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九曲回肠寨前路
“起来了!”
迷迷糊糊当中,那名黑衣人猛地睁开眼睛,身上湿漉漉的一片,他目光扫视着面前的一切,想要动弹却丝毫动不得,毫无疑问,他的双手已经被绑住了,而且还是绑在一棵树下,在他面前站的有,金成,欧阳岳,宁玉满,沉鱼,庆阳公主,吕况,张勉和王汉,他们盯着面前的这个人看着,面色冷漠而肃然。
“说吧!那些被你们掳掠去的女子都在哪?”张勉抱着双手,对他审问道。
这名黑衣男子神情有些惶恐不安,突然面对这么多人的审问,他不过就是一个小角色而已,他们从清风寨离开之后,便是分头行动,哪曾想自己这么倒霉,居然莫名其妙地栽在了这里,想想这运气也是够差的了。
他低着脑袋,装作什么都听不见,就是不回答张勉的问题。
“不说是吧,看我不捶爆你这兔崽子的狗/头!”金成还穿着刚才那套长裙,露出那宽阔的臂膀,连妆容都没卸掉,暴脾气一上来时,这画面还真是有些别致。
“我说,我说!”那人被金成这个架势给吓着了,当即是又想笑,又想哭,那复杂的表情简直就是哭笑不得,连同旁边的人都禁不住掩面笑了起来。
金成把裙袂理了理,这个尺码对他来说确实有些小了,穿起来真的不太舒适。
“二哥,我能先去把身上这玩意儿换了行吗?”金成指着自己身上,无奈地说。
张勉点头,金成迫不及待地赶紧狂奔回到屋中。
“各位大人,小的不过一个前哨而已,还请各位大人高抬贵手,饶过小的吧!”男子对张勉央求道,瞥眼看了看身旁的其他人,现出一副心惊胆战的模样。
“看来你是不愿意说了?”欧阳岳手里拿着一支手臂粗的木棍,面露冷色。
“我说,我说!”男子见状,急忙道,脸色煞白,只见他深吸了一口气后,顿了顿后,方才出声道:“那些女子都是被我们的寨主带走的,至于她们被关在哪里,只有问了我们寨主才知道。”
“大人,我就只知道这些了,是不是可以放了我……”
张勉阴沉着脸,说:“走,现在带我们去你们清风寨!”
啊?
“大人,这个不成啊,要是让寨中之人知道是我把你们带去的清风寨,我就别想再活在这世上了。”男子一听这话,脸色大变,使劲摇头道。
清风寨位置偏僻,隐秘,外人根本就找不到,寨有寨规,也从来不允许寨中之人私自带外人进来,一旦发现,就会被逐出清风寨,永不得回到寨中,并且将其从族谱中除名。
在如此严密的寨规中,寨中之人也都一直在遵循这条规则,谁也不敢轻易触犯,所以那名男子才会产生如此大的反应。
“那你是带还是不带?”张勉手中现出一把匕首,其表面极其锋利,一刀下去,那桌上的铁制酒杯瞬间就被划为两半,堪为削铁如泥。
男子脸色瞬间变成猪肝色,冷汗从后背冒出,连忙道:“我带,我带!”
张勉方才将匕首收回,男子全身一瘫,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
卧牛山是位于河源郡数里外的一座高山,那里野兽成群,地形险峻,丛林茂密,一般的山农都不敢出入这里,一旦迷了路,就很难再回来,万一路上再遇到豺狼虎豹什么的,那就枉为这些野兽的腹中餐了。
即便是长期身处卧牛山的那名男子,他都是小心翼翼地循着沿途的参照物慢慢找寻路子前进,如果中途发生了差错,很有可能偏离了方向,这样就耽误了行程。
张勉发现他每走过一个地方,总会看看树干上,上面都刻有着特定的记号,这可能就是他们清风寨指向的路标。
嗖的一声。
忽然一道冷箭毫无预兆地穿了过来,从张勉他们眼前擦了过去,箭头直直地扎在树干上,散发着冷冽的箭芒,登时,所有人的脚步都停了下来,站在原地,没有挪动半步。
“尔等何人,报上名来!”在右面的不远处,张勉侧目而望,只见一名手持着一张弯弓的男子,正拉着弓弦,如满月之状,对准着张勉他们,刚才那一道箭矢只是警示作用,就这个距离,若是真想朝他们射去的话,是不可能失手的。
执弓箭的男子身穿着紧束麻布衣服,上面还有些补丁,一头乱糟糟的蓬发,感觉有几天没洗头了,不过他那紧实有力的手臂,青筋突出,看样子就是一副猎户的模样。
清风寨虽然是山贼的居住之地,但平日里他们会作为猎户,在这山中狩猎觅食。
“七哥,是我,老八啊!”那名男子见到他,当时就认了出来,马上朝他喊道。
“是老八?”那执箭男子,听闻声音,慢慢将手中的弓箭放了下来,然后往身后一背,走上前去,见真是自己的熟人,当即一喜,笑道:“原来真是老八啊,咦,你昨夜不是下山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还有,这几位是……”男子朝张勉他们几人扫视一眼,指着问道。
“哦!这几位是我下山时碰见的几位老友,他们久闻清风寨的大名,正巧这会儿想来看看。”男子所说的这些话,是之前张勉要求的,也算是他反应够快,说出来倒也没有磕磕巴巴。
“可是老八,你知道清风寨的规矩的。”那男子一脸严肃,正色道。
言下之意,就是提醒他,说张勉这些人是外人,按照规矩是不能进入到清风寨的。
“七哥,规矩我懂,今天他们远道而来,就是想看看一眼而已,大哥不是说了吗,有朋皆是客嘛,不会添什么麻烦的。”男子笑呵呵地说,但心里却不是一番滋味,为了保命,自己不得不这样做,除此之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那名男子再次打量了张勉他们一眼,见他们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脸色才缓和了一些,走在前面带路。
还真别说,这清风寨的位置果然是九曲回肠,绕山绕水,隐秘之极,张勉他们翻了两座山,从瀑布的洞口穿过,又走了一条隐秘小道,穿过一处树林,才好不容易到达了清风寨,这里就像是坐落在群山环抱的一处山坑中,若不是有人带路,他们自己是肯定不会找得到的。
当张勉到达清风寨大门时,只见眼前伫立着两座竹木筑成的箭楼,在上面两侧分别站着一名岗哨,而连接这两座箭楼的则是一个显眼的牌匾,上面用着烫金大字写着“清风寨”三个字,大门宽阔,高约十余尺,宽约十尺左右,两扇门同时一打开,可同时进去三四辆马车。
“开门!”那名男子朝那岗哨大声喊道,岗哨定睛一看,马上将大门打开,把张勉他们放了进去。
寨中楼阁林立,里面的人见张勉等人面孔陌生,皆纷纷朝他们投来异样的目光,在这里,很少有外人的到来,即便从其他地方掳掠来的女子,也都统一封锁在一个地方,不会将她们擅自放出来的。
所以,陌生的面孔,对于寨中的人来说就是个异类,因此张勉他们遭来了许多异样的目光。
“好了,我只能带你们到这里,至于你们能不能找到人,那就是你们的事了。”说完,那名男子就要转身离开,可刚走出没几步,一道箭矢如闪电般,从他胸膛陡然穿过,他那瞪得老大的眼睛,不敢相信地直直看着前方,随即应声倒地。
第五十九章 千回路转入寨中
这一箭来得太过突然,冷不丁地让人无法躲闪,而那名男子被羽箭射中,流血不止,性命岌岌可危。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男子刚中箭倒地,随之而来的又是一片铺天盖地的箭雨,正朝着张勉他们汹涌而来。
“快趴下!”张勉见无数的箭矢迸射而来,赶紧对身旁的金成他们几人大声提醒道,众人方才以极快的速度趴在地上,只见密密麻麻的箭矢从头上飞过,带着那一阵阵的劲风,不断发出嗖嗖的声音,箭簇的寒芒冷冽,箭头锋利,若是中箭,那后果不堪设想。
张勉直视前方,只见十余人站在那里搭弓射箭,而在他们身边,则背着手站着一名男子,身着褐色皮袍,脚踏一双黑皮短靴,身高约七尺,年纪约摸三十上下,蓄须,宽脸阔眉,长得有些粗犷。
一看这模样,张勉就心中明白了,这人一定是这些弓箭手的头子,擒贼先擒王,心中笃定,张勉便是慢慢移动,在数不清的箭雨中匍匐前行,然后一鼓作气,以极快的身形速度往前跑去,手中现出那把匕首,然后趁着所有人不注意时,将那把匕首比在那人的脖子前。
森寒的匕首冷冽如冰,一接触到那人的脖子,那人不禁惊颤了一下。
“叫他们停手。”张勉在他耳旁冷声说道。
“你到底是何人?”那人被张勉这矫捷的身手震撼到了,面色闪烁,讪声问道。
“我再说一遍,叫他们停手。”张勉将手中的匕首微微一动,往前一划,锋利的刀口,就将那人的皮肤划出一道口子来,从中渗出了些许殷红的血液。
那人见张勉不似开玩笑,马上对众人喊道:“都住手!”
这时候,箭雨方才骤然停下,那些弓箭手将弓矢收回,靠在一边站着。
“咦?箭雨……停了。”金成抬首一看,一切都恢复了平静,不再有刚才那般万箭齐发,风声鹤唳的景象,听闻金成所言,欧阳岳,宁玉满和吕况几人,也都从匍匐状中慢慢抬起头来。
“你们寨主在哪里?”张勉冷声对那人问道,手里的匕首更是贴近了,那人微微一怔,讪声道:“你找我们寨主做什么?”
“少废话,说还是不说?”
“我们寨主今日外出,不在寨中。”
“你们从河源郡掳掠回来的那些女子在何处?”
“这个我不知道,只有寨主一人知道。”
即便在张勉的严厉拷问下,他也没有丝毫的松口,还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之后,在张勉的逼迫下,让他带着张勉一行人来到清风寨寨主的所居之处。
这里可谓是风水宝地,四面环山围绕,上有泉水流淌,潺潺的流水声,宛如涓涓细流般,从山上缓缓流下,水质清澈见底,还有那几条鱼在这溪水中若隐若现,与自然浑然一体。
而在外面大院中,极其宽阔,周边全都栽种着各种花草树木,与这自然相互辉映,在这地方生活久了,或许还可延年益寿,想到这里,张勉苦笑不已,看来就连着山贼都注重养生了,倒是挺会享受的。
那人见识过张勉的手段,不敢再与他为敌,于是好酒好菜招呼他们,对他也是唯唯诺诺,恭敬不已。
张勉他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遥看这山中的景色,心情倒是顺畅了许多。
“张兄,此次难得来到这卧牛山中,看这别致的景色,可否吟诗一首,以助酒兴?”吕况只要一喝到酒,在他心中却是什么烦恼都烟消云散,名士者,无非山水,诗与酒而已。
张勉轻点了点头,然后向前迈出一步,手中端着酒杯,沉吟片刻后,随即吟咏道:“飞来峰上千寻塔,闻说鸡鸣见日升。”
此句一出,吕况正饮着酒,忽然手中的酒杯微微一怔,仿佛眼前登时出现一幅站在高塔上看到旭日东升,辉煌景象的画面。
“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张勉接着说出下句,吕况立即将酒杯放了下来,细细品味此诗,半晌过后,只见他目光一滞,呆愣片刻,嘴中却在低喃道:“古人常曰,浮云蔽日,邪臣蔽贤,而张兄却用‘不畏’二字,表达了其高瞻远瞩,不畏奸邪的勇气和决心,如此宽阔胸怀,可谓是世之高士!”
吕况随后将酒杯朝张勉递了过去,说:“张兄,此酒敬你!”
“此诗意境高远,高屋建瓴,吕某实是佩服!”
“吕兄谬赞了!”说完,两人碰杯,将这一杯酒喝了下去。
吕况则摆摆手,说:“吕某平生未曾敬佩过几人,而张兄则是其中为数不多的一位,实为肺腑之言。”
“好诗,好诗!”
就在这时,伴着一道陌生的说话声,掌声也同时而出,张勉回首一看,只见这名男子身着虎皮上衣,皮革裤子,脚踏土色皮靴,留着一头寸发,眉目之间透着一种威严,年纪约摸三十多岁,身高却有八尺左右,显得人高马大。
“寨主。”那名男子微微低首,对他恭声道。
嗯?
张勉眉头微微一皱,他莫非就是清风寨的寨主?
“哈哈哈!没想到我清风寨深居山林,亲自然,食野味,蛮人一帮,大字一个不识,竟然会有文人进来,倒是稀奇了。”男子朗声大笑,说道。
“看来你还不算蛮人,倒是能听懂这诗句。”张勉淡笑道。
“不懂,但就觉得写得好。”
“见到我们寨主,还不快快跪拜?”那人见自己寨主来了,登时腰杆子挺直,双手叉腰,面露狠色,指着张勉他们说。
“诶,远来皆是客,要这些繁文缛礼做什么?快请这几位弟兄到聚义堂上座!”清风寨寨主命那人说道。
张勉他们几人有些疑惑地相互对视,这个寨主怎么跟他们想的不太一样啊?
“是是!”那人听闻此言,连忙堆笑道:“几位弟兄,请往里边走吧!”
进了聚义堂,寻了椅子坐下之后,接着就有茶水和瓜果端了上来,对待张勉他们显得极为恭敬。
“自我介绍一下,本人李姓名钟,是这清风寨当家的,我听说是老七把你们带来寨中的,按寨规来讲,你们是不得活着从这里走出去的,而老七的下场你们也看到了。”这名叫做李钟的人,说着这些话时,面色冷漠,不夹杂着一丝感情。
说到这里,他那冷漠的面色,陡然一转,突然笑了起来:“不过我这人平生最敬重文人墨客,有你们这样的才子光临,自当是客,你们大可放心,在这里,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什么都不用担心!哈哈哈哈!”
张勉等人见状,登时无语,这个清风寨寨主到底什么路子,性情多变,让人难以捉摸。
“先安顿下来再说吧!”张勉心里暗忖道,既然他还不知道自己的目的所在,兴许就此隐瞒下来,到时候再择以适当的时机,然后再寻找那几名被掳掠女子的下落。
“李寨主,那我们在这里白吃白住,似乎也不太恰当,不知我们能为寨中百姓做些什么才好。”张勉对他询问道。
他眉头微微一皱,沉吟片刻后,身子向前一倾,问:“尔等可识字否?”
