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一壶浊酒道离别
经过一段时间的忙碌,河源郡的水利,农田,房屋这些颇具成效,最主要的是,这些青壮年男子不再好逸恶劳,他们渐渐发现做工其实比闲着有趣多了,做工有吃有住,而且还有工钱可拿。
尝到了甜头之后,他们就开始慢慢习惯了这样的方式,甚至一天不做工的话还有些不适应了,张勉对这样的变化感到很满意,当初在实行以工代赈这一策略时,他只想着如何发动这些人的力量来做这件事,倒是没想过会有这么一个结果,为了丰富业余生活,张勉白天督促他们认真做工,一到晚上就开启说书的现场。
夜幕降临,篝火堆旁,一缕缕火光将周围照亮,近千双目光盯着张勉看,表情极其认真,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话说当日刘备,张飞,关羽兄弟三人,与那吕布大战三百回合……”张勉这次讲的不是《水浒传》,而改讲了《三国演义》,男人嘛,就好这些热血的,张勉说得绘声绘色,他们也听得如痴如醉,就像是那三英大战吕布的一幕幕出现在他们眼前一样,让他们感到全身血液澎湃,激动异常。
等说完之后,他们仍感到意犹未尽,争抢着要让张勉再多说一些,张勉拗不过他们,只得再说了一回,“话说那关云长千里走单骑,过五关斩六将……”这一回比上一讲更是跌宕起伏,一路开挂的关羽,将那一名名守将斩于马下时,众人听得心惊胆战,不知不觉间将自己带入故事当中,为关羽捏了一把汗。
“精彩!实在是精彩!”当张勉刚刚说完,忽然一阵喝彩声便是传了过来,听这声音,张勉嘴角一咧,马上就听出是何人所说。
“仲先生,既然来了,那便现身一见吧!”张勉笑着道,众人的目光循着张勉所看方向聚焦过去,只见那身着一袭素色白袍的仲志,手持着那个古旧的排箫,踱着步子,身形飘逸地走了过来。
“此人便是那传闻中的名士仲志?”众人望着仲志,目光中带有诧异,他们没想到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名士,竟会主动出现在他们眼前,他们中几乎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到仲志,从来都是只闻其名,却从未见到其人,今日一见,果然惊为天人。
“仲志名士好像跟张大人认识啊!”众人再次一惊,见张勉与那仲志一副很是熟络的样子,片刻间就攀谈起来,随后,只见张勉拿出古琴,将其架在自己面前,挺直腰板,深吸一口气后,将十指按于琴弦上,食指一勾,弦音响动,陡然传了出来,余音未落,紧接着空灵的箫声应声而起,竟同步般地与那琴声和鸣,两音相接,奏出了一种宛若的曲音。
“你们看!张大人与仲志名士琴箫和鸣!”有人指着,忽然大声说道,此话一出,众人尽皆朝着张勉和仲志看去,琴箫和鸣的曲声婉转悠远,相得益彰,古琴声时而急湍,时而缓慢,而箫声空灵悠远,两样乐器如同天然的搭配,听起来竟不觉着丝毫的别扭,反而很是悦耳动听。
那声声如的曲音,让众人禁不住陶醉其中,深陷在这美妙的时刻,尽管他们中大多数人不懂音律,但却能分辨得出是否悦耳。
张勉的十指如翻飞一般,快速在那琴弦上来回翻动,随着情绪的波动,将手指运转如飞,闭着眼眸,身子时而策动,将整个人的状态都带入到了这琴声之中。
而仲志也相差不多,手持着排箫,闭着眼眸,吹动着最为优美的箫声,这声音清晰干净,宛若那天边的云彩,洁白如羽,一尘不染。
琴声,箫声,两音萦绕在这空气中,在月光的映照下,让得众人的心境变得无比平和,就像是那毫无波澜的湖水一般,即便是再躁动的心,听了这琴箫之声后,也变得平静了下来。
层层叠叠的曲音,将所有人的心仿佛拢在了一起,让他们如同拧成的一条绳,在那么一刻时间里,所有人之间都不再有任何的距离感。
音乐可以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这琴箫声的乐曲也是一样,在听着这曲声时,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幸福的微笑,曲声确实能让他们感到幸福,这是一种无形的引导作用,就像听到一首自己喜爱的歌曲同样会泪流满面。
张勉和仲志两人即兴所作的琴箫和鸣,引起了所有人的共鸣,当曲声作罢时,他们仍旧回味无穷地闭着眼眸,像是在慢慢体味着这悠扬的曲声,还未从中缓过神来。
“各位,今日就到这里,时辰不早了,先回去歇息吧,明日还要动工。”张勉对众人说道,他们这时候方才缓了过来,神情激动地说:“张大人,吾等皆为粗俗之人,不懂乐律,但我知道大人与仲志名士所奏曲音,乃是之声,我平生未曾听过如此好听的曲音,明日还可听到这些曲音吗?”
说完之后,他满怀期待地看着张勉,从他的样子中,张勉可以看得出来,他十分想要再次听到这样的曲音,为了不让他失望,张勉笑着点了点头。
“多谢大人,多谢仲志名士!”他朝着张勉和仲志连连作揖。
之后,其他人便分散而去,各自回到自己的住处睡下,一切变得安静了下来。
夜空明净,只听到蛙叫虫鸣的声音,待得众人离开后,张勉与仲志两人便坐在江边,各自手持着一壶酒,闻听着这江水潺潺流动的声音,清澈悦耳。
“仲先生,今日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张勉笑道。
“今日无事,听坊间传言说张大人以工代赈之策即将大功告成,在下便来此祝贺张大人的。”
哈哈哈哈!
“仲先生消息可真是灵通要紧,来,喝酒!”张勉大笑数声后,提起手中的酒壶,与仲志的酒壶碰了后,便是仰首饮下,仲志微微一笑,也是拿起酒壶仰首而饮。
“张大人此番在河源郡为百姓做了如此多的事,实是河源郡的百姓之福,仲某应当敬你!”仲志再次仰首喝下一口酒。
“诶,仲先生言重了,张某也只是做了自己力所能及之事而已,感谢仲先生还记得张某,这么晚了还远道而来。”说完,张勉也喝了一口。
“说实话,仲某从小在河源郡长大,河源郡穷困多年,历来深受灾害之痛,有人说此地气运不佳,所以朝廷多年来也未曾正视过河源郡,不论工匠,钱帛,或是其他资源,都未尝给过河源郡,多年来就这样穷着,事实也是,河源郡的百姓也都习惯如此穷下去了。”说到这里,仲志又喝了一大口酒,接着说:“但如今,河源郡却在张大人的主持下,大变了模样。”
张勉笑了笑,“此事非张某一人之功,也得感谢河源郡几千名兄弟的配合,若不是他们的支持,张某即便胸中有万千韬略,实现不了那也是枉费徒劳。”
“张兄,仲某不知可否如此称呼你?”仲志忽然说道。
“当然可以,张某本来并非朝廷官员,只是暂时而已,你我年岁相仿,自当可称为兄弟。”
“今日仲某前来,其实是要向张兄道别的。”
“仲兄此去何处?”张勉有些惊异。
仲志摇摇头,“仲某也不知,但随本心吧,在此处待得久了,眼界都变得狭小许多,仲某思索了几日,也想像张兄那样,云游四方,周游列国,落得个自在逍遥。”
“既然仲兄去意已决,张某便不再多言,这壶酒喝下,祝仲兄日后万事通达,别忘了张某就是。”
哈哈哈哈!
两人相视大笑,一壶酒尽皆饮下,月色倒映江水之中,略带着淡淡忧伤。
第四十四章 登门相见却卧眠
张勉与仲志两人一直喝到天亮,待得黎明将至,仲志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与张勉握手道别之后,便往东边的方向走去,张勉目送着他,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为止。
清晨,所有人又如同往日那样开始忙碌起来,张勉昨夜熬了一个通宵,困倦不堪,于是回房补觉,当沉鱼唤他起来吃早餐时他都不起来的,沉鱼见状,只是轻轻将房门掩上,然后轻踱着步子,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司马德乘着马车经过一天一夜的劳顿,总算到达了河源郡,一到这里,他就马上打听张勉的下落,然后又中转到十余里外的工地,方才找到了这里,当他下了马车,周围的人也不认识他,照样各做各的事情。
沉鱼见司马德左右顾盼,踌躇不前,再加上面孔生疏,有些生疑,于是上前询问道:“请问您找谁?”
“请问张勉在这里吗?”司马德打量沉鱼片刻,随后问道。
沉鱼也对司马德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衣着讲究,穿戴整洁,相貌和蔼,不似恶人,便是问道:“汝是何人,找我家少爷有何要事?”
“小姑娘,这是当朝的侍中司马大人,你快去唤你家少爷出来一见。”司马德的随从对沉鱼出声说。
沉鱼对这些朝廷官职没有任何的概念,在她心中只有当朝陛下和皇后,其余的概不知晓,所以在说到这名侍中大人时,她也没什么大的反应。
“我家少爷一夜未眠,现时正在寝睡,任何人不得打扰他。”
“这可是侍中大人,无论如何都要叫他起来相见!”随从听到这话,当时就有些怒了,语气加重,须发倒竖地说道。“诶!不得无礼!”司马德伸手拦住那名随从,厉声斥道,随从方才向后退一步,唯唯诺诺地低头不语。
司马德面露温醇的笑容,说:“姑娘,我们在此等他,张子何时起来通报我们一声便是。”
说着,他寻了一处长凳坐下,两手搭在膝上,微闭着眼眸,似是在闭目养神。
而那名随从也是讪讪地坐在一旁,动作轻微,一声不响。
“我家少爷这一睡,估计要到午后时分才能起来,你们当真要等下去?”沉鱼还未见过如此执着之人,当是有些诧异。
司马德仍旧闭着眼眸,挺直着腰板,轻声道:“姑娘只管忙去,不必理会我等。”
沉鱼见此人年纪年迈,忽地有些于心不忍,于是走回后厨,从中端来一盘点心,说:“二位想必还未用过餐食吧,这是一些点心,请二位填腹之用。”
“多谢姑娘,放在此处吧。”
沉鱼将点心放下,随后忙于自己的事情去了,司马德和随从两人仍旧坐在长凳上。
日过三竿,即将到午后时分,沉鱼忙完事情回来,依旧见到两人坐在长凳上不动,但嘴皮上有些干燥,许是长时间没有饮水的缘故,沉鱼从未见过如此执着的两人,心中一动,便给他们沏了一壶茶,然后端了过去。
“二位先生,天干物燥,请用些茶水吧!”沉鱼端来茶水,分别倒了两杯。
司马德方才微微睁开眼眸,谢过沉鱼后,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方才喝下,沉鱼注意到他喝茶的样子优雅娴熟,更是确定此人并不普通,于是出声问道:“敢问先生,尔等从何处而来。”
“在下受陛下派遣,从天京而来。”司马德抿了一口茶水后,笑道。
天京!
沉鱼当然知道此处,这可是未国皇宫的所在地,也是当朝皇上的寝宫,怪不得见到此人气质不凡,光是这份超乎常人的耐心,就已经非普通人所能相提并论。
沉鱼思忖片刻后,马上站起身来去往张勉住处走去,张勉正侧卧在床榻上,睡得香甜,时不时发出一阵轻微的鼾声。
“少爷,你……醒了吗?”沉鱼走到床前,试探性地轻声问道。
可话音落下,张勉却没有丝毫反应,仍就保持着侧卧的姿势,呼吸均匀,非常安静。
沉鱼顿了顿,柳眉微微蹙动,随后又出声道:“少爷……一位从天京来的大人,说是要找你……”话音刚落,张勉猛地睁开眼眸,然后侧过身来,一下子坐了起来,急声问道:“谁要找我?”
沉鱼见状,当时一怔,讪声道:“那个人好像被称为侍中大人,沉鱼也不知道是谁……”
“侍中?!”张勉心中一惊,他当然知道这个官职的地位,这可是皇上身边的人,怠慢不得,于是一边穿鞋,一边问:“他来多久了?现在何处?”
“清晨来的,但沉鱼知道少爷昨夜一夜未睡,所以就让他在外面等待……”
“哎!这是误我啊,真是失礼!”张勉还未穿好鞋,马上就疾跑出去,来到门口,环顾四周,见司马德和随从坐在长凳上,马上面露微笑着道:“不知哪位是侍中大人?”
司马德放下茶杯,起身而立,正色道:“在下便是司马德。”
张勉不好意思地双手作揖,苦笑道:“张某不知司马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司马大人见谅。”
“你倒是睡得舒服,我家大人等了你这么久,架子不小嘛!”那随从一脸不满,腹诽道。
“诶,不得胡言!”司马德面露厉色,朝那随从呵斥道,方才转首笑道:“本官听闻张子昨夜一夜未眠,今日来此,多有叨扰,张子不必如此。”
“来,司马大人请进!”张勉伸手迎接司马德,只见沉鱼站在那儿面露诧异,她见张勉对这个人毕恭毕敬,再想想看刚才自己对别人那般怠慢的样子,心中甚觉惶恐,竟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再去沏一壶茶来!”张勉对沉鱼说,沉鱼方才应下,提着茶壶去沏茶。
进屋之后,各自坐下,司马德环顾周围,见这条件简陋,比起皇宫府邸要差的远了,心中不禁对张勉又生出了好感,如此年纪轻轻,便能吃苦在前,带领着数千百姓兴修水利,农田和房屋等等,不计较个人得失,当是江山栋梁风范。
“司马大人此次前来,不知有何要事需要张某去做的?”张勉笑着问道。
“嗯,此番前来,确有要事需跟张子商量,不过此事不急一时,在商量此事之前,在下想先看看张子所兴修的那些水利等工程,不知可否?”
“当然可以!不过司马大人一路劳顿,不如先歇息片刻,用完餐食后,傍晚时分再去如何?”
“既然张子如此说了,那在下也应当客随主便。”司马德笑道。
在与司马德闲聊了几句后,张勉暂时回到后厨中,然后对沉鱼问道:“你可知道这位大人的官职有多大?”
沉鱼摇摇头,一脸的茫然,张勉见状,登时有些哭笑不得,深深叹了一气,摆手道:“算了,不说这个了,对了,快到用午餐时辰了,准备吃何餐食?”
