张子此作确实是神来之笔,可谓是妙笔生花,文思精巧。”未明宗对张勉连声赞叹道。

    “陛下如此盛赞,张勉心中惭愧。”

    “来,张子,杯酒在此,一切尽在不言中!”未明宗手握杯盏,朗笑道。

    “张某敬陛下!”

    酒入腹中,画舫也在这时靠了岸,岸上已经有着十余辆马车等在那里,金色銮驾位列首位,待得未明宗,欧阳皇后,以及文武官员,从画舫走上岸后,他们便是各自上了马车。

    未明宗和欧阳皇后乘着銮驾,透过窗牖,与张勉挥手道别,马嘶一声后,只见这十余辆马车蹄声疾疾,在车驾的缰绳抽动下,在张勉的眼前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

    送走了未明宗一行人,张勉也回到了河源郡中,继续主持修建他那四方阁。

    暑气未消,但这些工匠却一个个干劲十足,将那四方阁修建得有模有样,如果按照这样的进度,根本要不了来年开春时节,就能将这个四方阁给修建完毕。

第七十五章 时隔久长看旧人

    四方阁的修建对张勉有意义吗,这句话,张勉也曾自问过自己,但他还是没找到正确的答案,因为意义往往都是人为的赋予,人吃食物,是为了生存,人穿衣,是为了遮羞敝体,而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每个人都有着自己不同的答案。

    直到后来,张勉才发现,原来做的这些事情,并不需要答案,只要本着自己的内心,问心无愧一切便好,这半年多以来,他发现自己太赶,无论做什么事都很赶,而到了现在,他的心态变得很平静,变得波澜不惊。

    从今往后,一切随缘,四方阁亦是如此,工期不必去催,慢工出细活,这是一个河源郡,乃至以后未国的一个标志性建筑,所以更是要细细琢磨,比起这个,张勉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去办。

    未国之弊,在于法,在于政,当初的的变法失败,让得身为宰执的吴永年,被排挤出朝堂,一直未能得到重新重用,而今吴永年的岁数渐长,他已不复当年的那般凌霄之志,而是收敛起锋芒,成为那最为普通的一名世俗老头。

    在吴永年被逐出朝廷之后,卸任宰执一职,其归于山野,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中,躬身耕田,浇水淋肥,与那普通的农民别无二致,每日粗茶淡饭,过着清贫的生活。

    张勉不顾炎热时节,乘着马车,来到吴永年的所居之处,这里距离河源郡有一日车程,虽说张勉与他见面次数并不算多,但两人却在初次见面时,就以棋会友,棋盘上论江山,谈社稷,挥斥方遒,想到这些,张勉不禁苦笑,当初他还未得知吴永年曾为宰执,无心说出了许多话,有些不成熟的地方,吴永年也是多为包涵,毫不介意。

    吴永年所居之处,是为一处僻静的村庄,若非一路询问,辗转之下,恐怕难以找寻此地。

    地方虽小,但却宛若人间仙境,村落地广人稀,零零散散的村庄,无规则地分布,沿着村庄走去,一路来都流着一弯潺潺溪流,溪水清澈,甘甜如醴,溪水中小鱼小虾随处可见,活泼得活蹦乱跳。

    这里的林子苍翠挺拔,沿途都能随处可见一片翠绿之色,在阳光照射下,显得更为健康和绿色。

    马车的轮毂轧过路面,形成一个深深的轮轴印子,张勉坐于马车之中,透着窗牖,双眸远望周围,有着几分好奇,在此过程中,让张勉最为惊讶的是,这里的稻田平整规范,并且长势十分良好,呈现出一种美妙的田园风光。

    马嘶一声,马蹄骤然停下,马车也随之停了下来,这是在一间草房子前停了下来,草房低矮,看起来十分简陋,而在距离草房子附近的田地里,正有着一名弓着背,身影略微有些苍老的人,正在忙碌地插着秧苗。

    张勉从马车厢中走了出来,身着一套素色白袍,端的是一位翩翩少年,明眸皓齿,气质非凡。

    他目视前方,看着那苍老的身影,辛苦的劳作,心中有着难以形容的滋味。

    张勉不声不响地走到一块青石前,然后坐了下来,吴永年头戴一顶毡帽,肩膀上搭着一只汗巾,汗巾上都已经沾湿了许多汗液,一拧之下,就能拧出许多汗水出来,他手持锄头劳作片刻后,直起身来,用那汗巾擦拭汗珠流淌而过的脸庞,鼻息显得有些重。

    年纪大了,经不起如此高强度的劳作,所以他只能是劳作一会,然后又休息片刻,张勉坐在不远处的青石上,目光朝着吴永年看去,神情中带着几许同情,看得久了,竟有些神游物外。

    正当吴永年抹了抹脸上的汗水时,目中的余光瞥到了张勉的身影,手上的动作陡然一停,怔住了片刻,随后锄头一放,面带着温醇笑容,招手唤道:“张子!”

    听闻此言,张勉也随即从青石上站了起来,然后往吴永年走了过去,笑道:“吴老,好久不见。”

    吴永年很是热情,只见他将锄头扛在肩上,然后拉着张勉,欣喜道:“走,去我那里坐坐!”

    张勉应声点头,两人随即来到了他的住处,也就是那个简陋的草屋。

    “张子,此屋虽简陋,但也五脏六腑俱全,还请不要嫌弃。”吴永年掀开草帘后,对张勉笑道。

    “吴老只一人居住在此处?”张勉进屋之后,见桌案上只有一个土碗,一些简易的厨具,和几个碟子,看上去就只有一人居住。

    吴永年喟然一笑,张勉一看便知,就不再问下去。

    屋中的采光并不好,外面大亮,但屋中却四周昏暗,若是天色再暗下来的话,那可能就看不到屋中的事物。

    吴永年躬身点了一根蜡烛,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烛台上,用罩子将其罩了起来,这时候周围方才亮了一些。

    两人坐于一张桌前,吴永年给张勉倒了杯茶,茶叶是他自己采摘的,水也是他自己从山泉中挑来的,张勉一口喝下去时,感觉到此茶香甜润口,与那平日所喝的茶格外不同。

    茶水冒着腾腾雾气,茶香四溢,闻之便能感觉到此茶的清香之感。

    吴永年与张勉两人各自抿了一口茶水,沉默片刻后,张勉放下茶杯,方才出声道:“吴老,这些日子不知您过得如何?”

    吴永年微微一笑,从他面上看不出喜怒之色,就好像一切都是那么地平淡。

    “还好,就是不知张子自从那日在花满楼一别之后,过得如何?”吴永年微微一笑,说道。

    时隔将近一年的时间,吴永年还记得当初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地点,这一细节,让张勉感到有些触动,心情颇有些波澜,于是笑道:“不知吴老这里还能弈棋乎?”

    吴永年听闻此言,心领神会,马上点头应声道:“当然!请张子稍待片刻。”

    说完话,他便是转身,往那里屋中走了过去,片刻后,只见他手中拿着一个棋盘,移步走近,随即将棋盘放于桌上。

    接着将棋盘开启,黑子白子出现在眼前。

第七十六章 棋局胜败皆为心

    棋子分黑白,如那日与月,当初张勉与吴永年棋盘上谈论江山之道,到如今都还历历在目,宛如就在昨日发生的一样。

    时隔一年,又与他坐在桌案前弈棋,如此之景,让张勉心中感慨不已。

    张勉执黑子,吴永年执白子,两人各执一子,棋盘方格中,是为两人黑白子的天地,甚至一子都能决定这棋局的胜败,所以张勉不得不谨慎行之,只见他紧皱着眉头,手上的动作变得迟疑。

    反观吴永年,他却与张勉不同的是,这一棋局他下得很是从容,竟没有丝毫的晦涩之感,棋落之时,干净利落,没有半点的犹豫,与当初下棋之时的风格有着截然的不同。

    “张子,你的心变得浮躁了。”吴永年手抚着白须,目光睥睨张勉,轻声道。

    张勉没有答声,而是专注地手执着棋子,但却迟迟没有落下。

    “瞻前顾后,举棋不定,此乃弈棋大忌啊张子。”吴永年见状,好意提醒道。

    吴永年说的没错,张勉如今下棋正是如此,前后相顾,举棋不定,犹豫不决,总是想要力求完美,但又不知该如此落手,方才造成这样的阻塞之感。

    “张子,去岁与你弈棋时,那时你锋芒毕露,意气凌霄,仅仅过了一年,你的棋艺为何会变成如此?”吴永年看着张勉的这般模样,当时就有不解,眉头紧皱,目中对他睥睨道。

    下棋之道,不是只在于棋技,而在于心境,若是心浮气躁,则棋艺再高,对之水平下下的棋手,方可侥幸获胜,但若是遇上水平对等的棋手,方为落入下风,溃败之局,不过片刻而已。

    但如今对上吴永年这样的棋艺高手,心态若是浮躁,则被一击即溃,也是情理之中。

    张勉心中背负得太多,这一年来,他遇到了不少事情,这些事情,表面上看起来对他毫无影响,但实际上却让他心力交瘁,疲惫不已。

    如若不是今日弈棋,则张勉还未发觉此象。

    “吴老,这一年来,张某经历许多事,心中实是无奈,或许棋艺退步至此,与之不无关系。”

    “河源郡中,雪中送炭,建水渠,除洪涝,以工代赈,增百姓收入,方为一片欣欣向荣,后又于河阳郡,以鸭灭蝗,救百姓于水火之中,恢复郡中稻田生产,制冰解酷暑,为百姓解暑热之苦,一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广为传颂,下至七岁稚发孩童,上至耄耋老人,此举皆出于张名士之手,如此丰功伟绩,如若不心浮气躁,老朽倒也觉着奇怪了。”

    吴永年有条不紊地说出这些话,仿若如数家珍般,娓娓道来。

    此话一出,就连张勉自己都给听愣了,随后苦笑道:“吴老深居山中,不踏出一步,就能知晓天下之事,实乃神机妙算,堪比孔明之辈也。”

    “孔明?此为何人?”吴永年眉间微动,抬首问道。

    “应该说是神人,只可惜已不在人世。”张勉说。

    “那就可惜了,如若不然,老朽还想去拜访拜访他。”吴永年说。

    张勉忽感嘴中干涩,便是又抿了一口茶水。

    “张子,心中纵有千般事,也要一件件地去完成,特别是当下之事,更是要全力以赴,方才做到心无旁骛,专心致志。”

    吴永年的话,听着虽然朴实无华,但却是真知灼见,可想而知,当初他身为一国宰执,心中装有多少天下大事,工、商,农,兵,哪一样不是纵横交错,事务千百,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做到应对自如,腹有良谋,方才显得他的能力之卓越。

    张勉是打心眼里佩服他的,如此朝中良相,智慧超群,如果得以重用的话,那将是治世之能臣,并不比诸葛亮,萧何这样的能臣差,可是朝堂容不下他,就没有施展才能的舞台。

    张勉再次落子,嘴角噙动,抬首笑着道:“我为前卒,不知吴老如何应对?”