“当然!不说通晓所有,但常用字却是晓之以形,明之大义。”张勉答道。
闻听此言,他一拍大腿,大笑道:“如此最好!先生有所不知,我清风寨什么都不缺,但就缺的是教书先生,大山之中,却无一人识得大字,个个都是个睁眼瞎,先生有如此文才,实在是我清风寨的幸事,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第六十章 教人识字盛装行
清风寨以其独特的位置优势和天然屏障,确实是一块风水宝地,而在这里,当得到当地人的承认后,才会发现这里原来民风淳朴,每个人都很友好热情,不似外界传言的那样,一说到清风寨就为之色变,个个虎背熊腰,凶神恶煞,每日都在刀子口下过活。
对于这些谣言,张勉是不在意的,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下来,他们虽然不识字,不懂诗文乐曲这些高雅之物,但他们却很敬重文人,对读书人总怀着一颗敬畏之心,尊师重道在这里得到了明显的体现。
寨中有祠堂,张勉教他们识字就在那里,每次张勉一开课,那里就人满为患,坐不下就都站着,下到六岁稚童,上到七十耄耋老人,都来认真地听张勉讲课,一说起课来,下面的人登时变得鸦雀无声,个个都神情专注地听着,还时常手握着树枝,一笔一划地跟着张勉学写字。
大山之中,哪有什么笔墨纸砚,更别提书卷简牍了,所以识字写字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新鲜而又有趣的事情,哪怕一天只能写出一个字来,他们都会为之高兴个半天。
张勉每次一教完课,他们就会用诸如野果,野猪肉或是手工制品送给张勉,说是用来抵交学费,对他们来说,这些来自自然的恩赐,就是他们最大的财富了,别小看这些野果,野味,这些可能就是他们冒着生命危险蹲守几天,最后才好不容易狩猎得来的。
像这样的野外狩猎,危险性是非常大的,张勉就亲眼目睹过有猎户被野猪活生生咬死和用犄角捅死的事例,野猪个体很大,且皮糙肉厚,一般的弓箭根本就刺不穿它的皮子,而跟它正面对抗,一旦火爆脾气上来,其力量之大,速度之快,就连跑都跑不过它。
张勉每次接到这样的馈赠,他都会婉言拒绝,因为他实在于心不忍。
这一日,张勉刚教完课,当所有人各自离开时,一名六十岁的老头子走上前来,行动不便,手里还提着一篮的东西,递给张勉,说:“张子,这是老朽昨日自己上山去采回来的桃子,在你这里学了好多东西,没什么可给你的,这一篮的桃子你就收下吧!”
张勉知道这个老人行动不便,别说上山摘桃子了,就连平常的走路都成问题,要想摘到这一篮的桃子,可想而知,为此他付出了多少的辛劳,张勉一听这话,微微一笑,推辞道:“李伯,这个我不能收,你还是拿回去吧,教课是我的份内之事,再说了,这些我那都有的,你快收回去吧!”
“别人送你野猪肉你不收,现在老朽送你桃子也不收,张子,你这是不把老朽放在眼里吗?”李伯忽然脸色一变,有些生气道。
这老头别看个儿小,身子瘦弱,但那不怒自威的气势还是不减当年,听旁人说过,他在多年前还曾在朝廷当过兵,只是后来受伤之后,便是告老还乡,回到这清风寨中,一直到了现在。
张勉有些哭笑不得地说:“李伯,不是小子不收你的桃,我住那里的水果实在太多,吃不完放久了会烂的。”
“就算烂也要收!”李伯语气坚决,再次把那篮子推回给张勉,看他极其认真的样子,张勉登时面露难色。
“张子,你就收了吧!这是李伯的心意。”
“是啊,张子,你教会我们认这么多的字,还给我们讲故事,讲《三国演义》和《水浒传》,这些都是你应该拿的。”
“快收下吧张子。”
………………
旁人也在劝说道,弄得张勉不收下好像也说不过去了。
“行吧!那我就收下了。”张勉一咬牙,就把那提篮接了过来。
他们这么热情,总不能寒了他的心,张勉已经不收他们学费了,如果连一篮桃子都不收的话,那就让他们容易想多了。
兴许是看到张勉收了这篮桃子,他们忽然也把自己的东西给拿了出来,全部给张勉递过去,硬是塞到他怀里去,张勉见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看着面前各种琳琅满目的东西,有梨、桃、杏,还有野猪肉,兔肉等等,很快就塞满了他的怀里,自己一个人根本抱都抱不起来。
“各位,各位,听我说,这些东西不要再给我了,我吃也吃不到,放着也是浪费,各位的心意,张某心领了。”张勉一边说着,一边从人群中好不容易挤了出来,然后赶紧逃走,当时的那个画面别提有多滑稽了。
几日过去,张勉在这清风寨中也渐渐熟悉了起来,而且他还暗中让欧阳岳,金成和宁玉满各自分头行动,在清风寨的各处仔细寻找那几名被掳掠来的女子,可是经过一段时间寻找下来,依旧没有丝毫的线索,那几名女子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根本看不到一点踪影。
张勉也觉得奇怪了,几个大活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没了呢,一般来说,被掳掠来的女子,要么是下嫁成为寨主的妻妾,要么成为寨中的女奴,可是无论哪一样都还是没有线索,这就奇了怪了。
“难不成她们就没来这清风寨?”张勉只得如此想道,可如果不来清风寨的话,又会去哪了呢,况且这几个女子的父母都说是被清风寨的人给带走了,要么是他们集体说谎,要么是说错了。
为了搞清楚这一点,张勉打算试探试探那位寨主李钟,只有从他那里才能确认自己的这些猜测。
是夜,李钟为了答谢张勉的辛苦教课,特意安排了一次宴席,几乎将全部清风寨的人都召集过来,摆上了数十桌的酒宴,其规模之大,就跟办了什么喜事似的,木制的圆桌上,摆着各色美味的菜肴,而占着大多数的还是各种野味,一闻那飘香四溢的味道,哈喇子都禁不住流了出来。
座上已经坐满了人,男女老少皆身穿着盛装,在他们眼中,若要出席这种重要的宴席,就需要盛装出席,方才显得尊重和重视,这是寨中多年以来,不成文的规矩,随着口口相传,大家也都自觉地遵守,张勉他们没有盛装,但寨中的女子却分别给他们各自做了一套,当穿上自己的盛装时,张勉倒还好,就是欧阳岳和金成两人却觉得稀奇得很,摸着衣服爱不释手。
“二哥,你瞧我这套衣服如何?”金成兴致盎然地对张勉问道,衣服是由一种叫做蜡染的古老工艺做成的,它是用蜡刀蘸熔蜡绘花于布后以蓝靛浸染,布面就呈现出蓝底白花或白底蓝花的多种图案,具有色调素雅,风格独特的特点,与他们平日的穿着截然不同,也难得金成和欧阳岳会感到如此兴奋了。
不仅如此,清风寨的蜡染工艺,还体现在床单、被面、包头巾、背包、提包、背带等等,这些都是一种古老的传承,一代传给一代人,用张勉的话来说,这就是一种非物质文化遗产,是应该保护和传承的。
“天哪!你们看,好美……”欧阳岳忽然转首,看到那些身着蜡染布料制成盛装的年轻女子,窈窕的身姿,婉约步态,姣好的脸蛋,再穿上这身精致的服饰,就像那花丛中仙子一般,深深吸引了欧阳岳的目光,只见他两眼呆滞,面露憨笑,目不转睛地看着。
对于清风寨女子而言,蜡染布料,这是她们自幼便要学习的一门技艺,她们自己栽靛植棉、纺纱织布、画蜡挑秀、浸染剪裁,代代相传,所以她们穿着的这身盛装,即是她们自己制作而成,因此显得气质非凡,美丽大方。
第六十一章 篝火相伴笙歌舞
笙歌夜舞,杯盏交错,如此盛况酒宴,整个清风寨都充溢着一种热闹氛围,柔情似水的女子,美味可口的佳肴,一样不少,若是走进这宴会中,定当会被如此气氛所感染。
男子吹笙,女子伴舞,他们穿着各自的盛装,篝火将周围照得通亮,围着篝火跳起了优美的舞姿,寨中女子个个能歌善舞,多才多艺,再者容颜清丽,可谓是出水芙蓉,不染尘俗。
在笙歌的节奏下,女子婉约的身姿,轻盈灵动,动作优美,欧阳岳和金成两人,也同样跟在身后,学着她们的舞姿,动静结合,刚柔适中,随着节律的高低而舞动。
到得后来,女子主动拉起欧阳岳和金成的手,所有人以篝火为中心,围作一圈,载歌载舞,气氛十分热烈,时有人引吭高歌,歌声淳朴自然,就像是山中的百灵鸟,生动而悦耳。
欧阳岳和金成两人玩得兴奋了,朝一旁坐着的宁玉满和张勉喊道:“四弟,二哥,快来一起跳啊!”
宁玉满笑着摇头,他对这种活动并不上心,只是摇着羽扇,没有踏出一步。
而张勉,则与吕况坐于桌前,各自手持着酒杯,在那酌酒豪饮,自得其乐。
“真是的,这么热闹都不来。”金成和欧阳岳见他们没有要动的意思,就继续跟着笙歌的节律跳了起来,不顾他们了。
这种篝火舞也被称为圆舞,即便在后世,这种舞也很流行,经常搞个篝火晚会,就会跳起这种舞。
啊哈哈!
李钟左手握着酒杯,右手提着酒壶,从座上走了下来,笑意盈盈地往张勉走了过去,他在张勉旁边坐下之后,接着往酒杯里倒酒,一杯酒满上,他再给张勉的杯中倒了酒,然后端起酒杯,笑容满面道:“来!张子,这杯酒敬您!感谢您这段时日以来给清风寨的大家伙讲课识字,带来了文化的熏陶。”
听他说的这些话,张勉就知道他不是个普通人,两人喝完酒后,张勉紧接着问道:“听李寨主所言,想必李寨主也是个文人出身,为何李寨主就不亲自教授村民识字呢?”
李钟轻笑道:“在张子面前,我怎么能班门弄斧呢,这不是搬石头砸自己脚吗?”
“张子博古通今,不仅见多识广,而且说书一事,更是让人沉迷其中,就连我都是佩服得要紧啊!”
“李寨主谬赞了。”张勉笑道。
“对了,听闻吕先生也是当世精通音律的名士,不如张子与吕名士合奏一曲,以应今日之喜,不知如何?”李钟对张勉问道。
“当然可以。”
片刻之后,一道轻快的古琴声率先而出,紧接着,埙音也相伴而出,两音和鸣,让得众人闻听此曲,尽皆侧望而来,正围在篝火旁起舞的众人,只是停下片刻,便又动了起来,有乐曲相伴,他们更是舞姿多样,轻盈灵动。
这一次,张勉弹奏的是《春江花月夜》,旋律轻快,十指运转如飞,神情专注而投入,勾动的指尖,在琴弦上如不断倾泻而下的流瀑般,落差之大,再加上低沉的埙音配奏,两者相合之下,倒也相得益彰,各有特色。
随着琴埙的和鸣,篝火的熊熊燃烧,炽烈的火焰,加上轻快的曲音,他们的舞姿也加快了许多,手拉着手,绕着篝火肆意狂欢,欢愉不已。
李钟闭着双眸,右手不断在桌案上打着节拍,晃动着脑袋,喝了不少酒,有些微醺,忍不住跟着节奏做起了这些动作。
曲音萦绕在这天边,月儿高挂,漆黑的夜空上,有着星星点点,夜深,微风拂面,却也挡不住清风寨的热闹非凡。
等到人们跳得累了,纷纷回到各自的座位上,又喝起酒来。
一曲作罢,张勉又换了一首节奏轻柔缓和的曲子,吕况也跟着张勉的琴音,变换了节奏,方才显得毫无违和,酒喝得多了,很多人都伏在桌上睡着了,倾倒的酒壶,从其壶口中慢慢滴下酒液,沿着桌沿掉落在地,桌上和地上也都是一片狼藉,混乱不堪。
酒醉之人,便是睡得深沉,之前还笙歌夜舞,热闹非凡,如今已经变得陡然安静下来,几近落针可闻。
张勉将十指按住琴弦,琴声戛然而止,然后朝欧阳岳,金成,宁玉满和吕况四人使了使眼色,他们四人领会其意,于是轻手轻脚,耳目四望,各自朝着不同方向行去。
这是张勉之前就对他们交代好的,等到深夜时分,所有人都醉卧之时,他们就开始各自行动,一同搜寻那些被掳掠来的女子的下落。
而张勉则一人来到李钟的面前,趁着他醉酒之时,开始对他盘问,所谓的酒后吐真言,正当如此。
“李寨主,说说看,那些从河源郡带来的女子,现在何处?”张勉对他问道。
此时的李钟趴伏在桌上,脸色通红,全身散发着一股酒气,刚才他至少喝了好几坛的酒,方才有了如此的醉意,张勉问完,他放在桌上的手微微动了一下,哼了几声,但就没有任何反应。
看样子,果然是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就这样的状况,再问下去也没有丝毫的作用。
于是,张勉从他身上取了钥匙,很快就离开了这里,往他所居之处快速行去,与其询问,还不如自己去寻找。
清风寨别看地方不大,但却小路众多,分布复杂,加上夜色黑暗,如果是不熟悉的人身处此地,肯定会在此地方迷了路,而且寨中的房子分布各有特点,鳞次栉比地分布于此,房屋又极其相似,所以很难去准确地寻找。
张勉是利用参照物的方法去寻找的,他记得,在李钟的家门外,种有一棵大桃树,根据这一特点去寻找的话,这样一来就效率得多。
沿着小路走去,张勉手里点着火折子,经一番寻找后,果然在附近一处地方找到了李钟的家。
“嗯,是这棵大桃树没错。”张勉确定参照物无误后,又看了下眼前的房屋,有两层楼,外边的院子堆着收割回来的玉米棒,还有一些没有劈完的柴,以及三两只鸡鸭。
确认之后,张勉掏出钥匙,走到门前,然后将钥匙插进锁子,往左一扭,嘎吱,门锁立即松开,张勉面上一喜,推开门,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将屋中的蜡烛点亮后,出现在张勉眼前的一幕,让他不禁愣了一下,屋中的四面墙上,皆挂着缥缈的山水画作和惊若游龙的字画,散发出一种浓浓的文墨味道,一开始张勉还以为走错了屋子,但直到看到正中间的位置挂着一幅神龛,李字姓时,他才确定下来,这就是李钟的家。
之后,他往屋里走去,在昏暗的光亮下,他爬上楼梯,来到第二层楼,经巡视一圈下来,上面全都是堆放一些杂物,农具之类的东西,根本就没有那几名女子的踪迹。
“难道真不是他做的?”张勉抱着双手,思忖片刻。
嘎吱嘎吱……
就在这时,忽然楼下响起一阵推门的声音,张勉闻听过后,一吹火折子,马上躲在门背后,不知道是谁进来了,不管怎么样,若是李钟回来的话,他肯定要在他发现自己之前,离开此地。
噔……噔……
步子有些沉重,随着移动的速度加快,张勉感觉到有人已经往楼梯这边爬了上来,而张勉也随时做好了准备,等到那人一来,他就马上从他背后将其打晕,然后再离开这个地方,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第六十二章 黑夜遇险惊未定
夜色如墨,屋中更是伸手不见五指,有人从楼下走了上来,鞋底的噔噔声,一点点地靠近张勉,而张勉也做好了随时应对的准备,攥紧了手中的拳头,只要一见那人上来,就马上动手,反正周围黑漆漆的一片,谁也看不着谁。
可张勉有一点忽略的是,二楼的窗台,正对着空中的明月,当他刚一转身,伸出拳头时,眼看着就要打在那人的身上,这时候,从窗户照射过来一缕皎洁的月光,将张勉和那人照得一清二楚。
“二哥?!”