“后厨准备了水煮鱼片,清炒白菜,酸辣土豆丝,白面馒头这些。”沉鱼报上菜名说。
张勉环顾周围,忽见灶旁的笼子里有一只鸡,这是之前那名受伤男子,为了答谢张勉给他治伤之恩,专门从老家带来的一只土鸡,张勉最近忙活各种事情,都没留意到这只鸡,这会儿看到之后方才想了起来。
张勉咧嘴一笑,忽然心中有了主意,对沉鱼说:“烧一锅开水,把那袋竹荪拿出来给我。”
沉鱼哦了一声,但还是有些不解,好奇问道:“少爷,你这是准备要做什么?”
张勉笑了笑,说:“一道特别好吃的菜,竹荪炖土鸡。”
第四十五章 酒食在前互探听
午间时分,正是用餐食的时候,外面的工人都已经席地而坐,挽起衣袖,全身散发着一股汗酸的味道,劳作时汗渍将全身都给打湿,但他们却已经习惯,都是等着衣服湿了之后干,干了之后又湿,只有在晚上回去后,才将这浸满汗渍的衣服给换下。
“记得几年前我也来过河源郡,那时的百姓,绝没有如此勤劳,想不到张子来到此地后,竟让他们有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真是难以置信啊。”司马德在见到他们这般模样后,不由得感叹地说。
在他印象中,那时候的河源郡样样落后,水渠荒废已久,庄稼无人栽种,到处见到的都是一些衣衫褴褛的穷人,可这次来到河源郡之后,水渠畅通,庄稼稻田也都插上了绿油油的秧苗,穷人少了,尽管也能见到,但比起过去却是少了许多。
“你看他们吃饭吃得多香,从他们的脸上,我能看得出来他们流露出来的一种满足感。”司马德一边在观察着他们,一边说。
“大人,他们都开始吃饭了,我们的餐食怎么还没上?”随从见着其他人吃得香甜,自己也有些忍不住地抿了抿嘴唇,肚子饿得咕咕直叫。
就在这时,忽然一道浓郁的香气飘然而至,紧接着,只见沉鱼双手端着一个盘子,上面放着砂锅,还冒着腾腾热气,一看便是刚出锅的新鲜菜肴,散发着怡人的香气。
“嗯?这是鸡汤的味道?”司马德很快就闻了出来,但张勉却微微一笑,不作言语,等到沉鱼将盘子轻轻放于桌上,张勉方才用毛巾将砂锅盖子慢慢揭开,只见一锅香气四溢的竹荪炖土鸡登时展现在眼前。
“这是……”司马德朝那砂锅中看去,当看着那些竹荪时,眼中露出疑惑之色,他从未吃过竹荪,对其自然感到陌生,河源郡主要产竹,天京却没有生长竹子,更别提竹荪之类的了,所以司马德看到这竹荪就跟看到稀奇之物似的。
“司马大人,尝尝看,竹荪炖土鸡。”张勉递给他筷子和勺子,司马德接过之后,先是舀了一勺鸡汤,吹了一口凉气后,然后放入嘴中,沉吟片刻,面露异色,惊叹道:“这,好喝好喝!”
这神情,如果不是亲眼看到的话,张勉都觉得夸张了,但事实就是如此。
“大人,我也想尝一下。”随从见状,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口水一直往肚里咽,直到接过沉鱼递过来的勺子和筷子后,这才赶紧舀了汤喝,那滑稽的样子,看得沉鱼禁不住掩面偷笑。
“这就是竹荪?”司马德用筷子夹起一块竹荪,放在眼前仔细查看了一番,网状的圆筒状,被煮烂之后,夹起来感觉就像是一块肉片一样,嚼动之下,十分地清脆,且有一种弹牙的感觉,吃了一块,禁不住想要再吃第二块。
不过一会儿,一锅的竹荪炖土鸡,几乎被消灭干净,连汤都快被喝到快要见了锅底。
这战斗力不是一般地强,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这锅竹荪炖土鸡确实是好吃。
司马德一抹嘴,脸上洋溢着满足之色,轻吐了一口气。
“张子,此菜肴是老朽近年来吃的最好吃的,今日有此口福,实乃幸哉。”
张勉摆手笑道:“司马大人过奖了,若是大人喜欢此菜的话,日后就再做便是。”
“吃美食,如果不配点美酒的话,就好像缺了点什么,去,把那坛枸杞泡酒拿出来。”张勉命沉鱼去后厨拿酒,这坛枸杞泡酒一直舍不得拿出来喝,如今司马德来了,定然要好好招待他,好酒好菜都要拿出来才显得有诚意。
“少爷,酒!”沉鱼把那一坛泡酒抱了出来,张勉接住坛子,轻轻放在地上,然后打开坛盖,随即便是闻到一股浓郁的酒香,四溢而出,在空气中飘然,就连一旁的司马德和随从都心中暗暗称奇,司马德也是好酒之人,但凡一碰到好酒,他就禁不住地喝上几大碗,过去在沙场行军时,他的酒量在三军中是鼎鼎有名的。
打开坛盖之后,张勉用酒勺往里边舀去,然后再盛入到碗中,当司马德看着这一碗带有红色的酒液时,当时微微一怔,他从未见过枸杞泡酒,看着它是深红色之后,便是指着,疑惑问道:“张子,此酒为何是红色,此为何酒?”
张勉将坛盖给合上之后,笑着道:“司马大人,此酒名为枸杞泡酒,是在下用烧子酿和枸杞泡制而成,此酒略带甘甜,不辣喉,喝起来甚至有些润口,大人一喝便知。”
“哦?”司马德轻咦一声,然后端起那盛着酒的土碗,先是轻抿了一口,忽然感觉眼前一亮,再喝了一口,不禁感慨道:“此酒还真是好喝,既有着浓郁的酒香,又有着枸杞的甘甜味道,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这枸杞应该是来自于南诏国吧?”
“正是!”张勉点头道。
“来,感谢张子的款待,老朽敬你!”司马德端起酒碗,对张勉说道:“今日来到此地,给张子增添了不少麻烦,还请张子不要介怀。”
“诶!司马大人这是哪里话,张某久闻司马大人的大名,仰慕已久,只是未曾得以谋面,今日有幸相见,当是幸事。”
“哈哈哈,老朽就一个老头子而已,比不上你们这些年轻人了,日后的朝堂,应当是你们年轻人的朝堂,我们这些老骨头也做不了几年了。”司马德喝了一口酒之后,笑着说。
“张子大才,懂得许多,还为河源郡的百姓做如此多的事情,未国的江山社稷正是需要像张子这样的稀缺之才。”
听到这话,张勉算是了然了司马德此行的目的,看来未明宗说服不了自己,这是派了个说客过来,其用心良苦,天地可鉴。
张勉喝了一口酒,哂笑道:“陛下的心意,张某心领了,张某已经自在逍遥惯了,恐怕已经入不了朝堂,还请司马大人见谅才是。”
“哈哈哈!”司马德拊掌而笑,说:“来来,今日老朽与张子只喝酒,不谈这些事,来,喝!”
这一朗声大笑,算是缓解了刚才有些尴尬的气氛,之后,两人便是转移话题,说了其他之事。
“张子,昨夜不知为何一夜未眠?”司马德问道。
“哦!今日清晨仲先生要离开此地,因此昨夜我与他喝酒聊天至天亮。”
“仲先生?莫非是那位誉满天下的仲志名士?”司马德听到这里,方才反应过来,急声问道。
“正是此人!”
“噢!原来如此,仲志名士乃是当世高士,老朽还未曾见过一面,若是早一步来到的话,便是有幸相见,可惜啊可惜。”司马德叹了一气,有些失望低喃道。
“听闻司马大人曾与吴宰执同朝为政?”张勉忽然发问,司马德一听这话,当时脸色微微一变,迟疑片刻后,看向张勉,说:“张子何故此问?”
张勉对司马德这不易察觉的变化,装作不知,只是笑道:“哦,之前在江都时,张某与吴宰执下过棋,忽然想起此事,张某知道司马大人身为朝廷侍中,自当应该认识吴宰执,便有此一问。”
闻听此言,司马德的脸色方才舒展了一些,与刚才那时刻提防的样子截然不同。
“来,司马大人,此酒要趁早喝,不然放得久了,口感就不好了。”张勉端起酒碗,对司马德说道,用以缓解这略显紧张的气氛。
第四十六章 一曲一词抒胸臆
酒足饭饱,天朗气清,傍晚过后,张勉带着司马德来到陵江水渠参观,当他来到这水势磅礴的陵江时,看到那急湍的江流,源源不断地向前推进时,不由得大吃一惊,如此磅礴的水势,竟能以人之力修建起来,可谓是巧夺天工,心思机巧。
司马德又问了张勉修建此水渠时的过程,于是张勉就将他们编制数百个竹笼,用以盛装鹅卵石,投入江中,阻断江流的经过说了出来,司马德听得聚精会神,连连称赞,目光中流露出对张勉的敬佩之情。
他也表示,若是他自己来主持这次水渠的修建,肯定是万万做不到张勉这一步的,光是阻断江流,他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编制竹笼,然后再盛装鹅卵石投入到江中的这一计策。
陵江水渠的修建,为河源郡的千亩良田提供了充分的灌溉水源,如果是按照一亩稻田产量十石(按一石一百斤算),那么一千亩就能产出一万石的粮食,这是在过去想都不敢想的,在过去,别说一万石的粮食了,一年下来恐怕一百石的粮食都产不出来。
司马德站在江堤上,吹着江边的风,遥望着这千亩绿油油的良田,有些干皱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感叹道:“张子,陵江水渠的修建,不仅仅是为河源郡的百姓造福,也是大未江山的福气啊!”
“有此水渠之后,从此大未国的兵卒在沙场上便不会担心无粮可吃,军中粮草理当充盈,兵士们吃得饱了,才好为大未江山打天下,保疆土。”
张勉微微点头。
司马德之所以如此重视此水渠,也不难理解,因为未国的水渠太少,而能用于民用灌溉的水渠更少,像陵江这样大规模的水渠,更是屈指可数,除了天京的淮江水渠外,另一个便是这个陵江水渠。
古代打仗,打的是兵卒的数量,打的是谁的粮食多,兵粮不分家,谁的兵粮最多,谁就是最强的国家,因此,水渠灌溉就变得尤为重要,而张勉正好解决了这个大问题。
司马德站在江堤上,背负着双手,目光望向远方,感慨万千,忽然诗兴而起,指着那浪花滔滔的江水,对张勉说道:“张子大才,不知是否可以作诗一首,吟咏这气势磅礴的江水?”
张勉沉吟片刻,随即命旁人将他古琴取来,然后坐在这江堤上,将古琴放于面前,十指按于琴弦之上,食指勾动,一声空灵的琴音陡然传了出来。
伴着悠扬的琴音,一首词作便是脱口而出。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当说到这里,只见司马德的脸上有些动容,此句从大处落笔,千古风流人物,无论是非成败,一样在历史的长河中被淘尽,唯有青山绿水永恒存在。
此句何尝不是司马德前半生的写照,他活了大半辈子,年轻时驰骋沙场,英勇杀敌,曾令敌军将士闻风丧胆,为未朝建下了丰功伟绩,后卸甲归于朝堂,官居一品,身为当朝侍中,而当年与他一起并肩作战的兄弟,有的已经战死沙场,有的则解甲归田,有的则已经仙逝登天。
每当一想到这些,他心底便是涌上那一抹悲伤,如刮刀一般心痛。
是啊,浪花淘尽英雄,无论成与败,这一切都已经变得不重要了,如同这滔滔的江水一般,不断地流逝,人这一生哪怕再辉煌,都会有终结的时候,唯有这绿水青山依旧不变。
在这悠扬的曲音中,司马德遥望着滚滚江水,眼眶竟有些湿润了起来。
张勉再次拨动琴弦,婉转悠扬的琴音,化作一声声,仿若传到了九重天。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伴着空灵悠远的琴音,下句的词作更是形象展现出了一个白发渔樵的形象,任它惊涛骇浪、是非成败,他只着意于春风秋月,在握杯把酒的谈笑间,固守着一份宁静与淡泊,而这位老者不是一般地渔樵,而是通晓古今的高士,就更见他淡泊超脱的襟怀。
当最后一句说完,司马德已是泪湿沾襟,老泪纵横。
泛着淡淡忧伤的曲音,萦绕在天边,随着词作的说完,曲音也渐渐消散,化为了一道靡靡之音。
周围陡然变得极其安静,只听到那滔滔不绝的浪花拍打江堤的声音,四周仿若无一物。
沉吟片刻后,司马德方才语重心长地说:“张子,老朽明白了,你不入朝堂的选择是对的。”
张勉沉默不语。
“古今往来,是非成败,如同过眼烟云,不如寄情于山水,与秋月春风为伴,自在自得,多少人为了追逐名利,让自己痛苦万分,难以自拔,张子如此高士,必不屑于朝堂的功与名,而是淡泊洒脱,如同那句中的渔樵一般。”
司马德从这首词中,窥见了张勉所要表达的志向,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何张勉迟迟不肯入仕为官,缘由竟在于此,想到此处,他反倒是觉得一身轻松。
“张子,不知此作是为何名?”司马德问。
“《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
“好作,好作!”司马德大加赞赏。
“张子,今日我便回天京,将此作献与陛下,陛下圣明,想必他会懂得张子的心思。”
之后,在司马德的请求下,张勉将这首词作,写在了简牍上,司马德带着这份简牍,乘上马车,便往天京的方向蹄疾而去。
送走了司马德,张勉独自一人站在这江堤前,眺望着这江水之景,碧水青山,宛如一幅美妙的山水画卷,淋漓尽致地展现在他眼前。
………………
司马德携那卷书写着《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的简牍,乘着马车,又经过一天一夜颠簸,到达天京时已是次日的夜深时分,而在未央宫中的金銮殿上,未明宗还在桌案前秉烛夜读,桌案上的烛光将周围照得通亮,毗人在旁站着,随时给他沏茶加水。
“司马爱卿昨日飞鸽传书,说是今夜理当回到天京,为何现在夜入三更,还未见到人影。”未明宗将书卷放于案前,抬首对身边的毗人问道。
“陛下,河源郡至天京路途遥远,且夜路百转迂回,来晚一些也是情理之中,如今已是夜半三更,陛下龙体要紧,不如先去歇息,若是司马大人到了的话,小的定当禀明陛下。”毗人在旁对未明宗劝道。
“罢了,朕再等一会,你去给我沏一壶茶过来,对了,再叫御膳房准备些点心饱腹之类的吃食,若是司马爱卿来了,也可吃些。”
“是!”毗人微微躬腰,随后转身,往御膳房的位置行去。
哎。
未明宗轻叹一气后,朝大殿外睥睨一眼,但却无任何动静,于是再次执起书卷而观,刚看了一行字,忽然听闻大殿外传来阵阵急促的马蹄声,未明宗赶紧将书卷放下,面上一喜,心想着一定是司马德到了。
“陛下!”