    “咦?”吴永年见那棋局瞬时变化,不禁轻咦一声,手抚着白须,干皱着脸庞,思忖片刻后,方才两指一夹棋子,然后沉沉落于棋盘之上,登时发出一声脆响,落子之后,吴永年抚须看着张勉,笑道:“张子此卒恐怕是难以自保,早日脱身方才是为上计之策。”

    张勉见状,脸色陡然变得有些难堪,他没想到这老头居然如此狡诈,竟已经看出了他背后的伎俩,然后在他实施之前先将其前路给截断。

    姜还是老的辣,这下棋亦是如此。

    “嘿!你这老头真是,把我的打算都给搅乱了。”张勉心中有些愤懑。

    吴永年只是淡淡一笑,说:“兵不厌诈,棋无定招,身为众将之首,遇事要冷静,分析双方实力,方才作出正确决策,若是将兵意乱,则离败军之将不远矣。”

    “军中乱象,首为将,次为士,末为卒,三者离一不可,若是三者合一,则万事可破矣。”张勉也同样回应道。

    吴永年微微一怔,他目中露出些许惊色,或是没想到张勉竟也懂得用兵之道,这倒是有些罕见,不过这种讶异之色很快便是消失,转而笑道:“张子请看,此棋局还可解乎?”

    张勉还未注意到,就在刚才说话间隙,吴永年已经将他的棋子包围其中,想要破局,却是很不容易。

    正当吴永年期待张勉认输之时,张勉却是淡淡一笑,摇首道:“吴老之用心良苦,张某不忍将其破之。”

    吴永年听闻此言,朗声笑之,说:“此棋局名为七星聚会,若张子得以破之,则老朽心悦诚服,从此不与张子弈棋,甘拜下风。”

    这话就狠了,但也从这话中说明了吴永年的自信,这种自信对于别人可能有用,可对于张勉而言,这只不过是缓兵之计而已,七星聚会,在历代历朝中,可谓是千古难题,可来自后世的张勉,早已研究过这样的千古棋局。

    “吴老此话当真?”张勉面色一动,正色问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吴永年沉声道。

第七十七章 千古棋局方解时

    棋局之变,纵有千变万化,也难离棋子之变,若是对棋子掌控自如,万变不离其宗,也能很快就将此棋局破之。

    七星聚会,这一千古棋局,难倒多少天才棋手,但这些都只是限于古时而已,对于张勉而言,这样的古时难题,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中,说难也难,说易也易,一切存乎自己的内心,只要他想破解此局,就没什么办不到的。

    张勉挽起袖袍,眉头紧皱,单手落下,随即拾起棋子,目光注视着这纵横交错的棋格,吴永年也紧紧注视着这一切,他心中有着狐疑,七星聚会这样的千古棋局哪是这么容易被破解的,古往今来,多少天才,鬼才的棋手,都不能将其解开。

    而他的棋艺水平不过中等偏上,而且发挥还很不稳定,就这样的情形下,别说解开千古棋局,就连胜出吴永年都是两说。

    可张勉这一次并没有迟疑,仍旧将那棋子准确,精准地落入棋盘当中,随着一枚枚的棋子落下,吴永年的目光也变得更是犹疑和讶异,因为他发现,如此另辟蹊径的下法,与他往常所见过的棋局完全不一,甚至是大相径庭。

    而且这种非常规的下法,曾在他看来是完全错误的,但如今看来,竟隐隐有着其他的端倪。

    “还有这样的下法?”吴永年心中一怔,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之外,等到他完全反应过来时,张勉已经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完成了这个七星聚会棋局的破解。

    “吴老,您看看还有问题吗?”张勉指着那破解好的棋局,对吴永年微笑着说道。

    此时的吴永年心中仿若翻江倒海般,夹杂着惊讶和不可思议,他擦拭了自己的眼睛,往那棋盘上定睛一看,很明显,七星聚会已被解开,他千辛万苦所造的棋局,已经被张勉给悉数拆除,一切归一。

    “怎么可能?”吴永年手中的棋子陡然落下,嘴中低喃自语,面上露出不可思议之色,身子向后一靠,苍老的脸庞上更是显得落寞了几分。

    张勉微微一笑,朝吴永年看去,继续问道:“吴老,有问题吗?”

    这一次,吴永年确实被震惊不小,刚才还在自己还在指出张勉心浮气躁的问题,可现在自己所精心布置的棋局却被张勉给识破,并且将其破解,这如何不让他感到心惊,这样的千古棋局,本应该无法破解的,这个结果是吴永年怎么也预想不到的。

    算起来,吴永年当年摆设此棋局,无数人尝试将其解出,但却无一人成功,而今张勉得以顺利破解,可以说是破解此棋局的第一人。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吴永年不由得感叹,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喉咙滚动,说:“张子,此棋局老朽还从未找到破解之法,你是如何想到此法?”

    张勉喟然一笑,“棋局运用之妙,皆存乎一心,破解之法也当如此。”

    吴永年抚须长叹:“好一句运用之妙,存乎一心,看来老朽果然是老了,这些精妙之理,竟从未领悟。”

    “也罢也罢,既然张子已破解此棋局,老朽也应当信守诺言,老朽技不如张子,甘拜下风,日后不再与张子弈棋。”

    吴永年将那棋盘一摊,目光转向张勉,见他就要将这些棋子给收了起来,但张勉却在这时阻止道:“吴老,不必如此,棋局的破解,不过张某偶然为之,其棋艺还有着许多不足,须请教吴老方可。”

    “可是,老朽之前已经立过誓言,又怎能轻易违背。”

    “吴老,您看我给您带来了什么好东西?”张勉神秘一笑,随后从背囊中取出一个有着精致雕花的酒壶,在吴永年的目光注视下,张勉将酒壶一打开,里面便是冒出浓郁的酒香,散发而出。

    吴永年鼻尖一嗅,闻到这道酒香后,面上登时浮出喜色,他也是一名好酒之人,深居这山林之中,很少能喝到如此香醇可口的酒液,见这酒壶中的酒之后,当时就禁不住地咽了咽口水。

    张勉微微一笑,然后握住酒壶,往桌上的两个杯中倒了酒,酒液醇香,略带昏黄,香气四溢。

    “吴老,请尝尝看吧!”张勉这么一说,吴永年早已等之不及,马上端起酒杯,仰首饮下,只见他面上从平静,渐入到一种舒适,最后到讶异的变化,当这一杯酒下肚之后,他再次看了看那壶酒,皱着眉头,脑海中似乎在思忖着什么问题。

    “嗯?这酒……”

    “是不是有些熟悉?”张勉笑着问道。

    吴永年点点头,“好像曾在许多年前喝过这种酒,但是在何处喝过却已经记不得了。”

    酒香不怕巷子深,这样的上品佳酿,即便过了十余年,也让吴永年忘不掉这种味道,历久弥新,这或许就是陈酿的魅力。

    “张子,此酒何处所得,为何老朽会有如此熟悉之感?”吴永年追问道。

    张勉微微一笑,“吴老可还记得吕况?”

    吕况?!

    吴永年思忖片刻后,方才惊声道:“难道是那个十余年前,被称为官酿第一人的酿酒师吕况?!”

    亏得他还记得这么清楚,张勉笑着点头。

    一说起这个,吴永年的思绪仿佛回到了过去,开始忆起了过往之事,说起当年未国盛世时,歌舞升平,天下太平,一切都是欣欣向荣的局面,在那时,宫中的酒皆为官酿所提供,只要自己想喝,无论平时还是大小宴会,都会提供足量的酒,从未少过半许。

    而当时的吴永年也仍在宰执之位,他喝的酒都是指名要作为官酿第一人的吕况所亲手酿制,别的酒还未入他的法眼,久而久之,喝他酿制的酒已经成为了习惯,一尝酒液,就能马上分辨得出来,是不是他酿制的。

    时隔十余年,吴永年早已未曾喝到他酿制的酒液,但没想到的是,居然事到如今,再次喝到了这样的玉液琼浆,让他心中欢喜不已。

    吴永年又连续喝了几大杯,那种老朋友相会,久违的感觉,又再次出现。

第七十八章 弦外之音心感知

    一壶好酒,对于爱酒的人来说,那就是不可或缺的部分,甚至比任何东西都要重要得多,喝了这些酒,许多烦恼自然烟消云散,对于吴永年来说更是如此,他想忘掉过去的一些东西,很多时候就只能借酒浇愁。

    喝完了这一壶酒,吴永年感觉自己全身通畅,甚是舒适,从他口中,张勉得知,自他从宰执之位退下之后,他每日便与这山田为伴,酒、棋为友,倒也乐得个轻松自在,没有昔日那般压力。

    “张子,你年纪尚轻,而且还未入仕,若是有朝一日,当入朝堂,那时候,很多事便已是身不由己。”吴永年略显无奈,苦笑道。

    “吴老,张某是不会入仕为官的,此生如此过着也就行了。”

    吴永年淡淡一笑,说:“入不入仕,这不是你说了算,圣上之所以不强迫你入仕,是因为时机还未成熟,若是时机到了,那时候就由不得你了。”

    这个观点张勉倒是第一次听说,以他对未明宗的了解,难不成他不想入仕为官,还要逼迫他入仕不成?

    “人心当叵测,你经历的事太少,以为自己所看到的,便是真相,事实上并非如此,相反地,有些事情看不到这才是真相,真相,有时并非看到,而是靠自己去感受。”

    吴永年的这一番话,颇有意味,若是细细揣摩的话,就能发现其中含义。

    张勉知道吴永年这是在好心好意提醒自己,让他不要走一些冤枉路,虽然并不明说什么,但其中的意思张勉是可以懂得的。

    “多谢吴老提醒,但张某还是想知道,多年前的变法为何会失败,以吴老的智慧,是不应该发生如此之事的。”张勉对吴永年说。

    吴永年苦笑摇头,“世间之大,有何情况不会发生,再者说了,变法的成功与否,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此事我也不想再去理会,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吴老就想这么轻易放弃了?眼看着未国日渐没落,而袖手旁观,无视于它?”

    这些话仿若敲钟般,在吴永年的心中敲击数次,哪怕仅仅片刻的时间,他都将这种想法给掐掉。

    “时不我待,如今的未国朝政,与我吴永年已经毫无瓜葛,没有我,自当有其他明仕任之,并非我一人之力可以改变。”

    “未国确实人才济济,但唯有吴宰执,却是世间唯一,无人可以替代,再说了,未国如今之势,也有吴老的一份功劳,毋庸置疑。”张勉说。

    听闻此言,吴永年脸色微微一变,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风中飘零,一片片的落叶从树上吹落,有的落在桌案上,有的则飘然到吴永年的身上,当一片落叶滑落到他的头上时,他用手将其抓起,只见那片落叶清脆如纸,一抓便是支离破碎,化为了碎末。

    “哎,可惜了。”张勉感慨道。

    “张子,何事可惜了?”吴永年不知张勉所叹何物,于是问道。

    “此叶在未掉落之时,仍为苍翠之叶,青绿色,其叶片柔韧坚硬,即便撕裂,也只是边缘之缺,然而,随着岁月的逝去,树干的侵蚀,原先这些苍翠的树叶,也开始变得脆弱而无韧劲,一撕便破,化为了空中的尘埃,与那风儿一同飘零。”

    “张子的弦外之意,老朽有些懂了。”

    高手之间的对话,无需直抒胸臆,只要心领神会即可。

    ……………………

    很显然,张勉并没有从吴永年口中探出一点口风,而吴永年似乎也适应了这样的田园生活,过着隐居于山林的日子,比之以往要更为轻松自在。

    不过,张勉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至少从这次的探访来看,让他知晓了某些事情,或许并不像他所想的那样,甚至还超出了他的想象之外。

    人生没有一直过不去的坎,只要人还在,就一定会有翻身的机会,失去的那些东西也终将会有一天找回来的。

    接下来的几日,张勉在这村庄中留了下来,与吴永年一同劳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累了就喝酒解乏,困了就休憩片刻,醒来之后又是开始劳作,如此重复,让每一日都过得很是充实。