“三弟?!”
金成和张勉两人几乎同时出声道,面上露出惊讶之色。
“你怎么在这?”张勉放下悬在半空的手,然后问。
“我刚才路过这儿,见这里的门是虚掩着的,所以就进来察看,二哥,你呢,怎么也在这?”
“我把李钟那家伙的钥匙拿来了,这是他的屋子,本来我推测那几名女子可能被关在此处,可是最后还是没有找到,对了,你那边有何发现?”
金成摇了摇头,摊手道:“什么都没发现。”
“其他人呢?”
“这个就不知道了,我就一个人过来。”金成摇头道。
之后,张勉和金成又在这屋中仔细寻找了一番,还是没有发现任何端倪,最后才从这里离开。
从屋中出来之后,他们几人汇合在一起,欧阳岳,宁玉满,吕况三人,也都一无所获。
根据如今这个状况,张勉更是质疑之前消息的可靠性,如果那几名女子真的被带到清风寨的话,凭这段时间以来的熟悉,肯定早就有所发现了,可是到现在还是连根毫毛都没看到,这就不太正常了,哪怕他一个人会疏忽,可是这么多人跟着找呢,却也毫无所获,这就有些奇怪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星光闪烁,月光皎洁,即便不用火折子也能看到前路。
林间的路途曲折盘绕,在行走之时,还要时常注意到周围是否有猎户安下的陷阱,就像刚才金成差点就掉落到一处用来困住猛兽的地陷,下面全都是前端被削得锋利的竹子,别说是人了,就算是豺狼虎豹掉下去都得马上四脚朝天。
经此一次后,金成走路也变得小心翼翼,刚才那惊魂的一幕在他心中还历历在目,若不是张勉及时拉住他的话,自己肯定就得前往极乐世界了。
“二哥,刚才谢谢你啊!”金成神色未定,脸色被吓得煞白地说道。
“在这里别大大咧咧的,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小命重要。”张勉嘱咐道,金成连忙应声地点头。
话音刚落,就在这时,忽然一声嚎叫声陡然传来,仔细听去,这是一头野猪的叫声,在这深林之中,野猪并不稀罕,但突然在这里撞见并不是什么好事。
“你们站在这别动,我跟金成上去探查情况。”张勉停下脚步,挥手示意,让欧阳岳,宁玉满和吕况留下,只要金成跟他一同前去,因为在这几人当中,也只有他和金成身手好些。
嗷嗷嗷……
野猪的嚎叫声接连不断,等张勉和金成走上前一看,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一幕,登时都让他俩惊呆了,什么情况这是,一头成年人体型的野猪,竟用那张弛有力的牙紧紧咬着李钟的胳膊,不断地甩着脑袋,弄得他的胳膊上变得血肉模糊。
但李钟居然也没反抗,两只眼眸微微眯着,半睁半开,任凭野猪的肆虐,看起来很是虚弱,如果这时候再不救他的话,恐怕真要被这头凶猛的野猪给生生咬死。
“你去把它脑袋按住!我手上有匕首!”张勉赶紧对金成喊道,金成应声而动,只见他青筋突出,张开两只有力的臂膀,然后抓住那头野猪的两只长而尖锐的獠牙,大喝一声,然后往旁边一甩,野猪整个躯体就被金成猛地按在了地上,它不断疯狂嚎叫,四肢用力挣扎,嗷嗷嗷地叫个不停。
“二哥,快!它的鬃毛太刺人了,扎得我好痛!”金成紧紧按住野猪,但却被它那身上的粗硬的鬃毛扎在皮肤上,弄得他很是难受。
“知道了!”张勉手中现出那把匕首,然后往它脖子上用力捅下去,奈何这野猪的力气太大,刚准备扎上去时,金成实在是坚持不住,结果稍微一松手,那野猪就马上奋起反抗,强烈地挣扎而起,最后就连金成也抓不住它了。
“糟糕!抓不住了!二哥,快跑吧!”金成这货见状,赶紧起身逃跑,看得张勉无语不已。
原以为他是个王者,结果却是个青铜。
野猪刚才被金成折磨一通,当时就暴怒不已,见金成逃跑,它也全力朝着金成追去,眼看着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人只有两条腿,哪能跟这四条腿的牲畜比。
“二哥,快救我啊,我跑不过它啊!”金成回首一看,见那野猪几乎快疯了一般,朝他紧追而来,眼看着距离拉得越来越近,金成满脸苦涩地对张勉求助道。
张勉见到此情此景,顿时有些哭笑不得,灵机一动下,朝金成大喊道:“往那陷阱方向跑去!”
“好嘞!”金成听到这话,当时脸色一喜,马上调转方向,然后朝着刚才那个地陷跑去,野猪也是执着,同样调转方向,紧追着金成不放。
林间的草地几乎都被这头野猪踏平,周围倒下的芦苇和野花到处都是,甚至就连一些低矮的树木都被倾覆而过,可想而知这头野猪的蛮力是有多大。
嗷嗷嗷嗷……
野猪一边奋力地追逐金成,一边嘴里流着哈喇子,不断喘着粗气,那恶狠狠的模样看起来暴怒不已。
“此为何物?!”宁玉满,欧阳岳和吕况三人,正坐在那里,见野猪狂奔而来,他们面色一变,纷纷各自散开,然后就留着金成引着那头野猪往前跑去,当跑到地陷的边上时,金成陡然停下,等那野猪猛地朝他扑上来时,那凶面獠牙的样子,突然金成侧过身子,野猪当时就扑了个空,踏空而下,直直地落在了那陷阱当中,只听得一声剧烈的嚎叫,挣扎数秒之后,便是安静了下来。
金成朝那陷阱中的野猪一看,只见它已经被尖锐的竹尖给捅了几个大窟窿,登时就没了气。
啊哈哈!
金成一见此情此景,当时大笑了起来,别提有多开心了。
而反观李钟那里,他刚才因为被野猪咬伤了胳膊,张勉赶紧在附近找了些草药,简单加工之后,就给他敷在伤口上,然后再撕开衣服一角,将其绑在伤口上,及时止住了流血。
李钟这时候酒意也醒了许多,他紧咬着牙,忍着伤口的剧痛,面上现出一抹难色。
“李寨主,你不是在那院子里坐着的吗,怎么就突然跑到这林子来了,还碰上了那头野猪?”张勉一边给他包扎,一边问道。
“哎……我当时有些晕晕乎乎的,然后想解手,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林子中来,不曾想到,才刚解手完,那头野猪就朝我冲了过来,之后便发生了刚才那一幕。”李钟想起刚才那一幕幕,现在还有些心惊胆战,后怕不已。
“张子啊,如果不是你及时赶到的话,我这条命可就搭在那头野猪上了,你的救命大恩,我该如何报答啊!”
张勉摆摆手,说:“我们也是顺道而为,不值一提,幸亏发现得早,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之后,张勉便是扶着李钟回到了寨中,对他的手臂上的伤口进行治疗。
第六十三章 结义为兄归来日
回到寨中,李钟经过几日的调养,伤势已经恢复了不少,慢慢地愈合,只是在那伤口上会留下一些疤痕,对此李钟倒是不在意,差点连命都没了,还在意这点小伤疤做什么。
这一日,张勉刚刚讲课回来,刚进里屋,就看到李钟迎了上来,笑意盈盈地说:“张子,辛苦了。”张勉见他突然这个样子,然后再看了看眼前出现的方桌,香烛,贡品,以及蒲团等物,当即有些懵了,奇怪道:“李寨主,你这是做什么?”
张勉看向一旁的欧阳岳,欧阳岳则也摇了摇头,一脸的疑惑。
当张勉朝四周一扫,也看到金成坐在一旁,这到底是哪一出。
李钟呵呵一笑,说:“张子,我找人算过了,今日是黄道吉日,最适结拜,所以今日我要与张子和金兄,结拜为异姓兄弟,日后只要有需要我李钟的地方,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都绝不推辞!”
听完这话,张勉错愕不已,呆愣了片刻,有些抽搐地笑了。
什么路子啊这是,居然还弄起结拜兄弟了,该不会他给他们讲过《三国演义》中的桃园三结义,李钟入戏太深,所以就来效仿了吧?
想到这里,张勉苦笑道:“李寨主,这个结拜就算了吧。”
“不行!”李钟面色沉了下来,一本正经道:“你和金兄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这段日子思来想去,无以为报,唯有如此,才能报答你和金兄的救命大恩!”
张勉:…………
“可是……金成他知道此事了?”张勉问。
李钟爽朗一笑,点头道:“金兄他已经答应了。”
事已至此,张勉还能再说什么,拒绝是拒绝不了了,可他做梦也没想到,居然要跟李钟这个清风寨的寨主结为兄弟,这是不是猜中了开头,但却没有猜中结尾的缘故。
见张勉不出声,就当是默许了。
他屈指一弹,“当”的一声,之后,就陆续有人端着猪头,鱼,蛋,公鸡从门外走了进来,如此阵势,还真的像那么一回事。
猪头,鱼,蛋这些东西都规整地放于桌上,接着有人在这时把这只公鸡给宰了,将鸡血滴入一碗酒中,李钟对张勉和金成两人说:“张兄,金兄,我们三人将血滴入此酒当中,然后每人喝一口便是。”
张勉和金成相互对视了一眼,照着李钟的示范去做,将手指刺破之后,便将血滴入酒中,他们三人每人喝了一口,之后就将此碗放回桌上,如此便算是“歃血立盟。”
李钟在这三人中最为年长,张勉次之,金成最后。
上香,誓词说完后,李钟神情激动,紧紧地握住张勉和金成的手,说:“二弟,三弟,从此我们三人,便是结为异姓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李钟本为义气之人,与他结义兄弟,倒也不枉,更何况这清风寨民风淳朴,不似外界所谣言的那样,李钟确实是一个值得深交的人。
在往后的几日里,张勉在这清风寨中依旧毫无线索,在这时间长了,也不太恰当,于是在天阴之时,就离开了清风寨,回到了河源郡。
刚到河源郡的郡守府,沉鱼和庆阳公主两人一听闻张勉他们归来,便是兴致冲冲地跑了出来。
“快来接东西,快累死了都!”金成背上背着个大背篓,里面装的有各种刚摘下来的瓜果,还有野猪肉,兔肉等等,这些都是清风寨的村民送的,以此为他们饯行,都说金成人高马大,所以这种体力活就交给他了。
沉鱼见状,赶紧上前去接,沉甸甸的东西,也把她累得够呛,小脸上登时变得通红。
“我说你还有没有良心,这么沉的东西,你让沉鱼一个女子去接,好意思吗?”庆阳公主对金成白了一眼,呵斥道。
“又不是我……”金成百口莫辩,“你还想说什么,才出去几日,就不把本公主放在眼里了?”庆阳公主咄咄逼人的气势是有增无减,让金成到了嘴边的话登时又咽了回去。
金成怕庆阳公主生气,赶紧又把背篓拿了回来,自己一个人去将东西卸了下来。
“张大人,你们一路上路途劳顿,先歇息一下吧!”王汉命人将座椅抬到他们面前来,方才坐下,沉鱼也跟着端了茶水过来,轻轻放于案几上。
张勉他们各自喝了一大口茶水后,轻吐了一口气,整个人也算是放松了一些。
“张大人,去清风寨可有发现?”王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后,问道。
张勉摇头苦笑,便将他们这几日的经历,如数家珍地娓娓道来,听完之后,王汉又抿了口茶水,整个人也陷入到沉思当中,眉头紧皱,片刻之后,方才抬首,皱眉道:“如果那些女子不被带到清风寨的话,那又是去往何地呢?”
众人一阵沉默。
因为谁也不知道,这几名女子就像是凭空人间蒸发了似的,既无目击者,也无任何音讯,古时又没有监控之类的科技手段,想要掌握她们的讯息更是难上加难。
“呵呵,没想到清风寨竟是如此民风淳朴,看来我们过去是孤陋寡闻,太过相信谣言了。”王汉苦笑道。
从清风寨回来,一路劳顿,张勉等人感觉饥饿非常,当闻到沉鱼做的菜香时,那嘴里的哈喇子忍不住咽了咽,肚子也跟着咕噜咕噜直响。
“干炒野猪肉,清蒸兔肉,竹荪炖鸡……”张勉他们看着这些肉菜,当时口水都快流了下来,忍不住地开始动筷,几近狼吞虎咽地猛吃了起来。
“这些都是用少爷你们带回来的食材做出来的,我是第一次处理野猪肉和兔肉的食材,也不知道好不好吃……”沉鱼捋了捋额前的发丝,轻声地说。
“好吃好吃!”金成和欧阳岳这两个吃货,一边吃得满嘴油腻,一边吧唧吧唧说,那样子别提吃得有多香了。
“咯咯咯”,沉鱼忍不住掩面偷笑。
张勉吃了几口菜之后,转首对沉鱼问:“我不在的这段时日,没发生什么状况吧?”
