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二章 周姨娘痛哭
就这话，说真的，搁谁听了都受不了。贾王氏当场就疯了似的想要挣脱，口中骂道：“好你们这些个泼妇刁奴，即使我入了家庙，还是这府上的二太太，你们这群奴才秧子，是谁让你们这么对我的？难道你们有老太太的指示，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还有没有王法？”
宝玉见母亲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挣脱，闹得青筋暴突，双目圆睁，半点儿世家夫人的样子都没有，倒向是茗烟儿他们说的市井泼妇一般，心中一阵一阵发涩，眼前的这个女人还是他虔诚良善的母亲的吗？
贾王氏在这里闹着，忽然院门口聚集了许多的人，原来是贾母带着贾家众女眷，并贾敏、薛王氏一块儿来了。
贾母的龙头拐杖掷地有声，她一脸的怒容：“贾王氏，你如今倒是想起来同人将王法了？你当初若心中还记着王法二字，就不会有今日这一遭，如此下场，与人何尤？”
“你……你们……”
贾母到底是贾府的权利塔尖，贾王氏看见她还是有些害怕的，一时没了言语。
一旁的赵姨娘分开众人走了上来，上前上下打量了贾王氏一眼，说不出的趾高气扬，因嗤笑道：“平日里总是见太太珠围翠绕的，今儿这么一看，啧啧……还真是不习惯。平日里都说我赵艳红是个跋扈的，嘴上不饶恕人，到处得罪人。阿弥陀佛，佛祖在上，我赵艳红无论再怎么样，这辈子可没做过那害死人的勾当，即使是将来阎王爷派小鬼儿来抓我，我也不怕下地狱的。不像你，好一个高高在上的太太，竟然枉顾人命，心肠如此歹毒！怪不得老爷不喜欢你，成日家不上你院子里去，原来是怕了你这蛇蝎毒妇！”
赵姨娘只顾落井下石，也好解一解这么多年来被贾王氏强压一头的怨气，可却忘了薛王氏还在这里。贾母听她说的那落后几句实在是不好听，便厉声打断道：“艳红！即使她有不对，也轮不到你来数落，还不退下？！一样是姨娘身份的人，你瞧人家周姨娘，这么多年来多么省事，再没有像你这样没教养的人了，还不快闭嘴？！”
赵艳红虽是贾家的家生子儿，可就贾府这样一群奴才秧子里出来的货色，说起她的教养只怕北京城里随便找一个市井泼妇都要比她强些，时常的不顾场合大吵大嚷，众人也是习惯了的。
原贾母这话也是为了弹压赵姨娘，省得她满嘴胡说让薛王氏的脸上不好看，可赵姨娘虽然退了回去，嘴里却是嘟嘟囔囔，十二万分的不服气。
“成日家只会踩我赞她，同是姨娘，周姐姐这么多年来连个蛋都没下过一个，她倒想不省心，哪里有她说话的地方？”
赵姨娘这些话虽然说得声音很小，但在场的人也全都听到了。
平日里周姨娘没少听她数落自己，她总是一笑置之，从来都不还嘴，今日却不知怎么，竟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赵妹妹今日这话说得可实在是很在理呢。我周萍在贾家苟活至今，总算能看到眼前这一幕，贾王氏你终于得到了报应！哈哈哈哈哈，我怎么就觉得这么痛快呢？！”
周姨娘说完这话，又是一阵大笑。那笑声听着那么瘆人，赵姨娘在一旁又说道：“周姐姐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方才叫我的话说得疯魔了？哎哟哟，好姐姐，你知道我的，即使我说了什么，也不过是过过嘴瘾，你可千万别跟我计较，我那都是图一时痛快，有什么就说什么，不经大脑的，你可别这样啊~”
赵艳红这时候反倒知道怕了，连贾母见周姨娘的模样也是有些担忧，这家里头已经有个二太太要被送到家庙里去了，政儿身边也就这个周萍，是从前聘的良妾，正经读书人家出来的小家碧玉，倒也算是知书达理。
若是连她也有个什么，只靠着那赵艳红，政儿的下半辈子可怎么活？
于是贾母担忧道：“萍儿，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周姨娘听了这话，忙收敛近似疯狂的笑容，正色道：“老太太，我没事，我好得很！我这是太痛快了才如此的。艳红，你也别害怕，这么多年了，我们两个一直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我若是生你的气，还如何肯帮你，你的探春和环儿还如何能平安降生于世？”
“这……周姐姐这话是从何说起？怎么又跟我的探春和环儿有关系了？”
周萍的话说得众人一头雾水，贾母忙道：“萍儿，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周萍听见贾母的话，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下子跪倒在贾母面前，抱着贾母的腿哭诉道：“老太太，当年我家境贫寒，老母亲病重在床，哥哥卖我到府上来，您说我是读过书的，所以给了老爷做房里人，还给了十倍的身价银子做聘礼，我家里才度过难关。这么多年来，老太太的恩德周萍一日都不敢忘，但是这些事情瞒到如今，也实在是无可奈何，还请老太太恕罪！”
好家伙，看周姨娘这个架势，她要说的事情肯定不简单，在场众人都愣住了。贾母见周姨娘哭得伤心，她心里也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被她隐瞒了下来。
于是贾母亲扶她起来：“好孩子，你先别哭。打从你进了我们家，虽然说没有为政儿生下过孩子，可我从来不曾看轻过你。身为姨娘，你侍奉老爷太太，还有我这个老太婆，数十年如一日，再没有你这样知书达理、殷勤小心的人了。今日你不管要说什么，老婆子都不怪罪你，只是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进屋去说吧。”
贾母一发话，众女眷虽然满心疑问，却少不得缕缕行行走进家庙一旁的花厅里。贾母在上首坐着，余者众人皆立与当堂，只有周姨娘跪下来细细说着往事。
第七百二十三章 可怜人诉真相
周姨娘道：“这话，可就要从当年我入府的时候说起了。
那时候，二太太怀着珠大爷，老太太接了身世可怜的我来给二老爷做房里人。那时真是如老太太所料，老爷是个读书作文的人，十分酷爱诗书，我虽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可是从小也跟着父亲和哥哥们认字、读书，甚至还学了一段时间的医理，自然是跟老爷十分投契的，老爷也总是往我的院子里来。
就因为老爷宠爱我，最后招致了这贾王氏的嫉妒。她明着不敢把我怎么样，可却暗地里害我。有一日，周瑞家的忽然端来了一碗汤药，说是滋补身子的，太太特意赏给我的。可我是个粗通医理的人，一下子便闻出来那药里头有极重的麝香、红花，还有铅、汞一类毒物，那哪里是什么滋补身子的药，那明明就是绝育药！
当时我借口反胃，没有喝下那碗药，也以为自己已经逃过了一劫。可是后来，元春大小姐都一周岁了，我的肚子还是没有动静，我就开始怀疑是不是周瑞家的又给我下药了。最后还真的让我发现，原来那些有损女子身子的药物一直都放在专给我的饮食里，她们还怕我发现，凡是给我吃的菜里头总是用很重的香料，根本就掩藏了药物的味道，所以我才中招！
可那个时候发现这些还有什么用？我已经被那些恶毒的药物损伤了肌理，再也不能有孩子了！天知道我是多么希望能有个自己的小宝宝，是她贾王氏让我成了众人口中那‘下不出蛋的老母鸡’的！