    而在这几日里,有一次他们遇上了凶险,一只黄斑豹子,就在他们采摘野果之时,突然从草丛中猛地蹿出,叫声震天,那两排锋利的锯齿,还有那尖锐的四爪,矫健的体型,凶猛的身形,目光寒烈,紧紧盯着张勉和吴永年两人,血盆大口不时张开,似是想要将他们两人吃掉。

    这些豹子长时间追寻猎物未果,早已经饥肠辘辘,见到他们二人就在面前,所以就对他们两人打起了主意。

    赤红的双目,强壮的体魄,在他们二人面前,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庞然大物。

    嗷嗷嗷……

    豹子嚎叫数声,不断朝他们渐渐逼近,吴永年面露胆惧之色,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猛兽,即便此兽什么也不做,那凶神恶煞的样子,也足以吓着一些人的。

    “张子,此兽如此凶猛,今日你我恐怕难逃此劫,你尚是年轻,我已活了大半辈子,一切事情该经历的,也都经历过了,你如此年轻,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大有可为,三息之后,你便全力跑离此地,我留下殿后,纵使被其食之,你只要逃出此地便是。”

    吴永年在此情形下,仍旧将张勉的安危放于首位,为了让他脱身,自己哪怕付出性命,都是心甘情愿。

    不得不说,吴永年有着他的高风亮节,而这种舍己为人的品质,是绝大多数人所不具备的。

    “吴老,我年轻抗揍,你先走吧,这东西应该交由我们这种年轻人来。”张勉笑道。

    说出这话后,吴永年面色大变,估计他心想着张勉已经疯了吧,这种猛兽,一发起进攻,不是挠痒捶打,而是一口一个活人,哪怕带刀侍卫都不敢与之单打独斗。

    “不行!你快走!”吴永年把张勉往外用力推去,而恰好这时候,随着一声豹吼,那只庞然大物,张开血盆大口,朝着他们二人跳将过来。

第七十九章 千钧一发兽奔逃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只凶豹猛冲过来,眼看着就要对他们撕咬之时,吴永年把张勉往外推,想让他脱离险境,独自逃走,猛兽凶狠不眨眼,喋血成性,一旦两人都陷入困境,两人都逃脱不得。

    如若一人逃生,那多少还有着一些希望,基于此考虑,吴永年方才作出此举,希冀让张勉脱离此困境,可张勉并不是这种贪生怕死之人,凶豹来此,他就没想过要逃走,而是正面与之相抗。

    “快走啊张子,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吴永年见张勉迟迟不肯走,当即脸色大变,朝他大喊道,气氛本就紧张,凶豹也在伺机以待,观察着他们的各项动作,一旦抓住机会,它肯定会一跃而起,朝他们猛扑上来。

    双方处于一种对峙情况,张勉也在寻找这只凶豹的破绽,曾经伯俞教过他一些拳脚功夫,用来对付这头凶豹倒也合乎时宜,如果运气不错,甚至能像武松打虎那样,把这头凶豹给解决掉。

    吴永年不断擦拭着额前渗出的汗水,气氛过于紧张,他从未遇到过类似的情况,面对此情此景时,难免感觉有些紧张,手心也都渗出了粘稠的汗液。

    嗷嗷嗷……

    这头凶豹脚爪交错,围绕在张勉面前,作周旋之状,冷冽的目光与之相互交织,就这样对视半晌,却是谁也没有更进一步。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低沉悲壮的埙音,那凶豹闻听此声,竟全身汗毛倒竖,目中闪烁不定,陡然间变得焦躁不安,在周围狐疑几圈后,就讪讪地夹着尾,离开了这里。

    “是吕况?”张勉闻听此埙音,很快就能听得出来,如此娴熟的埙音,只有吕况吹奏得出,此埙音非他所属,他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吹奏得出。

    只是让张勉感到奇怪的是,为何他会出现在此处。

    “吕兄,出来吧!”张勉面露笑意,环顾四周后,大声喊道。

    吴永年见那只凶豹突然离开,登时感到有些意外,他愣了半晌后,只见从左侧的树丛中,忽然发出了簌簌的声音,他疑是那只凶豹突然返回,本能地从地上搬起一块大石,若是见到是那只凶豹,这块大石毫无疑问地就往它身上砸去。

    可是,在簌簌声过后,从树丛中走出来的,并不是那只黄斑凶豹,而是一名手持着陶埙的男子,正飘逸出尘地漫步走出,只见他身着素色衣袍,宽袖长身,衣冠整整,整个人的气质飘逸脱俗,与一般的男子却是不一。

    吴永年打量了面前的吕况,目中带着异色,皱着眉头,闪烁其间。

    “久违了,吴宰执。”吕况双手作揖,对吴永年恭声道。

    “你,你是吕酒师?”吴永年指着吕况,手指有些颤动,嘴角微动,颤声问道。

    吕况微微一笑,点头道:“正是在下。”

    吴永年对吕况的认识仍旧停留在十余年前,那时候他还是官酿中的酿酒师,所以此时再见到他时,也就习惯了如此称呼。

    多年未见,再次见到时,忽然一种苍凉之感涌上心头。

    吴永年热情地将吕况带入到他那草屋,然后在门外置了桌案,加上张勉他们三人,然后各自倒了酒,吴永年举起酒杯,站了起来,先是与吕况碰杯,说:“今日吕酒师排解危难,老朽心中万分感激,此酒敬吕酒师!”

    “吴宰执言重了,吕某不过举手之劳而已,不足一提。”吕况也同样举起酒杯,站起来说道。

    “来,吕兄,我也敬你,让我不用出手,省了点力气。”张勉举起酒杯,笑着说。

    哈哈哈哈!

    酒杯相碰,陡然传出他们三人的笑声,其气氛十分融洽。

    在酒酣之余,吕况原来是路经此地,刚好碰上他们二人,所以急中生智下,方才吹奏埙音,将此凶豹吓走,埙音在古时本就用于狩猎之用,遇上那些凶兽,吹奏埙音,方可吓走它们。

    听他这么一说,张勉和吴永年方觉奇异,就这样的巧合都能碰上,这恐怕是老天的安排。

    酒盏数巡,三人有些微醺,今日相见且不易,特别是吕况与吴永年十余年间未曾见过一面,两人更是话题颇多,聊完一个话题,又接着一个,就好像有聊不尽说不完的话。

    “昔日吕酒师的酒艺名冠京城,实属天下无双,如今你离开官酿,再也没听过官酿出过任何一位惊才绝艳之辈,实是可惜。”吴永年喟然长叹,话语中带着一丝遗憾。

    “在下不过凡俗寥寥,像吴宰执这样为民请命的好官,从朝堂中离开,这才是未国江山的一大损失,民间有歌谣所称,自吴宰执离去后,未国便再无宰执。”

    吕况这话,可把吴永年说得都不太好意思,一个劲地摇头苦笑,“那些都是过眼云烟罢了,如今不在其位,过往的那些早已化作尘埃,不提也罢!喝酒!喝酒!”

    以酒相敬,所有的话都在酒杯当中了,他们三人就这样从天明喝到了天黑,夜间的村庄,周围到处都是蛙叫虫鸣,声音斑驳,而斜挂在树梢上的鸟儿,渐渐地也就静谧无声。

    吕况本无定所,次日黎明,他就再次踏上出外云游的路途,吴永年本想拜托他酿制一坛酒的念头到最后也是无疾而终。

    不过张勉倒是自作主张,替吴永年完成了这个愿望,毕竟他曾全程协助过吕况酿酒,所以对于酿造的步骤也都胸有成竹,哪怕不能做出完全一样的味道来,至少也是相差不多,聊胜于无嘛。

    对此吴永年也很高兴,但凡张勉提出需要的东西,他则尽量满足,即便是没有的,也都想方设法给弄到。

    其实,古时酿酒,原材料都相差无几,最主要的在于工艺和人,如火候几何,粮食比例多少,酒曲的数量,时间长短等等,这些都是通过长期的酿酒经验中总结出来的,所以在那时候刻度仪器等工具还未出现时,只能靠感觉评估,人的作用也就很凸显了。

    吴永年不会酿酒,当他看着张勉在火灶前忙活的时候,自己也是爱莫能助。

    酿酒的过程是繁琐而费时的,从开始到最后,都需要人在灶边看火,从早到晚地添柴加薪,不能让火候减小,因而,连日来,张勉都是一宿没睡,黑眼圈愈发地浓重了。

    “张子,要不你去歇息片刻,此事交由于老朽。”

    可张勉却摆了摆手,摇头道:“吴老,我没事,这酒很快就要完成,若是现在替换人的话,就会让这酒的味道大不如前,再坚持一会就行了。”

    吴永年见无法说服张勉,只得转向后勤,给他端茶送水什么的,最大限度保存他的体力。

    几日过后,醇香的酒液大功告成,略带昏黄的色泽,有着怡人的酒香,就连屋外几里地的村民都能闻到,纷纷循着酒香的方向找上门来。

    吴永年心好,给他们每人相赠一小瓶的酒液,那些村民纷纷表示感谢,方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酒液酿成,吴永年欣喜不已,看着这几坛浓郁的酒液,整个人乐得笑开了花。

    “张子,这段日子真是辛苦你了,为了这几坛酒,让你费了这么大的劲儿。”吴永年对张勉感谢道,刚说完这话,他忽然转身朝里屋跑去,过了半晌,他才里边走了出来,只见他手里拿着一份简牍,上面已经显得有些古旧,甚至还蒙着几道灰尘。

    走到张勉面前,他还特地用衣袖轻轻擦拭了表面,沉默半晌后,方才将其递给了张勉,说:“张子,此物是我这些年以来,所记略的一些为人之道,如今已经用不上,放在这里也是蒙尘而已,你年纪尚轻,日后的路还很长,或许此物能点拨一二,你拿去便是。”

    张勉微微一怔,目光朝那简牍看去,只见其上用工整的字体书写道:“《吴氏记略》”

    看这样子,此简牍已经有了些许岁月,其牍片上甚至有些发黑古旧,张勉不解地问:“吴老,此物应是您的心爱之物,我怎么能夺人所爱,将其占为己有。”

    吴永年淡然笑之,说:“此物确实跟着我有了数十年之久,每当夜深人静之时,我便秉烛而书,将那心中的一些感受写在上面,久而久之,此简牍从无到有,累积之下,便已超过百卷之多,如今我已是风烛残年,若是有一天撒手人寰,此物也将成为无主之物,与其如此,还不如传与你,日后也可用上。”

    数十年的积累,这可称得上是一件宝物,就像吴永年说的那样,此物若是丢失,或是被销毁,则将是一大损失,与其这样,还不如自己收起来,学习里边的东西。

    张勉沉默片刻后,方才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这卷简牍,然后放在桌上,将其摊开,还真别说,此物的重量很是沉重,掂量之下,估计没有五六十斤,至少也有三四十斤,可算得上是一个大部头。

    摊开之后,张勉看着简牍,当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映入眼帘时,他当时就脸色大变,面上全是惊异之色。

第八十章 吾谁与归却话别

    张勉看着这份《吴氏记略》就跟看着天书似的,密密麻麻的字迹布满眼前,就像是那蝌蚪似的,若不是仔细看的话,都不太看得清上面所写的字。

    翻阅了一会后,张勉发现这份简牍十分地不简单,里边的内容包罗万象,从礼、乐、风俗、心得、棋、书画、各家学说等等,都有着详略得当的记录,如果硬要打个比方的话,那这份简牍就相当于古代的百科全书。

    从这里边张勉也发现了,这个《吴氏记略》可是个好东西,光是这里边记述的东西,就比其他简牍还要更为详细和全面,只要有了这东西,就能对未国有着更深的理解,甚至是那些鲜为人知的东西。

    张勉小心翼翼地把这份简牍收好,将其折叠好之后,然后放入一个木箱之中,如此一来便于携带,这样提着总比抱着三四十斤的简牍要方便得多。

    之后的几日里,张勉与吴永年两人杯盏饮酒,下棋作乐,偶尔弹曲赋诗,怡然自乐,一晃就过了数月,而张勉也自知在此地待的时间有些长了,便与吴永年告别,吴永年一直把张勉送出十里之外,最后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后,方才独自离去。

    张勉乘着马车,星夜赶回到河源郡,当到达河源郡时已经是次日的清晨,此时的河源郡人烟稀少,清静的街道上,张勉第一眼就看到那四方阁醒目地出现在眼前,当时便是眼前一亮,瞬时感觉有一种天然的吸引力将他吸引住了。

    张勉走上前一看,只见那四方阁的整体风格雄伟肃穆,却又不失精巧细工,那错落有致的雕梁画栋,显得高贵而精致,大红色的色调,显得格外喜庆,那一扇扇半开着的窗牖,以及偌大的门廊,很是宽敞,张勉从马车上下来,往里走去,四望之下,这里边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宽敞,四阁之间互不干扰,如今四方阁还未完工,仍旧能听到不时传来的叮叮咚咚的施工声。

    抬首望天,只见四方阁如耸入天穹,与其他楼阁相比,却是多了几分飘逸和出尘,仿若那天边的空中楼阁一般。

    从整体来看,这个四方阁正是张勉所期望的模样。

    “二哥!二哥!”