“回少爷的话,没有什么情况。”沉鱼认真地回答,那一抹浅浅的绯红,从腮间浮现而出,沉吟片刻后,她抿着薄唇,想开口,却又开不了口的样子。
张勉将筷子往桌上一放,抹了抹嘴后,说:“想说什么便说,不必藏在心中。”
沉鱼微微一怔,小脸上更是变得透红了,登时变得有些局促不安,脸上神情闪烁不断,像是在考虑该如何说出来。
“少爷,那个……沉鱼有一事相求……”沉鱼揪着自己的衣角,显得左右为难。
“说吧,只要我能办到的。”张勉直言不讳道。
“我想……”沉鱼刚准备说出来,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王汉和张勉他们立即站了起来,然后往外走去,沉鱼见状,心中想要说的话也就打住了。
府外。
站着十余人,男女老少,皆在此处碎碎言语,当王汉打开府门,这些人便往里边涌了上来。
“你们所为何事?”王汉对他们问道。
“大人,没事了!没事了!”几名中年妇女脸上带着笑意,朝王汉笑道。
“什么没事了?”
“大人,是我家闺女没事了,原来她们故意瞒着我们,然后独自去往外地,这段时日以来,她们将自己的盘缠花光之后,就又回来了,您看,我把她给带来了,特意向您告知一声!”
中年妇女身边站着一名妙龄女子,她低着头,显得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王汉扫视周围,指着其他人,惊声道:“她们家也都是这样的?”
“没错没错,大人,就是这些丫头,自作主张,一起出去,这事连我们都不知晓……”
第六十四章 筹钱兴建新地标 一
当王汉听了她们这个理由时,当时气得不打一处出来,对那几名女妇说道:“那为何先前你们说自己闺女是被清风寨的人给抓走了,既然没有亲眼所见,为何就如此肯定?”
女妇愧疚地低声道:“此事我们也不清楚,当时只是想引起大人的重视,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
“哎!误人啊,误人啊!”王汉气恼地跺了跺脚,叹声道。
“大人,此话何意?”女妇作惊讶之状,讪声问。
于是,王汉将张勉他们几人,一同前往清风寨所经历的一切,全都说了出来,女妇听得心惊胆颤,特别是说到金成和张勉与野猪相抗之事时,她们脸上更是涌出一抹惊讶之状,随后对张勉道歉说:“张大人,小民不知此事的利害,若是知晓的话,小民就不会信口开河,胡说八道了。”
张勉摆了摆手,缄口不言。
他倒是没什么大问题,只是金成因为在制服那头野猪时受了些外伤,到现在也还没痊愈,所以当他听到她们所说的情况后,心中不免愤懑,出声道:“你们哪!看看我手上的这些伤口,都是被那头野山猪给扎到的,到现在还疼得要死!”
“金公子,都是小民的错,小民家中有祖传的疗伤药,快,快回去拿药给金公子!”女妇转首对身旁的男子急声道,男子应声之后,脚步一动,赶紧往府外跑去。
“诶!算了算了,一点皮外伤而已,过几日就好了。”金成说。
“你看你们几个丫头,擅自离走,闯下此祸,若不是你们的话,金公子也不会遭此皮肉之苦,快给金公子赔罪!”女妇对那几名年轻女子板着脸,冷声说。
“金公子,秀秀向您赔罪了。”
“金公子,娟儿向您赔罪了。”
“金公子,兰儿向您赔罪了。”
…………
这几名年轻女子纷纷向金成作揖赔罪,看到她们这样,金成还怎么好怪罪她们,只得把受过的那些皮肉之苦往肚里咽了。
“没事了,都回去吧!”
女妇许是有些过意不去,忙将手中提着的东西递了上来,交给张勉和金成,说:“张大人,金公子,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此事为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如此劳心劳力……这些都是自家做的点心,还请收下。”
“不用了……”金成刚想推辞,可庆阳公主突然就接了过来,笑着谢道:“此物我就替金公子收下了,多谢!”
“好的好的,那我们就不叨扰了。”女妇见状,拉着那几名少女,赶紧转身回走。
庆阳公主把东西放下,然后倚靠着桌案,朝金成斜瞥了一眼,冷声道:“刚才的姑娘不错吧?”
“秀秀,娟儿,兰儿,你都喜欢哪一个啊?”这句话说出来时,众人也都闻到了一股醋坛子打翻的酸味儿。
王汉和张勉他们几人也都心照而不宣地离开此地,金成见状,登时有些急了,喊道:“大哥,二哥,你们都去哪呢?”
“我们还有事情要忙,你就陪公主在这说说话吧!”张勉暗笑道。
“别啊,别落下我……”金成刚想移步,庆阳公主马上就厉声道:“回来!”
金成登时一怔,就像是定格在原地似的,一动也不敢动。
张勉他们哈哈大笑,身影一闪,就消失在了眼前。
………………
这几日里,张勉也是忙得不可开交,为了筹办学堂的事情,他专门考察过了,如果只是筹建一座学堂的话,倒是不花多少钱,但经过这次去了清风寨之后,他深感教育这一块的迫切性,几乎整个清风寨的村民不识字,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百年大计,教育为本。
未国的繁荣富强,在张勉看来,不仅仅是铁与血的较量,文化也占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而要传播先进文化,就要有固定的场所,不管是讲学或是论辩,这都是必要存在的。
所以,在张勉看来,不仅仅只是建立一个普通的学堂而已,而是要有一个文化的标志,一个标杆性的建筑,一说起未国的文化之地,就给人第一印象,就像影视城对应横店,鱼米之乡对应江浙地区,类似这样的。
这个地方,一定是一个集合诗人,酒豪,乐律,教育的场合,当张勉对他们说起这个概念时,他们都觉得不可思议,在他们看来,酒肆是酒肆,吟诗歌赋在郊外,弹琴乐曲也有花满楼这样的地方,学堂也单单是学堂,这样的地方不可能合在一起。
但张勉就是坚持地认为,这样的地方是完全可以实现的。
“张子,如若按照你的想法,此地可能花费的银两有些太多了。”王汉想了想,最后说道。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张勉淡淡一笑,说:“你来估算一下,这样的地方可能需要花费多少银两?”
河源郡地多人少,现在这里闲置的地还很多,根本就用不着花钱买地皮,就这一点,张勉都乐了好久,一想起后世那高不可攀的房价,这里的一块地可能还不如一筐水果值钱。
剩下的花费也就是材料,例如木材,泥瓦,饰品,还有工钱等等,这些加起来,王汉给出的预算是五个指头。
“五万两?太多了吧?”张勉当时就有些虚汗,这个价都可以建造一个宫殿了。
王汉摇摇头,说:“五千两!”
张勉笑了,心想这还有什么不好办的,不就是区区五千两吗,他哪怕自己挣都可以挣得到。
“张大人,我这里有一百两的银子,是近些年来积攒出来的,如若不嫌弃的话,就拿走吧,算是王某的一点绵薄之力。”王汉从钱袋中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
张勉有些意外,因为他知道,哪怕他身为河源郡的郡守,其实所领到的俸禄并不高,月俸也就几两银子而已,再加上平时的用度,还能挤出多少银两来,能攒出一百两的银子,算是颇为不易了。
张勉把他那银两推回,笑道:“不用,银两的问题我会自己想办法,积攒这点银两不容易,你先留着吧!”
“可是……”王汉还想说点什么,可张勉人却已经离开,消失在他眼前。
之后,张勉已经打定了主意,决定重操旧业,继续办他的说书现场,然后靠卖门票来赚钱,如此一来,积少成多,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赚足五千两的银子,再说了,他又不是一个人,还有沉鱼可以帮他的忙。
经几日的考察,张勉最终选定了一处位于河源郡中心的酒楼,这里人来人往,客人也多,如同花满楼那样,当然了,这肯定是比不上花满楼的流量那么大了。
“什么?说书?这是什么?”当酒楼店家听张勉说到说书时,他当时一怔,一脸的疑惑,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说书,也从来没见过。
不过,因为张勉本就是河源郡的名人,所以店家也没说什么,很快就答应了他,连合同都没签,中间省去了不少的麻烦。
不过那店家唯一的要求就是自己要坐在第一排的位置,这样他就能亲眼目睹张勉的说书,张勉当时就笑了,这个要求也太容易实现了,别无二话就答应了。
是夜,酒楼里布置得光彩照人,鲜艳明丽,洋溢着一种喜庆的气氛,这是张勉在河源郡的第一次说书,肯定要装扮得别具一格。
还没到开始时辰,酒楼里就已经坐满了人,几乎一半以上的人都是来听张勉说书的,大家都对这个说书十分好奇,而有的人在江都时听过张勉的说书,就对身边人介绍得神乎其神,这也是吸引他们来听说书的重要缘由。
第六十五章 三人合奏天籁声
连日来,酒楼中高朋满座,几乎一日下来,都能有数百人的客流量,这是在以往所想象不到的,换作是平常,一天能有几十人光顾,就已经算是不错,但直到张勉的说书来了之后,客流量硬是增加了好几倍,这可让酒楼的店家高兴不少。
尽管有超过一半的人来这里,是冲着张勉的说书来的,但也为他的酒楼带来了极高的人气,听书总得要喝茶,吃点心之类的吧,光是这些附加的消费,就能给他带来不少的利润。
张勉这几日讲的都是《三国演义》,而沉鱼则讲的是《水浒传》,他们两人互相串着讲,沉鱼是白天场,张勉则是晚上场,两人分工明确,效率倍增,而且张勉还发现了,沉鱼现在说书起来更是轻车熟路,毫不费力,洋洋洒洒地讲出来,让场下的人全都听得如痴如醉。
对此,张勉也没有落后,三国的故事也被他讲得声情并茂,赢得台下的掌声雷动。
“今日我们要讲的便是,曹操煮酒论英雄,关公赚城斩车胄,且说那日,曹操与刘备盘置青梅,一樽煮酒,二人对坐,开怀畅饮,论天下英雄……”
生于乱世,当羡英雄,而世间大多数人,皆泯然于众矣,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也。
“好!好!”忽然座下有人鼓掌叫好,众人尽皆侧目而望,只见此人面如冠玉,唇齿皓白,身着白袍,长发飘逸,端的是一位翩翩公子,他拊掌笑道:“好一句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
张勉朝座下之人看去,眉间一动,面上当即大喜,因为他看到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久违的名士仲志,想不到时隔将近一年,他居然出游回来了,当初他说为了出外见见世面,如今回来之后,整个人的气质也变得与过去不尽相同,更多了几分飘然之气。
“仲兄!”张勉从台上跳下,穿过人群,来到他身边,与其相拥,激动道:“仲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张兄,好久不见!”仲志也同样面色激动说道。
“走!我们去喝两盅!”张勉拉住仲志的手,然后对沉鱼说:“这场你来替我。”
“好的,少爷,你尽管放心吧!”沉鱼点头应下。
之后,他们两人便来到酒桌前,叫了小二,点了两斤切好的熟牛肉,一盘花生米,还有两坛酒,两个酒碗,摆在面前。
张勉给仲志和自己各自倒了一碗酒,然后举起酒碗,豪情万丈地说:“来,仲兄,先干了这碗酒!”
“来,张兄,干!”仲志挽起衣袖,举起酒碗,仰首饮尽,放下酒碗,一滴不剩。
张勉一抹嘴,便是笑道:“仲兄,久未相见,不知这些日来,你都过得如何?”
“张兄,不瞒你说,此次出外云游,收获颇多,让仲某增长了不少见识。”仲志便将他这一路来的所见所闻,一边喝着酒,一边娓娓道来。
看过沿路的风景,遇过刁蛮的匪徒,见过修道的高人,也尝过美味的佳肴,还与他国的文人墨客吟诗歌赋,斗酒弹曲,可谓是五彩斑斓,多姿多彩。
也因为这些经历,仲志感觉自己的境界又提升了一个档次,整个人的思想都得到了升华,眼界开阔了许多。
“张兄,你说得很对,出外云游,确实是对自己灵魂的一次洗礼,对了,你曾说过的那句话叫什么生活不止是什么来着?”仲志现在说话都不再文绉绉,估摸着是跟张勉学的。
“生活不止是眼前的苟且,还有诗与远方。”张勉笑道。
“对!正是此句良言!”仲志说。
张勉心中暗笑,看来正是这句话让他颇有感触,所以才有了这次的出游。
“对了,张兄,此番出外云游,一日灵感突发,作了一首曲子,你替为兄听一听。”
“仲兄吹奏便是。”
仲志擅箫,吹奏的自然便是箫声,当他取出排箫,沉神定气,将箫孔对准口中之时,微闭着眸子,气息调匀,一曲空灵悦耳的箫声,便是陡然而出,那声声幽婉,曲音空灵,洞若,在这酒楼中飘然而出。
张勉闻声而思,这首箫声如那阳春三月,带来了万物复苏,就像萌芽中的生命,开始茁壮成长,一点点,一丝丝地从无到有,从有到幼,不断成长的过程,缓缓的箫声中,也时常带着那急转而下的节律,也因为如此,方才显得节奏高低不一,虚实相接。
酒楼中的人听闻这道突如其来的箫声,登时纷纷被吸引住了,循着箫声的来源之处,翘首而望,这样的箫声,他们从未听过,如同一幅幅真实的自然画面,淋漓尽致地展现在自己眼前,形象而栩栩如生。
“此箫声是为何人吹奏,实为之声啊!”有人在认真地聆听之后,便是问道。
箫声低沉空灵,若是有些勾动心中郁结,张勉见状,便命人将其古琴取来,置于桌上,十指按于琴弦之上,轻快的琴音也在这时候拨动而出,与箫声相映,多了几分欢快,不单单是沉闷之音。
仲志领会其意,眉间微动,嘴角微笑,张勉也同样如此,会意之后,两人各展其才,张勉十指运转如飞,身形时而向右一倾,时而向左一晃,随着节奏动而动,而仲志也相差无几,排箫声尽管低沉,但他那面上的神情,却显得欢快不已,如此模样,感觉都被张勉的琴声所带动了。
“琴箫和鸣!是仲志和张子两人的合奏!”当听到这曲声时,忽有人惊声道。
周围的人已经聚了过来,他们还从未听过如此悦耳的合奏之声,当属生平的第一次,在这一刻,几乎整个酒楼里的人全都涌了上来,他们都想一睹这精彩的合奏,一刻都不想错过。
若只是单单排箫声,或是古琴音,或许没引起如此大的轰动,但如今情况却是有所不同,这可是两位当世名士的合奏,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像这样的情形可不多见,自然引来无数人仰望。
然而,不仅如此,在琴箫声的和鸣中,众人竟开始听到一道更为低沉的埙声!
这是怎么回事?埙声是何人所奏,竟敢在两位当世名士面前掺和进来,这到底是一次特意的安排,还是一次无端的恶作剧?