所以后来，她怀上了宝玉的时候，艳红成了老爷的第二房姨娘。她虽然泼辣，没有什么大家子妇人该有的样子，但她却是有口无心，的确没有生过害人的事情。我就想，同样是姨娘，她贾王氏能来害我，也一样能害艳红。她想要的就是我们这些姨娘们生不出孩子，好让老爷一心以为一院子的女人只有她一人能生养，以后多在她身边流连。
我偏不如她的意！艳红当姨娘的头一天，那些汤药子就端了上去。这个傻丫头还真以为是好太太赏给她的好汤药呢！岂不是那剧毒无比的绝子汤药，早就被我换了。我仗着自己有些医术，偷偷给艳红把了脉，私自配了药，却都是依着艳红的体质配的调理身子，易于怀孕的药。果然不出几个月，宝玉还未落草，艳红就有了身孕。
这个贾王氏，她知道了之后就疯了，凡是从她那里送到艳红身边的东西全部都是有害的，伤胎的，关于这个，艳红自己也发现了几次，其他的都被我暗中消除了隐患。
探春落草后，艳红怀上环儿的时候，乃至于环儿长到五岁之前，你们就都没有想过，为什么珠儿和宝玉成长过程中没有那么多意外，偏环儿有呢？不是今儿摔倒了，就是明儿闹病了，这些都是为了什么？”
话说到这里，旁人还未怎么样，那赵艳红先回过味来了，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一下子就炸了毛，冲上去就要撕贾王氏的脸，好在贾王氏是身边还有贾母派来的两个嬷嬷，眼疾手快地拦住了她，口里忙劝着：“姨奶奶有话好好说。”
赵艳红泼辣劲儿上来了，啐了脸吓白了的贾王氏一大口，便骂道：“好好说？我好好说她奶奶个嘴儿！当初怀孕的时候，她送来的荷包扇套，哪一个不是异香异气的？我心里虽然嘀咕，却真没想到她竟那么大胆子敢残害老爷的骨肉！好哇，原来这些年若是没有周姐姐，我赵艳红和两个孩子能不能活到今天还不知道呢！你们别拦着我，看我今儿不生啃了她！你个狠毒的女人，今儿我非弄死了你不可！”
若是平时，赵姨娘哪里能有机会在贾母跟前这么大吵大闹的？还不早就被人给拉下去了？可是今儿，明明知道她这样做有伤家风，却是谁也没好意思上前阻拦。
无论这赵艳红平日里是个什么样不堪的小人，那两个孩子可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有人要残害自己的孩子，任哪一个母亲能够忍受得了这样的事情。
可也不能总是让她这么闹下去啊？众人正愁怎么劝呢，赵姨娘闹来闹去，连周姨娘也没法跪了，她倒是站起来去拦着赵姨娘：“艳红，你稍安勿躁，我今儿把瞒了这么多年的事情都说出来，一定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还有许多事儿没有说呢。你且安静下来，等我都说完了，你请老太太给你做主，只管着这么样，也不是个办法呀。”
赵艳红虽然生气，耳朵却不聋，她听了这话，虽然还是气得直喘粗气，却是安静了下来：“好！我赵艳红算是个傻子，可周姐姐却看得透，你还知道些什么，今儿一股脑儿都说出来，可别给这贱人留面子！”
见赵艳红不闹，周姨娘又说道：“当年我因为要防着贾王氏，所以在她身边小心伺候，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终于让她对我放下了戒心，也探听出了她的许多罪过。单只监守自盗这一项，她就不知道贪墨了贾家多少财产。你们只道她这些年不过就是放放利钱，卖卖官儿赚些钱傍身吗？可曾想过贾府为何败得那么快？那些名贵至极的东西，怎么略摆一摆就碎了、坏了、不见了？那些东西都去哪儿了？
我来告诉你们吧，东西全都好么央地被贾王氏给偷去了！”
周姨娘的话说到这里，贾王氏再也听不下去了：“你……你血口喷人，在这里说了这么多，我问你，你可有证据吗？连朝廷办案都要讲证据，你这样红口白牙，说什么就是什么吗？！你一个小小姨娘，谁给你的胆子污蔑我？若是拿不出证据，我王家可饶不了你！”
贾王氏提起了王家，众人都看薛王氏。薛王氏脸上这个尴尬啊！贾王氏的事情一出，她就写信给了哥哥，如今王家的事情都是王子腾说了算的，人家王子腾几经权衡下来，给她的回答只四个字：万事莫管。
别说贾王氏现在搬出王家，就是王家十八辈儿祖宗也救不了她。不是不能救，是根本就不爱救，太丢人了！
第七百二十四章 沾满鲜血
薛王氏这儿正尴尬着，虽然哥哥已经明说了不让她管贾王氏的事情，就当王家没有过这么一个人，可是面对姐姐殷切求救的眼神，绝情的话她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
此时，周姨娘像是看出了薛王氏的为难，讥笑道：“死到临头了竟然还不知悔改？你要证据？好，那我就让你做个明白鬼！老太太，您不是一直没有找到这贾王氏的私库吗？那小库房就在她房里，那是有机关的，只要把她床头左边的雕花凤头往东掰一下，隐在多宝阁后面的库房门就开了。那里面有什么东西只怕只有贾王氏自己知道，老太太带人去看过就知道了，府上的好东西，一大半都在那儿了。”
这回贾王氏算是彻底傻眼了，面露惊惧之色，怒道：“不可能！你不可能知道，我从来都没有在你跟前打开过库房，这绝不可能！！”
周姨娘冷笑道：“不可能？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你以为周瑞两口子会这么心甘情愿地去赴死？他们早就知道我暗中在查你，临走的时候告诉我一点有关于你的秘密，这又有什么可稀奇的！”
贾王氏听了瞪大了双眼，这回好了，她可是彻底要完了！那个私库里面除了她弄来的贾府的大部分古董玩器和一些珍宝之外，还有一些千万不能让外人看到的罪证。
她是死也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沦落到被逼进家庙这一天，所以才有恃无恐的把那些原本应该彻底处理掉的东西还留在私库里。谁能想到，周瑞家的会在最后狠狠反咬自己一口，把这只有她们主仆两个才知道的大秘密告诉给了一直对自己怀恨在心的周姨娘!
贾王氏不敢想象，贾府众人看到那个私库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她用绝望又带着丝丝期望的眼神看向薛王氏，谁知方才妹妹脸上还有些不好意思拒绝的样子，现在竟是带了薄怒，失望地看着自己。
她不是白白同薛王氏做这么多年的姐妹的，她素来知道自己这个妹妹最是心地善良，最看不惯自己平日里的那套作风，今日看她这样子，贾王氏心里也是明白了，这妹妹是绝对不会出声帮自己的。
眼下，她连惧带怕，待要畏罪自杀，却被两个嬷嬷一左一右的架着，半点都动弹不得，只好嘶吼着要她们放开自己。
但周姨娘的控诉似乎还没有结束，接下来的话才是直接把贾王氏推到无底深渊的最后一击。
只见她冷哼一声：“贾王氏，你现在终于知道怕了？你的胆子和你的黑心一样无边无尽，你偷了府上那么多的东西也就罢了，毕竟大多数的东西还能找回来，可是你害死了那么多条人命，只你自己一条命，够还的吗？
若不是周瑞家的太了解你了，知道他们两口子替你抗下罪名之后你也不一定会好好待他们的家人，这才把你做下的那些缺德事情都告诉了我，只怕你还以为能够瞒天过海呢吧？”
贾母愣住了，反问道：“萍儿，你不可胡说，什么好几条人命？难道除了放印子钱逼死的那些人，还有别的？”
周萍一字一顿道：“自然有！她贾王氏手上沾满了鲜血，第一个害死的不是旁人，乃是老太太您的长房嫡玄孙贾瑚少爷！”
“什么？！”
周姨娘这话才叫平地惊雷，张令萱在一旁听见此话早已是骇得双手发抖，若不是靠近她的贾敏扶着，她几乎都站不住。
“周……周姨娘，你这话，可当真？我瑚儿……我瑚儿真是让她害死的？”