果不其然,还未见人,就听到了司马德的声音传来,只见他风尘仆仆地从大殿外走了进来,手里紧攥着一卷简牍,走到大殿中间,方才叩首道:“陛下,微臣回来了!”
未明宗赶紧从龙椅走下,来到司马德身旁,扶起他,说:“司马爱卿快快请起,爱卿一路劳顿,先坐下歇息。”
司马德坐于大殿右侧的椅子后,这时毗人也带着两名宫人端着点心和茶水走了进来,未明宗指着说:“司马爱卿一路赶来,想必是饿了吧,先用吃食再说。”
第四十七章 闻名于世天下知
司马德连夜乘着马车,快马加鞭地往天京赶去,路上颠簸,几乎没能得到片刻休息,确实是又累又饿,看着桌上放着的这些点心,于是从中拿了一块吃了起来,之后端起茶水喝下,吃了两块点心后,喝了一大杯茶水,方才有了些饱腹之感。
“司马爱卿,你手上拿着的简牍是为何物?”未明宗见司马德手中紧握着这份简牍,就连吃食时都不肯放下,既有些奇怪,也感到好奇地问道。
“哦!”司马德一拍脑袋,苦笑道:“陛下,您瞧老臣这记性,差点就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说着,司马德抹干净手之后,随即将简牍平铺在桌上,然后将其摊开,未明宗移步向前,朝那桌上的简牍看去。
“陛下,此次微臣还是未能说服张子,这份简牍上有他的明志之作,陛下看了之后一切便知。”
未明宗没有答言,而是将目光投放到那简牍上,凝神注视,不自觉地读了出来。
“《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
未明宗读完词名,转首看了一眼司马德,司马德则微微一笑,示意让他继续看下去。
未明宗再次将目光转回到简牍上,皓齿轻启,读出声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他读这首词几乎是一气呵成,读罢之后,心中久久不能平静,面色微微一变,仿若陷入了深思。
司马德自知这首词作对未明宗带来的震撼,之前他的情况甚至比现在的未明宗还要更为夸张。
未明宗拿起这份简牍,目光仍旧注视着上面,却轻踱着步子,在这大殿中来回走动。
司马德坐在一旁,只是默默地喝茶,一言不发。
片刻后,未明宗方才将手中简牍放了下来,认真地对司马德问道:“司马爱卿,此作是为张子所作?”
司马德点头道:“回禀陛下,此作是张子一面弹着古琴,一面吟咏而出,老臣泪浅,听完此作后,便是忍不住老泪纵横。”
“此作确为罕见的佳作,基调慷慨悲壮,朕读起来只觉荡气回肠,回味无穷,平添万千感慨在心头。”未明宗感叹道:“在此作中,张子以渔樵自比,将历代兴亡作为谈资笑料,朕从这些句中,可以看出他想要追求淡泊洒脱,远离世俗的逍遥自在生活。”
“陛下圣明!”司马德面色大喜,没想到自己还未解释半分,未明宗就已经懂得其含义,如此一来,自己也轻松了许多,不用再来重复解释。
“哎。”未明宗将简牍放于桌案上,坐于龙椅,深深叹了一口气后,便是向后一靠。
“陛下,张子身为当世高士,淡泊名利,远离世俗,依微臣之见,确实不适合朝堂入仕为官,还请陛下三思。”司马德双手作揖,恭声道。
沉吟片刻,未明宗方才坐直身子,摆手道:“罢了罢了,朕早料到会是此结果,既然张子心意如此坚决,那就不强人所难了。”
之后,未明宗向司马德询问了河源郡如今的情况,司马德就将这次他去往河源郡的所见所闻全都给他说了一遍,从陵江水渠开始说起,当司马德描绘水渠规模之大,甚至比淮江水渠还要更大时,未明宗当时就吃了一惊,聚精会神地认真听着。
“陛下,据张子介绍说,此水渠可灌溉千亩以上良田,且在百余年内不让庄稼干涸,是为千秋万代的利民之工程。”
未明宗点点头,夸赞道:“张子真乃大未国的大才,有他在此,朕可心安也。”
“陛下,除此之外,张子还带着千余名青壮年男子,一同修建了高脚楼,此楼分为两层,下层可圈养牲畜,堆放杂物,上层可住人,如此一来可防潮防洪,二来还可防虫蛇之害,是为新式之住房,微臣认为此楼巧夺天工,心思极为机巧。”
未明宗听此描述,微微皱眉,疑声道:“这世上还有如此阁楼?张子可真是心思奇巧,主意多样,是为全才。”
司马德还向未明宗说起了枸杞泡酒和竹荪炖鸡,听得未明宗口中生津,嘴馋不已,不禁腹诽道:“张子这家伙,有此美味佳肴,琼浆玉液,竟不主动献与朕,等他归来,朕定当好好审问他才是!”
“陛下,张子交代过微臣了,等他归来天京,定会将这些美味佳肴和琼浆玉液亲自献与陛下。”
听到此话,未明宗面色方才缓和一些,点头道:“如此还差不多,也算他记挂着朕,暂且饶他这一次。”
“陛下,微臣此次前往河源郡,在那里发现了庆阳公主,还有国舅也在此处。”
“这个庆阳,身为当朝公主,不顾大体,到处乱跑,成何体统!”未明宗有些气怒,司马德则笑道:“陛下,依微臣之见,庆阳公主与张子年纪相仿,况且有张子与她一起,想必不会出什么事的,陛下大可放心。”
听闻此言,未明宗便是不再说什么,而是转移话题,忽然面露肃然之色,说:“朕听细作来报,近来有西戎人混入天京城,可能有所活动,司马爱卿还得仔细查明此事才是。”
“微臣遵旨。”
“行了,司马爱卿一路劳顿,想必路上没有休息片刻,你先回去歇息吧!”未明宗袖袍一挥,对他示意说道。
………………
随着河源郡的水渠,稻田,房屋各项工程的完成,如今河源郡良田遍地,粮食产量巨大,也因此,河源郡渐渐打开了商路,除了自己食用之外,还将这些米粮销往到附近的郡县。
一批粮食的收成是一万多石,除开每家留有的余粮外,将剩下的几千石都卖到了附近的郡县,诸如晋阳,贺州,武直郡等等,得到了不少的钱财,然后王汉将这些钱财都分发给每家每户,当他们拿到这些钱财后,个个别提有多高兴了。
如今他们终于尝到了以工代赈这种方式的甜头,想当初只靠着朝廷每月发放的那可怜的几文钱过活,一家人吃了上顿没下顿,贫穷不堪,如今河源郡的每人几乎都能分到一贯钱,相当于过去的几百倍。
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让得河源郡的百姓生活得到了巨大的改善,路边不再有冻死骨,也很少看到街道上那些衣衫褴褛的人,街道变得整洁了,房屋也是焕然一新,人们的精神面貌也跟过去有了完全的不同。
河源郡因此一跃成为周边郡县中最为富裕的地方,甚至附近郡县的妙龄女子都争着只与河源郡的青年才俊成亲,其他地方的年轻男子一概不考虑,所以近来河源郡喜事不断,成亲的新人接二连三。
他们成亲,倒把张勉累得够呛,因为张勉在河源郡已经是家喻户晓,人尽皆知,其地位甚至比郡守王汉还要更高,所以一有成亲之事,都会请他去吃喜酒,一次两次还好,但就在这一月里,张勉连续吃了十趟喜酒!
这恐怕是他这辈子在一个月以内吃的喜酒最多的时候,没办法,别人请客,礼尚往来,又不能不去,去了之后,这些乡里乡亲热情好客,好酒好菜地招待他。
还有一件事,说来让他哭笑不得,河源郡的乡亲们,为了感谢张勉,还给他专门雕刻了一尊石像,其形象栩栩如生,石像约高十尺,就立放在河源郡的街口,其石像下方,则刻有字迹,上面写着:“天下名士之张勉。”
第四十八章 乞巧前夕筹备忙
如今的河源郡模样大变,来往的商队,马车,人群熙熙攘攘,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热闹得多,每当走过街口时,总能看到张勉那一尊石像伫立在那里,而这也成为了欧阳岳他们吐槽的谈资。
“二哥,你瞧瞧,你这尊石像竖立在此多威武,全身散发着一种英雄气概!”金成在经过石像前时,指着它说。
张勉简直无语,因为这事他特意找过王汉,说是让他把这尊石像给取下来,人还好好的,就这样作碑立像很尴尬的,但王汉却婉拒了张勉的要求,并且解释说,因为这是河源郡百姓一起达成的意见,说是他对河源郡恩重如山,他们从未有过今日这样好的生活,所以才立了这样一尊石像。
张勉实在是拗不过,无奈之下只好作罢,但每次被这几个兄弟调侃时,他表示自己也很无奈。
“二弟这次立了大功,朝廷应该会加官进爵吧,就是不知道陛下会给二弟多大的官。”欧阳岳也在一旁说道。
宁玉满倒是一言不发,只是摇着羽扇,面露淡淡的微笑。
“我说你们两个差不多就行了,我说过了,我是不会入仕为官的,现在过得挺逍遥自在,这样也挺好的。”
他们几人走在路上,忽然一阵嘈杂的议论声传了过来,寻声看去,只见有很多人站在榜告墙前,指着上面的榜告,相互议论着什么。
“那边在看什么呢,这么热闹,咱们也过去看看。”欧阳岳最是喜欢凑热闹,哪里人多他就凑到哪去,一溜烟地,刚说完话,就马上跑了过去。
张勉他们相视地摇头,只得也往前走去,刚靠近人群中,就听到有人在念着榜告,因为古代识字的人毕竟是少数,每当榜告一张贴出来,就会有秀才或是识字的人在旁念出,让那些不识字的人也知道这榜告中的内容。
张勉扫视了一眼这张榜告,其实也没啥大事,说的是最近河源郡即将举办的乞巧节,如今天气转暖,草木飘香,一到农历的七月初七,就会举办这个最具浪漫色彩的一个节日。
看到这个榜告,张勉登时一愣,他没想到在这个时代居然也会过乞巧节,就是不知道跟后世的那个乞巧节是不是相同的,在人群中听了其他人的议论之后,才了解到这个节日内容之丰富,从猜字谜到诗会,从穿针乞巧到祈祷福禄寿活动,而在这一天夜晚,许多善男信女也都可以相互认识,在此定下美好姻缘。
“倒是有趣,可以参加看看。”张勉背着手,微微点头,对这个活动有了些兴致。
欧阳岳和金成这两个家伙就更不用说了,一听说是乞巧节活动,整个人就变得兴致盎然,乐得脸上始终洋溢着笑意。
“二哥,听说每年的乞巧节都能见到好多好看的姑娘,到时候二哥你顺便捎上一个,名利双收,还娶了个美娇娘,啧啧,这人生就算是圆满啦!”就凭金成这油腔滑调,哪位姑娘能招架得住他啊,到时候还不被他给哄得团团转。
张勉白了他一眼,冷声道:“我可不是那种随便的人。”
欧阳岳与金成两人相视而笑,然后异口同声道:“随便起来不是人?”
这是张勉之前随意说出的话,没想到却被这两个家伙当作金句给记住了。
“你们俩出去别说我认识你们。”张勉说。
“为啥啊?”
“我怕智商会被拉低。”
…………
乞巧节是在七月初七,距离那天还有两天的时间,但作为姑娘们最为重视的节日,不仅仅因为活动丰富,妙趣无穷,而且在这一天里,意味着那些深闺中的姑娘终于可以走出来,看一看外面的风景,以及面见那些青年才俊,在这情窦初开的时节,成就一段美好的良缘。
在乞巧节的前日,沉鱼和庆阳公主两人坐在院中,手中各自捏着一份面团,然后将其捏成小型物状,有的似鸟,有的似鸡,有的似鱼,各种小动物的形状,应有尽有,庆阳公主对这似乎不熟练,在捏的同时,不时朝着沉鱼看去,并向她请教方法。
张勉路过院中,见到此景,不禁好奇地走了过去,当他刚想把簸箕里的小物状面团拿起来看时,却被庆阳公主白了一眼,且打了他的手一下,痛得张勉手上一松,那小物状的面团便掉回簸箕中。
“别瞎碰,要弄坏了。”庆阳公主对张勉冷声道,张勉有些腹诽道:“不碰就不碰,谁稀罕这小玩意儿。”
“我说你们捏这些来做什么,好玩吗?”
“你懂什么,这些可是明晚要用的巧果。”庆阳公主一边捏着面团,一边出声道:“这些都是沉鱼妹妹教我的,怎么样,好看吧?”
“难看!”张勉直言道。
“你!”庆阳公主气得脸色通红,狠狠地瞪了张勉一眼,说:“你就不会说点好听的话吗?”
“这还真不会。”
庆阳公主当时脸就沉了下来,黑得跟锅底似的,气嘟嘟的嘴巴,往下一撇,心情烦躁地捏着她的面团。
张勉也懒得理会她,而是走到沉鱼旁边,看着她捏的那些面团,一个个很是精致,看起来也是栩栩如生,就像是活生生地展现在眼前一样。
“你这些就捏得很好看了。”
沉鱼微微一笑:“以前沉鱼在老家时,就帮着做巧果,做得多了,自然就熟了,少爷,其实庆阳公主做得也很好了,毕竟她是第一次做,沉鱼第一次做的时候还没她的好呢。”
最后这句话沉鱼说得很小声,也是好心提醒张勉,一碗水要端平,捧一个,踩一个,终究不是个明智的做法,这对沉鱼来说也并非一件好事。
张勉领会其意,于是走到庆阳公主旁,安慰道:“好了,刚才我这不是开玩笑的吗,你捏的也不错了。”
听到这话,庆阳公主方才脸色一缓,面露欣喜地问:“真的吗?”