众人疑惑不解,接着又循着埙声的来源之处看了过去,当他们发现埙声的来源时,脸上的惊讶之色更是浓郁许多,甚至有人激动之下,眼角竟流出了些许泪花。
“是名士吕况!是他在吹奏的埙音!”有人大声惊呼道。
天哪!当世的三位名士同台合奏,这是何等地壮观景象,别说河源郡,恐怕就连整个未国的历史上,都从未发生过如此别致少见的一幕,名士者,都是见首不见尾,其踪迹更是世间难寻,而聚以名士,合奏其曲,其难度之大,更是难以想象。
然而,就在此时,三位名士齐聚一堂,共奏乐曲,众人仰首而望,看着他们三人如此出尘飘逸,各展所长,今日一观,实在是值了,值了。
当张勉见到吕况之时,他也微微怔了一秒钟,随即相视一笑,更是专注投入地弹着古琴。
琴,箫,埙三音相合,竟奏出了前所未有的曲音,琴音轻快,箫声空灵,埙音低沉,三者结合之下,宛若拨云见日,朗朗晴空,给人以极为舒适的视听盛宴,众人听音之下,现场变得鸦雀无声,除了乐曲声之外,就连呼吸声都变得微弱而清淡。
这才是真正的之声!
众人心中笃定地认为,如此合奏,经此以后,恐怕都很难再见到如此精彩的乐曲,这不是故意为之,而是顺意而为,发自本心的曲声,可谓是名士之音。
三人深沉而投入,就连在场的人都被这样的气氛所感染,认真倾听,一语不发。
随着时间的流逝,琴箫埙三音渐缓,一曲作罢,全场悄无声音,寂静不已。
紧接而来的,正是那仿若雷动的掌声,在这酒楼中传了出来,见到三位名士齐聚在这里,他们还怎么淡定,于是纷纷上前,对他们里长里短地询问,见这架势,张勉他们婉言相拒,于是又找了间厢房,三人聚在一起,畅谈欢快,杯酒交盏,直到天明,方才离去。
接下来的日子里,张勉除了说书之外,与仲志和吕况二人,一同奏曲,或是吟诗歌赋,酒楼中每日客人爆满,而且人数是日益增多,也因为如此,赚的钱财也是成倍递增。
照这个情形发展下去,相信再过不久,就能让张勉心想的那个愿望得以实现。
一日,沉鱼一边数着文钱,一边记账,当数到最后时,她脸色一惊,忽然大叫道:“少爷少爷!我们发财了!”
张勉正在喝水,当听到这话时,他赶紧转首,看向沉鱼,认真道:“钱已经够了?”
“相差不多了!”
“多少?”张勉喉咙咽了咽,问。
“四千两!”
第六十六章 圆满之意四方阁
四千两!
当张勉听到这话时,当时就怔了,连他都没想到,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挣到这么多的钱,看来这个挣钱的路子果然是走对了。
如今距离五千两的预算,也就只差一千两了,再加把劲就能凑足钱,开始筹建。
不过在这之前,张勉还没想好该为这个地方取什么名字,所以召集了欧阳岳,宁玉满和金成三人一同来商量,张勉把他们带到距离河源郡几里之外的竹林小屋去,在那里既能陶冶情操,也能让此事得到保密。
除了张勉和吕况之外,其他人都是第一次来到这个竹林小屋,金成左看看右瞧瞧,对这竹林小屋很是感兴趣,露出羡慕之色,一会走到这竹林路径,一会看着竹林小屋发笑,深吸着竹林中的新鲜空气,笑道:“二哥,你这竹林小屋可以啊,没想到你不声不响地就弄了这么一个好地方,竹林环绕,自然新鲜,泉水叮咚,要是在这待一辈子我都愿意啊!”
“你要想在这待一辈子,我也没什么意见。”张勉笑着说:“不过我可提醒你,这里虫蛇可多着呢,有时候半夜睡着时候,会悄悄爬到你床榻上来,到时候再咬上一口,啧啧,那滋味可不太好受。”
别看金成五大三粗的样子,可这家伙就怕虫蛇之类的动物,一听到这,他不禁汗毛直竖,打了个寒颤,神色一变,苦笑摇头道:“那还是算了吧!”
“我说三弟,只有你二哥他这样的文人雅士,方才筑造竹屋这样一方天地,竹子象征着高洁,文雅和洒脱,这竹屋与你格调不符,你就别打这主意了。”欧阳岳一旁插话道。
“大哥所言甚是,二哥这竹屋太高雅了,跟我这大块头格格不入。”金成摸了摸脑袋,憨笑道。
张勉把酒坛摆在桌上,给他们各自倒了一碗酒,酒香四溢,引得他们眼前一亮,看着这有些昏黄的酒液,惊声道:“二哥,这酒好香,此为何酒,怎么从未见过?”
张勉笑笑,指着酒碗:“你们先喝了,尝尝看味道再说。”他们三人一同喝下,虽然表情各异,但面上表达的意思却不谋而合。
“这酒醇香味浓,入口丝滑,余味无穷,是酒中极品。”宁玉满对酒有着特别的研究,在他品尝之后,作出了以上的评价。
而金成的评价就很直白了,当他一咕噜喝完之后,一抹嘴,说:“这酒真他/娘的好喝!”
欧阳岳虽然没有宁玉满那样的水平,但也可圈可点,他在喝完之后,屏气凝神道:“此酒爽口润滑,喝起来不辣喉,而且还能尝到一种谷物的淡香。”
“此酒为吕名士亲自酿造,之前他在我这里住过些时日。”
原来如此!
众人了然地点头,宁玉满低喃道:“怪不得此酒如此香浓润口,原来是出自吕名士之手,这就没什么可奇怪的了。”
吕况先前身为官酿的酿酒师,早已名闻天下,其酿酒的工艺是为不传之秘,能喝到他亲自酿造的酒,那都是宫廷之人,一般的平民百姓根本就没这口福。
“三哥,这一碗酒,如果放到酒市去卖的话,可是要花一两银子的。”宁玉满见金成一直在那埋头倒酒喝,就在一旁提醒道。
咳咳咳。
金成一听这话,当时就被呛到了,一脸的不可思议,指着说:“这么一碗酒,就值一两银子?!那这意思,我这一会儿的工夫,就喝掉了十几两银子?”
“应该差不多……”宁玉满点头道。
金成咽了一口唾沫,赶紧把碗里的酒倒回坛里去,且一边倒着,一边说:“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张勉见状,顿感哭笑不得,忙说道:“三弟,想喝就喝便是,若是喝完了,回头我再唤吕名士再酿造几坛便是,来我这,连酒都喝不够,那就不成了。”
“真的?”金成一怔,随即释然,转首笑道:“瞧瞧,还是咱二哥有本事,连吕名士都能使唤,四弟,你刚才真是折煞你三哥我了。”
喝够了酒,填饱了肚子,张勉才开始进入正题,于是开口说道:“是这样的,这些时日以来,我都在忙于说书挣钱,如今钱也挣得差不多了,该是兴建我之前说过的那处地方的时候。”张勉喝了一口酒,又继续说:“但如今有个问题,此地还未取名,今日前来,就是来问问你们的意见。”
“嘿嘿!二哥,我这大老粗,没啥文化,也不知道该咋取名啊,要不就叫大海楼?”金成笑着说:“大海那么大,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很霸气。”
张勉朝金成白了一眼,冷冷一笑,大海楼,你咋不叫九天楼,九重天,那就连天际都包括了。
“对啊对啊,九天楼这个好啊!”金成随声附和道。
众人一脸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根本就没有要采用的意思,因为他们听得出来,张勉这话是带有戏谑之意的。
欧阳岳沉吟了一会,出声道:“不如叫做苍穹楼,天无苍穹,浩瀚无边。”
张勉微微一愣,心中苦笑,怎么欧阳岳取个名字都好玄幻,连苍穹楼都给取出来了,如果这样的话,那与此相类似的名字同样都可以取,例如破天楼,天宇楼,青天楼等等,可是这不是张勉想要的名字,他想要的,应该是简单好记,而且有着诗情画意,或者是寓意的名字。
可听了这么一圈下来,他还是没听到他想要的东西。
“四弟,你的意见呢?”张勉见宁玉满在那,摇着羽扇,默默沉思的样子,于是对他问道。
宁玉满微微抬首,然后说:“二哥,我觉得此名应以四字打头,古人有曰,四季平安,四世同堂,四平八稳,四季发财,诸如此类,都有着事事顺利的寓意。”
张勉听后点点头,“挺有道理,然后呢,该取何名?”
“四方之名,有会客来往,迎四方宾客之意,所以我想将此地名为四方阁。”宁玉满说。
四方阁!
张勉听了此名后,登时眼前一亮,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名字吗,面上瞬时浮出欣喜之色。
“这个好,这个好啊!”金成咧嘴一笑,附和道。
“四方之意,是为圆满,同时我们兄弟四人,也以四字为名,寓意深远,颇为应和。”欧阳岳说。
“大哥说的没错,四方阁此名,最为合适,如此一来,便以此名命之!”张勉当即表示同意。
之后,金成,欧阳岳,宁玉满他们相视一笑,随后从自己身上掏出钱袋,从中取出那白花花的银子来,递给了张勉。
“二弟,这是我这些时日替人医病赚来的银子,一点心意,你且收下。”欧阳岳拿出那些银锭子,交给了张勉。
“二哥,这是我这些时日当镖头赚的钱,数量不多,还请不要嫌弃。”金成也从钱袋中拿出了五百两银子的样子,交给了张勉。
正当张勉想要开口说话时,宁玉满也站了出来,交给张勉,说道:“二哥,这些是我这些时日来给人算卦赚的银两,还请笑纳。”
张勉手里揣着他们递来的银子,当时就怔住了,什么情况呢这是,怎么一个个都要给他钱。
“不行,不行,这些钱你们都拿回去,钱的方面你们就不用担心了。”张勉再次将那些银子都塞回他们手中,说什么就是不肯收。
“二哥,你听我说,这些钱,就当是我们为四方阁做的一点事情,这四方阁以后就咱兄弟四人的地方,谁也动不了它,你们说对不?”
“三弟说的没错,这四方阁就是我们四兄弟的象征,只要有我们四兄弟在,这四方阁就永远都在!”
金成和欧阳岳说的这番话,情真意切,张勉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站在那沉默不语。
“二哥,你就收下了吧,钱虽然不多,但也给四方阁添砖加瓦,以后四方阁一开起来,用钱的地方可就更多了。”宁玉满说。
宁玉满说的这话确实没错,兴建四方阁,不仅是材料费钱,以后一旦运作起来,各方面都要花钱,那时候就不会嫌钱多了,甚至还有可能不够的情况。
关于这一点,宁玉满是看得很清楚了。
张勉细想之下,觉得他说的话确实有着几分道理,于是一咬牙,就把这些银子给揣了起来,笑着说:“行吧,那这些银两兄弟我就收起来了,日后若是兄弟有用到银两的地方,就跟为兄说一声。”
“来,二哥,咱们为四方阁的成立,一同举碗,喝下这碗酒,干了!”金成豪情万丈地举起满碗的酒,当着他们的面,仰首饮下,一干二净。
其他人见状,也都举起碗来,异口同声道:“干了!”之后便是一饮而尽。
这一夜,他们喝了数坛酒,通宵达旦,吟诗诵月,弹曲颂歌,直至天明,好不快活!
天明之后他们才纷纷睡下,就连梦中都仿佛在说着昨夜的言语,梦呓当中,四兄弟皆忘我地想象着日后的情景,他们各自有着自己的憧憬。
第六十七章 三伏天热制药水
取名定作四方阁,这不仅是张勉的意思,也是金成他们几人的想法,有了他们给的银两,再加上张勉自己的,这些已经是足够将四方阁给建起来,在这几日里,张勉通过征求各方的意见和建议,将四方阁分为曲阁、诗阁、酒阁、书阁这四阁。
此四阁顾名思义,曲阁是为弹奏乐曲,之阁,诗阁则为文人墨客吟诗歌赋之用,而酒阁则供来往过客把酒言欢的地方,书阁则为私塾之学,教书之用,此四阁相互独立,各不影响。
如此一来,日后若有高士相聚,则可将其作为既定的地方,弹曲吟诗,把酒言歌,还有普及到整个河源郡的教育之计。
四方阁的工期在半年左右,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兴建的话,那就到明年开春时节,才能将此阁给建好,在这期间,张勉也是忙里忙外,与那些工匠同吃同睡,尽管有时也会觉得疲乏,但一想到兴建起来的四方阁,他就再累也是值得的。
万丈高楼平地起,四方阁的框架也是日见端倪,在河源郡中引来了无数人的驻足观赏,尽管还未完工,但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纷纷对此地抱以浓厚的兴趣。
这些时日,因为夏伏天的缘故,不少工匠已经被炎热的骄阳所炙烤,好些人因为中暑昏了过去,所以四方阁的兴建工作不得不搁浅,郡中的医馆,不光是工匠,还有农民百姓都纷纷来到此地求医,这里被挤得水泄不通。
“哎,今岁的天气真是奇怪了,以往这些时日没有这般炙热,可能也是因为年纪大了,做不动了。”一名工匠无精打采地从医馆中出来,手里拿着两包油纸包装的药草,苦着脸自语道。
“谁说不是呢,这个天,热气腾腾,跟个蒸笼似的,不管做何事任谁都受不住,人是血肉之躯,谁能经得住这样的烈阳炙晒啊!”一旁的男子也是摇着头,一脸的丧气,手里拿着跟他一样的药包。
他们两人都中暑不久,在这烈阳高照的热天里,不光是他们,还有很多人也因此着了道,河源郡的医馆又少,仅此一家而已,这么多的中暑之人,不仅是大夫忙不过来,就连医馆存贮的药草都已经为数不多,连续几日开出的药草,都已经快把存货给用光了。
可是外面就医的人依旧很多,好多人因为没有得到及时救治,甚至危及到了性命,喘息渐弱,生命危急!
“快,快!把他平整放下来,将他衣服敞开,打一盆水和拿一张湿毛巾来。”张勉见一人忽然晕倒,便马上命人如此去做,然后快速写下一张药方,然后交给沉鱼,让她就按着这个药方去买药材,等有人把水打来之后,张勉就将毛巾沾湿,然后擦拭全身,让他的身体快速散热。
从此人的情况来看,他已经是重度中暑,出现了晕厥昏迷的症状,等到沉鱼将药方中的草药全都买来之后,张勉赶紧借来了一口熬煮药汤的药锅,将这些草药全都倒了进去,然后往里注水,一旁的大夫见状,不禁一怔,看到张勉倒了这么多草药下去,他当时脸色都变了。
不解地问道:“张大人,此药汤为何如此怪异,竟需要如此多的药材?”