    张勉正到处走走,忽听到有人从后面喊他,他转身一看,喊他的不是别人,正是金成,只见他满身灰尘,头发蓬乱,正兴冲冲地朝他跑来,张勉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蒙着鼻子,睥睨了他一眼,说:“你去搬砖了啊?”

    “咦?二哥你怎么知道?”金成用胳膊肘抹了一下额头,那汗水不断顺着脸颊流淌,歪着脑袋,轻咦了一声说。

    张勉摇头苦笑,这家伙真的就是个二愣子,这没事的搬什么砖,是觉得生活得太安逸,无聊得找不到事情做了吗?

    金成摸了摸脑袋,面露憨笑,准备开口询问张勉时。

    “金成!金成!你这家伙死哪儿去了?!”

    紧接着,楼上传来庆阳公主的大喊声,这喊声可真是惊天动地,感觉这楼阁都快被震塌了似的,金成身子一哆嗦,马上往张勉背后钻,一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变成这样像什么话。

    “叫你呢,你不答话?”以张勉对庆阳公主的了解来看,若是金成不答话,那么下一步的结果,会是很惨。

    果不其然,当庆阳公主从二楼俯视而下,很快就发现了金成的身影,只见她面露怒色,马上从楼上走了下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手来,直接拧住金成的耳朵,痛得他嘴角一歪,不时发出阵阵痛苦的叫声。

    “诶呀呀,公主公主,我错了,我错了,痛痛……”金成被拧着耳朵,不得不移步,面上现出痛苦之色,不断哀求庆阳公主。

    “知道错了?那刚才为何不答我话。”庆阳公主板着一张脸,别看她平日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一旦脾气上来,就算是金成这样五大三粗的莽汉,也得在她面前俯首帖耳。

    “我,我刚才跟二哥在说话,没注意听。”金成看着张勉,希冀用张勉来打掩护,替他说几句话。

    “嗯?张勉!”庆阳公主刚才还没注意到张勉,当时就转脸过来,朝张勉狠狠瞪了一眼,说:“好你个张勉!这段日子你都死去哪儿了,四方阁不管了是不是?”

    “公主,此话何意?我好像没得罪你吧?”张勉一脸愕然,听她说的这些话,感觉怒气中烧,可自己才刚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惹到她了,为何会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怨气。

    庆阳公主往一旁石椅上一坐,金成刚准备坐下去,就被她给一脚踹了出去,呵斥道:“坐什么坐,不准坐!”

    金成也是逆来顺受,马上就听从她的话,说不坐就真的不坐,背着手站在了那里。

    接着,庆阳公主方才看向张勉,冷声道:“张勉,你让我怎么说你才好,四方阁当初是你提出兴建,刚一开始,你就跑得无影无踪,最后把这摊子撂给咱们,一去就是数月之久,中途也不回来看一眼,如今四方阁准备落成,这又要回来了,你说说你,此为何意?”

    张勉算是听出来了,原来她是埋怨自己这几月以来不出力,最后快要完工时候又来获取果实,所以她心里不平衡了。

    不说是她,换作是其他人,也会这样去想。

    就在这时,楼上响起噔噔的脚步声,不一会儿,欧阳岳,宁玉满,沉鱼三人也都出现在此处,他们看到张勉的第一眼时,那脸上的表情几乎一致,全都化作一种惊喜的表情。

    “二弟,你总算是回来了。”

    “二哥,你回来。”

    “少爷,可把你给盼来了。”

    他们三人就像是发表贺词一样,轮流着说。

    张勉苦笑摇头,没想到自己消失一段时间,竟让他们有着如此大的反应,好在这个时代没有电话,不然这电话估计会被打爆的。

    “我就是出外散散心而已,你们也没必要这样吧?”

第八十一章 广而告之忙招工 一

    四方阁的兴建,的确是张勉提出来的,后来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金成他们几人又不能坐视不管,毕竟是以他们四兄弟的名义来命名的,所以最后累着的还是他们四人,也难怪庆阳公主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张勉一想到这些,心中就有些愧疚,看来自己这些时日确实做得不太对,若是早些回来的话,也不至于让他们如此累着,想去哪里都不能踏出半步,只能一心地看着这里,由不得任何的分心。

    正是如此,金成才帮着那些工匠做活,而欧阳岳和宁玉满也没有闲着,负责监督做工,一旦有哪些不对的地方,他们马上就给指出来,然后改进。

    就这样的标准,所以才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提前完工,让这个四方阁的工期硬生生地提前了两三月的时间。

    “张勉,我们这几人当中,就你一个最舒服了,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操心。”庆阳公主语气中带着不忿,一边说着,一边盯着张勉,那双眸子怒中带火,张勉都不敢与之对视。

    “行了,你们都辛苦,这我知道,行军打仗,你们上阵前线,把营垒都给弄好了,接下来的,就全都交给我吧。”

    “交给你,你做什么呀?”

    “要做的多了!酒阁、曲阁、书阁、诗阁,此四阁是不是需要营业人员?是不是需要教书先生?运营总监,产品经理,人力资源,行政人员,财务等等?”

    张勉说的这些,让得他们三人听得登时就给懵了,特别是庆阳公主则是话到了嘴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你在说什么运营,产品,人力,这些都是何物?”庆阳公主张口结舌,目光一凝,有些不知所以。

    张勉苦笑摇头,他刚才是有些着急了,一着急,就把这些陌生的概念一股脑地给全部说了出来,那些概念在这个时代从未听过,也难怪她会听不懂了。

    “反正我的意思是说,这四方阁是要雇用大量的劳工,所以这个事情就交给我了,你们就不用再管了。”

    张勉说完这话后,庆阳公主方才了然地点头,嘴角往上一扬,低喃道:“这还差不多。”

    之后,他们几人拍拍身上的灰尘,还真的就离开了此处,只留下张勉一人在这里,“这几个没良心的家伙,还真的不帮忙了。”张勉心中一阵腹诽,百无聊赖下,他在这四方阁中走了一圈,对此表示颇为满意,没想到这几个人做事也有靠谱的时候。

    从四方阁回来之后,张勉在市集上买了些纸笔,然后带了回来,整日就把自己关在书房中,只有在吃饭时候才走出来,连续几日时间都是这样,弄得沉鱼他们感到奇怪不已。

    这一日,沉鱼刚把饭菜做好,然后准备给张勉送进来,轻叩房门两下,嘎吱一声,只见这房门只是轻掩着的,一推就开,“少爷,我进来了啊!”沉鱼手中端着饭菜,一荤一素,见无人回应,她就轻踱着步子走了进去。

    当她走到书桌前,只见张勉伏案而眠,而在这桌上,被他压着一叠纸,上面画着不少的东西,图文并茂的样子,看起来饶有趣味,沉鱼看了半晌,张勉也从睡梦中醒了过来,抬首一看,见沉鱼就站在一旁,从她手中接过饭菜。

    沉鱼看着那桌上的一叠纸,忍不住发问道:“少爷,这上面写的都是什么,那上面画的小人还挺有趣味的。”

    张勉一边吃着饭菜,一边指着桌上的一叠纸,说:“你说这个啊,这是我最近弄的广告,四方阁不是要招人吗,等弄完了,我就把这些都贴到市集去。”

    “广告?”沉鱼微微蹙眉,不解地问:“少爷,什么是广告?”

    “广告你都不知道?广告不就是……”张勉嘴里包着饭菜,刚想给她解释,却突然又停了下来,笑着说:“你也用不着知道,反正到时候把这些都给贴上去就行了。”

    张勉匆匆地刨了两口饭,一抹嘴,就把碗放回了盘中,然后又投入到绘制这些广告中去,沉鱼收拾好碗筷,端着盘子,不时回首看了看张勉,方才轻轻地走出屋中。

    “你看到我二哥在做什么没?”沉鱼刚一掩上门,金成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神秘兮兮地对沉鱼问道,见到突如其来的金成,可把沉鱼给吓了不小,当时面色一变,心都快被吓得跳了出来。

    “金公子,你可把我给吓到了。”沉鱼深吸一口气,说:“我刚才问了少爷,他就说在做什么广告,说是为了给四方阁招人。”

    “广告?这是什么?”金成也是一脸茫然,他何曾听过这么前卫的词汇,再加上张勉没有向他们作解释,这就让他们更是疑惑不已。

    沉鱼摇了摇头,“少爷也没跟我说是什么。”

    “我去看看,你先忙吧!”金成说完,登时身形一动,一溜烟就没了人影。

    张勉正坐在桌前专注地绘制着他的广告,上面有图,有文字,图文并茂,这也是为了让这些目不识丁的百姓可以更好地理解,即便不识字,从图上也能知晓这个广告的用意。

    “二哥!”金成忽然从身后蹿出,喊了他一声。

    “我勒个去!”张勉心中暗骂,自己在最专注做一件事情的时候,背后突然冒出个人来,就算不吓死,那也杀死了不少的细胞,“我说你能不能别这样,大白天真是会吓死人的!”

    张勉把手中的笔一放,朝嘻嘻哈哈的金成白了一眼,他可真是服了这货,一天没事就到处瞎晃悠,闲得慌。

    “二哥,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广告?这上面写的啥呀?”金成抻着个脑袋,跟长颈鹿似的,眼睛往上面一瞟,然后还给读了出来:“招聘,曲阁总监一名,月薪一贯,主管一名,月薪八百文钱,人力资源,行政人员,财务人员各一名,月薪六百钱,营业员十名,月薪三百钱,包吃包住,平台大,资源好,晋升快,只要肯努力,月薪一贯不是梦……”

    “行了行了,还没弄完呢,没事的话快走,别打扰我。”张勉实在听不下去了,赶紧站起身来,一个劲儿地把金成往外赶,“二哥,我还没看完呢……”金成被张勉推着走,但眼睛仍旧定在那一叠纸上,继续念道:“诗阁总监一名……”

    “行了,别念了,快走快走!”张勉也是无语了,这家伙怎么就这么不屈不挠,看就看吧,还非要念出来,就不觉得尴尬吗?