张勉登时有些哭笑不得,无奈道:“这还有假?”
等到这些面团都捏好之后,然后再将它们用油煎炸,就被称为“巧果”,在明晚乞巧节时,再将它们在庭院内与莲蓬,白藕,红菱等一同陈列。
沉鱼负责这些巧果的煎炸,她熟练地将油烧热后,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这些面团放入到油锅中,等到这些面团炸至金黄时,再将其捞出来。
“嘻嘻,这个是我做的,好看吧?”庆阳公主指着那个小鸡形状的巧果,面露欣喜地指着说道。
“嗯。”张勉轻应一声。
“你好敷衍。”庆阳公主嘟哝着嘴,面露不悦。
张勉也是无语了,说实话,其实这做的确实一般,跟沉鱼的比起来差距还是很大,能应一声已经很给她面子了好吗?
“对了,少爷,你能替我们捉两只蜘蛛来吗?”沉鱼见气氛有些尴尬,便是从中插话道。
在乞巧节的习俗中,就有将蜘蛛放入盒中,然后等第二天开盒时,如果蜘蛛结网的话,那就称为得巧,有着吉祥如意的寓意。
“蜘蛛?”张勉环顾四周,要寻得蜘蛛,只有在一些树叶上,或是屋檐下寻找,于是张勉往院中的树子走了过去,看一下是不是能寻找到。
“蜘蛛啊,那小虫好可怕,全身绒毛,怪吓人的。”庆阳公主一听到蜘蛛此物,当时就面色一变,身子往后一缩,感觉有些害怕了。
“胆小鬼!”张勉鄙夷地瞥了她一眼,带着嘲弄的语气说。
“哼!本公主才不是胆小鬼,我现在就随你去捉它!”
第四十九章 曲径风微双作舞
夏日时节,蜘蛛,蚱蜢,蜻蜓这样的野生昆虫,尽管不是随处可见,但也着实不少,张勉记得少时在乡下时候,那时候田野里到处飞着一群群的双翅蜻蜓,深黄色或是褐色的体表,闲暇时,便是伙同几个小孩子,将竹竿的上端,劈分成两半,然后用一支寸长木头,将其撑开,再用蜘蛛网结于其上,一个捕捉蜻蜓的自制简易网竿便是诞生。
就用着这简易到原始的东西,玩得不亦乐乎,偶尔也能粘上几只蜻蜓,只不过停留的时间有些短罢了,放飞了后,又去抓,如此反复,此种娱乐,不在于捕捉了几只蜻蜓,而在于这个过程的乐趣。
如今张勉全然没有了这般心思,贪玩的年纪早已经过去,倒是那庆阳公主年纪不小,但还是玩性未改,本来说好的捉蜘蛛,却开始玩起了这些林间的昆虫,说蜘蛛绒毛多,害怕,但却兴致盎然地抓起了蜻蜓,与蝴蝶戏耍。
曲径风微,蜂迷红片,蝶趁游人。
在这天朗气清的晴空下,庆阳公主身着罗裳长裙,婉约的身姿,竟在这花丛中翩翩起舞,裙裾连连,衣袂飘飘,在微风的吹拂下,如万花丛中的一道亮丽的风景。
庆阳公主舞动的身姿,在原地旋转,时而轻柔,时而婉约,仿若那流动的云彩,轻盈飘动,在五颜六色的花丛中,相互照映,多姿多彩。
“少爷,您瞧庆阳公主的舞姿多美啊!”沉鱼的纤手揪着衣角,抿着薄唇,目光中透着一种羡慕,同样身为女子,她又何尝不想拥有如此美妙的舞姿,在这花丛中展现自己那最为优美的一面。
“你也想跳吗?”张勉问。
沉鱼认真地点头。
“那你去吧,我为你奏曲。”
“可是……少爷,我跳得不好……”沉鱼轻咬着嘴唇,微微低头,双手紧握在一起,手心甚至都有些捂出了汗液。
“没事,去吧,跳自己想跳的就行,不要在意太多。”说着,张勉取来古琴,然后平整地放置在面前,十指轻轻放于琴弦之上,随着指尖一动,一声清脆的弦音便是悠然传出,原本平静的气氛瞬间被打破,周围除了虫鸣鸟叫之外,便是那悠远灵动的琴音。
随着琴声的响起,沉鱼也是鼓足勇气,全身竟不由自主地开始舞动起来,庆阳公主见状,柳眉紧蹙,但却没有停下舞姿,仍旧舞动着身姿,唯一不同的就是比刚才还要更为认真了。
沉鱼刚才所说的话确实是过谦了,尽管她穿着不如庆阳公主那般艳丽华贵,但这舞姿却依旧显得灵动优雅,清新脱俗,就像那潺潺溪流一般,干净清澈,是为朴素之美。
张勉弹奏的乐曲节奏明快,两女的舞姿也随着节奏加快,各自有着各自的风格,如果说庆阳公主的舞姿是一团瑰丽武火的话,那沉鱼的舞姿是为一团轻柔文火,两种截然不同的舞姿,却又各有看点。
琴声悠扬,蜂蝶围绕,在斑驳的树影下,她们二人如同婀娜多姿的花蝶一般,摇曳多姿,赏心悦目。
这般动静,让欧阳岳和金成他们闻听而出,当看到眼前的一幕时,不禁吃了一惊,面上露出一抹异色,特别是金成,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庆阳公主,感觉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这……好美……”金成一面盯着看,一面暗忖道,仿佛庆阳公主在他眼中宛若天仙一样,连眼睛眨都没眨一下。
一曲过半,两女已经跳得香汗淋漓,豆大的汗珠在风中飘动,衣襟湿了许多,喘息急促,等到曲音作罢,方才累得面色透红,那粉腮像是抹了一片红,还带有些滚烫。
“公主,来,擦擦汗。”金成见庆阳公主停了下来,赶紧上前给她递锦帕,主动献殷勤。
庆阳公主接过锦帕,擦拭了额前渗出的汗珠,然后朝张勉看去,问道:“我与沉鱼妹妹谁的舞姿更为优美?”
还未等张勉答话,金成就凑上前来,抢先答道:“当然是公主的更美了,如此华美的舞姿,只怕是天上的仙女才能舞得出来。”
“没有问你,你答什么话?”庆阳公主白了金成一眼,语气冰冷。
被这么一呵斥,金成方才低头,一言不发,在庆阳公主面前,他可不敢造次。
“各有千秋吧!”张勉淡声道,刚才弹奏之时,因为手心渗出汗液,将琴弦都给打湿,他用干净的抹布将琴弦抹干,方才坐于一旁歇息。
而沉鱼则在结束之后,早早地来到后厨,抹干脸上的汗液后,端着茶水,从中走了出来,依次给他们倒茶。
“看不出来,沉鱼妹妹的舞姿竟如此美妙,实是比得上宫中的那些舞姬了。”庆阳公主接过沉鱼倒好的茶水,抬首说道。
“公主见笑了,沉鱼不过懂得皮毛而已,公主的舞姿方才算是天下一绝,沉鱼是万万比不上的。”
听闻此言,庆阳公主的面上露出傲娇之色,抿着茶水的时候都挺直了腰板。
在喝茶间隙,沉鱼也没闲着,而是四处寻找蜘蛛,以期能看到一些蜘蛛的痕迹,她拨开树丛,也来到屋檐下,可就是没看到一只蜘蛛,反而是张勉,当他只是无意回首,就看到地上慢悠悠地爬着一只黑体蜘蛛,指着说:“蜘蛛在那里!”
“金成,快去抓它!”庆阳公主一听到有蜘蛛,就马上命金成去抓,而金成也听命于她,马上循着张勉指着的方向,小心翼翼地移了过去,盯着那只黑蜘蛛,然后用一个小玉瓶,将瓶口紧贴着地面,然后用手将它慢慢地往瓶口里赶,众人全都凑过来看,这一幕,画面很是滑稽。
“快,快进去啊!”庆阳公主面露焦灼之色,轻跺着玉足,恨不得马上将那蜘蛛赶进去,可是这蜘蛛就像是成精了似的,故意站在那一动不动,时而动一下前足,用触角试探前方,但始终就是不往瓶口进去。
“哎呀,真是急死人了!”庆阳公主缺乏耐心,见这蜘蛛一动不动,就朝金成大吼道:“金成,你用手把它捉进去啊!”
金成当时脸色一变,捉蜘蛛,他虽然块头很大,跟人打架没问题,但要说碰这些小毒物,他还真的有些怂了,哪怕是庆阳公主的命令,他也变得迟疑而没有马上下手。
“你捉还是不捉?连本公主的话也不听了?”庆阳公主见他迟迟没有动手,俏脸微怒地说。
“公主,我不是……”金成内心挣扎许久,想要说点什么,却又开不了口,“不管了,咬就咬吧!”金成狠下心来,咬着牙,朝那黑蜘蛛伸出手去,可他刚一伸出手去,忽然另一只手抢先了一步,将蜘蛛抓住后,精准地放入到了玉瓶中,金成抬头一看,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二哥张勉。
“二哥,你……”金成看了看张勉,才发现张勉并不是徒手抓的那只蜘蛛,手上却套着皮制的手套,金成当时就笑了,直说张勉狡猾,当时自己怎么就没想出来。
抓到了一只蜘蛛后不久,接着又发现了另一只蜘蛛,就将它们小心翼翼地放入到盒中,待得明日观察是否可以结网。
夜幕降临,为了准备明日乞巧节的物品,沉鱼晚上还在赶制面团,独自捏成了好多的栩栩如生的面团,张勉见她一人在那忙着,于是也参与进来帮她的忙,只是张勉从未做过此事,于是向她讨教过后,方才渐入佳境,竟也捏出了不少好看的面团来。
第五十章 华灯高挂喜庆日 一
次日的夜晚,华灯高挂,街道上热闹非凡,熙熙攘攘的人群,如过江之鲫,在皎洁月色的衬托下,湖光十色,相互交映,有着倒影之美,在湖上,一艘画舫缓缓而过,其上站着那些身着新衣的青年才俊和妙龄女子,在此弹曲作诗,小酌杯酒,节日的气氛十分浓厚。
今夜,是为农历的七月初七,也是乞巧节,在这一天里,善男信女皆纷纷出阁,借着这美好佳节,或取一份良好姻缘。
哪怕像是张勉这样不求姻缘的人,他也只是想在这样的节日里图个乐子,参加这个节日的活动,跟他有此想法的人不在少数,正如欧阳岳和金成那样,身为将门之后,更是不可能随意媒娶,不过凑这个热闹还是完全可以的。
张勉他们几人,在用过餐食后,便是一同来到了这街道上,走在路上,人头攒动,摩肩擦踵,热闹非凡,街道两旁有商人在此售卖香囊,泥偶,糖葫芦等,也有人在此贩卖发簪,玉佩,铜镜等物件,其中有不少来自域外的商人,一看这面容相貌便是能认得出来。
在当时的未国,文化开放,通商也如此,域外的商人来此,一视同仁,对他们收取的赋税也与本国商人是一致的,未国的百姓余钱相对于邻国要多一些,所以一到重要节日时,这些域外商人便是倾巢而出,想着趁这时候赚一波,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
“咦?这个发簪好漂亮啊!”庆阳公主扫视那商人贩卖的发簪,看到后,当时俏脸一喜,马上驻足不前,停了下来,纤手轻抚着那个玉簪,看起来喜欢不已。
“公……小姐,你喜欢这个吗?”金成差点就忘了出来之前对他的交代,在大庭广众下不能称她为公主,这样会带来一些麻烦。
“这个玉簪多少钱?”金成对那域外商人问道,商人兴许是在未国时间待得长了,开口就说了一口流利的未国话,“此物三十文钱。”
区区三十文钱,金成想都没多想,就马上从钱袋中掏出三十文钱出来,递给了那名商人,商人似乎看出金成是个金主,于是咧嘴一笑,又向他推荐了其他物件,说:“这位公子,我这里还有其他的好东西,你看看?”
说完,他从摊前的下边拿出一个木箱,弄出一副很神秘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打开,然后拿出一个锦盒出来,里面放着两根模样褐色之物。
“这是何物?”金成从未见过此物,觉得很是奇怪。
张勉也在一旁看到了此物,当时他就笑了,原来这个是针对男人而言的好东西,也就是那传言中的肉苁蓉,这是一种寄生在沙漠树木梭梭根部的寄生植物,素有“沙漠人参”的美誉,具有极高的药用价值,历来就被当做补肾壮阳的珍品,在历史上也是西域各国作为上贡给朝廷的贡品。
张勉在过去见有人吃过,所以就顺便了解了一下,没想到这商人会给金成推荐此物,所以他有些忍不住笑了起来。
“二哥,你笑什么呢?”金成见张勉在那咧嘴发笑,不解其意,便是问道。
可张勉却笑而不语,金成更是疑惑不解,于是对那商人问道:“此为何物?”
“公子,这可是好东西啊,买回去后,吃了之后你自然就能感觉到了。”商人也不把话挑明,很是隐晦地说道。
听完这话,金成更是一脸茫然,看了看那盒中的肉苁蓉,硬是想不出这玩意儿到底有什么功效。
“什么好东西,你倒是说明白啊!”金成当时就有些不悦了。
“来,我跟你说。”张勉在他耳边悄声说了一会,金成的脸色微微一变,随之咧嘴一笑,了然地点头,当时马上就拿出一贯钱出来,押在摊桌上,说:“这个我要了!”
商人接过钱,笑呵呵地说:“公子真是识货,这东西现在可不好找,祝公子生活幸福美满。”
金成得到那锦盒,赶紧把它给揣入怀中,又向张勉确认道:“二哥,这东西的功效真有那么好吗?”
张勉淡淡一笑,“你回去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金成点点头。
而后将那玉簪送给庆阳公主,庆阳公主在将玉簪收了之后,朝他斜瞥了一眼,生疑道:“刚才你跟那商人说什么呢说这么久?”