周姨娘平静地反问道：“大太太，当年瑚少爷夭折的时候，难道您就一点都没有疑心到二太太身上？”
张令萱反复深呼吸了几口，好不容易令自己的情绪平复了一些，这才说道：“如何能没有疑心？当时照顾我瑚儿的人说那天是周瑞家的拿了一个风筝哄着瑚儿玩，周瑞家的还找了借口把他们几个支走，最后只有周瑞家的带着瑚儿。
寒冬腊月的，哪里还有人去放风筝？本来这话就是极说不通的，可是瑚儿掉进荷花池的冰窟窿时，众人只忙乱着要救他，我和老爷也是一心只顾着责骂跟着伺候的人，哪里还分得了神去管什么风筝，什么周瑞家的。
我当年受不了丧子之痛，等瑚儿的丧事办完我才又去找了已经被打发出府的下人细细询问。
这才知道了这件事情里头原来还有一个风筝，一个周瑞家的，回头想想事发的时候，贾王氏拿话引着我们夫妻二人冲伺候的人发火，就觉得越想越不对劲。
可当年苦于没有证据，瑚儿也都已经下了葬，真正的盖棺定论了，我即使是想要查明事情的真相，也是无从查起的，所以即使这么多年来心中对于瑚儿的死一直都有疑窦，却也实在是无可奈何。
今日……今日听了你的话，你可是知道些什么内情？快告诉我，一个字也不许再瞒着了！”
这又有什么好瞒的呢？事情的真相就是当年那几个奴仆们说的，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贾王氏给了周瑞家的很大一笔银钱，所以当年的事情，的的确确是周瑞家的下的黑手，她把该支走的人都支走，狠心推下三岁多的小贾瑚，她自己也离开了，伪装成贾瑚身边没有人看护，自己失足跌落荷花池的样子。
寒冬腊月的，小小的孩子身上穿得也不少，一下子栽歪下去，也是很有力量的，一下子就把结了冰的湖面砸出了一个窟窿，等人再发现的时候，贾瑚早已经一命呜呼了。
令萱听了这话，又想起贾王氏用千日醉打算要了自己的性命，一时气怒交加，竟是差点背过气去。众人谁也没有料到周姨娘会说出这样一桩事情来，一个个也是难以置信地看着贾王氏。
尤其是宝玉，她望着母亲，连哭泣都忘了，只是那样怔怔地看着她。这就是生养他的人，这就是母亲的真面目。
第七百二十五章 被逼落发
犹记得母亲曾不止一次地在自己的跟前说过什么，你是衔玉而生的，将来必有大造化，一定要好生念书，将来挣个好前程。这样一来，咱们也好去求求老太太，她那么疼你，也许咱们家的爵位让你袭着了也未可知。
平日里总听到这句话，宝玉只当是母亲为了激励自己而故意这么说，可是如今细细想来，她这话里的野心也实在是昭然若揭了。只怕若是害死贾瑚的事情是真的，那她的这份野心只怕是埋藏在心底很多年了吧？
贾母一直没有言语，很多事情，她身为贾府的权利塔尖，不可能是一点都不知道的，可是有关贾瑚的死因，这事儿可真是瞒得一丝不漏，连她也不知道！这个贾王氏，存着不该有的心思也就算了，竟然害死了她的长孙，这简直不可饶恕！
贾母的龙头拐杖又一次顿地，怒道：“带着这个女人，去看看她究竟藏了些什么东西！”
张令萱此时却道：“我不想知道她到底拿了多少钱财，我只想知道到底是不是她害死了我的儿子。如果是，我要证据，我要……”
这句“我要”还没有说完，张令萱终究是双眼一翻，晕倒在地。
那是一场黑沉沉的梦境，在梦里，令萱辨不清自己身在何方，也看不见眼前的道路，只有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穿着那一身亮蓝的绣花小袄，一路跑过来，张开双手要她抱。
可是没等她抱到，那个孩子就跑远了，直到她流着泪醒来，也未曾触到那软软的小身躯。
“瑚儿……瑚儿……瑚儿别跑，到娘亲这里来。瑚儿……瑚儿！”
张令萱就这样不知道陷入这无边黑暗的梦境多久之后，叫着贾瑚的名字泪流满面地醒来，一睁开眼，她还是满世界寻找小贾瑚的身影，可是她却仍旧找不到，能看见的只有贾赦，他和自己一样，满脸的泪水。
这已经不是贾赦第一次守在昏迷不醒的妻子身边了，上一次是她中了千日醉的时候，大夫都说她没救了，可他却等来她的醒转和康复。这一次，大夫又说她陷入了深度的昏迷，要醒来是很难的。
可这一次，老天爷再次眷顾了他，薛虹带来的药又起了作用，张令萱又一次醒了过来。
贾赦上前一步一把抱住了爱妻：“萱儿，你可终于醒了，你要吓死我吗？”
张令萱躺在贾赦的怀里，却还是有些懵，只是喃喃道：“老爷……我，我这是怎么了？”
贾赦道：“傻瓜，你知不知道你都要吓死我了？母亲说，你是听到周姨娘说了咱们瑚儿的死跟贾王氏有关，所以一下子经受不了打击才晕倒的。你怎么这么傻，瑚儿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不管是跟谁有关，这已经是事实了，谁也改变不了。咱们的琏儿如今都有了孩子，你我也做了祖父母，你怎么能这么想不开？若是你因为这件事情有个好歹，撒手去了，可叫我怎么办？”
张令萱讶异道：“老爷你说什么？我竟然……那……那贾王氏的事情是怎么说的？找到证据了吗？”
贾赦苦笑了一下，扶着张令萱又躺了下来：“你先别激动，听我慢慢跟你说。你呀，已经昏迷了足足六天了，若不是敏儿叫来虹儿给你用了良药，只怕你到如今还深陷昏迷之中呢。
贾王氏她的确是罪大恶极。当日，你昏倒了，母亲立刻把你送了回来，请了大夫，另一边也没有耽搁，只去了贾王氏的那个藏宝库。好家伙，老爷我当时是没有在场，只听得那些下人门说，那个藏宝库虽然是休在她的卧房里，但也只是借个入口，里头大着呢！
原是在屋子里头往下挖了一个很大的洞，咱们贾家这么多年丢失的那么多好东西，一大半儿都在那里头找到了。母亲当着众人的面，吩咐人把那些东西一一列出了一张单子，足足忙到了夜半三更才算查点完所有的物品。虽说那些都是贾府的东西，可也跟寻宝没有什么两样了。
母亲当时愤怒已极，本来说是要贾王氏在家庙里带发修行的，可当晚她就命人绞了贾王氏的头发，把她送到了离城很远的一座寺庙里头，还特特吩咐庙里人好生看管，不许她寻死，一定要让她苦修。
自然，这是看在元春和宝玉的面子上才如此的，否则，她是一定会被送往官府定罪的。”
张令萱听了，悬着的一颗心也算放下了。只是还不死心道：“那有没有搜到证据？咱们瑚儿的死，真的跟她有关系吗？”
贾赦点了点头：“证据倒是没有搜到，只是那贾王氏后来也可能是见自己狡辩也无甚用处了，连头发都让母亲给绞了，在众人的逼问之下，她不仅承认了害死我们瑚儿，连对你下毒的事情也都说得干干净净。除此之外，她还害死了二弟从前娶回来的几个通房和姨娘，原来，她背地里头竟然做了这么多的坏事儿，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二弟也是没有想到，日日与自己同床共枕的人，竟然是这样一个蛇蝎毒妇。
我回来之后知道这件事情，第一时间便去找了我那不成器的弟弟，我质问他是如何管教妻子的，他当场无言以对，羞愧难当到掩面痛哭，又知道你因为瑚儿的事情昏迷不醒，也不知道是自责还是怎么，他便跑去祠堂跪着了，演了这么一出不吃不喝的戏码，如今已经是第六天了。”
张令萱闻言大吃一惊：“这……这怎么会？说起来，我心里是不怪二老爷的，她贾王氏做下的事，与人无尤，老太太这一次对她的发落，我倒是觉得甚有道理，听到她深夜被逼落发送去庙里，我的心里也不那么堵得难受了。如今既然始作俑者都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老爷也别同二老爷为难了，你们俩终究是亲兄弟不是吗？”
贾赦听了倒是不以为然，止不住的冷哼：“亲兄弟？呵！”
第七百二十六章 执意纨绔