    “二哥,你这广告写得可真好!”金成在叭叭叭地读完之后,对张勉夸赞道。

    这算是商业互吹吗,张勉苦笑摇头。

    “二哥,虽然我不懂什么叫做广告,但从我读了上面的内容后,我就感觉到我必须要去应征上面所写的东西,我还从来没见过何处写过这样的文字还有图画。”

    金成说的确实没错,在这里,即便是用工,也就简单地口头表示,碰上熟悉的人,看家里有没有愿意的人,然后相互介绍,如此而已,根本没人会写这些东西,一来是大多数从商的人不识字,二来也没有想到这些,所以,如果这样一张广告贴上去的话,估计要报名的人会很多的。

    “你觉得这广告可以?”张勉问。

    “绝对可以!”金成坚定道。

    “十拿九稳?”

    “绝对稳了。”

    “去,帮我照着这个誊抄十份!”张勉从桌上选出一份,然后递给金成,让他坐在桌前,将其誊抄出来。

    听到这话,当时金成的脸都变了。

第八十二章 广而告之忙招工 二

    金成写字本来就很慢,再加上他磨磨唧唧的性子,仅仅誊抄这十份广告,就让他费了不少的气力,当这些终于做完了后,他才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

    可是张勉越看越不满意,哪怕是誊抄的,跟自己写的比起来就相差了许多,这字迹,这图画,散发着一种满满的山寨味道,一看就不是真迹,确实有些拉低平均水平的嫌疑。

    “这个不行,重新写!”张勉把手中的广告往桌上一扔,厉色道。

    金成差点就晕了过去,让他写这些已经是够难为他的了,花了一早上的时辰才好不容易做完,现在又告知他重新再做,谅他就算心有余力,都已经疲惫不堪,哪里还能再做得下去。

    “二哥,我实在是做不动了,要不你叫其他人来帮你吧……”金成一脸萎靡的样子,张勉见状,便是嘲弄道:“那些肉苁蓉你是没吃吧,才做了多久,咋这么虚呢?”

    金成一脸苦相:“二哥,你让我跟人大战三百回合,我都不带一口喘气的,可这笔杆子的东西,我是真的做不来啊!”

    张勉见他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不禁暗叹一气,摆手道:“行了行了,不做就不做了,免得到时候说是我逼你,我可不背这个锅。”

    “背锅?”金成一抬首,疑惑道:“二哥,我没让你背什么锅啊!”

    张勉听之,差点就笑岔气去。

    现在他算是知道什么叫做对牛弹琴。

    张勉把金成做的那些都给丢了,写的什么玩意儿,字迹跟爬地虫似的,一个大一个小,参差不齐,那图画就更是不堪入目,就连后世的小学生都不如,照葫芦画瓢都能画成这样,整一个灵魂画手。

    这东西要拿出去,张勉还真拿不出手,嫌丢人。

    金成见张勉把他弄的那些东西给丢了,也不心疼,反而觉着全身轻松,他打小就怕这些笔杆子的东西,要他写点东西就跟要他命似的,就算抓破脑袋都憋不出个字儿来。

    这家伙就是个天生的武夫,这些舞文弄墨的东西,他只能远远观之。

    片刻之后,张勉再次把这些广告重新拾起,没花多长时间,就把所有的全部弄好,金成对此佩服得五体投地,就差对他参见膜拜了。

    “行了,把这些都拿去贴了,哪儿热闹人多就贴哪里!”张勉最后收笔,然后待得墨汁干了之后,就把这一叠的纸交给了金成。

    这种体力活金成就乐意了,他赶紧接过这一沓的纸,连声应道:“二哥,你就放一百个心吧,这事我肯定办得妥妥的,你就好好歇息吧!”

    在河源郡中,最为闹热,人数最为密集的当属西市,每日流经的人数,至少也是以万为单位,而其他市集相对就少了很多,所以金成一拿到这些广告,肯定先是往西市飞奔而去,张勉不放心他一个人办事,所以在他出去没一会,张勉也同时跟了去。

    晴空万里,集市上的人也都是摩肩擦踵,到处都挤满了人,张勉脚步加快,目光四望,朝着西市的方向行去,当他刚接近西市口时,就见到金成左手持着那一叠的广告,右手提着米糊和刷子,然后在集市口刷了一道米糊后,再将那广告贴上去。

    路过的人见状,纷纷驻足停留,目光朝那广告上看去,有认得字的,就在旁边诵读出来,其他人则默默地听着,“招聘,四方阁今急招总监一名,月薪一贯,年龄三十以上,主管一名……平台大,资源多,只要努力,月薪一贯不是梦!”

    这些百姓听着这个打了鸡血的招聘,顿时感到耳目一新,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清奇的招聘,以往就算贴了告示,其文字都是一板一眼,很是严肃,听完之后便是感到索然无味,但今日听了这个告示后,他们感觉很是新鲜,当时就有想法要去四方阁看一看。

    “走走!去四方阁看看去!”有人先是响应,马上就往四方阁的方向走去,一呼百应,很快地,其他人也都是同时响应,集结成队,也一同走了去。

    张勉站在一旁咧嘴一笑,看来他这个想法确实没错,至少能吸引到其他人前去,这就达到了广告的效果,若是这个广告对他们没有吸引力,他们也不会就这样移步离开的。

    “这家伙倒是挺有眼力劲。”张勉暗自笑道,对金成做的这事感到很是满意,虽然舞文弄墨不行,但好在会看事,之后,只见他又往西市的闹市区跑了去,手持着那一叠广告,刚准备糊上去时,忽然不小心碰到一名男子,结果两人各自站得不稳,一下子摔了一跤。

    金成手里的那一叠广告撒得满地都是,摸了摸脑袋,这么一磕,还真有点儿疼了。

    “你他/娘的,走路不长眼的是吧?”那名脸上留着刀疤的男子,马上从地上爬起,面露怒色,指着金成骂咧道。

    金成还想着怎么发泄心中的怒气,见对方不由分说的指责,他的暴脾气也马上堆了上来,欺身向前,伸出手抓住对方的衣领,面露狠色说:“你他乃乃的,打翻了老子的东西不说,你还敢指着老子的鼻子骂,看我不打你个王八羔子!”

    说着这话,只见金成的手臂上青筋突出,挥起那粗壮的手臂,一拳打出,直接打在那人的腹中,他当时吃痛得脸色变得铁青,腹中如翻江倒海般,全是苦水,或许因为太过用力,他当时就捂着腹部,痛苦不堪地在地上翻滚。

    “你,你竟敢打我们的人,我要去告我大哥!”另外一人见状,当时撒腿就跑。

    “啊呸!最好连你大哥一起叫来,看老子不捶死他!”金成朝地上啐了一口,甩了甩胳膊,嘴角上扬,满脸的不屑。

    金成这货一碰到跟人打架,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整一个平头哥,要多能打就有多能打。

    那人趴在地上,大颗大颗的汗珠滑落而下,看样子是挺痛苦,短时间里要起来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了。

    “你下次能不能下手轻点儿,万一闹出人命来,那有多麻烦你知道吗?”张勉怪责地说了他一句,金成却抱着手,不以为然说:“二哥,你瞧瞧这些人,命可硬着呢,哪有脆得跟纸片似的,捶几下就嗝屁了?”

    张勉也是拿这个金成没办法了,没闹出人命他是不知道厉害的,所以做这些事情都是任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你没事吧?”张勉见那人一直躺在地上,就顺便问了一句,然后从自己口袋中掏出个自制的跌打药,相当于后世的云南/白药,对于治疗跌打损伤的效果很显著。

    “二哥,伤就伤了吧,你帮他作甚,都因为他,把那些广告都给洒落一地,你看看,都弄脏了。”

    “脏了就脏了吧,等会吹一下就好了,是你伤人在先,怎么错都是咱的错,这理不在我们这。”张勉沉声道。

    金成咕哝着嘴,碎语念叨,可也只是小声嘀咕,没敢说出声来。

    那人在涂抹了张勉给他的伤药后,只觉腹部的疼痛减轻了许多,刚才的痛苦也渐渐减弱。

    对此变化,男子甚是惊异,摸了摸腹中,当时就笑了起来,随后对张勉双手作揖道:“多谢公子搭救,在下感激不尽!”

    “没事了,你走吧!”张勉挥手。

    “谁打我兄弟?!谁打我兄弟!”

    就在此时,一名身着青布衣的男子,脚步匆匆地从人群中插进来,面上一脸的怒色,身边跟着刚才那名男子,其怒气之极,像是要跟谁拼命似的。

    直到那人闯进来时,张勉转眼一看,那人的目光与其交织,两人几乎同时怔住了。

第八十三章 广而告之忙招工 三

    酒肆中。

    桌前,不时传来阵阵爽朗的欢笑声,杯盏交错,场面十分热闹,围坐在这里的人,少说也有十几二十个,其中就包括有刚才被打伤的那名男子,此时正与金成聊得火热,两人相互交谈,喝了好多的酒。

    而张勉则与另一人喝得欢畅,桌上放了好几个喝光了的酒坛子,甚至还划起了酒拳,“哥俩好啊,五魁手啊,六六顺啊……”两人划着酒拳,喝着酒,气氛要多火热就有多火热。

    “哈哈哈!老弟,千想万想,没想到居然在这遇到了你,你瞧瞧咱这兄弟情分,相隔百里,都能遇到了一起,来来,喝喝!”李钟今日着实高兴,他怎么都想不到,刚从清风寨出来,来到河源郡,就遇到了自己兄弟张勉,你说这事巧不巧。

    这确实是太巧了,就连被金成打伤的那名男子,两人也都是冰释前嫌,不打不相识。

    这人与人之间的巧合确实不少,很多时候也就是冥冥当中,就像是上天安排了一样。

    张勉喝了一口酒,放下酒碗,对李钟问道:“大兄,你们这次来河源郡所为何事,还有清风寨的乡亲们都还好吗?”

    张勉曾在清风寨住过一段日子,对那里的人也都有着感情,所以就顺便问候。

    “哎……”李钟暗叹了一气,有些心事重重地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后,方才说道:“兄弟啊,不瞒你说,近来田地干旱,蝗灾肆虐,就连清风寨也遭了秧,寨中的好多人为了混一口饭吃,只能出来谋生,我也顺道出来看看,有啥合适的谋生手段,多赚些文钱回去养一家子人。”

    旱灾持续数月之久,不仅是河阳郡遭了此灾,就连清风寨也难以幸免,可想而知,此灾波及范围之广,其他郡县肯定也免不了此灾。

    “大兄,清风寨的位置如此隐蔽,四周皆为山林植被所覆盖,这样的条件,还受到蝗虫之害?”张勉有些疑惑。

    “小弟,你有所不知,清风寨虽然位置隐蔽,但那田地却距离寨子数里远,周围空旷,阳光普照,若是高温来袭,水道干涸,则田中的庄稼就会遭受旱灾之祸。”李钟对张勉解释道。

    原来如此。张勉了然。

    这样看来,在天灾面前,世间没有一处是庇佑之所,就连清风寨这样的隐蔽之地,都会遭受此灾,确实有些出乎张勉的的意料之外。

    “大兄,无碍,我有一法,可解清风寨之忧。”张勉笑道。

    李钟一怔,刚抿了一口酒,目中一滞,急声问:“真的?”

    “这还能有假?”接着,张勉就在李钟耳边说了几句话,李钟连连点头,面上露出了欣喜之色,但还是有些狐疑,歪着脑袋,说:“小弟所言不假?”

    “大兄可马上令人前去寨中,按照我这法子去做,马上就能知晓答案。”

    “好!”李钟沉声道,指着桌前的那十几名男子,说:“你们现在马上回去寨中,然后吩咐乡亲们,将自家的鸭子放于庄稼中,有多少就放多少,快去!”