“哦,没什么啊……”金成没想到庆阳公主会突然问他这个,当时就愣了片刻,后又觉得难以掩饰,于是就说:“就问他西域的那些风光,生活习俗之类的,对吧,二哥?”说完后,金成还不忘拿张勉来打掩护,转首就把这个锅扔给了他。
张勉一阵无语,有这样的吗,非要把自己也给拉下水。
无奈之下,张勉也不得不帮着说:“他说的是,我也跟那商人聊了很多,所以耽误的时间长了。”
“是吗?”庆阳公主半信半疑地瞥了一眼,像是不太相信的样子。
“小姐,让我来给你戴上那玉簪看一下吧?”金成移步向前,想要用此举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不用,我自己会戴。”庆阳公主摆手回绝,自己则拿起玉簪,将原来的发簪给小心地取了下来,然后纤手轻轻掀开盘发,将玉簪慢慢一推,便是推入到盘发当中,之后再用纤手稍微动了动盘发,以此让玉簪更为牢固一些。
“真好看!”金成看着庆阳公主眼睛眨都不眨一下,那花痴的模样,弄得张勉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大有挥袖离去之势。
……………………
高月悬挂,清风拂面,在这街道上,到处都洋溢着一片祥和喜庆的气氛,活动也在这时候开启,猜灯谜,吟诗会,各自吸引了不少的善男信女,才子佳人,都纷纷聚在一起,欧阳岳他们对吟诗不感兴趣,一看到有灯谜,就往猜灯谜那边跑了过去。
而只剩下张勉和沉鱼两人,往那吟诗会移步过去,所谓的吟诗会,就是以一主题为意,然后围绕其主题吟诗作赋,张勉刚开始只是听着没说话,听了一会下来,只觉得这些书生吟出来的诗句实为无趣,到后来实在听不下去了,于是就出声道:“作诗应为言之有物,如此大略之句,还不如不作。”
这些年轻男子大多从附近郡县赶来,对张勉根本就不认识,一听此言,当时就面露不满,心中不悦地说:“汝为何人,竟如此大言不惭,如若尔等作出佳句上作,再来说出此话!”
张勉淡淡一笑,“汝等非吾,又怎知作不出来?”
“既然如此,那便以今日之节为题,以此作诗如何?”另一名书生出声说道。
“可以。”张勉风轻云淡地答道。
“少爷,你会作此诗吗?”沉鱼知晓张勉弹奏乐曲一流,但并不知道他的作诗水平,况且又是临场发挥,其难度更是大了许多,在场的皆是附近郡县的有名书生,看他们谈吐穿着便能知晓。
过了半晌,张勉只是对她微微一笑,便是移步走了上去,那书生也是个急性子,方才站稳脚步,便是开口道:“今为明朗日,心作乐怀天,看娇娘无数,却抱归家还。”
说完之后,此书生洋洋得意地朝张勉看了一眼,仿佛胜券在握的样子,张勉不由得苦笑不已,真是秀逗了,这也叫诗?用后世的话来说,这就是一首打油诗而已,毫无干货和内涵。
“怎么样,尔等诗作在何处,快快说出来,如若不能,便是速速离开此地!”那书生冷声道。
张勉冷冷一笑:“此作如此浅薄,竟也吟咏出来丢人现眼,真是白瞎读了那么多的圣贤书。”
第五十一章 华灯高挂喜庆日 二
在诗会上,以诗会友,本该是一件高雅之事,但就在张勉不过说了一句带有批评的言辞后,就引来了那位书生的勃然大怒,只见他面色一沉,陡然变得铁青,就像是一只被激怒的狮子,朝张勉嘶吼,甚至要大打出手。
张勉已经随时做好了准备,一旦他要动手,自己也绝不会束手就擒,以自己的身手,难道还怕一个书生?
就在对方动手之时,张勉还未出手,一旁就已经伸出手来,将这名书生的手牢牢抓住,让其丝毫动弹不得,只见他脸色涨得通红,却无法挣脱,张勉转首一看,原来出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大块头金成,那书生在金成面前,如雄鹰与小鸡,两人气势对比下来,可见一斑。
“这位壮士,麻烦您放开手,痛,痛……”书生吃痛地喊道,额上汗水涔涔而下,手腕被金成那铁钳一般的手指给紧紧夹住,勒得通红,仿佛要从皮肤中渗出血来,当他想要反抗,一回首看到金成样子时,当时的心都凉了半截,这个块头,只有被虐的份,哪还有什么想法去反抗。
“谁给你的胆子,敢动我二哥,看我不一巴掌拍死你!”金成扬起左掌,瞪大了眼睛,眼看就要朝那书生脸上拍过去时,却被张勉给喝止住了,说:“行了,你这一掌拍下去人还有命吗?”
“可是,二哥……”
“行了,什么都别说了,这是诗会,不是打架的地方。”张勉把他给支走后,场面方才平静了下来,而那名书生显然还没有从那惊恐的状态中缓过来,目光呆滞地站在原地。
“你不是想听我的诗吗,你现在就给听好了。”张勉轻吐一口气,之后朗声道:“烟霄微月澹长空,银汉秋期万古同。几许欢情与离恨,年年并在此宵中。”
张勉说出的每个字,字字珠玑,让得在场的人为之一怔,同样是诗作,这首诗跟那名书生所作的诗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壤之别,无论在韵律还是内涵上,都可称得上是上佳之作,“烟霄”、“银汉”、“万古同”这些都堪称大气之词,借用牛郎与织女的神话故事,表达了牛郎和织女的欢情和离恨,同时寄予了对他们的同情与怜悯,给人以无限的遐思。
此诗作既贴合乞巧节的节日主题,又用如此优美的诗句表达出来,是为罕见的上乘之作。
当在场的其他书生听完此作后,只见他们面上流露出一种哀思之色,这一刻,仿佛所有人都还沉浸在诗作所描绘的那个意境中,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而显得最为惊讶的还是刚才那名书生,只见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他满脸讶异地看着张勉,没想到张勉竟会作出如此意境悠远,飘逸出尘的诗作,如此佳作,就算给他十天半月,绞尽脑汁都作不出来,其差距不可谓不大。
沉鱼也被张勉的这首诗作给震住了,少女最多情,而这一首诗中,给了沉鱼无限的想象空间,在为牛郎和织女同情和怜悯的同时,自己也想要寻觅那一个可以与自己相守一辈子的人,想到这里,她的俏脸上不禁浮出了一抹绯红。
“怎么样,看傻了吧?我二哥的大才,是为当今的名士,岂是尔等能相提并论的?”金成见那名书生目光呆滞,迟迟没有反应,就走到他面前,无不得意地笑道。
名士?
那书生心底咯噔一下,面色陡变,讪讪地问道:“这位壮士,请问您所说的名士可是面前之人?”
他指的是张勉。
“除了我二哥外,你去打听打听,还有谁敢在这河源郡称为名士?”金成说。
啊?
“失敬失敬!”书生一听这话,方才双手作揖,朝张勉恭声道:“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刚才多有得罪,还请高士多多海涵!”
不过转瞬,书生对张勉的态度完全就是两样,而这一变化,正是因为他知道了张勉的名士身份,几乎在这同时,在场的那些妙龄女子,都朝张勉投来了爱慕的目光,她们与张勉年纪相仿,而且经此一着,被张勉的才华所折服,在未国,女子对文人的追求总是热度不减,这也是对文化的尊崇,读书人在那个时代,总是有着极高的地位。
“二哥,你瞧瞧她们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了。”金成用胳膊碰了下张勉,在他面前悄声说。
张勉随意一扫,果然是有些不一样哈,看来在这当个文抄公效果还是不错的。
毫无疑问,张勉吟咏的这首诗作,可以说是力压群雄,笑傲诗会了,之后再没有人能作出如此绝佳的诗作,水平高的也就略高于那名书生而已,大多数人的水平也就跟那书生差不多。
但张勉相信,这绝不代表未国才子的诗歌水平,外面的世界还很大,许多能人异士还未出现罢了。
从诗会离开后,欧阳岳他们也刚从猜谜那里出来,只见庆阳公主手里拿了好几个巧果,高兴得走路都带风,宁玉满也拿了两个,就欧阳岳两手空空,一个巧果都没有,一脸的颓丧。
“真是晦气,居然一个字谜都没猜到。”欧阳岳大吐苦水,丧气地说道。
“嘻嘻,看吧,还是本公主厉害,好多字谜都被我给猜到了。”跟欧阳岳形成强烈对比的庆阳公主,她收获颇丰,手上的巧果几乎都快拿不完了。
“嗯?四弟好像也不错,还拿了两个巧果。”金成见宁玉满手上的两个巧果,笑着说道。
宁玉满点头:“就猜了两个字谜,倒也没想到全都猜中了。”
欧阳岳朝宁玉满投来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在这猜字谜游戏上,欧阳岳是真的小白,但又不想认输,结果猜一个错一个,弄得管猜字谜的人都想送一个巧果给他,当做安慰奖,可他很有骨气地拒绝了。
“吃乞饺喽!吃乞饺喽!”
他们一行人走着走着,就听到前方传来这道吆喝声,不一会儿,人们便循着声音围了上去,好多人聚了过来,个个都朝里边挤,张勉他们动作也快,借着清瘦的身子,在人群中穿梭,还不费力,当把脑袋探进去时,只见里面放着一个大锅,大锅里正煮着开水,锅里有着不少的水饺,冒着腾腾的热气。
“什么叫乞饺?”有人好奇地问。
“这位兄台应该是从外地来的吧,那老夫就给你说道说道,这所谓的乞饺啊,就是咱们这个乞巧节吃的水饺,这饺子跟平日的饺子又有什么不同呢。”
“其实就一个最大的不同,就是咱这个水饺里面分别放有一枚文钱,一根针和一个红枣在三个水饺当中,看谁今天能吃到这三样东西,吃到文钱的嘛,就是代表是以后发大财,吃到针的,就是手巧,以后做事顺顺利利,而吃到枣的,没成亲的就会早成亲,成亲的就会早生贵子。”
这个老板解释完之后,众人方才恍然大悟,纷纷笑说老板的想法多样,不过还真别说,这个说法一说出来后,众人纷纷坐了下来,点名要吃饺子,大家都想吃到那包有三样的饺子,图个大吉大利。
尽管这有些类似于后世的抽奖活动,中奖的概率很低很低,但还是挡不住大家的热情,不过一会儿,这一大锅的饺子就被售卖一空。
在庆阳公主的坚持下,张勉他们也都跟着坐了下来,点了六个饺子,每人一个,就看谁的运气好,能从这些饺子中吃到些什么出来。
第五十二章 华灯高挂喜庆日 三
吃饺子,可追溯到春秋时期,有着一千多年的历史,这个“形如偃月,天下通食”的食物,最初的吃法并不是煮熟以后捞出来单独吃,而是和汤一起盛在碗里混着吃,所以当时人们也把饺子叫做“馄饨”
饺子的年代久远,早已经发展成多种品类,有白菜饺子,韭菜饺子,荠菜饺子等等,这些饺子各有风味,因人而异,而张勉最喜欢的就是荠菜饺子,这种来自山野田间的荠菜,配上猪肉做成馅,好吃到难以想象。
当饺子都上桌之后,只见这饺子包得馅儿盈满,每个饺子的个头都很饱满,还散发着腾腾的热气,看起来很是美味的样子,不过却迟迟没有人动筷,只是在仔细地观察着这些饺子,像是要从中看出些端倪。
“你们说那三样会不会都在这几个饺子里?”庆阳公主好奇地问道。
“也有可能三样中没一样在这几个饺子里。”张勉笑着说。
这不是没有可能,这一锅的饺子,少说也有近百个,他们自己拿了六个,如果运气好的话,三样也就中个一样,也有可能什么也没中。
“我就不信,一定会中的。”庆阳公主撇嘴道。
“那你说你想中什么?”张勉接着问。
“我啊?”庆阳公主微微一愣,这个问题她还真没想过,她沉吟了一下,说:“针嘛,本公主是肯定不会想要吃到的,本公主要手巧也没用,以后都让夫君或者仆人去忙活了,文钱嘛,本公主也不缺银子花,要来也没什么用,就是这个枣……嘻嘻。”
答案不言自明,庆阳公主的少女心思已经昭然若揭,听者不自觉地相视一笑。
“大哥,你呢,想吃到什么?”张勉朝欧阳岳看去,微微勾首,问道。
“我嘛,嘿嘿,就吃到个针吧,以后做啥事都顺顺利利才好。”欧阳岳答道,他身为朝廷国舅爷,钱帛自然不缺,也没个心上人,况且他好像对这事也不着急的样子,所以这么一选下来,倒是只剩下那个针了。
“你呢?”张勉朝金成看去。
金成暗暗瞥了庆阳公主一眼,摸了摸脑袋,憨笑道:“跟公主一样,就枣吧……”。
接下来又问了宁玉满,他意外地选了文钱,这倒是有些出乎张勉的意料,按理说他一个贵公子,应该不缺钱帛吧,但又不好刨根问底,就此作罢。
而问到沉鱼时,她小声地回答说是针,用她的解释来说,她只想当一个心灵手巧的人,这样才能更好地相夫教子。
“好了,既然各位都有自己想要的,那便开始动手吧,看看是否能满足大家的愿望。”
“你呢,二哥,你自己的都还没说呢!”金成忽然出声道。
众人朝他看去,张勉苦笑摇头,“我倒没什么想的,如果实在要选的话,那便是针吧。”
张勉一直都在追求逍遥自在的生活,只要能让他自由行走在这人世间,那他便知足了。
“快动筷吧,饺子都冷了。”
之后,他们每人手持着竹筷,往盘中的饺子夹去,六个饺子,各自被分走一空。
“啊,我的什么都没有。”庆阳公主小心翼翼地吃着饺子,吃到最后,却没有发现有任何东西的存在,当时可把她给气的,撇着嘴,一脸的哀怨之色。
“你吃到什么了?”庆阳公主转首朝金成的碗中看去,金成摊手耸肩,摇头。
看样子,他也没吃到。
“有谁吃到了啊?”庆阳公主对其他人问,就在这时,沉鱼忽然轻咦一声,然后用手往嘴里掏去,慢慢地拿出一个东西来,众人凑上前来一看,只见她手中出现一枚崭新的绣花针,那老板也在这时候看到了,当时就笑了起来:“恭喜这位姑娘,吃到了一枚针,看来姑娘以后必是一位贤妻良母,事事俱到啊!”