张令萱叹了一口气：“哎……老爷，再怎么争怎么斗，你们毕竟是亲兄弟。我知道，老太太总是偏疼他多一些的，可再怎么样，家里头的主要矛盾都是发生在贾王氏身上，事儿是她做的，孽是她造的，你二弟虽说不上无辜，但你也不至于恨他。怪只怪他明明已经娶了一个不贤的妻子，却没有能力管教约束，甚至被蒙在鼓里也不自知罢了。你也知道你那个弟弟，许是小时候真的在读书上有什么天赋吧，家里的大人偏疼他些，对他的期望也高，这方面老爷你最知道，我嫁到咱们家的时候，他已经是那种迂腐不堪又酸气漫天的性子了，真是一点也看不出什么天赋异禀，倒是死心眼子一根筋这一点比旁人都强。”
贾赦笑道：“小时候的事情，其实本来就是个误会。我都懒得说，就他那个记性，还读书呢。若不是母亲在他小的时候拘着他背死书，在亲友跟前背诵几篇文章，小时候的风头早就让老爷我占全了，谁会看得到他？”
令萱笑道：“这个我是知道的。三哥告诉我，你们小的时候，太老爷还在世，凡有什么聚会或是宴请，老爷的才情在一群小少爷里头可是最高的，当年童生试的时候，老爷也明明都答上来了，可为什么没有交卷呢？”
贾赦斜眼看了看张令萱，笑道：“跟你过了大半辈子了，还以为这些小时候的事情你一概不知呢，既然知道，你是怎么忍了这么多年不问我的？”
令萱低下头：“老爷知道我的，你的家事……凡是你提起来会不高兴的事情，我都不愿意提。再说这也不是什么十分要紧的事情，即使我好奇，咱们两个成婚的时候，你已经是那玩世不恭的贾恩侯了，再问小时候后的事情又有什么意思呢？”
贾赦的眼睛亮了起来，那双眼再也不是混混沌沌的样子，里头闪出的睿智竟让人觉得眼前是换了一个人。他这个样子，只怕也就只有同他生活了多年的张令萱知道。
贾赦因笑道：“老爷我当年的确是没有把心思放在读书上，但说真的，若让老爷我去做官，只怕不一定做得比旁人差。至于当年我为什么那样做……也许是因为年纪还小，还希望母亲能把注意力放在我的身上。可是发现家里是那样的情况，像是冬天夜里似的那么冰冷绝望，就觉得什么烦了。那种厌倦……就觉得无论做什么都改变不了，特别无力……有天赋又怎么样？聪明又如何？在这样的一个家里，还不如就纨绔一辈子呢。”
张令萱久久看着他，只觉得啼笑皆非。她是理解不了贾赦心中的那份绝望的。但是人之所以绝望，起因却是满怀希望。很矛盾不是吗？若不是深爱自己的母亲和这个家，又怎么会对当年的那个贾府如此绝望？他是觉得无论自己怎么努力，母亲也不会喜欢他，甚至于无论自己怎么努力，有再光明辉煌的前程也好，也救不了当年的那个贾府了吧？
“老爷，你真是……”
贾赦苦笑一下：“我这一生，玩乐度日，也算是遂心了。眼下，有你陪着我，又有琏儿这么出息的孩子，我倒不觉得有什么可遗憾的。你说的也有道理，怎么说我们也同姓一个贾，即使我再怎么恨他也好，又能如何？瑚儿终究是贾王氏害死的，老爷我倒是可以花几个钱雇几个人，了无生息地结果了那贾王氏的性命，也算是给咱们儿子报了仇了。呵，可是老爷我偏不这么干。一来是不屑取这么一个小人的性命，省得脏了我的手，二来……你是不知道，我母亲这回也真是发了狠了，送那贾王氏去住的庙宇还真是十分凄苦的小庙，里头的尼姑也是事先打点好了的，她若是不做活就要挨打。嘿，你是没看见啊，那可是真打，皮鞭子沾盐水，那一鞭鞭的可是不留情呢！”
张令萱奇道：“听老爷这么说，是去看过了？”
“可不？这样一个罪魁，老爷我若不是亲自去看过她的处境，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了她？就让她好好庙里头待着受苦恕罪吧，我现在是一点儿都不想再搭理这个人了。”
张令萱又落泪了：“若真是这样也罢了，我的心倒也宽了。贾王氏一辈子养尊处优，那样的罪也算让她好受，要了她的命可就太便宜她了。”
贾赦点了点头：“这些我都已经确认过了，你不用操心，没有什么比你醒过来了更加令人安慰的。如今，我却是还有一件大事要同你说。”
“什么事儿？”
“这一次，我实在是很生气，已经跟母亲提出分家了，她虽未十分准，但却也有七八分了。只不过，按照老理儿来说，是‘父母在，不分家’的，母亲若还不情愿，我也不想十分逼迫她，可那些从贾王氏私库里头搜出来的东西，可要好好分一分了。”
张令萱擦了擦眼泪，点头道：“这些事情我都听老爷的，你做主就罢了。至于什么钱财不钱财的，这府里如今也就这样了，能搜出那些东西来也算是祖上积德，不至于让这一大笔财富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流入他人之手。咱们家里头，我的嫁妆，老爷从前在太婆婆那儿得来的好东西，还有老国公爷留给老爷的那些财宝，尽够我们一家使费的了，即使是分家，也不怕。”
贾赦不以为然：“怎么？你这个时候反倒心软起来了？”
张令萱叹道：“我不是心软，我是害怕。贪念这个东西实在是太可怕了，你看看贾王氏，她就是因为一个贪字，变成了什么样子？对于那些东西，平常心吧，无论分到多少，咱们也别去争竟了，就当是为了咱们一家几口积德吧。”
贾赦叹了叹：“好，我答应你，你不要太费心，只好好养病才是。快点儿好起来，不要让我这么担心。”
第七百二十七章 分产不分家
再见到贾政的时候，他这个做弟弟的只是低着头，如果他够瘦的话，下巴都要给自己开膛了。贾赦却是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如此庸碌之辈竟然是自己的亲弟弟，还得了贾氏一族上上下下这么多年的赞赏，真是可笑。
关于贾王氏私库里头的东西，贾赦早就已经命人抄了一份清单过来。这一日，贾母唤他过来，也是为了分东西的事情。
见惯了自己母亲对他的漠视，如今贾母看着自己的那种忧伤又愧疚的眼神反倒让贾赦不习惯起来。他来不及去想贾母的心情，或是她想要表达什么样的情绪，只是把那清单拿了出来，上面凡是他想要的东西都已经勾了出来。
贾赦沉沉道：“这勾出来的就是我想要的，公平不公平的我不好说，二弟，你拿去看看吧，只要你点点头，我这就叫人去搬东西。还有咱们兄弟两个之间的那些东西，能分割清楚的都分割清楚了，外头的田庄产地和店铺，在我们两个名下的，我也分了出来，你仔细看看，别说我亏了你的，等今日过了你们二房再同我闹，我可是不依的。”
贾政垂手立在一旁，见哥哥把一沓整理好的资料递给自己，他根本不敢接，只是说道：“我……我这个做弟弟的有愧于你，大哥你想要怎么分就怎么分吧，我都没有意见。”
贾赦嗤笑一声：“我说贾政，你以为眼下是分一盘菜呢？多吃一口少吃一口都没什么大碍的？我现在给你看的，是你将来要承袭的家业，你今后吃喝穿戴靠得都是这些东西。即使是你不在意，你也得为孩子们着想一二才是。快拿着！自己好生看看，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你同我说，咱们还有商量的余地，总之今儿一天完了这件事，咱们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省得以后麻烦。”
贾政自然也知道哥哥是什么个意思，但是他却憋了半天，憋紫了一张脸，最后才说道：“我……我的确是不惯庶务，这些事情，我……原不懂的。”
贾赦撇了撇嘴，只把那一沓纸放到了贾母面前：“得~我也知道你这个废物看不懂这些，那就劳烦母亲受累了，就帮他好好看看吧。我没有什么闲工夫，咱们今天也就是今天了。”
贾母听见贾赦又管贾政叫“废物”，脸上的表情早就已经不好看了。若是放在平日里，他不好好数落贾赦一番才怪了，可是眼下……按照贾赦的脾气，只冲着贾王氏害死了贾瑚这一条，他就是生啃了贾政也不足为奇，别说他好心把家中所有家产分给贾政一份儿，就是一个子儿不给，他贾赦也是占着理的。