在这个医学还不太发达的未朝,在人中暑时,他们只晓得用薄荷,陈皮一类的简单药材,熬制之后,用以外敷,让人的体温稍降一些,从而得到恢复,但这只是对于轻度中暑而言有效,一旦人重度中暑,陷入晕厥之后,此类方法便不再奏效。
“此药汤是由苍术、陈皮、厚朴、白芷、茯苓、大腹皮等等十余种草药熬制而成,对中暑治病有着显著的效果。”张勉一边熬煮,一边说道。
说来也是巧合,刚好张勉随身带来一瓶藿香正气水,而他就是按照上面的成分,让沉鱼去购买这些中药材,不然的话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这些中药材熬制出来的就是藿香正气水,即便在后世,此药水堪称治疗中暑的神水,曾经张勉出外考察,都会随身带上几瓶以作备用,如今倒是用得上了。
“张大人,此药汤有何名字,其出自何处?”大夫问。
“藿香正气水,出处嘛,自然是古籍当中。”张勉揶揄道,他只知道这药叫做藿香正气水,哪知道出自何处,再说即便是有出处,断然也不可能取作这个名字。
“藿香正气水?”大夫微微一怔,心想道:“此名倒是别致,也不知是哪位大医所取之名。”
一盏茶的工夫,等熬制出药汤后,那人经擦拭全身,降了些体温后,状态也看起来好了一些,但仍旧是处于昏迷的状态,沉鱼将药汤盛出,只见那带着褐色的药汤,从中弥漫出一股浓郁的药香,等到它凉下来之后,才给那人喝了下去。
等喝了一碗药汤下去,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他微微睁开眼眸,轻咳了两声,然后坐起身来,四周环顾,问道:“诸位这是在看什么呢?”
见他安然无恙地醒来,众人登时吃了一惊,目光直勾勾地看着他,问道:“你……感觉如何了?”
“没事了,很好。”他温醇一笑,神色中带着欣喜,转而反应过来,看向那位大夫,感激道:“大夫,是您救了我,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你弄错了,并非我救了你,而是张大人所为。”大夫转首看向张勉,对他示意,那人听到此话,面色略微一变,看向张勉,随后俯首道:“感谢张大人的救命之恩,小民不甚荣幸,竟得张大人的妙手医治。”
张勉摆手道:“你大病初愈,还是得注意歇息,最近天气炎热,不要再出外劳作,不然复得此暑病,对自身五脏六腑皆有损害。”
“谢大人提醒,小民定当遵从大人之言,只是我那田地,若是一日不耕作,则可能变为荒田,小民上有老下有小,哎……”他身为家中唯一男子,承载着父亲,丈夫,儿子三重身份的责任,一家老小就靠这田地生活,若是叫他们这些佃农不耕种的话,那就等于是断了他们生活来源。
张勉早已经想到了这个问题,于是拊掌一声,就有人端着盛着若干银两的盘子走了过来,在张勉的命令之下,然后将这些银钱都给分发下去,每人都有份,他们拿着银钱,面上带着不解,不知为何突然要给他们这些银钱。
“诸位,这些银钱,是郡中给你发的高温补贴,用以在如此高温天气,耽误你们工期的钱,都收下吧!”
“高温补贴?”他们面面相觑,从未听过这个说法,以往就算中暑死人了,都没有银钱可收,但这会儿却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先得了银钱,这个突如其来的惊喜,让他们有些缓不过神来。
“还愣着干什么,张大人都这么说了,还不多谢张大人?”一名老者出声道。
“多谢张大人!”众人纷纷作揖道谢,甚至有些人激动之下,眼角冒出了泪花,以往的他们,在如此高温下,忍着炙热,还在辛苦劳作,哪怕冒着性命之危,都为了多赚些银钱养家糊口,从未得到其他什么补贴和慰问。
唯有这一次,不仅给他们免费看病,而且还发给他们高温补贴,这样的好事,是他们之前从未想过的,所以不少人才会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之后,藿香正气水这个祛暑良药,在河源郡传了开来,即便不是从事户外工作的人,也都为家中置备一瓶,以作备用,一时间,对于那些熬制藿香正气水的药材需求量倍增,带动了那些药农的生意,同时也给他们增加了收入,拉动了消费。
这些变化,都在张勉的意料之中,甚至这是他故意为之,夏季时节,不仅是藿香正气水好卖,杨梅汤,凉糕,凉面,也都卖得火热,深受河源郡百姓的欢迎,这些都是张勉教会他们的,原先杨梅他们只知道摘来便吃,却从不知道能将它煮了,放凉之后吃。
而凉糕的制作也并不难,原料都是现成的,只需将面粉,米粉温水中磨泡在煮沸的石灰水打匀冷冻而成,以前张勉在农村时候,一到夏季便是亲自做了这些,所以对他来说就是举手之劳而已。
当一碗凉糕中再浇上粘稠的红糖液,吃起来凉爽可口,十分好吃,在张勉传授这些凉糕的做法后,做凉糕的摊子便是如同雨后春笋般地开了起来,几乎全郡的百姓都吃到这一夏季小吃,当时那心情别提有多好了。
当越来越多的人知晓这些小吃,不仅周边郡县的人们为了一碗凉糕,不辞百里赶来,就连远在天京的未明宗听说这一小吃后,特地让人从河源郡马不停蹄地带回来,当吃到凉糕的那一刻,未明宗的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笑着道:“这张子不仅能治理江山社稷,而且还能治住天下人的口啊!”
第六十八章 天热制冰透心凉
夏季酷暑,天气炎热,为了降温降暑,得时常吃些冷凉的东西,如把西瓜放入井水中,待得凉了之后,吃上一块,那就十分地解暑了,不光如此,夏季游泳,枕水袋,饮凉品,这些都是未朝百姓一到夏季常用降温解暑的方法。
可是不管怎么样,张勉实在是受不了这种没有风扇和空调的日子,待在屋子里,就算是什么都不做,那汗水就跟蒸桑拿似的,不断往下流,弄得全身都给湿透了,出外歇凉,蚊虫众多,不一会儿,就被蚊子叮了好几个大包。
张勉实在是热得受不了,就去问王汉,说:“王郡守,这官府当中是不是有冰窖,拿几个冰块出来凉快凉快啊?”
王汉苦笑摇头:“张大人,我们这种地方官府,哪有这个资格做冰窖,只有皇宫当中才有冰窖,况且,我们想做也没这个条件啊!”
果然跟张勉想的一样,在当时只有皇宫才有冰窖,而且冰窖中的冰块有专人负责,一般都是冬天保存,将冰块修得四四方方,然后放入到冰窖之中,冰窖中的冰块是不允许普通百姓使用的,而是供官府或是皇家人员所使用。
地方官府条件有限,不具备兴建冰窖的条件,看来想通过这种方法得到冰块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了。
不过张勉的化学不是白学的,在古代,没有天然的冰块,那就只有利用硝石制冰,这是因为硝石在溶于水之后,会吸收大量的热,就能使周围的水迅速降温,直至结冰的原理。
经过张勉几天的考察,他发现在距离河源郡数里之外的地方,那里的一座山上,存在有不少的硝石,这硝石在化学上的作用太广泛,不仅仅可以用来制冰,还有着更多更为重要的应用。
不过张勉现在只是想单纯用来制冰块而已,所以他开采的数量并不多,当他把硝石带回来后,沉鱼他们都感到疑惑不解,在这大热天里,费劲去挖这些没用的石头干什么,每当问起这个的时候,张勉也只是笑而不语。
而等到他开始制冰块时,才把他们几个召集过来,让他们这次大开眼界。
一日午后,桌上,摆放着一个盆,旁边放了几个罐子,上下开口,除此之外,桌上便是放着一袋硝石,硝石是一种白色晶体,颜色如霜,它的化学全称是硝酸钙。
沉鱼他们几人站在一旁,看着这桌上的瓶瓶罐罐,金成不解地问:“二哥,你这是要做什么?”
张勉诡秘一笑:“你们猜?”
众人面面相觑,目中露出不解,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情景,就算让他们猜,就凭当前有限的知识,也绝猜不到张勉的所作所为。
见他们一脸的茫然状,张勉淡淡一笑,就把手套给戴上,然后将那罐子放入盆中,然后再在盆中加水,当加的水到一定量时,那水便会渗入到罐中,与其水量持平。
“二弟,你这是在变何种戏法,饶是有些趣味。”欧阳岳见张勉摆弄着这些东西,眼神跟着他的动作闪烁,而宁玉满则手摸着下巴,双眸直视,脑袋却在不停思考,似是在思忖张勉这做法的缘由。
吕况皱着眉,也是一言不发,但目光丝毫没有离开片刻。
而沉鱼和庆阳公主两人则更是一脸茫然,她们俩顶多只能算是吃瓜群众而已,做什么,怎么做,这些都与她们无关,只是想要看到最后的结果。
“好了,你们都看好了,接下来才是最重要的一步!”张勉微微一笑,然后将那袋中的硝石倒入到罐子当中,当硝石与水接触之后,就开始看到那硝石吸收周围的热量,雾气腾腾,在这同时,水也在急剧地降温,渐渐地,开始形成了冰块。
“这,这是……”
众人看到这一幕时,脸色陡然大变,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老大,他们何曾见过这样的画面,就跟那传言中的仙法一样,惊讶不已。
张勉抬首,见他们如此讶异,心中暗笑,看来这化学没白学,总能在关键时刻唬一唬他们。
“大功告成!”当硝石吸收大量的热量之后,这罐中的水也结成了冰块,只见它往外散发着蒙蒙的白雾,一股凉爽的气息从中弥漫而出,即便只是在附近的众人,也都能感受到这一缕冰凉,如炎炎夏日中的清凉之风,从他们身上飘过。
“二弟,这是冰块?!”欧阳岳赶紧走上前去,看了看那罐中的冰块,冰块在这个时代可是个稀罕物,即便是欧阳岳,也只是寥寥数次见过冰块,冰块在皇家那都是珍贵之物,更别说普通老百姓了,见都没见到过。
张勉笑着点头。
欧阳岳用手触碰了那罐中的冰块,果然冰冷之极,与普通的天然冰块并无差别,金成,宁玉满,吕况,沉鱼和庆阳公主,纷纷走上前来,借着冰块散发出来的冷气,先给自己降降温,凉爽一下。
“这真是冰块啊!”庆阳公主惊呼一声,眼中全是诧异之色,在她看来,这冰块的出现实在太过奇异,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之外。
“少爷,您这是用仙法变出来的吗?”沉鱼看着这冰块,再抬首看了看张勉,不由得如此联想。
张勉顿感哭笑不得,这哪是什么仙法,于是笑着说:“这并非任何仙法,你也一样可以做到。”
“我也可以?”沉鱼当时一怔,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仿若一块木头,呆呆地站在那里。
“你过来,我教你一下就会了。”张勉把沉鱼唤到一旁,然后手把手地教她,一开始沉鱼还不敢,以为这是什么高难度的事情,但后来做了之后她才发现,原来这事她也可以做到,并不是她所想的那种仙法。
“太不可思议了!”宁玉满在看了沉鱼所做的这些之后,无不感慨地说道:“世间竟有如此神奇之事,简直就是奇技巧工,神来之作啊!”
之后,张勉给他们每人一次机会,都让他们各自做了一罐子的冰块,而且全都成功了,到得最后,他们才明白,原来这里边的关键的不在于人,而是在于这些材料。
他们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白色晶体,一碰到水之后,就会形成冰块,当然了,张勉如果用化学那一套去给她们解释的话,估计越说越懵,所以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让他们懂个大概就行。
如今有了这些冰块,夏季的炎热就不再担心,什么冰镇杨梅汤,冰镇西瓜,冰凉糕等等,都可以得到实现,这种久旱逢甘霖的感觉不要太爽。
一到傍晚,张勉就坐在大树下乘凉,拿出冰镇好的西瓜,切好之后,大家一同分吃,然后再来一碗冰镇杨梅汤,那种又冰凉又甜的感觉,能让一天的暑气全都消解。
有了这个制冰的方法之后,张勉又想出了利用冰块给兴建四方阁工匠降温的方法,他通过大量制造冰块,然后每人分发一块,等热了,就用毛巾将冰块包裹起来,然后搭在肩上,这样一来,既能起到降温防暑的作用,也能让他们时刻保持着体温的恒定。
冰块和藿香正气水的大量投入,让河源郡的百姓们在这个夏天几乎没受什么高温之苦,反而感觉很是凉爽,正享受这种凉爽的夏天。
然而,就在河源郡一片欣欣向荣,歌舞升平的美好景象时,作为附近郡县的河阳郡,却因为旱灾严重,蝗灾肆虐,庄稼枯萎,河流干涸,导致河阳郡中的大量难民不断涌入河源郡,造成河源郡的人口激增,土地骤然变得紧张,而且也因为难民的大量涌入,造成河源郡的治安环境变得差了许多,因为私斗等争端问题,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发生了。
为此,王汉对这个问题也是头疼不已,如果照这样的事态发展下去,河源郡好不容易创造的美好生活,会因为这些各种问题而被打破。
郡守府中。
聚集了郡中官员,张勉和王汉等人,就为了商量此事的解决之道。
“诸位同僚,张大人,王某今日召集各位来,相信大家都有所耳闻……”王汉把当下的情形给他们做了个大概的介绍,然后让他们发表自己的意见和看法。
郡中官员十余位,他们各自说了自己的看法,但大多数都只看到河阳郡难民涌入之后造成的混乱,对此表示了极力的反对,甚至对此表示愤怒,并出言说要将他们逐出河源郡。
“若不是他们来到河源郡,把这里搞得一团糟,咱们郡也不会成现在这个样子,所以,乱的根源在于他们,必须要将他们赶出去才行!”一名官员说道。
王汉没有表示,而是看向张勉,向他询问道:“张大人,不知您对此事有何看法?”