    那些男子听得一脸茫然,他们根本就不懂此举何为,但还是俯首照做,纷纷站起身来,各自骑马,往清风寨的方向飞奔而去。

    待得他们离去后,李钟亲自给张勉酌酒,说:“要是小弟这个法子奏效的话,那可是帮了为兄的大忙,你就是清风寨的大恩人了!”

    “咳,这些不过是些举手之劳而已,不足挂齿。”张勉摆手道。

    “不过有件事,小弟想请大兄帮个忙。”

    李钟听到这话,马上将酒碗放下,“诶!小弟此言差矣,要为兄做什么尽管提,只要为兄能办到的,哪怕上天摘月,下海捉鳖都要给你办到!”

    张勉摇头笑道:“此事无需如此复杂,只是小弟最近置业,需要大量的人员,清风寨的乡亲们个个吃苦耐劳,若是他们能入职于此的话,小弟保证给他们满意的待遇!”

    说着,张勉把一份广告递给李钟,李钟扫视了一下,他虽然文化不高,但这些字还是识得的,看完之后,他马上答道:“小弟,此事无忧,交给为兄便是,不用工钱,只要包吃住便可。”

    “这怎么行,工钱定当按时支付,只要他们愿意来就可。”

    张勉想过了,与其在外面招一些社会散工,不清底细的人,还不如直接从清风寨中招来,一来知根知底,与之相处过,知道他们的人品,二来便于管理,都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更利于团结和管理,只要管理到位,就不会出现其他差池,三来就是清风寨人数足够,随随便便来个三四十人是没问题的。

    对于李钟而言,这个消息来得也真是及时,他正发愁怎么给他的那些乡亲们找点活干,赚钱养家,正巧遇到这么一件事,可谓是歪打正着,天时地利人和,他当然乐意得很。

    “小弟,久日未见,想不到你已然成为大商贾。”当李钟跟着张勉来到四方阁门前时,他望着那气势宏伟的四方阁,一种发自内心的震撼,不断从心中涌出,只见他双眸闪过几道惊讶目光,在他看来,这四方阁是何其壮观雄伟。

    进去之后,他好奇地朝四周打量,见那些精致的雕梁画栋,讲究的器物摆设,不时发出啧啧的惊叹声。

    “大兄,我这四方阁感觉如何?”张勉笑问道。

    “气势壮观,酒,曲,书,诗四阁轮廓分明,互不干扰,可谓是巧夺天工,设计精巧,小弟,此阁是你精心布置的吧?”李钟朝张勉看了过去,笑道。

    “若我说不是,大兄大概也不会相信吧?”

    “哈哈哈!若非小弟所设计,为兄也想不到世间会有何人如此大才了。”

    “大兄,四方阁十日后便会开张,有一个空位,自始至终,我还未有合适的人选,不知你是否有意帮我这个忙呢?”

    李钟微微一怔,随即展颜一笑:“小弟,如果为兄没猜错的话,你这名为四方阁,实是以酒、曲、书、诗四阁为组成,而我皆对这四艺不甚熟悉,恐非能帮你的忙,就怕到头来还给你平添麻烦。”

    “大兄过谦了,四方阁是以酒曲诗书四阁为分没错,但如今却缺少一个主持大局之人,此人应当有包藏万物之志,仁爱济世之心,高屋建瓴之见,而大兄能为清风寨主若干年,还将寨中之事打理得如此之好,实属常人难以做到,所以,以小弟之见,此位必为大兄而为之,才堪任于此!”张勉说。

    听闻此言,李钟面色肃然,顿时陷入了沉思,于他而言,此事非同小可,既然张勉信任与他,那他也定当好好考虑,若是轻易做了决定,来日做不好,他也会心有愧疚。

    “大兄可在三日后再作决定也不迟,既然来到河源郡,小弟应该尽地主之谊,带你领略如今河源郡的风华。”

    之后,张勉叫了马车,带着李钟在这郡中游览,当李钟看着如此热闹的市集时,他眼中掠过一道道异样的目光,或许是在清风寨这样世外之处待久了,那里静谧得只能听见蛙叫虫鸣之声,何时见过如此多的人群。

    不仅如此,就连市集上贩卖之物也是堆积成山,与他数年前来到的河源郡完全就是两个样,其变化之大,是他从未想到过的。

    在行走观览之余,李钟对街市上贩卖的刀具很是感兴趣,从马车上下来后,他走到那贩卖刀具的商人前,一把把色泽略显暗黑的铁刀展现在他眼前,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摸了摸这些刀柄,锋利的刀口,有几把还算是称手。

第八十四章 游逛市集选刀具

    李钟好刀,他过去在清风寨时就时常自己打造刀具,只不过因为没有好的原材料,所以打造出来的刀具也是质量堪忧,平日自己把耍还可以,若是用来当做武器,与人相拼,那就不堪一击,缘由于此,他后来索性把这一爱好给抛弃了,时隔数年,一直都没再碰刀。

    如今逛走在这集市中,见到这贩卖刀具的商人,就又来了兴致,对面前摆着的刀具左右细看,看到有些瑕疵的刀具,就又放下,然后再看其他的,面前摆了数十把刀,能入他法眼的也就那两把刀,一长,一短,刀背宽阔,刀刃锋利,一根发丝自然飘上去便是化为两半。

    “这位义士真是好眼力,此刀在我这些刀中实乃刀中极品,若是得到义士恩宠,这刀我就便宜卖给您了!”卖刀之人一看就是江湖中人,见李钟对此刀钟意不二,当场就如此表示。

    宝刀配英雄,但凡贩刀之人,也是爱刀之人,只有寻到一个懂刀之人,才是他们想要的买者,而现在李钟正是这样的人,所以这贩刀之人才会如此之说。

    “此刀价格几何?”李钟思忖之下,最终选了那把短刀。

    见李钟选的是短刀,贩刀人顿时面露困惑,问:“义士为何不选长刀,而选这不起眼的短刀呢?”

    “长刀太显眼,短刀不起眼才好。”李钟淡声道。

    “短刀价格便宜,仅一贯钱即可。”

    “拿好!”张勉二话没说,直接从钱袋里掏出一贯钱,扔给了贩刀人。

    “多谢公子!”贩刀人眯着眼把文钱收好,然后将短刀装入刀鞘,双手捧起那把短刀,献与李钟。

    李钟却愕然片刻,急声道:“阿弟,此刀的钱应该我付,你怎么还抢着付了呢?”李钟在自己钱袋里翻找了找,却未能找出一贯钱来,当时有些尴尬地笑了:“阿弟,这钱日后为兄一定会还给你的。”

    张勉不以为然地摆手道:“大兄,不用了,就当此刀是送与你的,收好便是,兄弟间不必计较这些。”

    “快试下此刀,看看合不合心意。”

    嗯!李钟点头后,接过这把铮亮短刀,目视之下,其长度只有一尺左右,适合别于腰间,装上刀鞘之后,就显得更是英武无间,轻轻一挥,飘影无形,其刃面之锋利,用于斩落旁物不费气力,瞬间完成,可谓是神兵利器,李钟对此刀感到很是满意。

    买刀之后,张勉又带着他在其他市集逛了一会,可李钟一直心中牵挂着清风寨,在逛着集市时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毕竟此时寨中的乡亲们仍受着旱灾和蝗灾之苦,所以他放不下,张勉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命人购了数十石粮食,以及装有数百升的水桶,装入到马车中,随李钟一同运往清风寨,以解寨中之苦。

    对此李钟心中颇为感慨,一路上洒泪道别,十余辆马车蹄声疾疾,随着速度的加快,方才不见了身影。

    ……………………

    数日之后,当张勉正在府中研究《吴氏记略》时,只听外面马嘶声传来,蹄声不止,还未等他出外观看时,外边就有许多人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跨过门槛后,张勉将《吴氏记略》收好,往前看去,随后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

    伴着大笑声走过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清风寨的寨主李钟,其身后跟着一大批的年轻男子,大致看去,至少也有四五十人的样子,一个个看起来精神倍加,面上充盈着年轻活力,一副十分精干的样子。

    “阿弟啊!”李钟跨过门槛,直奔张勉而来,笑意盈盈地与其拥抱,紧握着他的手,有些激动道:“阿弟,你是我的大恩人,也是清风寨的大恩人哪!”李钟招手之下,面前的这四五十名年轻男子全都在张勉面前跪了下来。

    这一画面着实壮观,这么多人跪在了张勉面前,瞬间让他有一种万人膜拜的错觉,失神几秒钟后,方才清醒过来,赶紧说道:“快起来,你们都干什么呢,快起来!”

    “阿弟,你知道吗,你前几日传给我们的那个法子,真的就将寨中的蝗灾给驱除了,让庄稼重新得以恢复,寨中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如此绝妙的点子,理当拜之!”李钟越说越激动,自己也差点跪了下来,幸亏张勉眼疾手快,赶紧把他扶了起来。

    “大兄,此法是为自然之规律,食物链的缘由,并不是我凭空想出来的,若真要感谢,你们便是感激自然法则就可。”张勉说。

    此话一出,他们相互对视一番,他们哪知道什么自然法则,食物链之类的,所以一个个脑袋上都顶着一个大大的问号。

    “阿弟,这自然法则,食物链是为何物?从何而来?”李钟不解问道。

    “就是那个……哎!跟他们摆弄这些作甚,我也是嘴贱!”张勉觉得自己真是多此一举,没事跟他们说这么高深的东西,自己也就半斤八两,又不是百科全书。

    “好了,让他们都起来吧,老是这样跪着成什么样子,你们的心意我领了。”

    李钟一挥手,那些年轻男子方才陆续地从地上站了起来,随后正色道:“从今日起,你们就听从我这兄弟的吩咐,他让你们往左,你们就不能往右,都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众人答道,其声如洪钟,周围震动。

    李钟满意地点头,转首对张勉说:“阿弟,这些小伙我就交给你了,日后四方阁的事情,你就吩咐他们去做,该骂就骂,该打就打,一定不要客气!”

    张勉听了之后汗颜不已,这是把自己当做万恶的包工头了吗,体罚这种事情,在他的四方阁是不会发生的,他建立四方阁的初衷不是为了赚钱,如果他真想赚钱的话,比这简单的门路不要太多,而且赚的钱还会更多。

    “大兄,那件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

    三日期限已到,按照约定,是应该给他一个答案的时候。

    李钟低首沉吟,背着手,张勉看着他,只见他眉间微动,两人目光对视,随即李钟咧嘴一笑,拊掌笑道:“阿弟,你对清风寨如此大恩,为兄会连这一点要求都不答应吗?哈哈哈!”

    闻听此言,张勉面露笑容,有了这个回答,他总算是放心了。

    “阿弟,清风寨的乡亲们为了答谢你的恩情,特意花了几日的辰光,做了这些蜡染织物,呈上来。”李钟挥手之下,两名年轻男子便是抬着两个担子,里边盛着蜡染的床被,衣物,头巾等等,而且一样两套,式样不重复,看起来十分精致,朴素中带着特色,张勉知道,这些全都是手工制品,其蜡染工艺本就复杂,而且还做了这么多,其花费的心思和时间必然不少。

    “此物太过贵重,大兄还是自己留着吧!”张勉推辞道。

    李钟忽然变了脸色,板着脸说:“若是阿弟不肯收的话,那便是不认我这大兄!”

    张勉知晓李钟义气,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他也不好再行拒绝,只得点头应下,指着旁边,说:“那就先放在这吧!”