贾母叹了一声，什么话也没说，就把那一沓纸拿过来看了。她满心以为大儿子会苛待二儿子，就算是分，也会分不均，厚己薄彼，偷梁换柱。她连应对的方法和说辞都想好了，却没想到总账看下来才发现贾赦分得那叫一个公平合理。任她心眼儿多往二房那边偏，也都挑不出什么错儿来。
贾政一看贾母的错愕的眼神就知道她是什么一切，他冷笑一下：“二房人多。珠儿走了撇下那么多的孩子，宝玉和环儿还没成亲，家里出了个娘娘，若是我不留多谢东西给他二房，就凭政儿那点儿俸禄，二房早晚要去喝西北风。不过，我可没有那么善的心，你们若是要谢，就去谢琏儿她娘吧。”
贾母没有说话，贾政更是羞愧地抬不起头来，贾赦看着这俩人只觉得烦躁的不行，连打哈欠：“我说，这么分你们都同意是不是？”
贾母点点头：“不错，你这一次倒是有点当大哥的样子，不至于把二房赶尽杀绝。本来我以为……”
“得得得，你别以为了，你总是以为你这个大儿子不是人，二儿子才是人中龙凤，我深知道的。”贾赦都不耐烦听贾母的废话，见贾母脸上愠怒着却又怕自己出尔反尔，堪堪忍着不发怒，他就觉得心中暗爽，“既如此，那就这么分，着人去办就是。只是这样一来，咱们家的财产就要分成三份儿了。我们两房一人一份，母亲你那里也有一份。今后这中馈的账，是不是也该三处分担了？”
贾母一听，神色就不对了，反问道：“三处分担？怎么着，家里的嚼用还要你老娘出一份儿？难道不是应该你们两个奉养我这个老母亲吗？”
贾赦摊了摊手：“我不过就是这么一说，你要是不愿意，那我也没办法。你知道的，我的家底子可比政儿厚多了，他除了这回分到的东西又有什么？之后府上的嚼用也不会少了，我们两家平分，是谁吃亏不是显而易见吗？”
“你……”贾母这下才明白贾赦的用意，还以为他那么大方均分家里的财物是因为顾念兄弟之情，没想到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贾家的人素来知道贾赦手里有先辈留下来的财物，可到底有多少，除了大房的人，旁人都不清楚。眼下只不过是分产不分家，今后家里用的钱也都是在一处算账的，产生的消费也要两家共同分担，可若是这样，自己这个老祖宗若是不参与进来分担一部分，二房恐怕压力就大很多了。
贾赦当时说要分家的时候，贾母就已经气得不成样子，如今更是气得差点要爆血管。这个逆子，还真是会算计！
可她若是不站出来，贾政那里又……
于是贾母思量半晌，还是咬咬牙道：“好，既然这样，我出一份就出一份。只是这管家可不能让你们大房一手包办。大太太如今也是做祖母的人了，身子骨也不那么好，依我看，眼下倒是暂时让乌林珠和宫裁两个一起管家的好。宫裁寡妇失业的，很多时候都是不便出面，我自从我自己的陪嫁里头拿出房子、地给她收租子，等将来宝玉媳妇进门了，再与乌林珠一起管家。”
第七百二十八章 双喜临门
贾赦对于谁管家这件事情根本就无所谓，如今属于自己的财产已经分割得很清楚，出了贾王氏这件事情时候，相信不管是谁管家，也都不敢再贪墨亏空，之后的生活挑费也没有很高，这就已经足够了。
于是他耸耸肩表示无所谓，便大袖一挥扬长而去，又钻进了他的古董堆里去。
话说到这里，贾府大房终于算是舒了一口气，而宝玉这里却是愁云惨淡。
贾王氏做了这么多丢人的事情，宝玉这个做儿子的只觉得既痛又恨还那么心疼，这好几种强烈的情绪便一下子把宝玉这个素来心思就重的人给击倒了。起先连续发着高热，吃了许多药也不退，还满口呓语，总是梦里唤娘亲。
后来好不容易把热度退了下去，醒了之后的宝玉又成日家混混沌沌，像是失了魂一样。
薛虹来了之后见宝玉这个样子，心中一跳。心说他这样跟个木头似的，什么话也不说，即使说了也大多是答非所问，简直像极了原着中丢失了通灵宝玉后的样子。
二话没说，薛虹赶紧对宝玉探了个脉，他果然是得了失魂症。这失魂症现代一点的解释就是受了比较大的刺激，精神上出现了问题。呃……看着宝玉那柔柔弱弱的样子，好脾气如薛虹也是有些受不了了。这贾宝玉实在是太柔弱了些，平日里就时常生病，更别说总是经受不住变故，很容易就受到打击。果然，溺爱是养不出好孩子的。
秦钟和宝玉的感情最好，他见宝玉这样，忍不住担忧，只是问薛虹：“虹二哥，你看宝玉这样，你……想想办法吧？”
薛虹翻了个白眼儿：“虽说我薛家倒是有些好药，可也不是包治百病的神仙。他这个可是心病，得用心药来医。他这心病是什么你也知道，这岂能是我有本事解决的？”
秦钟叹道：“可他总是这样也不是办法啊，难道今后的日子不过了吗？”
几个人正垂头丧气呢，晴雯打了帘子进来：“老太太来了。”
贾母带着李纨和乌林珠来探望宝玉，见到了一屋子的小公子，笑道：“倒是难为你们每天都来看他。他今儿还是那样吗？”
秦钟点头道：“是啊，老祖宗，这么久了，宝玉都没有起色，您快想想办法吧！”
贾母也算是为贾宝玉操了一世的心了，她一天来看过几遍，宝玉也仍旧是那个样子。
贾母无奈，只是叹道：“你们去，把苏姑娘请来。不能让宝玉总是想着他娘的事情，叫苏姑娘多来陪陪他，若还是不行，就把婚礼办了，只怕有苏姑娘陪着，他也就好了。”
贾母的话是有一定的道理的，贾王氏的事情已经是给宝玉一记沉痛的打击了，再没有什么会比重新开始一段生活更好的疗愈方法了。
薛虹点了点头：“这是个好方法。”
贾母听见薛虹说的话，笑道：“虹小子，你也大了，到了该成家的时候了。听说你的婚期也近了，怎么总是往我们这里跑？婚礼的事情可都好了？玉儿可是我的外孙女儿，你要是在这婚礼上敢减慢了她，老婆子的拐杖可是不依的。”
薛虹忙站出来深施一礼：“老祖宗教训得是，如今已经七月了，我是该回去好好准备，可是宝玉这里……我总是不放心啊。”
贾母点了点头：“你是宝玉的表兄，担心他也是人之常情，可也不能为了他耽误了你的正事儿。放心吧，宝玉就交给我，你快回去忙你的事儿去。”
薛虹点了点头，到底在贾府待到用完了晚饭才回来。说真的，他还真是没有什么时间去操心别人的事情了。
结婚啊，还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整个七月生下来的日子，薛虹没干别的，就是在薛王氏的安排下演练婚礼流程了。好家伙，古人真是麻烦，结个婚而已，有这么多的讲究和规矩，整个婚礼也是冗长得让人深感无奈。薛虹暗暗发誓，这样的婚礼他这辈子来一次就够了，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而八月初六这一天，正是薛虹和宝钗这一对龙凤胎成婚的大喜之日。
薛虹起了个大早，穿上新郎喜服之后他就被晾在了一边。家中自有其他人打理一切，他只要在吉时跨上高头大马，前去林府就可以了。
另一边宝钗的院子里远比薛虹这里热闹得多，王熙凤年纪最大，带着乌林珠和贾府其他姑娘们在宝钗的屋子里玩笑，一个个都夸宝钗是天下最美的新娘子。
史湘云不依道：“你们只会夸宝姐姐，可是忘了林姐姐今天也是新娘子不成？”
王熙凤拿食指点了史湘云的脑门儿：“就你惦记你林姐姐。咱们不是说好了，先送宝丫头上花轿，然后再去林家的吗？你若是等不及，那你就先过去，亭儿她们在那里，你也不怕去了无聊。”
史湘云笑道：“我哪里是等不及，我是高兴啊。这样双喜临门的好事儿，下一次什么时候才能遇上？昨儿晚上我激动地只睡了一个更次呢，今儿见了宝姐姐这么好看，心里又想着林姐姐，哎呀，真是高兴得不得了。”
正在上妆的宝钗面上羞红，却道：“云儿你别着急，我听说你叔叔婶婶一回来就要给你张罗婚事儿呢，到时候，你一定比我还要漂亮的。”
史湘云不依，噘着嘴道：“人家今儿是恭喜你，你反倒打趣起人家来了。”