沉鱼听他这么一说,当时脸上就浮出了一抹绯红,不好意思地低下了脑袋。
其他人都没想到最后居然是沉鱼吃到了这枚绣花针,特别是庆阳公主,千算万算,结果却什么都没吃到,弄得她很不开心,当时脸上黑得跟锅底似的。
“店家,再给我十个饺子,我一定要吃出来!”庆阳公主使唤那店家,嘟哝着嘴巴,双手放于膝上,挺直了身子。
店家当时就愣了,苦笑摇头道:“这位姑娘,乞巧节中,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不管能不能吃中,一人只能吃一次乞饺,吃多了,就不灵了。”
“要你做便做,又少不了你银钱。”说完,庆阳公主从钱袋里掏出十文钱,搭在这桌上,发出一声脆响,那店家面上露出难堪之色,按理来说,这乞饺确实一人只能吃一次,但他是个生意人,自然是有求必应,反正都是赚钱,钱都摆在面前了,为什么放着不赚呢?
“好吧,既然如此,我就再给姑娘下些饺子。”店家随即转身忙去了。
张勉对这个傲娇到骨子的公主简直无语了,吃乞饺不就是图个吉利和乐趣,非要这么较真。
十个热气腾腾的饺子盛上来后,庆阳公主每个饺子都只咬了一口,然后翻开里边,察看有没有包着什么东西。
“啊!哈哈哈!”
忽然一声大笑陡然传出,庆阳公主从那饺子中夹出一颗枣,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明眼人都心里明白,这是店家故意放进去的,可她哪怕是被糊弄的,她好像也并不在意。
“恭喜姑娘啊,得了这枚枣子,就祝您早日成亲,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店家见庆阳公主吃到了那颗枣子,就在一旁对她恭祝说道。
“多谢店家,这是给你的赏钱。”庆阳公主又从钱袋里拿出十文钱,搭在这桌上,店家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对她连连感谢,然后收起那十文钱,赶紧揣入怀中。
………………
夜渐渐深了,但人却越来越多,比之前还要更为热闹,许是因为平日实行的宵禁,而今日却是例外,所以大家也都趁着这难得的机会好好享受这样的时光。
“你们看,好多河灯啊!”庆阳公主走到拱桥上,指着下面的河中,已经漂浮了不少的河灯,河灯呈荷花瓣形,灯笼里点上蜡烛,在这河上缓慢漂浮。
金成见庆阳公主对河灯十分欣喜,马上来到那贩卖河灯的商人那里,买了十余个河灯来,然后递给她:“小姐,要不咱们一起去放河灯吧!”
“咦?你倒是挺自觉,还把河灯都给准备好了。”庆阳公主拿起河灯,穿过人群,然后蹲在桥墩下,点上蜡烛后,就把河灯放在这江河之上。
放河灯也是民俗之一,古有中元节,中秋节,乞巧节等都会放河灯,而乞巧节放河灯是为了给牛郎照亮去鹊桥的路,所以放了河灯,有此潜在的寓意。
不过一会儿,河上的烛光点点,河灯几乎铺满了整个河道,宛如一条发光的道路一般,直通尽头,无数的河灯在此漂浮,夜晚的黑暗也被这些烛光所照亮。
“少爷,你说牛郎和织女他们今夜真的能在鹊桥相会吗?”沉鱼和张勉站在拱桥上,看着河上的不断流过的河灯,沉鱼忽然对张勉问道。
这个问题,谁又知道呢。
“或许吧,他们也算是一对苦命鸳鸯,一年才能在鹊桥上见一次,我们中的大多数人要比他们幸福得多。”张勉说。
“是啊,沉鱼就觉得自己比他们幸福,至少今夜今夕,能陪在少爷的身边……”沉鱼小声地低喃道,说完这话,俏脸上浮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粉红。
第五十三章 祈天灯现结良缘
河灯结彩,月弯如钩,在这河道上,在潺潺河水的推进下,那些五彩斑斓的河灯,缓缓地向前游动,河道的两旁,也都挤满了人,有的在跟着自己所放的河灯行走,而有的则在跟着人走,金成就属于这一类,庆阳公主跟着河灯走,他则跟在庆阳公主身后。
欧阳岳和宁玉满两人则悄悄离开,就为了秘密准备着一件事,这件事只有包括张勉在内的他们四人知道,整件事是由张勉策划而出,是为了帮金成完成他的一个心愿。
宁玉满负责把沉鱼支开,然后张勉再同欧阳岳会合。
张勉和欧阳岳两人兴致冲冲地来到一个偏僻之处。
“东西带来了吗?”张勉对欧阳岳问道。
欧阳岳把背上背的东西往地上一扔,指着说:“喏,都在这里了,乃乃的,这什么东西,怎么这么沉,都快把我给累垮了。”
欧阳岳一边用胳膊肘抹汗,一边嘀咕道,他脸上全是汗水,胳膊肘本来就沾有点灰尘,结果一抹,脸上马上变花,更是脏了不少,变成了个大花脸。
张勉笑而不语,随即蹲了下来,开始忙活地上的这些东西,如果识货的人看到的话,就知道这是一个祈天灯,其形状似一个大型的灯笼,只不过是呈圆桶形,这是张勉指导那位编制竹笼的师傅做的。
在昨日,金成就私底下请求张勉,说他想要在这个乞巧节中对庆阳公主表达爱意,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张勉灵机一动,就想到了这一出,所以在昨日给那个师傅画了祈天灯的形状和结构,那师傅就连夜赶制,刚刚才做好,张勉就让欧阳岳去取了回来,之后便是有了现在这一幕。
“二弟,这东西咋整?”欧阳岳看着这个还未成型的祈天灯,在他看来就是一个纸糊的架子而已,不知道该怎么用。
“这个叫做祈天灯,也叫许愿灯,等我书写些诗句在上面,然后就可将它升上天去,到时候庆阳公主自然可以看到三弟向她表达的爱意了。”张勉一边对欧阳岳解释,一边开始动笔在祈天灯的纸上书写那首《相思》。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欧阳岳看着张勉所书写的诗句,忍不住读了出来,读着读着,他自己都被这优美的诗句给感动到了。
“二弟,这诗句好啊,我一个不懂诗的人,光是念着都觉得是好诗,如果公主看到这首诗的话,一定会深受感动的。”欧阳岳语气笃定,坚定地说。
“但愿吧!我也只能帮他帮到这了。”
张勉本来是想做夜光墨水的,但条件有限,光是夜光粉的配方,需要用到的硫化钙,硫化镁等等,就让他足够抓狂的了,很显然在这个时代是不可能配制出夜光粉的,所以也就只能放弃这个想法了。
今夜月光充盈,就算用普通墨水书写,只要距离不是太远,还是能看得清楚的。
书写完诗句后,张勉慢慢地将祈天灯撑开,变成了一个圆桶状,因为祈天灯的主体是由竹篾编成,然后用纸糊成的灯罩,所以可让它变大变小,自由转换,那编竹笼的师傅还是第一次编制这样的东西,他本以为不可能实现的,结果最后还是编了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去找金成,然后再用口哨暗示,到时候我就点燃祈天灯。”张勉对欧阳岳交代道,话刚一说完,欧阳岳拔腿就跑。
一切准备就绪,当一声口哨传来时,张勉便用火折子将那祈天灯点燃,在热力的作用下,祈天灯缓缓升空。
众人见到祈天灯时,不禁一怔,全都驻足停留在原地,指着道:“那是何物,居然能飞上天空,这是从哪儿来的啊?”
“你们看,那上面还写有诗句?”
在看的过程中,马上就有人将诗句念了出来:“诗题为《相思》,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此诗作为金成献给自己的挚爱——庆阳。”
此话一出,同样驻足而望的庆阳公主,当时的俏脸就跟熟透了的苹果似的,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她跺了跺脚,目光瞪着身旁的金成,厉色道:“你,什么时候搞的这些?”
金成看着她这样子,登时有些口不择言,“我,我……”。
“我,我什么我,这诗是你写的?说实话,不许骗我。”庆阳公主睥睨他一眼,面上有些质疑道。
金成一想到张勉之前给他说过的,只要问起这诗的事情,不管怎么样,就一口咬定是自己写的,想到这里,他连忙用力点头,说:“公主,是我写的,我发誓!”
说完,金成还比起了发誓的手势,庆阳公主赶紧拉住他,抿嘴一笑,“行了,你这个笨蛋,谁要你发誓了,我信你便是了,平日看不出来,你竟然还有如此才华,这诗句写得确实很好。”
金成摸了摸脑袋,憨厚地笑道:“为写这首诗,我花了大半个月冥思苦想。”
这家伙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这个升天的灯好好看啊,这叫什么灯?”庆阳公主仰首望天,只见那祈天灯越升越高,渐渐地,直到后来,便如一颗闪烁的星星悬挂在高空中。
“这个叫祈天灯,也叫许愿灯,听二哥说只要在这个灯上写下心愿,便是能够实现。”
“这样啊。”庆阳公主望着星空,轻声道。
这个祈天灯的出现,场面一度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引来了众人的各种猜测,他们并不认识金成,也不知道庆阳是谁,在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个祈天灯上所书写的《相思》诗句,成为了那些青年男女的藏头诗,经常能听到有人吟咏,广为流传。
甚至就连这首诗中所提到的红豆,都成为了交易市场上炙手可热的商品,还有的商人甚至将红豆称作相思豆,专门提高了一倍的价格,但仍旧有不少人争抢此物,可谓是热火朝天。
这个结果是张勉所没有想到的,没想到自己一次无意之举,竟如同蝴蝶效应一般,带来这么大的影响。
不过也因此,金成的表白成功,庆阳公主不管是明示或是暗示,已经同意了他的追求,当金成得知之后,就在乞巧节的那夜,整晚都乐得没睡觉,一直躺在床榻上呵呵傻笑,张勉,欧阳岳和宁玉满实在是受不了他这个样子,于是一同把他抬了出去,然后扔到猪圈里,弄得他全身污秽不堪,方才解气。
而在乞巧节的次日,沉鱼惊讶地发现装在盒中的蜘蛛竟然结网了,按照习俗,蜘蛛结网,就意味着得巧,意味着往后一切顺顺利利,这可把沉鱼给开心坏了,高兴之余,给张勉他们做了好多好吃的。
在接下来的几日里,张勉也没闲着,一直都在筹备着建造学堂的计划,在当时那个时代,读书写字,都是有钱人家的事情,穷人生活都成问题,哪里还有余钱去读书,那时候读书可不像现在,笔墨纸砚,书卷,教书先生,这些都是极其昂贵的花费,如果没有点家底的孩子,就别妄想着读书了,跟爹娘一起种田放牛才是正途。
张勉想要改变目前这样的局面,为了让穷人有书读,也为了让更多孩子读书识字,懂得许多道理,而建造学堂正是解决这一问题的办法,百年大计,教育为本,这在哪个时代都不会过时。
第五十四章 竹林听雨埙音起
云海天日,清静悠远,竹林茂密,雨滴声拍打在片片竹叶上,那雨点轻柔的音律,就像是那自然中的乐曲,有节奏而悦耳,与虫鸟和鸣,婉转而动听。
竹林深处,一间木屋坐落在此,周围竹篱竖立,用鹅卵石垒成的曲径小路,蜿蜒环绕,直达林间各处,苍翠的竹子将木屋烘托围绕,就像是不经雕琢,天然而生。
在木屋外,落下的竹叶铺满地面,踩上去,仿若踏着轻盈,轻柔的雨点,滴滴落下,弹在叶片上,形成一颗颗晶莹的水珠,顺着叶片缓缓落下,将泥土滋润些许。
夹杂着雨声,虫鸟和鸣,一曲琴音也由此处缓缓传出,仿若那微风拂面,清新灵动。
循着琴声望去,便能看到一名身着素色白色儒生长袍的年轻男子,正坐在古琴旁,腰板挺直,面色专注地弹着古琴,双手十指运转如飞,灵活而精巧,琴弦颤动,声转通悠,琴音时而急湍如流,时而轻慢如绵绵细雨,轻柔缓急,皆在这悉微的转瞬之间。
外面仍在下着雨,屋檐的点点雨滴垂落而下,如轻歌曼舞般,淅淅沥沥,透过窗前,一幅雨雾蒙蒙的林间画卷,便是栩栩如生地展现在眼前。
竹林听雨,曲音回转,声声如沁人心脾。
噔……忽然一声曲音戛然而止,张勉双手十指伏在琴弦上,轻叹一气,然后站起身来,背着双手,移步而走,来到窗前,闻听着那淅淅沥沥的雨打竹叶的声音,吸着林间清新的空气,目光直视前方,扫视着这苍翠的竹林,顿感耳目一新。
此处竹林小屋,是张勉前些日子命人所筑,每当他遇事不解,或是心中烦躁之时,便会来到此屋,住上两三日,弹弹琴,小酌杯酒,呼吸这竹林里的新鲜空气,方才让自己心境平和,怡然自得,不知不觉间,就会忘却那些扰人的苦恼。
这些日子,张勉忽觉自己忙于琐事,渐渐变得有些浮躁,他思索过后,才想到这根源所在,若是一个人心中背负过多,心境自然无法平静,放不下,也拿不起。
远离喧嚣,独善其身,在这林间小屋中歇息两三日后,疲乏消解,耳目清明,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得到了很好的恢复。
早间起来,张勉先是洗净脸,用小枝沾了点盐后,再将牙清洁,做完这些后,就熬些白米粥,用食过后,在屋外做些简单运动,主要就是舒筋活络,不过他这些动作都是按五禽戏来的,此套保健运动,流传了几千年,哪怕在后世都是广为应用。
传说中,华佗练此五禽戏,一直活到了九十多岁,耳目聪明,牙齿完整,所以说五禽戏是一套保健功法,可以很好地延年益寿。
“虎、鹿、熊、猿、鸟”此五形,即为五禽戏,张勉站在竹林中,按照此五形的顺序,轻吐一口浊气后,轻抬手臂,脚掌移动,迈开步子,手作盘旋之状,便开始做起此套养身之法。
竹林中的微风吹过,将张勉的衣襟吹得飘扬四方。
“上山猛虎朝前扑,震膀摇脊动锁骨,神发于目爪生威,强筋壮骨健脏腑。”张勉一边念着口诀,一边动着身子,做着虎形的动作,刚柔并济。
地上的落叶在这风中吹动,飘飘忽忽。
“仰身穿掌看天河,左右斜视步轻挪……”张勉仰脖作鹿形,口中念着鹿形口诀。
这才做了两个动作,张勉就感觉身体有些微微发热,好似身体中燃起了一团火。
就在这时,音色朴拙抱素,独为的埙音突然响起,这道埙音古朴醇厚,低沉悲壮,悠然于外,与张勉过去所听的埙音不同的是,这埙音的音阶可高可低。
一般来说,普通的埙只有六个音孔,也就能吹出六声音阶,但从张勉听的这个埙音来看,这已经超出了六个音阶,甚至已经达到了八个音阶,八个音阶,就说明有八个音孔。
这说明什么,说明的是,这个吹奏埙音之人,一定是一位用埙的高手,而且这个埙必定是特制而成,绝非一般的工艺能够达到这样的效果,对于古时候而言,埙的制作是相对复杂的,从一个音孔到六个音孔的发展。
据史料记载,这期间差不多用了三千多年,而八个音孔的埙的出现,也是在距离近代不久,但却在这时候出现了八个音阶的埙,这一度让张勉感到不敢相信。
他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于是停下了动作,竖着耳朵,仔细听取埙音,片刻之后,张勉确认之下,此埙音确为八个音阶,且音阶变换自如,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埙唱而篪和”,埙本来就是一种以和为美的乐器,其内容舒缓平和,古人说:“埙具治后之德,圣人贵淹;于是,错凡银、借福勃。”除了埙之外,没有任何古乐器能够比得上埙音的柔润祥和,因为它本身就是一种中音吹奏乐器,音色古朴醇厚。
在张勉听埙音的过程中,便能听出长音,气震音,颤音,滑音等等,这些技巧或许对于后世一位吹埙演奏者来说只是基础而已,但这对于条件简陋的古人而言,那就是开天辟地,创造性的东西,他们没有教程和教材,一切都是靠自己的摸索和创造出来的。
埙音绵延悠长,在这竹林当中蜿蜒传开,撩拨着张勉心中之事,于他而言,埙音既可以独奏,但也同样可以伴奏,如若伴上古琴之音的话不知道会有怎样的效果。
想到这里,张勉坐回古琴前,深吸一口气后,便将十指覆于琴弦之上,在某一节点,食指轻轻一勾,空灵的古琴音也伴随而出,与那埙音几乎毫无违和地和在一起。
琴声与埙音,琴声曲调较高,而埙音则以平和为主,两种曲音混作一起,竟合奏出一种悲壮而雄浑的曲调,而且出人意料地悦耳灵动,听起来如同那竹林中的,婉转而优雅。
张勉心中一惊,这种行云流水般的合奏,只有在他与仲志才有如此感觉,尽管埙音与排箫分属两种不同类的乐器,但那曲音中的核心却不会变,所谓的万物归宗,大抵如此了。
层出不穷的靡靡曲音,随着节奏的不断加快,那音律也如同快刀一般,不断挥之而出,落叶纷飞,急促凌厉,似是要将这天风云变色。
这才是真正的高手!