    李钟的面上方才转笑,让那两名男子将担子放于一旁。

    张勉目光仍旧停留在那担子中,脑海却在想着另外一件事,沉默了片刻后,他忽然灵机一动,噙动嘴角,说:“四方阁如今还有空地,不如在此开辟一地,专以售卖这些蜡染织物,必然能够赚取钱财,有其市场。”

第八十五章 上下床铺众人奇

    在后世,像这样开辟出一处地方专门售卖这些蜡染织物的情况很多,这样的特色制品,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会受到欢迎,更何况卖出这些东西,一来可以赚钱,二来也能提供就业,给清风寨的人找些活路做,算是一举两得。

    清风寨如今蝗灾刚除,庄稼田地也需要休养生息一段时间,眼下要产出粮食是不可能的,而寨中的女流,过半以上都对蜡染织物十分熟悉,更是从小做到大,甚至连一些少女都会此技艺,况且蜡染织物价值不菲,卖出一件成品衣物,都足够一家子很长时间的用度。

    可当张勉提出这个建议时,马上遭致李钟的反对,他不同意将蜡染织物用于买卖,而认为此物是为清风寨的唯一传承,除了清风寨的人,外人一律不能接触此物,更是不能将其贩卖。

    “阿弟,你不知道,清风寨的祖训有言,此物只能传与寨中之人,不得向外流传,这是祖上留下的训言,很抱歉,为兄对此也不能做主。”

    李钟身为清风寨寨主,他必然要顾及祖上之言,一旦违背,也会受到寨中之人的诟病。

    “大兄,自古以来,好东西就要分享,只有共享,才能让这些珍贵之物更好地传承下去,若是封闭下去,他日懂得此技艺的人仙逝而去,此物的技艺就会失传了。”

    “此物的价值不应当只限于清风寨中,而是流传到整个未国,甚至其他诸国!”

    张勉的这一席话,李钟听了之后面色微动,他又何尝没想过此事,祖上的那些训言,他每日心中默念,数十年以来,时时温习,从不敢忘,但也让他感到矛盾的是,有时候他也觉得此事不对,但又找不到错在哪里,如今听了张勉说的这些,他忽然变得豁然开朗,恍然大悟,一下子明悟了,原来症结正是在此处。

    “共享!对,对!就是这个!”李钟面色激动万分:“阿弟,你这个词说得绝妙啊,不知出自何处,有何论据?”

    “不过偶想得之。”张勉揶揄笑道。

    张勉看得出来,李钟个人是不反对此事的,只不过这事他一个人也不能做主,得回去寨中征询其他人意见,若是同意的话,这事就算是板上钉钉了,但若是不同意的话,那这个想法也只能化为泡影。

    除了此事外,张勉现在要做的就是如何安排这四五十人,既然别人从清风寨远道而来,那就把别人给安排好了,吃什么,住哪里,这些都应该做好安排,在四方阁兴建之初,张勉就已经做好了人员的分工,外事不决找欧阳岳,内事不决找宁玉满,这两人一个主内,一个主外,相得益彰,配合正好。

    所以张勉把宁玉满给唤来,然后让他将这些人都给安排好,让张勉意外的是,宁玉满果然未雨绸缪,在先前就已经将这事给安排妥当,就等着人到齐之后对号入座便是,张勉很是满意宁玉满的做法,有他这个人在,日后四方阁的许多事情他也就不用操心了。

    每八人一个住处,共四十八人,也就是六个厢房,其位置就在诗阁的旁侧,那里光线充足,坐北朝南,位置很好,用来当做厢房正好合适,当他们走进去之后,一眼就看到那特别的床榻,他们一个个不断发出惊咦声,走到这个特殊的床榻前,仔细观看,不时用手摸了摸,低喃道:“为何此床榻有上下之分,而且还有一梯子?”

    张勉站在门边,抱着手,见他们如此好奇的样子,不禁莞尔一笑,这就是个上下铺而已,在后世的学生宿舍中再常见不过了,到了这里反而成了稀奇之物。

    毕竟他们平日里睡的床榻并非这个样子,首次见到此物,当然觉着很是稀罕,这一会马上就有人顺着床边的梯子爬了上去,然后坐在床上,左右四顾,乐呵呵地笑着说:“俺今晚上就睡在这上边,就当是仙人般浮在空中。”

    “我也要睡上边!”这时马上就又有人抢着睡上铺,然后快速爬上床梯,像是山大王一样先占了这个上铺,其他争抢不过的人面上露出嫉妒之色,甚至有些抢不到的居然就打起架来,害得张勉他们赶紧去拉架。

    “行了!别打了,谁都想睡上边,那就轮流着睡嘛,一人一晚,如此不是解决问题了吗,还用得着抢啊,床又不会长脚跑了,若是你们再这样胡来的话,明日一早我便是把你们全都送回清风寨中!”

    此话一出,众人便不敢再吭一声,本来想要抢夺床榻的人也都停下手来,纷纷低首,不敢出言,一切重归于好。

    这上下铺也有问题,当时张勉还没发现,直到晚上休息之后,忽然有人从上铺中掉落下来,把他给生生摔醒了,弄得全省疼痛,后来张勉才发现,原来这上铺没设计有床铺的护栏,所以睡觉时候一翻个身,就不小心从上面掉了下来。

    张勉对于这个失误表示抱歉,当初在吩咐木工做这床铺时候没注意这一点,现在出了问题之后才想起把那床前的护栏给装上,后来就再也没有这样的事情出现了。

    几日之后,李钟从清风寨回来,答复了张勉之前的要求,据他所称,他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说服了寨中的人,从小到老,对他们个个都苦口婆心地说,努力了这么久,方才将他们说服,然后又带来了一拨妇女,他们带来了几大马车的蜡染衣物,全都是手工制作,十分精美,就连张勉看着都有些心动了。

    衣物好看,其价钱更好看,当他看到那些价值不菲的衣物时,心中又马上打起了退堂鼓。

    “男子衣物一套三百钱,女子衣物一套五百钱,头巾一百钱,床被两百钱……”

    价格虽然不菲,但人家质量确实是好,经久耐用,毫不掺水,真材实料,所以卖得这么贵也是有它的道理的,刚营业没两天,就有许多人慕名而来,许多人也是在门外看到这些颜色鲜艳的衣物给吸引住了,纷纷上门购买,仅仅两天的时间,就卖出了十贯钱,这等营业额可谓是恐怖之极。

    她们还从未在这么短的时间赚这么多的钱,以往她们的收入来源也就是种植粮食,卖出粮食得以钱财,粮食生产周期本就漫长,一年两熟,若是碰上天气好些,就一年三熟,几个月时间才有一次收入,所以钱财在她们眼中很难聚敛。

    但如今不过几日的时间,就当是她们几月的收入,如此大的差距,可谓是天壤之别,尝到了甜头后,她们每日更是卖力地做这些蜡染衣物,一月的产量甚至比过去一年的还要更多。

    有些寨中的老人看不过去这一点,总觉得她们这么做有违祖训,时常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一些不堪入目的话,张勉每当听到这些话,就跟她们耐心地交谈,把这事给说开了,说清楚,渐渐地,时间一长,这些老人自己也就想通了,再加上她们用赚来的钱贴补家用,改善了一家的生活,后来就没再听到那些偏见。

    靠手艺生活,这事本来就很光荣,吃苦耐劳,自力更生,这也是我们传统文化里很重要的品德之一。

    四方阁也在开业之后走上正常的轨道,诗书酒曲四阁,各自营业,诗阁中每日高朋满座,文人墨客聚于一堂,时常能在那里听到吟咏的诗歌,腹有诗书气自华,在这里待久了,整个人的气质都显得与众不同,飘逸出尘,不落凡俗,而周围郡县的文人,听闻此诗阁之后,纷纷前来拜会,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闹热。

第八十六章 平生师从南卧生

    而诗阁的落成,一时间成为了代表河源郡周边郡县诗文的最高水平,在这里,若是想要进场,须先作得一首诗文,若是不能,则会象征性地收取五文钱,方可进入,会作诗的,和不会作诗的各自参半,别小看这小小五文钱的收入,人数一旦多起来,积少成多,那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张勉还想出许多点子,比如举办诗文大赛,向外面的人募集资金,然后押宝分红,其操作简易,回报高,类似于后世买足彩,只不过对象从球队变为了诗人,可每人投钱,然后公布参加诗文大赛的诗人,若是看中哪一个诗人会在大赛中脱颖而出,就在他身上押钱,若是胜出,将可以得到投在这个诗人身上的一部分比例的钱,若是淘汰的话,将什么都没有,并且在每个阶段的分红比例是不一样的,比如有的诗人止步于第十名,就只能拿到第十名比例的钱,名次越高,则分红的奖金越高。

    这个方案一出来,很多人热情高涨,一下子带动了许多人,哪怕那些不懂得诗文的人,一听说有这样的事情,纷纷掏出真金白银来押宝,甚至有些大商贾一掷千金,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因为他们知道,若是投对人的话,那对他的回报势必也会更大,所以他不会吝啬这点钱。

    用投资的眼光来看待事情,早已经古今中外不变的铁律,张勉所制定的这些规则,只不过为他们提供了这样一次赚钱的机会,若是眼光独到的话,甚至有人会因此一夜暴富,但若是不顾一切去倾尽家财,那也会输得倾家荡产。

    “张子,这个比赛如此做法,是不是铜臭味有些重了,诗文本是自然所生,文辞优美,意境深远,方才是诗文的关键所在,若是弄得乌烟瘴气,三教九流的人都来参与的话,那就对此诗文大比有失水准。”

    说话之人是吴永年,他是张勉请来做这次诗文大赛的评委,当他知道这个比赛的机制后,就说了此话。

    张勉微微一笑,给吴永年斟上一杯酒,笑着说:“吴老,您看这酒液可是浑浊?”

    吴永年往杯中酒液看去,说:“其酒液昏黄如土,自当若何?”

    “那请吴老饮上一口。”

    吴永年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张勉笑道:“此酒好喝吗?”

    “略带甘甜,入口润喉,此酒不错。”

    “此酒虽昏黄如土,但味道尚好,酒当如此,人自是为之,管它白猫黑猫,只要抓住老鼠就是好猫,诗文大赛此举意不在赚钱,其所赚的钱财,皆用于购粮购衣,以作他日赈灾之用,除此之外,张某主要意在营造一种参与感,众人若是投一份钱,则他们会更重视此比赛,若是作为旁观者,则他人觉得索然无味,自然就不关心此事如何。”

    “张子这是为了造势?”吴永年听后,对这话加以总结,张勉拊掌一笑,一拍大腿,笑道:“正是!”

    张勉的确是在造势,而且造的还不是一般的势,用句时髦的话来说,就是多少策划人奉为金句的“注意力经济”,现代需要注意力经济,古时也同样需要,张勉正是为了吸引众人的注意力,所以才如此绞尽脑汁地营造这些弯弯绕绕,既让那些人得利,也为诗阁造足了势,如此双赢之事,没理由不去做。

    很显然,张勉的这个举动毋庸置疑是成功的,在诗文大赛还没有开始,就已经传得满城皆知,多少豪贾花费重金投在了他们看中的诗人上,希望他们一举夺魁,而有的诗人人脉微薄,名气尚小,他的支持者自然就少,在这其中,张勉看中了一名毫无名气的诗人,他年纪也颇小,只有十岁,但这孩子记忆力惊人,跟他说一遍事情,他就能一字不漏地记住。

    张勉这些时日在给他进行特训,因为再过不久,他就要参加这个诗文大赛,到时候高手如云,如果没有两把刷子的话,自己是怎么下来的都不知道。

    “跟你说,此诗文大赛其实很简单,其比赛的顺序不过分为常识,作诗,分析三个部分,常识和分析你应该没问题的,只要是未国刊出的诗作想必你都已经熟练于心了吧?”