众姐妹又调笑了一会儿，很快就到了吉时。
汉族人若是同一天嫁娶，都是一个先出一个再进，所以宝钗要比薛虹先出门。盖上大红盖头，薛蟠背起了宝钗，把她送上了花轿。礼乐声不绝于耳，宝钗在众亲友的簇拥下，带着十里红妆，做上大红花轿，往富察家去了。
薛虹看着远去的花轿，心中百感交集。以后，若是想要见一见他这个妹妹，只怕要难上许多咯。
“二爷，吉时到了，您快上马吧。”薛虹正在伤感，一旁竹西和棠九拿着大红的绸缎花提醒着，薛虹方才回过神来，把这花绑在胸前，翻身上马，意气风发道：“走，接新娘去！”
第七百二十九章 大婚
薛林两家联姻，自然是在京中影响不小的，前来林府观礼的人也是不少。前儿在薛家看到宝钗的嫁妆，众人已经是赞了薛家巨富，如今再看看林家为黛玉准备的，似乎方才薛家的却又不够看了。
林家的家底子自然是比薛家厚的，薛家不过是近几年来在薛益和薛蟠兄弟两个的努力之下才算是赚了大钱，薛老太爷去世，薛益年少的那段日子，薛家不过是吃老本，地位又仅仅是个皇商，哪里有现在做官的威风？
林家可不一样，林家祖上本就袭过列候，又是好几代单传，家中的财富不可估量。林如海夫妇又对黛玉十分宠爱，自然是陪嫁了不少的好东西。再加上林如海是康熙爷的宠臣，皇上的赏赐，再加上宫里头各处也着意添了不少，所以林黛玉的嫁妆看起来竟是记得上皇室宗女出嫁的规格了。
好在，薛家这边也不失礼，一车又一车的聘礼看得人眼花缭乱，直把整条街都给占了。众人皆挑大拇哥，这可真是门当户对啊。
林家黛玉是由弟弟林堂玉背着送上花轿的，众人见到堂玉，皆是眼前一亮。这位小少年长得像极了父亲林如海，却要比林如海更英俊几分。他的一张脸犹如雕塑般棱角分明，一对浓黑的龙眉下是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那眼中似一片璀璨的星辰大海，挺立的鼻梁下一双微红的唇弯弯，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看得周遭观礼的夫人太太们点头默赞，尤其是那些家里有与这林堂玉年纪相仿之女的夫人们，简直对他赞不绝口，都在心里想着，这样的俊品人物若是能做了我们家的女婿该有多好啊。
而眼前这一切，伏在堂玉背上的黛玉可是一点儿也不知道的。她只是在一片礼乐声中，稳稳地坐上了去往薛府的花轿。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轿子停了，黛玉听见三声箭没入木的声音，就知道是薛虹的喜箭已经射在了自己的花轿之上。
听着轿外众人夸赞薛虹的箭法好，黛玉心中欢喜极了，羞涩地低下了头。
花轿压低，黛玉提着裙摆要下轿，盖头下出现了一只略带薄茧的手，还有薛虹清亮的声音：“夫人，我来接你下轿。”
黛玉彻底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只是低低应了一声，便把自己略微战栗的手放在了薛虹的大手之上，她知道这也是把自己的余生一并交给了这个男人了。
在那之后，就是一场男人与酒的较量了。婚宴之上，薛虹遭受轮番的敬酒，众人似乎是安心想要把他给灌醉，丝毫都没有客气的意思。尤其是冯紫英、贾琏、李少游这几个已经成了婚的人，敬酒都是用大碗。
薛蟠怕兄弟吃亏，拼命挡酒，可也禁不住这么多人的车轮战，很快就被干桌子底下睡觉去了。薛虹虽说是用空间傍身，但是怎么着他也得真喝一些，若是一直这么干喝不醉，只怕他们闹到天亮也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宴席到了数更的时候，薛虹就故意装醉，在众人的哄笑之下，他被抬进了新房。黛玉见了酒醉的薛虹吓了一跳，惊呼出声：“这……你……你没事吧？”
院子里还有旁人在，薛虹暗笑着继续装醉，任由柔弱的黛玉吃力地把自己往床铺上拖。
待院子里打算听墙角的人都以为薛虹醉死了，没什么好戏看，纷纷散去的时候，黛玉才把薛虹拖到床边。
等彻底听不到院子里的人声时，薛虹忽然抓住黛玉的手，把黛玉吓了一跳，黛玉惊呼了一声，薛虹便以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别那么大声儿，那些讨厌鬼还没走远呢，你是想把他们都叫回来吗？”
黛玉倒吸了一口凉气，奇道：“你没喝醉吗？”
薛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我要是不装醉，岂不是要喝到日上三竿？那你一个人在这里等着，岂不是很无聊？”
黛玉也被他逗笑了：“所以你宁愿装醉，也要早些回来？”
薛虹站了起来，又扶了黛玉一把，只是却没有松开握住的手，直把黛玉拉到了桌子前。
桌上摆了一桌子的上等酒席，但是薛虹却不是带黛玉过来吃饭的。他把黛玉的手腕翻转过来，探了个脉。
许久之后，薛虹笑道：“这么多年小心调理，你的身子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只是肺还是有些弱，每当换季的时候容易患咳疾。这个嘛……也不是不能调理，我看还是要……”
“噗……哈哈……”
薛虹还未说完，黛玉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薛虹抬起头，疑惑道：“你笑什么？”
黛玉道：“别人的新婚之夜是什么样的我不敢说，可从来没有一个热的新婚之夜是这样过的吧？夫君给新娘子把脉？”
薛虹愣了愣，看着灯光下头戴凤冠霞帔的黛玉娇笑连连，他一时竟看得痴了，好半晌才问道：“你方才……叫我什么？”
黛玉想起方才说的话，脸上红了一片，嗫嚅了半天也不说话。薛虹倒是起了心思想要逗她一逗，只围着她说道：“我问你呢，你方才叫我什么呀？我听着那称呼好像怪生的，倒是好听的很，你再叫我一声。在叫一声好不好？”
黛玉只低着头：“你……你这样算什么呢？我……我自然会唤你……唤你……你又何必……何必……”
“何必什么？你又要唤我什么？好玉儿，你再唤一声，我听了只觉得浑身舒坦，你再唤一声，好不好？”
黛玉实在拗不过他，只好唤了一声：“夫君……”
“什么什么？大点儿声，我没听见。”
“……你！”
“好嘛好嘛，再叫一声，就一声。”
黛玉睨了他一眼，又嗤笑一声：“你个样子，家里的人都知道吗？亏得宝姐姐……不……大姑子说你是文韬武略样样精通的，居然幼稚地像个孩子。”
薛虹满不在乎道：“孩子怎么了？不好吗？哎呀，你可不要岔开话题，快点快点，再唤一声。”
第七百三十章 迎春有喜
次日清晨，新婚小两口醒在明媚的清晨。薛虹低头看着怀里睡得正香的黛玉，心中一片柔软。他在她额头上印下轻轻一吻，黛玉的睫毛如蝶翼般轻颤，慢慢睁开了眼睛。
一睁眼就看见了薛虹深情款款地注视着，她回报以甜甜的微笑：“夫君，什么时辰了？”
薛虹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尖：“才一个晚上，你这声夫君叫得还挺溜的。刚到辰时，是该起身了。”
黛玉惊得睁大了眼睛：“怎么都这个时辰了？你为什么不叫我呀？咱们得去给老爷太太请安去了。哎呀，我平日里夜晚都睡不踏实，只能睡一两个时辰的，昨夜怎么睡得这么沉？”
薛虹闻言心中一跳，黛玉的身子，哪儿哪儿都好说，就是这睡眠不安这一条，他曾经操碎了心也没见什么很好的成效，今日却听黛玉说睡得好。
想了想，薛虹笑道：“从前你总也睡不好，那是因为没有我陪着你，如今你嫁给了我，我便每天晚上都陪你，这样你就能安枕，身子骨也能养得更好一些了。”