张勉轻吐了一口气,随后说:“诸位,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做唇亡齿寒。”
众人一怔,面面相觑后,直摇头。
“好,那我现在便跟你们讲一讲,所谓唇亡齿寒的意思。”张勉面色一沉,出言道。
第六十九章 唇亡齿寒两相依
河阳郡与河源郡只有一山之隔,早期时候,河阳郡盛产米粮,稻田广袤,是为未国东南部的米粮重要产地,可如今却蝗灾肆虐,旱情严重,广袤的农田枯萎,河流干涸,原本那一望无际的米粮之地,却沦为了蝗灾重地,灾民无地可耕,无粮可食,迫不得已之下,只能是背井离乡,来到了河源郡。
可如今的河源郡已经不同于往日,要粮有粮,要钱有钱,各项基础设施也已经基本完备,在这样的条件下,河源郡的人已经习惯于这种岁月静好,小富即安的日子,所以在河阳郡的灾民突然大量涌入进来时,所有人都开始变得有些焦躁起来,担心会把他们的粮食吃光,会把他们的土地占用,与他们抢资源之类的。
这样的担心不无道理,就在蝗灾刚刚发生之时,灾民涌入进来之后,就已经出现了不少私斗的事例,河源郡的百姓意见颇多,也给身为郡守的王汉施加了不少的压力。
当在郡守府的议事厅中,张勉提到那句唇亡齿寒的意思时,众人纷纷对此表示不解。
“所谓的唇亡齿寒,即是与唇齿相依意思相近,如果将河阳郡比作唇,河源郡比作齿的话,河阳郡为唇,若是有了什么损伤,则身为齿的河源郡,也必然受到影响和牵连,不可能置之度外。”
“如今河阳郡的蝗灾肆虐,若是将郡中的稻米吃得一干二净,那么下一处将要来到的就是河源郡,河源郡与河阳郡仅有一山之隔,他们若是不好,我们也不可能好,所以,事到如今,我们要做的不是埋怨当下,而是要同心协力,一同消灭蝗灾,共同抗旱才是!”
张勉的这一番话,让得众位县官眉头紧皱,这些道理他们都懂,可是真正要做,谁去做,谁想去做,谁要去做?
这些人的心思,张勉早就摸透了,他们已经习惯于享受这种安逸的生活,要想让他们主动去做些什么的时候,如果没有一点实在的东西来驱动,恐怕这就很难了。
王汉扫了扫他们,开口道:“诸位,张大人说了这么多,表个态吧?”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眼神错综复杂,很显然,谁都不想冒这个头,索性就什么也不说。
“今日说的这些,不是来跟各位商量的,只是告知各位,免得各位不知晓,起了误会,那就不太好了。”张勉继续说道:“蝗灾之事,是为天灾,诸位贵为郡中县官,理当募捐钱财,以助河阳郡脱离蝗灾之苦,也让河源郡免除隐患。”
一说到钱,众县官脸色微变,他们下意识地摸了摸钱袋。
张勉暗自冷笑,这些人平日没少发他们俸钱,如今灾祸来临,让他们出点钱一个个都慎之又慎,恨不得是一毛不拔。
“每人五百两,今日之前,必须交到府库管事那里,若是不交,则从下月起停发月俸。”张勉冷沉着脸,说得斩钉截铁,语气中带着一种不容商量的坚定。
在张勉面前,他们哪敢忤逆,尽管心中有万般的不情愿,但还是勉为其难地点头应下。
五百两,如果放在两年前,他们就算砸锅卖铁可能都凑不齐,可是自从张勉来了之后,让河源郡有了翻天地覆的变化,他们的收入也是急剧攀升,五百两并不算多,只要稍微省一省,还是能拿得出来的。
从郡守府中走出来后,这些县官看起来面色不悦,相互议论道。
“河阳郡遭受天灾,为何要我等出资消灾,朝廷当在,这不应是陛下所忧之事吗?”
“哎,想当初我等遭受雪灾与洪涝时,河阳郡何时出过一钱一两,今日他们遭此灾祸,不仅收留了他们的灾民,还要我等出钱出资。”
“你们哪,如此短视,张大人既然如此做法,必然有其道理,再者说了,如若不是张大人,河源郡又何来今日之繁荣,或许你我还在为一日三餐所愁,又何来今日的衣食无忧,就让你们出点钱又怎么了?”
“是啊,张大人都说了,唇亡齿寒,若是河阳郡灾情严重,我等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到时候蝗灾来临,你我皆无立锥之地,更是享受不到如今的良辰美景。”
这些县官各执己见,固守观点。
不过,那五百两的银钱,他们还是按时交给了府库管事,经统计下来,一共十二位县官,筹集到了六千两银钱。
府库管事在收齐了这些钱后,就把他交给了张勉,然后再由他来统一安排。
金銮殿上。
文武百官身着官服,手持着笏板,分站在殿内两侧,神情肃然而庄重,而座上的未明宗,则见他面色冷沉,手指不断搭在龙椅扶手上,敲出一声声轻响,似是在思忖着什么问题。
“陛下,河阳郡神虫降世,食庄稼,饮甘露,此为天意之兆,一定是郡中百姓做了什么错事,所以遭致上天的罚恶,此事定为旱魃作怪,我等身为未国子民,应当速速前去拜祭蝗神才是,陛下!”工部尚书田裕,手执着笏板,从官列中站出,拱手上疏道。
未明宗紧锁着眉头,手掌抓着龙椅扶手,面色变得阴晴不定。
“简直一派胡言!”
司马德一甩袖袍,面露鄙夷之色,朝那田裕冷笑道:“田尚书,蝗灾乃是天灾,是为旱极而蝗,什么旱魃,蝗神,那都是民间传言,虚无缥缈之说,根本不可取信!”
田裕不慌不忙,淡声道:“那依司马大人之见,河阳郡的蝗灾该如何解决才是?”
“这……在下还未想出。”司马德面露难色。
田裕忽然面色一变,正色道:“若是等司马大人想出对策,则河阳郡就已经大难临头,遭受蝗神之罚!”随即他又转首作揖道:“陛下!河阳郡危在旦夕,微臣恳请陛下即日出发前往河阳郡,行祭蝗神,驱逐旱魃,方才得以我大未江山的保全之策!”
未明宗皱着眉头,指着户部尚书李衡,问:“李爱卿,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闻声而动,李衡手持着笏板,从官列中站出,拱手作揖道:“回禀陛下,微臣近来听闻河阳郡的灾民大量涌入河源郡,由此看来,河阳郡如今局势严峻,灾变之下,河源郡与河阳郡仅有一山之隔,若是蝗灾泛滥,殃及河源郡,恐祸端再起,到时更是难以收场。”
“竟有此事?!为何不将此事告知与朕?”未明宗听闻此言后,脸色陡变,突然从座上站了起来,面露微怒。
李衡见状,急忙叩首道:“陛下息怒,微臣也是刚刚得到此消息,还未来得及告知与陛下。”
话音落下,未明宗方才消散怒气,随后缓缓坐下,正色道:“来人!备马车,朕要前往河阳郡!”
“遵旨!”毗人闻声而动。
片刻之后,数辆马车停于殿外,銮驾为首,其旁跟着队形整齐的金甲士,身着金甲,手执金枪,气势威武,未明宗乘上銮驾,十余名武官及文官护佑其后,马嘶响起,蹄声便动,风尘仆仆地往河阳郡的方向疾驰而去。
天京与河阳郡有两日路程,而如今天气燥热,马匹困乏,人也坐在这颠簸的马车厢中燥热难耐,所以每隔数十里便要歇息片刻,行路便是慢了一些。
当路过沿途驿馆时,未明宗下车,喝了些饮品,当喝到冰镇杨梅汤时,他当时就愣住了,于是把馆中小二唤来,此时未明宗身着便衣,并不识出他的真实身份。
“小二,你这冰凉的梅子汤,是从何地运来?”未明宗一边喝着,一边问道。
“这位客官,您还不知道呢,河源郡的张子,用自制的冰镇杨梅汤,用木箱所盛,夜运朝至,方才能吃到这冰镇的杨梅汤,而且客官你来的正是时候,若是晚了一点,便没有如此美味了。”小二笑着直言道。
“冰镇杨梅汤?”未明宗一边喝着,一边微微一笑,心中暗道:“这个张子主意可真是不少,就连冰块如此珍稀之物也能造得出来。”
第七十章 行祭蝗神驱蝗灾 一
天气湿热,马匹疲乏,一路上走走停停,用了三日的时间才到达了河阳郡。
刚刚进入河阳郡的城门,未明宗透过马车的窗牖,朝外看去,随着马车的缓缓行进,随处可见那些灾民一脸颓丧,城中一片狼藉,路上皆是各种弃物,脏乱不已,房屋也是大门敞开着的,却无一人居住,空荡荡的街道上,蝗虫随处可见,整个城中尽显颓败之象,了无生机。
未明宗看到这一景象,身子不禁一颤,眼中尽是哀怜,叹气道:“哎,如此颓败之象,朕却没想到河阳郡的蝗灾如此严重,是朕来晚了……”
蹄声悠悠,车轮轧过地上爬着的蝗虫,而更多的蝗虫却是漫天飞扬,这里仿佛成了蝗虫的天地,铺天盖地的嗡嗡声不断传来,遮天蔽地,天色昏黄,这些蝗虫甚至还爬到了马车上,金甲士身上,其数量不计其数,着实难受。
“陛下,陛下!此地蝗虫密集,难以应对,不如先去河源郡休整片刻,等到明日再来行祭之礼,不知如何?”工部尚书田裕对未明宗询问道,一边说着话,一边打着不断扑来的蝗虫,不过片刻,就有数百只蝗虫掉落在地,但却有源源不断的蝗虫后续补上。
未明宗看着眼前的虫云密布,心中咯噔一下,招手道:“走吧,去河源郡!”
………………
在这几日里,张勉一直忙于给那些从河阳郡来的灾民安排食宿问题,他们来到河源郡之后,拖家带口,居无定所,且无收入来源,食宿都成了问题,而张勉则从那六千两的募捐银钱中,划拨一半出来,用以搭建临时的住处,然后再雇几名烧饭厨娘,为他们的吃食做好安排。
做完这些之后,连日来,私斗的案件减少许多,直至后来也没有再听过这样类似的事例。
这些从河阳郡背井离乡的灾民,每到夜晚之时,就会想念自己的家乡,经常独自流泪,这种有家却不能回的感觉,张勉也是有着感同身受。
这一日的夜晚,月色皎洁,天空繁星点点,天气闷热,许多人都已经出外乘凉,摇着扇子,微风徐徐,河水碧波微漾,蛙叫虫鸣声,在这闷热的天气中,带来些许活力。
在河畔边上,聚集了很多人,他们眺望着对面那座山,眼中闪烁着无尽的思念,因为在那座山的背后,就是河阳郡的所在之地,所以每当一看到那座山,心中的思乡之情,就难以抑制而出。
噔……噔……噔……
就在这时,忽然一道琴声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众人倚着石栏,转首看去,只见张勉弹着古琴,神情专注,手指勾动,那一声声的琴音倾泻而出,宛如天边的流星划过,转瞬即逝。
接着,琴音化作柔和的曲调,仿若潺潺流水般,在众人的心田轻轻流过,登时就让他们的心境变得平和了许多,不管是燥热或是思乡都暂时搁置在了一边。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张勉一边弹着琴,手指轻轻拨动琴弦,一边吟咏着诗词,琴声与诗词的节奏相得益彰,附庸风雅,尽显名士之风。
而众人也都认真地倾耳聆听,目光定格在张勉身上,还有那运转如飞的指法上,面露讶异之色。
“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这一句词,配上悠然悱恻的琴声,让得在场的众人心中一动,仿佛眼前出现了一幅山间落日与天水相接的唯美画面,让得他们的神思,跟着这优美的画面动而动。
“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此句一出,当时就勾起了众人的思乡之情,禁不住黯然神伤,如同这词句一样,客居的愁思不断,夜里除好梦外别无慰藉,这些词句很快让他们潸然泪下,触动了内心最柔软的深处,当场哭声一片,呜呜哭泣。
张勉所弹的曲调一转,又唱道:“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最后这一句一出,所有河阳郡的灾民已经泪湿沾襟,抱头痛哭,现场的气氛尽是一片哀愁。
这首词作,表达的即是思乡之愁,在古琴的配乐之下,将相思之情更是推向了最高峰,所以在此气氛中,这些远在他乡的河阳郡灾民,当是忍不住心中的愁怨,因而才会有着这样的反应。
碧云、黄叶、斜阳和水天相接的辽阔苍茫的景色,勾勒出了一幅清旷辽远的秋景图,抒写了夜不能寐,怀念家园的深情。
河水缓缓流过,古琴的声音萦绕在天边,哭声又强变弱,渐渐地,在这夜色中缓和了一些。
而这时候,一阵蹄声陡然传来,风尘仆仆的数辆马车,登时出现在此处,最后在河畔边上停了下来。
马嘶一声,蹄声骤停,而周围护佑的金甲士,整齐地站成一列,面色肃然地伫立于銮驾前,銮驾的门帘掀开,在众人惊讶的目光注视下,只见从里面走出来一名身着华贵衣装的男子,其高贵的气质,是为世间难寻。
“圣上驾到,尔等还不快快行礼?”毗人手持拂尘,高昂着头,对众人朗声道。
圣上?!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不过只是河阳郡的升斗小民而已,何时见过真龙天子的容颜,当时便是一怔,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直到张勉站了起来,琴声戛然而止,然后朝未明宗疾步走去,在他面前叩首道:“张勉恭迎陛下驾到!”
听了张勉这般称呼,众人如梦初醒,神情大变,方才纷纷跪拜道:“草民恭迎圣上驾到!”
未明宗袖袍一摆,扫视众人:“起来吧!”
“谢陛下!”众人方才站了起来,而有的人因为过于紧张,腿脚一软,差点就摔了一跤。
见到真龙天子,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怔怔地站在原地。
未明宗背着手,左右环顾,气定神闲地对张勉上下打量了一番,弄得张勉有些不太自在。
“可以啊,好久不见,你圆润了不少,看来河源郡的伙食不错嘛!”未明宗拍了拍张勉的肩膀,对他笑道,张勉苦笑地摇头:“回禀皇上,我这哪是圆润,只是虚胖而已。”
未明宗忽然脸色一沉,直视着张勉,冷声道:“为何河阳郡如此严重的灾情,不及时向朕上疏?!”
这句话明显有怪责之意,但张勉却临危不惧,,面色仍旧十分淡定,“河阳郡的灾情,张某已经有了定夺,不出几日,定会让蝗灾连根拔除,不留后患。”
“你有了定夺?”未明宗眉间一动,脸色舒缓,问道:“你有何方法?”
“此法还须三日之后,才能见分晓。”张勉笑道。
哈哈哈!
“朕无需三日,明日即刻让蝗灾灾情消失殆尽!”未明宗朗声大笑,出言道。
嗯?