    他点点头说:“小子自三岁起就已经读诵这些诗作,七岁时就能一字不少地背诵而出。”

    “那我现在就教你如何作诗,其诗作主要分为山水诗、咏物诗、咏志诗、思乡诗等等,每一种我传你三首,你可牢记于心,到时用上便是。”

    “小子恭耳倾听。”他双手作揖,宽大的衣袍对他来说显得有些太松,穿起来也不太合适,但府上也没有适合他尺码的衣物,所以也没过多地在意。

    张勉给他说了很多首诗,他一边听着,一边默记,最后又复述一遍,就这样牢记于心了,对于他那强悍的记忆力,张勉是真的稀罕,看到这个孩子,他就像是看到了方仲永,不过他并没有姓方,更不叫仲永,而是叫做李天乐,这孩子的天赋确实是高,跟同龄人相比更是独树一帜,随便张勉挑哪一种诗类,他都能够对答如流,朗朗上口。

    “少爷,你这不是在教他作弊吗?”沉鱼刚端着茶点出来,一不小心就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张勉苦笑,“这哪是作弊呢,不过就是多教他一些诗句罢了。”其实张勉教的这些诗句并不在未国刊出的这些诗作上,只要吟咏出来的话,那就是新的诗句无疑,但这也不叫做作弊,而是叫做扶持新人,对李天乐这个孩子,不能浪费了他的天赋,不说让他登顶,但也给他个出名的机会,出名要趁早啊,这是亘古良言。

    其实张勉是十分看中他的才华的,他现在才十岁,日后只要坚持努力,一定是前途无量,很有可能成为李太白或是白居易那样的绝代诗人。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李天乐忽然在张勉面前跪拜。

    张勉一愣,怎么还拜起师徒来了,于是赶紧对他说:“我从来不收徒弟的,你别拜我。”

    “师父,你教了我那么多新的诗文,理当为我师,我娘亲说了,若是谁教了我诗文,谁便是我师父。”

    “那你师父岂不是有很多?”

    李天乐嘴角上扬,摇头道:“不,在这世上,能教我诗文的唯有张子一人而已,书卷不能拜师。”

    张勉听后一惊,难不成这孩子是个神童,居然从小自学,连个老师都没有?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可就赚大了,想想看,日后这个神童一提及自己的老师就说到自己,那脸上是有多光彩,这可不是个普通的孩子,以后一定会有一番作为的。

    张勉暗自发笑,没想到自己的一次无意之举,竟然给他带来这么大的惊喜,这老师当不当?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要当了。

    张勉轻咳两声,李天乐身子一正,像是在准备听候他的吩咐。

    “行吧,见你这么有诚心,我就破例收你为徒,日后若是有人问起你师父来,你就提及我名讳便是。”

    名讳?

    “不知师父的名讳是何?”

    张勉也被问得愣住了,他经常看小说见到那些世外高人都有名讳,诸如逍遥子,天雷子,那个真人,这个道人之类的,听着就很厉害的样子,既然都有人拜他为师了,总不能走去哪儿,就说自己师父是张勉之类的吧,听着就很一般,所以他决定,一定要想一个很厉害的名讳才行。

    李天乐歪着脑袋,目光注视着张勉,见他迟迟没有说话,眼神中也带着一阵困惑。

    “哈哈哈!想到了!”张勉一拍大腿,笑着道:“以后便唤我作,南卧生。”

    师父的名讳是,南卧生?

第八十七章 义士剑下且留情

    天下谁人不识君,平生只认南卧生。

    张勉也是偶然想到此名,由此说了出来,作为名讳是挺好,李天乐对张勉连连参拜,行拜师之礼,一叩,二谢,三作揖,这些都是古礼,李天乐自幼读古书,幼时便能熟读成诵,天赋之高,无人出其左右。

    如今李天乐年纪尚轻,若是假以时日,日后的前途必将风光无限,潜力可期,张勉对其也是心中满怀着期待,这是他平生的第一个徒弟,就算不能让他傲视群雄,至少也能让他独树一帜,而这一次的诗文大赛就是他崭露头角的机会。

    为了准备此次诗文大赛,诗阁的人也都忙作一团,制作名单,裁剪彩带,装饰阁楼,完善比赛的机制,为大赛的筹备可谓是劳心劳力,颇为不易,而那些大商豪贾,诗文爱好者也都开始投钱支持他们看中的诗人。

    诗人来自附近郡县百里之外,乡里的秀才,甚至是未入仕的举人都纷纷报名参加,再加上广告的宣传效应,很快就引来了其他郡县乡民的注意,在其号召之下,大量的外乡人聚于河源郡,来到了诗阁,让得河源郡出现了从未有过的闹热之景。

    张勉走在路上,看着周围陌生的面孔,仿佛一下子多出了几倍于平日的人口,在此之前,街道上的人都还是三五成群,不过数人而已,但再看看现在,到处都是成群结队,身着各异,面孔陌生的人。

    来到一酒楼中,张勉和李天乐落座之后,店小二轻快的身形一步到位,笑意盈盈地对他们问道:“二位客官,需要点什么?”

    “三斤切好的熟牛肉,一盘花生米,一壶酒,一壶茶。”

    张勉此刻有些腹饥,牛肉填腹,配上一壶酒正好,李天乐年纪尚小,不能饮酒,就让他饮茶即可,牛肉也是吃得的,吩咐后,店小二转身疾走。

    这时候门外走来几名身材高大,体形魁梧之人,他们身着深色皮甲,披风,脚踏长筒皮靴,手里握着一把斩马刀,披头散发,面上髭须浓密,坐下之后,砰的一声,将手中的斩马刀重重置于桌上,随后操起那略带域外的口音喊道:“来十坛酒,十斤牛肉,还有其他下酒菜都给上来!”

    店小二闻声而动,见他们一个个五大三粗,相貌粗鄙,有些蛮子模样时,当时就心中意动,有些忐忑,一边记着,一边笑意问道:“几位客官,还要其他饮品否?”

    “我一路来听闻河源郡中有冰镇杨梅汤,冰粉,凉面这些美味,你这小伙看着我们弟兄几人,每人来一碗就是,若是好吃,多来一些都无碍。”

    店小二知会,转身疾走,不一会儿,就有人抬来了十坛酒,端来了十斤牛肉,陆续还有各种色泽鲜艳的下酒菜,看起来就很有食欲。

    张勉的三斤牛肉,花生米,一壶酒和一壶茶也同样端了上来,张勉用余光瞥见那些壮汉,一个个酒量十足,喝酒不用碗盛,而是直接提起酒坛饮下,饮字还有些文了,这应该是叫做灌下,直接将酒往嘴里灌。

    若说酒量夸张倒也不假,但如此豪饮倒是见得不多。

    “他娘的,追一个小毛贼追到这里来,要是让我捉到那家伙的话,看我不一把捏死他!”那名须髯浓密的男子喝了一大口酒之后,一抹嘴,面色愤懑地自语道。

    “兄长,此人狡猾至极,我与颉黎安答连夜追踪此人,可最后还是让其逃跑了。”另一名男子说。

    “该死的慕容齐,可汗这些年待他如子嗣,他却如此如此薄情绝意,竟私自偷走可汗的珍藏之物,真是可恶可恨!”

    “都小声一点,在此不比家乡,我等乃是异客,凡事都要小心一点。”

    说完,他们几人各自饮酒,声音小了许多。

    尽管如此,张勉还是将他们的话听了进去,当听到慕容齐这个人的名字时,他微微一怔,此人之名,以音律所闻名,传言中,慕容齐自幼精通音律,三岁时就已经会独奏乐器,到了十岁时,十余种乐器皆数精通,还有传言,说他奏乐之时,若在山林中,鸟儿齐鸣,若在江水旁,鱼儿洄游,若在田野里,虫鸣蛙叫,蝶儿纷飞,可谓是音中有灵,能与自然之物以乐曲对话。

    对于这些传言,张勉是不信的,在很多时候,这些传言不过是为了夸大某些人的才能,故意而为之,反正没人亲眼见过,所以听了就过了。

    只是现在所说的这个慕容齐,不知道是不是那个传言中的慕容齐,世间姓名多有重复,如若不是倒也不稀奇。

    张勉释然一笑,给自己的酒杯酌了酒,喝着酒,吃着熟牛肉,而李天乐则喝着茶,平日难得见到域外之人,所以不时有些好奇地朝他们看去,兴许是那些人正在气头上,一见李天乐盯着他们看,加上酒劲上头,当时就有些恼怒,陡然站起身来,怒冲冲地朝李天乐走去,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的衣领,但手刚一伸出,就被张勉抓起剑鞘以极快之速,挡在了那人的面前,而他左手还执着酒杯,抿了一口说:“阁下动口不动手,方为君子之为。”

    “哪来的杂碎,敢阻拦我等,看拳!”那人早就心中憋闷,酒劲上头,心中的怒火全都转嫁到拳头之上,面色陡冷,扬起那碗口大的拳头,就往张勉的面门上打了过去。

    张勉不躲不闪,淡定地喝了一口酒,冷笑一声,就在拳头就要触碰到其面门时,他身形如风般,竟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眼前,让他登时扑了个空,脚底一滑,当时就摔了个底朝天。

    周围食客见状,纷纷掩面而笑。

    那人顿觉颜面大失,心中的怒火陡然上升,迅速爬起来,面露狰狞地朝张勉冲去,怒吼道:“我要杀死你!”

    张勉冷冷一笑,不以为意地又喝了一口酒,哐的一声,剑柄出鞘,铮亮的剑面闪烁,刺得那人的眼前一片白光,手忙脚乱地蒙住眼睛,就在这时,那把剑已经比在了这人的脖子上,张勉冷漠的面庞不带一丝表情。

    这把剑,是前些日子偶然购得,他发现在这乱世当中,如若不佩剑的话,自己就如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他本就身手了得,当初得到伯俞的指点,其剑术更是炉火纯青,对付这些人不在话下。

    “这位义士,剑下留情!”那名须髯浓密的男子见状,面色一变,赶紧上前阻拦。

    那人也被张勉如此神速的剑术给震撼到了,当时面色变得铁青,竟有些不知言语,张口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周围食客见到此景,纷纷闭口不言,酒楼之中陡时变得极其安静,只能闻听紧张急促的呼吸声。

    若是换作普通人,张勉可能就此放手,可这些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如若稍微分神,很有可能被他们反戈一击,到时候想要挽回局面就很难了。

    “你先走!”张勉对怔住的李天乐嘱咐道:“快跑回去郡守府,把金成叫来。”

    李天乐点头应下,小声道:“那师父你小心点儿。”说完,他转身离开,往郡守府的方向行去。

    见他身影消失,张勉就放心了,只要他没事,自己哪怕不敌这么多的人,但也有着足够的自保之力。

    “这位义士,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那名男子试图靠近张勉,一边笑着说道,一边慢慢走向他,目光紧盯着那把剑,张勉对他的意图早就看透,直接将那人往前一推,身形一动,转眼间,就冲出了门外。

    “还愣着干什么,快追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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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名士介绍:
未朝初年,江山如画,名士辈出。
先有誉满天下的伯俞,立志治国,平天下的仲志,宽厚大度的富平和左右逢源的史才。
后出玄学造诣极高的怀仁,痴迷音律的慕容齐,天生好酒的吕况。
身处在这个王朝动荡,内忧外患,王与马共天下的时代。
张勉也开始思考,在济世与独善,功名与天性之间,如何寻到一条适合自己的安身之道。江山名士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山名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山名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