黛玉娇羞地低下了头，嗔道：“没羞，快起床吧，该去请安了。”
二人婚后的生活过得十分平静，薛虹把能推掉的事情都推掉了，左右雍亲王那边的事情虽忙，用到他的地方也是有限。他几乎是足不出户，只是陪着黛玉慢慢地适应薛府的生活。
待了约莫八九天的样子，薛虹见黛玉有些无聊，便笑着拿出了一个月牙儿一样的石头吊坠，珍而重之地交给她。
黛玉问道：“这是什么？倒是挺精致的。”
薛虹笑道：“钥匙。”
“咦？是开什么的钥匙，怎么会是这样的形状，从前都没有见过呢。”
“我给你的聘礼单子你有没有仔细看过？”
黛玉摊了摊手：“那么多的东西，蝇头小楷足足写了一大张红纸，我哪里耐烦看？反正都是你给的，跟我的嫁妆归到了一处，只是整理了很小一部分，剩下的还未来得及看呢。”
薛虹点点头：“这些整理归纳的事情慢慢来，横竖找一些靠得住的人差点清楚也就是了。我要说的是这把钥匙，送你的聘礼里头有一处我自己的私庄，这便是开那庄子的钥匙了。我见你这几日倒是无聊了，咱们不如坐上车，去庄子上住个三五天的？”
黛玉一听眼睛就亮了，能出府逛逛对她这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孩子来说是一件很令人激动的事情，但是转念一想，她又摇了摇头：“这样不太好。咱们两个才刚成亲几天呀？父母跟前还未尽孝道，家中的事情我又一点忙也没帮上，这就要出门游玩，还要在庄子上住几日，这……于理不合吧？”
薛虹摆了摆手：“这都不叫事儿。咱们俩成婚之前我就同父亲母亲说过了，眼下雍亲王那边的事情用不上我，正好是个空子，我也好有时间陪一陪你。哪一日王爷那里要是用上我了，只怕我连回家的时候都少，一天到晚得跟王府待着，到时候想要见一面也难了。这是王爷亲口告诉我的，他让我抓紧咱们婚后的这一小段时间，今后可是说忙就忙起来的。至于家里头，你尽可放心，以后有的是时间够你去尽孝道的，管家的事儿也暂时都有大奶奶，你还可偷懒一二的。”
黛玉垂首到：“虽这么说，但我心中总还是不安的。”
于是，二人来到了薛王氏上房，把这件事情一说，薛王氏笑道：“你这个孩子，最是个多心不过的。打从你进家门的那一天娘就说过，家无常礼。再说了，虹儿他是雍亲王的人，这个你也知道，连王爷都说了今后他会很忙，下了命令要他趁这段时间陪伴新婚妻子，你反倒不配合了不成？尽管去玩儿，家里一切都有我呢，你嫂嫂也不会挑你的理，她呀，刚刚有三个月的身孕，今后可好好生养着呢~”
黛玉一听喜上眉梢。迎春是贾府众姐妹当中长得最水灵的一个，从成了婚之后头一年倒是有几分春风得意的样子，之后因为这个没孩子，她在人前总是灰溜溜的样子，本来就沉静的性子，更加地不爱说话了。旁人不知道因由也就罢了，偏黛玉和宝钗等人是深知道迎春的心事的。薛家人对她越好，她心里就越不自在，总觉得没有为薛蟠添上一儿半女的，有些对不起薛家。如今可好了，终于开花结果，迎春也算是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头。
可是黛玉想想却道：“既如此，那我更不能走了。大嫂有孕需要休养，我这个做弟妹的正应该帮着管家，又怎么能出门游玩呢？”
薛王氏笑道：“好了好了，你又不是出了门就不回来了，家里不是还有我在吗？你跟虹儿去庄子上，短则三五日，长则十天半个月，这么点儿时间难道我就应付不来了？若如此，将来虹儿若有个离京做官儿的时候，难道这偌大的薛家还不吃饭了不成？快去吧，不碍的。”
黛玉又辞了几回，薛王氏仍坚持，她倒也不好说些什么了。只是她又去了迎春的房里，好生的恭喜了她一番。
迎春笑着拉住黛玉的手：“好妹妹，咱们名分上虽是妯娌，但我还是拿你当妹妹一样看待，也敢同你说心里话。说真的，这几年嫁到薛家，这肚子里一直没有好消息是我多年来的心病了。如今……如今……可太好了。”
迎春虽然也很着急，但是这些年来，她一直都没有用催孕的方子。因为她自己的生母就是个寒底，难孕。为了给贾赦留下个根苗，也为生下个一儿半女，自己在贾赦院中的地位能够提高一点，迎春之母用上了药效极强的催孕方子。虽然一举有孕，但是她的身子却是经受不住，怀迎春的时候各种痛苦都经历过，最后还是在迎春落草的那一日难产而死。
所以，即使心中在怎么急也好，迎春自己不敢用药，薛蟠也不许她用，只好吃一些滋补的药慢慢调理身子。
第七百三十一章 薛虹心虚
而这时候的女子结婚都早，也大部分都是十几岁的时候就初初有孕，这对女子的身子是很有伤害的。所以有这方面认识的薛虹才故意找来一些虽然调理身体，却见效很慢的滋补药来给迎春调理身子。
如今，迎春已经二十三岁，寒凉的体质已经得到了根本上的改善，这个时候有孕，可谓是正合时宜。
黛玉笑道：“从前怎么说来着，不是不来，缘分未到嘛~这下可好了，圆了姐姐多年来的夙愿，妹妹给你道喜了。”
妯娌两个相谈甚欢，黛玉拿出了一套孩童戴的赤金项圈手镯给迎春，权当是送未出世的孩子做见面礼，又送了许多极难得柔软的料子，给孩子做衣服，还答应了迎春待自己有空的时候一定要亲手给孩子做几件小衣服。
黛玉这儿又陪迎春聊了好一会儿天，吃完了晚饭才回房准备行装，好明日出行去庄子上。
薛虹道：“只准备些换洗的衣服就是了，旁的什么都不用带。我今儿白天已经去庄子上打理了，什么都有，咱们过去便宜地很。这一次去，正好你也带一些你的人去，往后就留在那里，看房子罢。”
黛玉奇道：“你今天一早陪我去太太那里请安后才出去的，就算是给你一天的时间，怎么可能料理得妥当？居家过日子看着不显，其实东西又多又繁琐，你确定都想到了？”
薛虹笑道：“时间是紧了点儿，但薛家胜在人多，且房子里本来就是干净的，自然也就不费什么工夫了。再者说你平日里用的那些东西，全都是我薛家店铺里头纯天然不含铅汞的定制货，只要去致美坊说是给你用的，成套的东西一样不落的就给送去了，何用费一点事儿的？连明日的菜我都已经吩咐厨子买好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黛玉噗嗤笑了一声：“我哪里是不放心，我是奇道，这些事情何用你一一去办，这么事无巨细的，要家仆何用？”
薛虹叹道：“若不是你的事情，我又何须这样？换了旁人，谁还能想得这么周全？”
小夫妻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不知不觉也就睡着了。第二日，到了薛虹所说的别庄，黛玉显然吓了一跳。
“这……这是……”
这位于京郊田庄的宅院，从外头看跟整个田庄其他的宅子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若非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那就是这三进的小院落里有花园儿、阁楼和水榭，里头的景观布置得十分雅致。
可是重点都不在这些院墙外头的人踮起脚尖就能看到的表象，令黛玉惊讶的是屋子里头的装潢。
一推开大宅院的门，前头一进院子看着还是很正常的，有倒座房、花厅和垂花门，都是黛玉熟悉的样子。看起来这一进都是给宅子里的下人居住的地方，虽整体看来是十分雅致的，但却算不上精细。
过了二门，黛玉先看到的是一个很大的厨房，在第二进院子的右手边，里头正有厨娘忙得脚不沾地，看样子是在准备一会儿送来给自己享用的美食。黛玉眼力极好，只看着厨娘们准备的配菜，已能猜出一二。心中细细想着，他说得对，若不是他这般精细地为自己准备这些，住这里的几日只怕远不如家里舒心。
可是她心里虽高兴，一进门却傻眼了。