明面上,张勉与其琴音和鸣,实际上,两人却在以曲相会,各自在试探着对方,虽未谋面,但却已经在曲音上不分高下,愈战愈烈,高手相惜,当张勉发现对方的埙音并非寻常时,心中忽然冒出见此人一面的念头。
一曲作罢,当整片竹林都变得安静下来之后,张勉突然朗声道:“高士留步,若是可以的话,请高士与在下小酌几杯之后再离去也不迟。”
话音落下,张勉环顾四周,不见有任何动静,其安静程度,几近落针可闻。
见无回应,张勉眉头微皱,出声笑道:“高士若是错过此人间美酒,定会后悔莫及。”
话音刚落,只见一道身影突然从他面前闪过,随之闻听其声。
“酒在哪里?”
这名长发飘逸,垂于肩后的年轻男子,身着墨色衣袍,手执着一个墨色陶埙,其埙面上有八个音孔,陶面上有褐色方形暗纹,表面光滑如玉,只是看作一眼,张勉便知此物绝非凡品。
“酒在哪里?”男子皱着两只剑眉,目光四望,再次问道。
张勉面上一笑,对面前男子双手作揖道:“在下张勉,不知高士尊姓大名?”
“我管你什么张勉李勉的,酒呢,快拿出来给我尝尝,不然我走了。”男子似是极度嗜酒,一听见有酒,神情就变得激动异常,一会低头翻动草垛,一会疾走寻看桌案,就是在找酒坛。
嗯?
“酒香!”男子忽然调转方向,疾步往竹屋中走了进去,然后在灶边发现一个酒坛,陡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好家伙,你却是藏在这里了,让你吕爷爷一番好找啊!”
“吕?嗜酒?”
张勉听到这里,忽然心中一怔,脑海中浮现出些许记忆,片刻之后,他面露讶异之色,惊声道:“难道此人是那传闻中,好酒如命的名士吕况?”
想到这,张勉再看他时,只见他已经自觉地打开酒坛盖子,掀开上面的一层纱布,然后在灶旁随意拿了一个土碗,往里舀去,然后一大碗仰首喝下,喉咙滚动,就在喝到一半的时候,他忽然轻咦一声,看着碗里的酒,疑惑道:“这酒咋是甜的呢?而且还是红的?”
他喝到的这酒,不是一般的酒,正是张勉所泡制的枸杞泡酒。
“吕名士,此酒可好喝?”张勉背着手,站于一旁,微微笑道。
“好喝是好喝,就是有点甜了。”吕况抹了抹嘴,忽然一怔,脸色一变,看着张勉,讶异道:“你认得我?”
张勉笑道:“世人皆知名士好酒者,惟吕况也。”
第五十五章 酿酒制曲方成就 一
名士吕况者,是为好酒之士,传言中,他可日饮十坛,不露醉意,乍听之下,这个确实是有些夸张,古时的一坛酒,分为大坛和小坛,大坛十斤左右,小坛一两斤,估摸着吕况喝的应该是小坛,十坛算下来也就是十几二十斤。
我们来看看当时的未国所酿制的酒,酒精度是多少,当时主要酿制的是米酒,而米酒也是分为好几个档次的,最好的酒颜色发黄,酒精度也不超过8%,稍微差一点的也只有3%的酒精度,最差的浊酒估计只有1%的酒精度。
酒精度虽不高,但普通人一天也就最多喝个五斤酒而已,但吕况却能喝十几二十斤,也算是酒豪一个了。
吕况被张勉认出后,两人便是席地而坐,围坐在案桌旁,桌上放着杯盏,但吕况却将自己的杯盏换成了酒坛,用他的话说,杯盏喝酒根本不过瘾,一坛一坛地喝下去,方才显得豪迈之情。
“来,吕兄,今日得见,不甚欢愉,这杯酒干了吧!”张勉端起酒杯,对吕况敬酒道,而他则单手抓起酒坛,坛口对着嘴,咕噜咕噜地喝了下去,从坛口溢出的酒液四处飘洒,沾湿了他的面庞和发丝,喝了半晌,方才将酒坛重重放下,登时传来一声脆响。
他一抹嘴,面上露出了满足之色,笑道:“酒还不错,虽然甜了点,喝起来有些像果酒。”
张勉看他这么豪迈的喝法,当即有些心疼了,这坛酒可是他一个月的量,照他这个喝法,那还不是三下两下就给喝完了,喝完了,到时候又得命人从河源郡运来,这一来二去,也是挺麻烦的。
不是张勉吝啬,这酒泡制尚需些时日,而且这木屋距离河源郡路途遥远,交通不便,想要再喝这酒不是说想得到就能得到,就连张勉平日都是省着喝,可这吕况一来,本来还够大半月的酒,眼看着就被他给喝光了。
“吕兄,喝慢一些,不用着急。”张勉对他笑劝道。
可这吕况就是个酒痴,一看到酒就根本停不下来,张勉说了也是无济于事,他仍旧大口喝着酒,只有把他给喝饱了,才能让他停下来。
“光喝酒,没下酒菜怎么行?”张勉见他没有停下来的样子,只得另寻他法,弄些可以填腹之物,让他边吃边喝,这样一来,就能让他少喝一些。
于是,张勉起身回屋,然后拿了沉鱼给他做的那些点心,桂花糕,枣泥酥等等,这些都是饱腹之物,吃得多了,自然能解饥饿,如果再配上酒的话,那就更容易饱胀了。
可吕况似乎并不怎么喜好这些精致的点心,对酒仍旧是一往情深,张勉心算了一会,吕况每隔一分钟左右,便是喝上一大口,洋洋洒洒地道出他对酒的认知,从他话中,张勉才知道他并不仅仅是一位好喝酒的人,而且制酒酿酒也是位专家级的人。
他说他曾做过宫廷酒肆的酒保,也就是御用的酿酒师,在未国,酒的生产与销售主要有民酿民销与官酿官销两种方式,而酿酒的原料也有划分的标准,当时主要酿酒的原料为谷物和果物,以谷物最为常见,其中分为稻酒和黍酒,有文说:“八月黍成,可为酌酒。”
吕况还跟张勉讲述了他的酿酒经验,说是粘稠度高的谷物,煮出的酒品质比较高,所以有了这句:“一酿用粗米二阶,韵一解,得成酒六届六斗。”
“冬酒,春酒,秋酒,每季皆有其酒,有的酒酿造时间极短,只需要一晚上,故又曰,酸,甘酒液,少曲多米,一宿而熟,但也有酿造时间很长的,故又曰,正月旦作酒,八月成名曰酌。”
吕况一边饮酒,一边向张勉传授制酒之道,听得张勉头皮发麻,对于酿酒而言,他只知道白酒诞生的几个步骤,一般而言,就是选料、制曲、发酵、蒸馏、陈酿、勾兑和灌装,这些都是现代制酒的方法,跟古时方法相比要成熟得多,古时制酒,其酒精度最多十度左右,但如果用此方法,其酒的酒精度至少能提高三四倍。
咦?
吕况轻咦一声,摇动这酒坛,将其覆下,却已经见了底,一滴都没剩,就在这说话间隙,酒坛的酒已经被喝光一空。
“没酒了。”吕况摊手道,看向张勉,但张勉也是没办法,因为这屋中也没酒了,最后只剩下的这一坛,而且还是被喝完了。
吕况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然后朝屋中走去,只见他翻动着屋中的瓶瓶罐罐,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张勉站在他身旁,疑惑道:“你这是在找什么呢?”
“既然没酒了,那就自己酿造,稻米在何处?”吕况全身散发着酒气,对张勉摇头晃脑地问道,张勉心中暗笑,就他现在这个状态,还能自己酿酒?
尽管有些质疑,但张勉还是指着他左侧的米缸,说:“稻米就在那里。”
吕况闻听此言,移步走去,然后俯下身子,打开米缸竹盖,见缸中稻米充盈,面上一喜,随即又用手抓了一捧,见这稻米色泽清亮,是为酿制米酒的好米,他脸上的喜色更是浓郁了许多。
“好米好米。”吕况低喃笑道,然后挽起衣袖,洗净手之后,就开始忙作了起来。
首先是蒸煮粮食,这是酿酒的第一道工序,无论是古时还是现代,这都是必须要做的一步,先将粮食拌入酒曲,经过蒸煮后,更有利于发酵,待得半熟的粮食出锅后,要将其铺撒在地面,这是第二道工序,也就是搅拌、配料、堆积和前期发酵的过程。
而这个铺撒的地面,不是随随便便就放的,它有一个专门的名字,叫做晾堂。
然后再经过窖池发酵,便能得到最后的酒液。
这个制酒的过程听起来好像很容易,但其实并不简单,光是蒸煮粮食这一步就需要耗费很长的时间,而且要保持火候的稳定,不能中途断火,所以人要在旁边时时刻刻守着火,火小了,就要添柴,火大了,就要减柴,这可是个耐心的活儿,而且这一蒸煮就是一夜的时间。
张勉和吕况两人看着眼前的火候,互相替换,无聊的时候就说上几句话,困了就打个盹,但也不敢沉沉睡下,稍微一不注意火候,就有可能功亏一篑。
夜深了,灶旁的火焰将周围照得大亮,张勉和吕况坐于灶旁,被这热气腾腾的柴火给烘烤得热汗淋漓,如今已是七月,正处炎热的夏季,在这个时段酿酒,倒像是在蒸桑拿似的。
张勉困意来临,时不时打了个盹儿,但这吕况却精力充沛,几乎没看到他有一点困倦的模样,反而是越来越精神。
“吕兄,你就不觉得有一点困倦之意?”张勉对他问道。
吕况笑了笑,说:“过去在做官酿时,昼夜颠倒,是为常事,也可能于此,就不觉得困倦了。”
听他这么一说,张勉倒是理解了,因为即便在后世的酒厂中,凌晨开工,白日休息,这是他们常规的作息时间,而且一到窖池发酵时日,就会放假十几日,一月下来,工作时间也就半月而已。
张勉到后面实在是熬不住,就回到床榻上去歇息了,只有吕况一人坐与灶旁,守着这灶中火。
次日,待得张勉醒来,来到这灶旁看时,只见吕况已经在弄晾堂,四方形的晾堂,平整干净,四周还围以竹片,而在这晾堂之中,便铺满了煮了半熟的粮食,还散发着腾腾的热气。
第五十六章 酿酒制曲方成就 二
酿酒的过程是繁琐而耗时的,更何况是在古时,那时候的条件简陋,想要制酒更是艰难许多,且不说蒸煮粮食这一步,就是搅拌、配料和堆积发酵的过程,是最为关键的。
从发酵开始,每天或至少两天要搅拌一次,而且要充分搅拌,使所有的原料都能有机会与曲种混合接触,从而使所有原料都能得到均匀的彻底的发酵,从而提高出酒率。
发酵成功与否的关键,除了曲种以外的酒曲温度的掌握和控制,一般来说,像现在这个季节的温度,发酵期在十天左右。
能把酒的味道制成什么样,是好还是坏,就看这一次了。
吕况做过官酿,有着丰富的制酒经验,尽管眼下的酿酒设施不如官酿,但吕况却是神来之手,竟能把这酒做得可与官酿相提并论,在这一点上,张勉不得不佩服他,经过十天的窖池发酵后,打开窖池,一股浓郁的酒香从中四溢而出,里面盛满了浓香的酒液。
“我滴乖乖,吕爷爷想你们想好久了!”吕况那副嗜酒的样子又再次展现而出,马上用土碗舀起酒液,咕噜咕噜几下,全部喝尽,用手一抹嘴,吐了一口气,咧嘴一笑道:“哈哈!爽快!”