“不知陛下将要用何种方法驱除蝗灾?”张勉有些好奇问道。
“蝗灾乃是天灾,是为旱魃作怪,因此要行祭蝗神,方能请求蝗神的原谅,自然就能将蝗虫驱赶,以此破除蝗灾。”一旁的工部尚书田裕,站出来解释道。
张勉听闻此言,不禁摇头苦笑:“如此鬼神之说,田大人也要相信?”
田裕面露厉色,袖袍一甩,正色道:“此乃上天的旨意,尔等要违背乎?”
张勉见劝说无益,只得应声:“既然如此,那张某便静候佳音。”
第七十一章 行祭蝗神驱蝗灾 二
次日清晨,天色刚亮,张勉就与未明宗的马车队一同来到了河阳郡,除此之外,还有随行的道人若干名,他们此行正是为了打旱魃,拜蝗神而来,在这些人的眼里,他们认为蝗灾是因为旱魃在作怪,是蝗神在显威的作用。
对于这个说法,根本没有任何的依据,等到蝗虫把庄稼糟蹋完了,飞走之后,就算祭拜活动结束,那也没起到任何的作用,张勉对此嗤之以鼻,然而自己人微言轻,怎么也说不动他们,只得任由如此。
马车滚滚而过,再次回到河阳郡,这里仍旧是蝗虫漫天,一片萧条的景象,这个城已经被蝗虫所占,几乎成为了它们的领地,人在这里甚至连偏安一隅都做不到。
当马车行至城中位置时候,蹄声一停,数辆马车随即停下,道人走到銮驾前,对未明宗低首禀告道:“启禀圣上,如今正是阳气旺盛之时,是为拜祭蝗神的绝佳之时,还请圣上下令,我等便开始作法行祭。”
“开始吧!”銮驾中传来未明宗清淡的声音。
“遵旨!”道人再次拱手道。
之后,数名道人设坛作法,摆设祭品,稻米,瓜果,麦子等等,这些都是给蝗神的贡品,在这同时,道人穿戴整齐,手持着桃木剑,身穿天师道袍,头戴天师冠,然后与其他道人一同排阵,口中念念有词,手摇铃铛,点烛上香。
张勉见状,不禁苦笑摇头,如果这样都能驱除蝗灾的话,那这世间就无蝗灾之害了。
行祭的时间很长,头顶着烈日,汗水淋漓,将这些道人的衣衫都给浸湿了,那衣袍都能给拧出水来。
“二哥,这真的能驱除蝗灾吗?”金成也在一旁观看,紧皱着眉头,目露质疑,悄声问道。
“你觉着呢?”张勉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笑着反问道。
“我觉着嘛,应该不能吧!”金成摸了摸下巴,作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然后又说:“若世间真有蝗神的话,那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呵呵,你还不算傻。”张勉拍了金成的肩膀,哂笑道。
烈日炎炎,热度也越来越高,艳阳高照,未明宗身旁的侍女不断给他扇风,以期凉快一些,他环顾四周,仍见这蝗虫漫天飞舞,根本就没有消退的迹象。
“田爱卿,这设坛行祭了这么长的时间,为何这蝗虫一点也没消退,反而有不断增加之象?”未明宗对工部尚书田裕问道。
田裕抿着干涩,有些开裂的嘴唇,面色闪烁,在转首看了一眼身后的那几名道人后,拱手作揖道:“启禀陛下,此仪式还未完成,蝗灾之利,实属罕见,微臣也是心中焦灼,还请陛下耐心等待,待得仪式结束后,方才看到行祭之效。”
哎。
未明宗轻叹一气,看着这满眼的蝗虫,嗡嗡声不断在耳边响起,他脸上掠过忧虑之色,心想若是这蝗虫一日不除,那河阳郡的庄稼稻田即将毁于一旦,曾经的米粮之乡也是不复存在。
此时此刻,田裕的心情也是极为忐忑,他也从未经历过如此严重的蝗灾,过去的那些蝗灾比之今日,根本就是无足轻重,若是今日的蝗灾无法驱除,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向未明宗解释。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那几个道人身上,而这些道人也似不知疲倦般,舞动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了两个时辰,身上的衣袍已经被汗水全都浸湿了,大颗大颗的汗水由额上渗透而出,看起来也颇为不易,等到歇息间隙,他们喝了两口水之后,又接着作法念咒。
整个作法过程一直持续到了傍晚,夕阳的余晖也挡不住这些蝗虫的肆虐,虫云连片,铺天盖地,到得最后,这些道人见此法无效,借着回去寻找法器的幌子,急逃而去。
道人不在,场面一片混乱,田裕更是瘫倒在地,面色惨白,不知该如何是好。
未明宗见状,龙颜震怒,当场就斥责道:“田裕!尔等不是说行祭之后即可驱除蝗灾,此事该当如何解释?”
见龙颜大怒,田裕心中一颤,顿作口吃状,连话都说得不利索,颤声道:“陛,陛下,此事微臣也想不到会是如此,还请陛下息怒……”
未明宗怒色未消,一甩袖袍,走上銮驾,命车驾起驾回宫。
“陛下,请留步!”就在这时,张勉忽然出声喊道。
“停下!”未明宗对车驾说,随后掀开窗牖,看向张勉,问:“张子还有何要事,若是不重要的话,就别说了。”
“此事十分重要,还请陛下留步一观。”
正当未明宗狐疑之际,张勉拊掌两声,嘴角微微一笑,只见从对面走来数十名青年男子,每人手里各自拎着两个竹笼,而在竹笼中关着的竟是那一只只的鸭子,嘎嘎嘎的鸭声不断,在张勉的手势提示下,那些青年男子便将竹笼打开,一时间,那一只只的鸭子如脱缰的野马一般,一下子从笼中猛飞而出。
鸭?
未明宗看着这近百只的鸭子从笼中飞出,当时就怔住了,他不知道张勉此意何为,可是接下来的一幕他看愣了,只见那些鸭子在被放出来后,疯一般地朝着那蝗虫群中涌了上去,进而疯狂地吞食蝗虫,而这些本来翘势的蝗虫,一见到鸭子就像老鼠见猫一样,疯狂地四处逃窜。
可是,身为蝗虫天敌的鸭子,见它们越是逃窜,鸭子就越是欢快,不一会儿,就将那些蝗虫吞食得七零八落,一片片的虫云,也被鸭子打散,沦为了它们的腹中餐。
“这,这……”未明宗看着眼前的一幕,顿时面露震惊之色。
不光是他,就连那工部尚书田裕看到此情此景,只见他睁大了眼睛,仿佛在看着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众人也都惊呆了,看着这些蝗虫的数量急剧下降,而那些鸭子扑腾乱飞,这一切就像是戏耍一般。
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费力请那些道人作法,直接放几只鸭子都比那些有用。
张勉坐在一旁,嘴角勾勒出一抹完美的弧度,这样灭蝗虫的方法,也可称作食物链之法,这种利用生态圈的自然方法,不会对环境构成什么威胁和破坏,如此一来,既解决了蝗虫之害,又能喂饱鸭子,这就是一举两得的好事,而且不用消耗人力和财力。
如果真要说花费的话,也就是这些鸭子得花些钱财,但也可这么想,等消灭了蝗虫,这些鸭子一样可以转手卖出,而且赚取的钱还比原来更多。
“二弟,怎么样,这些鸭子够了吧?”欧阳岳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累得他直喘气,这些鸭子是他这两天在附近郡县采购到的,几乎每家每户他都走遍了,才好不容易凑齐了这近百只的鸭子,这一趟可把他累得够呛。
张勉笑了笑,“辛苦了,够了,有了这些鸭子,这些蝗虫就算插翅也难逃了。”
“二弟,你这主意可真是绝妙,比那些道人设坛作法还有效啊!”欧阳岳连声称赞道。
“二哥,二哥,你真是神了!”金成一脸的崇拜,朝张勉竖起了大拇指。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经此一着,原本漫天飞舞的蝗虫,已经被这些鸭子吃得数量锐减,相信再过不了几天的时间,这些蝗虫必定会不驱自灭,河阳郡的蝗灾之苦,也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第七十二章 一曲平湖秋月色
蝗灾在古时任何时代,都是一件让君主感到颇为头疼的事情,就算是未明宗也不例外。
他经历过的蝗灾,见过的蝗灾何止一次,可从未见过如此大规模的蝗灾,以往的蝗灾与之相比起来,那也只能算是小打小闹而已。
可就是那样一个蝗灾,都让得郡县官员急得焦头烂额,手足无措,无从下手,最终也只能任由蝗灾的肆虐,如稻子收割机一般,将那些稻田全都给啃食一干二净。
张勉的这一出手,完全就扭转了河阳郡的蝗灾之势,这一功绩,不说彪炳未朝青史,但也足以在未国的历史留下贤能之名,在未国的江山社稷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驱除蝗灾,是为河阳郡百姓破除遗患的举措,也替未明宗消除了心头大石,若是这河阳郡的蝗灾一日不除,他的心中也是极为不安,每夜都会因此辗转难眠,从此事来看,张勉是为有功之臣,而且是立了大功。
几日过后,河阳郡的蝗虫被这些鸭子给吃得一干二净,再来到河阳郡时,这里又还原到了过去那般平和的模样,街道上的一片狼藉,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从这里逃出去的灾民也都返了回来,重新建起他们的家园。
稻田的枯萎,他们重新栽种,河流的干涸,张勉帮他们将陵江水渠的水引流至此,再次将这些稻田灌溉,让这些稻田得以新的生机,蝗灾并没有将他们打垮,而是让他们学会了更加坚强。
这些都是张勉对他们说的话,在张勉的激励之下,河阳郡的灾民们再次振作起来,忘掉蝗灾带来的损失,一起共建他们的新家。
在驱除蝗灾之后,未明宗就留在了河源郡,每日便要张勉给他做冰镇杨梅汤,凉面,凉粉,几乎每日都吃,而且还吃不腻,张勉对此感到很是无奈。
郡守府,大院中。
月色皎洁,虫鸣蛙叫,微风徐徐,张勉和未明宗等人正坐在院外乘凉,桌前,摆放着还散发着冷气的杨梅汤,还有那清凉爽口的凉粉和凉面。
“张子,这些美味,都是你在何地所学,夏日竟有如此爽口之物,朕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未明宗一边喝着杨梅汤,一边对张勉询问道。
虽然吃相有些不太文雅,但他也顾不上这么多了,所以这里除了张勉之外,那些文武官员以及金甲士,早已经被他给安排在外,不让他们进来,为的就是不让看到这一幕。
张勉心中暗笑,这未明宗其实有时候也挺孩子气,面子在他看来,比什么都要重要,可是,唯一让张勉看不太懂的是,为什么他偏偏不在意自己的看法呢。
“回禀陛下,此物皆为一古书上所学,不过此书在下早已丢失,不知所踪。”张勉答道。
“哎!如此奇书竟会弄丢,不知该说你什么好。”未明宗深叹一气,神情中略带着失望。
“陛下,在下有一事不明。”张勉说。
“何事不明?”
“为何陛下不留他人在场,偏偏要让张某在场?此为何意?”
此话一出,未明宗手中的舀勺骤然一停,悬在半空中,随后抬首,盯着张勉,直视道:“此事还需问乎?对你能与他人相提并论?”
“张某愚钝,还请圣上示下。”
未明宗将手中的舀勺放下,故作神秘,微笑道:“要听朕心中之言?”
“当然!”张勉点头。
“朕许久未曾听闻张子的古琴之音,不如先弹奏一曲,朕再给你细细道来。”
张勉闻声苦笑,没想到这未国皇帝跟自己谈起了条件,非要弹奏一曲,他才要说。
“既然陛下想要听张某弹曲,那也容易,一曲平湖秋月,送给陛下。”
“取我琴来!”
张勉命人取琴,不过片刻,一面古琴就架在他的面前,他微闭着眼眸,心中气息渐缓,变得平和许多,仿若将自己置身于度外,然后十指轻轻放于琴弦之上,在月光的照映下,十指一勾,一声琴音响起,如同那水滴般,轻轻滑落,当细润无声之际,紧接着又有一声琴音陡然传出。
琴声悠悠,清新明快,悠扬华美,酣畅抒情,仿若与那轻盈皎洁的月光相互辉映,散发着诗情画意,婉转如空中,播撒着华美的韵律。
未明宗登时被这优美动听的曲声深深吸引,同样闭着眼眸,仿佛将他带入到那九天之上,乘着明月,奏着天边的华章,若是那天界才有的旋律,其基调轻松明快,使人心情都变得轻松许多,而心中的压抑也得以缓解和释放。
未明宗听着琴音,一想到最近发生的许多事,心中不免有些哀愁,但在这琴音之下,那些不平的事情都渐渐消散,即便是再烦躁的事情,也因为如此而得以平息,如那一江缓缓流动的水,不留一丝波动和涟漪。
片刻过后,琴声渐渐消散,慢慢地,曲音作罢,又将他拉回到了现实当中,而张勉也在这同时将十指收回,然后从座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袖袍的灰尘,然后再坐回到桌前来,小酌一杯酒,再与未明宗给倒上。
“张子啊,此曲可真是把朕的心声都给弹了出来,喝下此酒,朕今日就算是欢愉了。”未明宗笑道,然后将杯盏端起。
张勉见状,也同样端起杯盏,朝里看去,只见这酒清澈无瑕,面色一变,就将其倒到一边。
未明宗吃了一惊,急声道:“张子这是为何?”
“陛下,张某这里有好酒一壶,比之却是好上十倍,不如您来试上一试。”说着话,张勉从旁边拿起一酒壶,然后先给他把酒斟上,满了之后,再给自己酒杯给倒上。
未明宗眯眼一看,只见那杯中酒略带昏黄,闻之,酒香四溢,泛着一种浓郁的米香,而这种纯粹的米香,是他似曾相识,但又记不起来,眉间带着一个大大的问号。
“张子,此酒是为何酒?为何朕心感如此熟悉?”
哈哈哈!
张勉朗声大笑,出言道:“陛下,吕况你便是认识吧?”
吕况?
未明宗嘴中低喃,脑海中却在搜索着记忆,忽然脸色一变,惊声道:“莫非张子说的便是那十余年前,名动整个官酿的酿酒师吕况?”
张勉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地点头。
“也就是说,此酒是他所酿?!”未明宗很快反应过来,是说为何他感觉此酒如此熟悉,原是这个原因,想到这里后,他才恍然大悟,然后端起杯盏,轻抿了抿这一杯酒。
良久,他放下杯盏后,感叹道:“此酒果是吕名士所酿,朕好此酒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