十多天没碰酒,吕况都快忍不下去了,如今有了这些酒,可把他给馋死了,一口气就喝掉了几大碗,一丁点儿都没剩下。
张勉也喝了一碗,细品之下,酒液果然醇厚余香,略带甘甜,不像外面酒肆打回的酒,那般粗口,喝下之后,酒液宛如一丝丝滑润的溪流般,顺着喉咙流入到肚中,轻柔丝滑,带着稻米的清香,略带些昏黄,闻之醇香。
“好酒!”张勉也忍不住赞叹道,不愧是一代酒豪,随随便便酿出来的酒,都可碾压外面酒肆的酒,同样的材料,同样的配方,到了不同人的手里,就会变成不一样的结果。
吕况掏了掏耳朵,用手撑着脑袋,侧卧在地,打了个哈欠,面色慵懒地说:“这十几日来都没休息好,吕爷爷我好好歇息一阵,谁也不许吵闹。”
张勉暗笑,这里除了他之外,就没有他人,何来吵闹之说。
喝了那些酒,吕况的睡意袭来,只见他躺卧在地,不过半晌,竟呼呼大睡起来,鼾声如雷。
张勉摇头苦笑,这屋子他是待不下去了,于是背着背篓,出外闲走。
连续下了几日的小雨,竹林之中雾气蔼蔼,置身其中,仿若那仙家之地,倒有几分逸致。
竹林之中,只要细加观察,心细之下,便能发现许多美味食材,例如竹荪,竹笋,甚至是那竹虫,竹荪和竹笋想必不陌生,但那竹虫,别一听是虫子就感到恶心,这可是好东西,有着丰富的营养物质,它生长在竹子中,以竹子的营养水分为食,可以说是很干净了,如果找到竹虫的话,也不用过多加工,只要放油放盐炸熟就行,那种美妙的滋味,到现在都让张勉回味无穷。
过去小时候,他还待在农村时候,就经常跟三两个小伙伴,在这山间奔走,怀里抱着采摘的野果,一边寻找着竹虫,那种单纯而美好的时光,一直让张勉怀念和憧憬。
走在竹林路上,清新的空气迎面扑来,踏着带有雨水的泥泞,沾着些许泥浆的鞋底,前行总是有些迟缓,张勉也不在意,在这林间,不仅是竹林的芳香,就连这泥土的味道都让他感觉极其亲切。
一柱香的工夫,张勉已经背着背篓满载而归,回到木屋中,他先将这些东西都卸了下来,竹荪,竹笋,还有若干的竹虫,以及瓜果等等,可谓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吕况这几日都留在这里,与张勉合奏乐曲,或是把酒言歌,谈论这天下之事,别提有多自在了,喝醉了,便是沉沉睡去,没有丝毫的后顾之忧,饿了就做些吃的,这生活过得是逍遥快活。
这就是张勉想要的,若是能在这过一辈子,倒也挺好的。
可他发现是自己想多了,这才刚憧憬一下,忽然一只信鸽就飞了过来,张勉一见这信鸽,就不禁叹了一气,看来自己的好日子是到头了。
他拿起信鸽绑在腿上的信笺,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速回河源郡”几个字。
果然跟他想的一样。
“张兄,发生什么事了吗?”吕况正在吹奏埙,忽见张勉若有所思的样子,便是停了下来,对他询问道。
“我得赶去河源郡一趟,吕兄,来日方长,告辞!”张勉抱着双手,说完后便回屋中,收拾东西,打包成裹后,便是准备离去。
而吕况则站在原地没走。
“吕兄,你这是……”张勉看吕况待着不走,有些疑惑道。
“张兄,吕某本就四海为家,难得遇到张兄这样的知己,蒙张兄不弃的话,吕某愿与张兄一同前往,或许吕某也可帮到张兄一二。”吕况双手抱拳认真道。
张勉微微一怔,他没想到吕况居然会说此话,这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不过随之而来的是心中欣喜,若是有吕况这一名士在身边的话,日后定有事情需要他的帮忙。
想到这里,张勉喟然一笑,欣喜道:“若是有吕兄帮忙的话,张某可是求之不得。”
之后,两人便是一同前往河源郡,离开了这竹林小屋,顺带将那背篓中的东西带上,不然放着也是浪费。
两人到达河源郡时已经是深夜时分,翻越了两座大山方才到达,之后,便是兴冲冲地来到郡守府中,刚刚到达郡守府的门口,就看到有许多百姓聚在那里,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什么,张勉觉得有些奇怪,都这个点了,不是应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吗,怎么还在这郡守府外逗留。
张勉一走过去,就马上有人认出他来,随后移步到他面前来,哭诉道:“张大人,求您救救我家秀秀吧!”
这一哭诉,接着又有其他人涌了上来,而且人是越来越多,很快就把张勉给包围在了中间,将他围个水泄不通,连动一下都不能动。
“张大人,求求您救我家闺女吧!”
“张大人,求求您帮我找回我家阿朱吧!”
…………
张勉听着她们的这些哭诉,当时就有些懵了,这什么情况这是,要自己帮她们,怎么帮啊,他现在连什么情况都还没搞清楚。
“少爷,快过来!”就在这时,张勉身旁忽然伸出一只纤手来,拉住他的胳膊,然后从人群中的缝隙中钻空跑了出去,吕况也是反应够快,也紧跟在张勉身后跑了过去。
费了好大的力,张勉才从人群中的包围中突破而出,然后进入府中,方才得以脱身。
王汉急得满头大汗,面色焦灼地来回踱步,不断叹了叹气,看他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转首一看,见到张勉后,忽然面上一喜,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赶紧迎了上来,激动道:“哎呀,张大人,可算是把您给盼来了!下官等您等得好苦啊!”
“等我做什么?”张勉不解其意,问道。
王汉目光一扫,忽见张勉身旁的吕况,疑惑道:“张大人,这位是……”
“哦,介绍一下,这位是吕况名士,这位是河源郡的郡守王大人。”张勉分别对两人介绍道。
王汉听闻是吕况,他面上一惊,赶紧伸出双手,主动对吕况握手道:“原来是吕名士,在下久闻大名,一直未能谋面,今日一见,阁下果然是气宇轩昂,气度非凡啊!”
“王大人谬赞了,在下不过一山野之人而已,不足一提。”吕况轻笑道。
“来,请里边坐!”王汉把他们都往里屋中迎去,坐下之后,沉鱼分别给他们上茶,点心等东西摆了上来。
第五十七章 夜黑风高抓贼寇
是夜,天色悠黑,颇有些微寒,偌大的郡守府中,场面空旷,寂静不已。
周围只听见些许蛙叫虫鸣的声音,在月光的映照下,更是显得宁静与祥和,而在郡守府的里屋中,气氛显得有些沉重,座上之人只是端着茶杯,慢慢地品茶,动作轻缓,悄无声响。
王汉目光一扫,面带着笑意,率先打破了沉寂,说:“张大人这些日子在山中过得可好?”
“山中自在,逍遥快活,自然是好。”张勉放下手中的茶杯,合上茶盖,淡声道。
王汉点点头,有些愧色道:“若不是此事下官实在无能为力,我也不会劳烦张大人亲自来办。”
“是为何事?”
之后,王汉便将那些山贼下山,掳掠民女的事情说了出来,听完之后,张勉这才知晓,原来事情的始末,是因为这些山贼作的恶,怪不得那些百姓都央求他救出自己的闺女,缘由就在于此。
“大胆!简直目无王法,还有没有把大未律例放在眼里了,竟敢如此肆意妄为!”张勉听了之后,登时面露怒色,猛地一拍桌案,发出一声剧响,让王汉听了都禁不住一惊。
他连声说道:“回禀大人,这些山贼流寇,都是来自卧牛山的清风寨中,不仅是这一次,在过去他们经常下山,抢夺米粮,棉帛等物,好多富商巨贾,还有士绅都被他们劫取过,可没想到时至今日,竟然越来越过分,无辜民女也被他们掳掠去了,这些贼人狡猾之极,且清风寨人多势众,个个年轻力壮,下官实在是无能为力,所以才请张大人回来商量此事。”
“衙门的那些捕快呢,他们食皇粮,不办事的吗?难道连这些山贼都对付不了?”张勉问道。
“哎……”王汉深深叹了口气,满脸苦涩道:“张大人,您有所不知,郡中的衙门捕快总共加起来的人数不过寥寥十余人而已,但那清风寨的贼寇却超过了百人,且个个年轻力壮,不管怎么看,我们都不敌于对方啊!”
张勉默然不语。
王汉再次看向张勉,说:“大人,要不小的修书一封,请求陛下派兵来将这些贼寇扫清一空,不知如何?”
“就这么点小事,何须惊动陛下。”张勉摆手道。
“可是……大人,这清风寨的人实在是过多,以我们的力量,恐难以抵挡。”王汉面露难色,顿感一脸的担忧,他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衙门的捕快人数,与那清风寨的人相比,几乎相当于一比十的比例,也就是说,一个人要顶十个人,纵然他们长有三头六臂,恐也难以对付这么多的人,况且还没有具备这样的能力。
张勉淡淡一笑,从他的笑容中,几乎看不出他的任何担忧,甚至是胸有成竹的样子。
“此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交给我来办吧!”张勉说道。
王汉一怔,忙问道:“大人,您准备如何来办此事,下官全力配合您!”
“天机不可泄露。”
王汉:…………
次日,张勉来到每家每户询问此事,通过他们了解到,这次山贼所掳掠的女子共五名,劫取粮食二十石,棉帛百米,而且从他们口中也知道了,这些山贼作案一般都在深夜,等人在熟睡之后,便是悄然行动,所以很难被及时发现,最后都是等到次日方才觉察。
摸透了这些贼寇的作案规律后,张勉的脑海中便是浮出了解决的办法,不过这个办法不是由他一人来完成的,还得找人帮忙才行。
“什么?!找我乔装打扮?扮作女子?”金成正在喝水时,忽然听张勉说出的主意,当时水就喷了出来,洒了一地,金成当时脸色就变了,一名堂堂的,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居然要扮作女子,这不管怎么说,他都有些接受不了。
“这些贼寇喜好深夜作案,且入户掳掠良家女子,你身手好,扮作女子的话,既可蒙蔽贼寇,也可趁此机会打入他们清风寨中,再将他们一网打尽。”
话音刚落,金成的脸上写满了一万个不情愿,斜瞥一眼张勉问:“二哥,为啥不叫大哥,或是四弟去,偏偏要叫我去?”
“因为你身手好,而且有着自保之力,他们不如你。”
金成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但内心仍旧是拒绝的,一个铮铮铁骨的男子汉,一想到要穿那些柔媚丝质的衣裙,还要戴上发簪,涂脂抹粉的时候,他全身就感觉要冒出鸡皮疙瘩出来。
“可是二哥,我真的做不到啊。”金成一脸的苦涩说。
闻听此言,张勉忽然脸色一沉,板着一张脸,冷声道:“你忘了是谁帮你在乞巧节,用祈天灯向庆阳公主表达爱意,写出一首《相思》,方才让她对你产生好感,这些你都忘了?”
金成如吃了闭门羹,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哎……”金成叹了一气,“行吧,二哥,这我欠你的,是该我还。”
“我知道你很为难,但为了那些无辜的女子,你就勉为其难牺牲一次吧!”张勉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
金成心中腹诽不已,但又无可奈何,现在他才知道,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是夜,金成乔装打扮成一名少女,穿着锦缎长裙,涂脂抹粉,身上散发着淡雅的胭脂香味,戴着玉簪,躺卧在床榻上,乍眼一看,还真的挺像一名妙龄女子的。
庆阳公主在一旁见状,忍不住噗嗤大笑起来,都快笑得冒出了泪花,她用纤手擦拭着眼角的泪花,说道:“金成,没想到你这么一打扮起来还挺美,不如下一世做一名女子好了。”
金成无言以对,脸色就跟个苦瓜似的,显得特别难堪。
“行了,别逗他了,咱们先离开此地,估摸着那些贼寇快来了。”张勉忙说道,之后,他们一行人才离开此地,然后躲在暗处,观察着这一切。
金成含着泪侧卧在床榻上,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最丢脸的一次,一个好好的男子汉,竟扮作女儿身,想到这些,他就攥紧了拳头,他已经打算好了,一旦贼寇过来,非得把他们给狠狠地揍一顿不可,如此方才解气。
夜黑风高,凉风徐徐,将那屋中的窗户吹得上下晃动,不断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金成睡在床榻上,都快睡着了,可依然没有贼寇入室的动静。
“二弟,这些贼寇今晚不会不来了吧?”欧阳岳对张勉问道。
张勉不答话,而是目光紧紧盯着前方,按照他的推断,人是肯定会来的,至于是什么时候来,这就不一定了,以这些贼寇的性格,肯定是想到越晚越好。
嘎吱……
就在这时,忽然窗户被抬了起来,那嘎吱的声音也是突然响起,随后只见一道黑影从那窗户中跳了进来,一个翻地滚后,这名身着黑衣的人吹起一缕迷香,这手段早就被张勉所预料到了,所以在来这之前,就已经备好湿毛巾,用此掩鼻,就不会被这迷香所惑。
金成也如此去做,自然不受迷香所害。
黑衣人做完这些后,便是一个转身,忽然伸出手去,朝那金成的背上摸去,但有些奇怪道:“咦?这姑娘的背为何如此宽阔……”
话音刚落,只见金成陡然转身,坐了起来,伸出手抓住那名黑衣人的衣领,冷笑道:“你金爷爷就是这样,不服吗?”
“啊!你是……”那黑衣人看到金成,当时惊呼道,但还没等他说完话,金成一个劈掌,就直接将他给打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