第二进院子的整个正殿里头，全是薛虹设计的现代化装潢，正对门口就是一个楠木贴金箔的雕花楼梯，楼梯两侧有几个房间，房间上还有门牌，写的盥洗室、健身房、舞蹈房、书房，四个房间分列两侧。
脚下踩的还有楼梯上都是波斯国进贡来的地毯，花样繁复显得奢华无比，头顶上那明亮的水晶灯，每一颗水晶都打磨得菱角分明，里头的夜明珠在白日也能折射出七彩的光华。厅内各处皆摆放着黛玉喜欢的花草，还放着冰块，更有风轮，整个房间透出丝丝凉意。
黛玉在这此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落后一步的薛虹看她这样心中暗笑，上前问道：“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喜欢吗？”
“夫君，这……这个……还有这个……这些都是？”
“不错，这些东西都是我闲暇的时候自己弄的。夫君我喜欢一些西洋的东西，咱们家又是经商之家，连沙俄都有薛家的商队，所以这些东西要弄来也不是难事儿。你别总站在这儿，去楼上看看咱们的房间。里头的家具都是我一手设计的，看看合不合你的心意，若是你不喜欢呀，我就按照你的喜好换一套。”
黛玉一天听他说着，一边愣着，等薛虹意识到自己一个不小心又泄露出了自己的暴发户气质时，再与黛玉对视就觉得尴尬无比了。
黛玉抿嘴一笑，只是说道：“咱们上楼看看吧。”
薛虹总是在文学素养上觉得被黛玉甩了好几条街，即使他现在是二品官的儿子，在门第上与黛玉算是门当户对。即使他现在坐拥着无可计数的财富，能够给黛玉一生一世丰足的生活，但是他的心里还是虚的。
说真的，就因为自己读过原着，知道黛玉喜欢贾宝玉那样的男子，而他……
别看他衣冠楚楚的，还以传奇的速度在二十岁就考取了进士的功名，可若论起什么诗词歌赋，他就差得远了。有的时候连欣赏的能力都差点儿，就只能在别的方面猛表现，为的，就是想让黛玉把自己放在心上。
起先薛虹也是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个世界，就应该规规矩矩地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就连婚姻这件事情，也应该是利益最大化，一切以薛府的前程为先。
可是，在此之前，他首先是个人，他也有自己的感情。对于男女之情，前世的时候他就是很谨慎的，总觉得一定要遇到自己真心心动的人才能付出感情。而他也曾想过，这里是清朝，三妻四妾是合法的，即使未来的夫人不是自己真心喜欢的，那就纳一房妾室，总归要忠于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第七百三十二章 私库财宝
而这时候的女子结婚都早，也大部分都是十几岁的时候就初初有孕，这对女子的身子是很有伤害的。所以有这方面认识的薛虹才故意找来一些虽然调理身体，却见效很慢的滋补药来给迎春调理身子。
如今，迎春已经二十三岁，寒凉的体质已经得到了根本上的改善，这个时候有孕，可谓是正合时宜。
黛玉笑道：“从前怎么说来着，不是不来，缘分未到嘛~这下可好了，圆了姐姐多年来的夙愿，妹妹给你道喜了。”
妯娌两个相谈甚欢，黛玉拿出了一套孩童戴的赤金项圈手镯给迎春，权当是送未出世的孩子做见面礼，又送了许多极难得柔软的料子，给孩子做衣服，还答应了迎春待自己有空的时候一定要亲手给孩子做几件小衣服。
黛玉这儿又陪迎春聊了好一会儿天，吃完了晚饭才回房准备行装，好明日出行去庄子上。
薛虹道：“只准备些换洗的衣服就是了，旁的什么都不用带。我今儿白天已经去庄子上打理了，什么都有，咱们过去便宜地很。这一次去，正好你也带一些你的人去，往后就留在那里，看房子罢。”
黛玉奇道：“你今天一早陪我去太太那里请安后才出去的，就算是给你一天的时间，怎么可能料理得妥当？居家过日子看着不显，其实东西又多又繁琐，你确定都想到了？”
薛虹笑道：“时间是紧了点儿，但薛家胜在人多，且房子里本来就是干净的，自然也就不费什么工夫了。再者说你平日里用的那些东西，全都是我薛家店铺里头纯天然不含铅汞的定制货，只要去致美坊说是给你用的，成套的东西一样不落的就给送去了，何用费一点事儿的？连明日的菜我都已经吩咐厨子买好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黛玉噗嗤笑了一声：“我哪里是不放心，我是奇道，这些事情何用你一一去办，这么事无巨细的，要家仆何用？”
薛虹叹道：“若不是你的事情，我又何须这样？换了旁人，谁还能想得这么周全？”
小夫妻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不知不觉也就睡着了。第二日，到了薛虹所说的别庄，黛玉显然吓了一跳。
“这……这是……”
这位于京郊田庄的宅院，从外头看跟整个田庄其他的宅子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若非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那就是这三进的小院落里有花园儿、阁楼和水榭，里头的景观布置得十分雅致。
可是重点都不在这些院墙外头的人踮起脚尖就能看到的表象，令黛玉惊讶的是屋子里头的装潢。
一推开大宅院的门，前头一进院子看着还是很正常的，有倒座房、花厅和垂花门，都是黛玉熟悉的样子。看起来这一进都是给宅子里的下人居住的地方，虽整体看来是十分雅致的，但却算不上精细。
过了二门，黛玉先看到的是一个很大的厨房，在第二进院子的右手边，里头正有厨娘忙得脚不沾地，看样子是在准备一会儿送来给自己享用的美食。黛玉眼力极好，只看着厨娘们准备的配菜，已能猜出一二。心中细细想着，他说得对，若不是他这般精细地为自己准备这些，住这里的几日只怕远不如家里舒心。
可是她心里虽高兴，一进门却傻眼了。
第二进院子的整个正殿里头，全是薛虹设计的现代化装潢，正对门口就是一个楠木贴金箔的雕花楼梯，楼梯两侧有几个房间，房间上还有门牌，写的盥洗室、健身房、舞蹈房、书房，四个房间分列两侧。
脚下踩的还有楼梯上都是波斯国进贡来的地毯，花样繁复显得奢华无比，头顶上那明亮的水晶灯，每一颗水晶都打磨得菱角分明，里头的夜明珠在白日也能折射出七彩的光华。厅内各处皆摆放着黛玉喜欢的花草，还放着冰块，更有风轮，整个房间透出丝丝凉意。
黛玉在这此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落后一步的薛虹看她这样心中暗笑，上前问道：“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喜欢吗？”
“夫君，这……这个……还有这个……这些都是？”
“不错，这些东西都是我闲暇的时候自己弄的。夫君我喜欢一些西洋的东西，咱们家又是经商之家，连沙俄都有薛家的商队，所以这些东西要弄来也不是难事儿。你别总站在这儿，去楼上看看咱们的房间。里头的家具都是我一手设计的，看看合不合你的心意，若是你不喜欢呀，我就按照你的喜好换一套。”
黛玉一天听他说着，一边愣着，等薛虹意识到自己一个不小心又泄露出了自己的暴发户气质时，再与黛玉对视就觉得尴尬无比了。
黛玉抿嘴一笑，只是说道：“咱们上楼看看吧。”
薛虹总是在文学素养上觉得被黛玉甩了好几条街，即使他现在是二品官的儿子，在门第上与黛玉算是门当户对。即使他现在坐拥着无可计数的财富，能够给黛玉一生一世丰足的生活，但是他的心里还是虚的。
说真的，就因为自己读过原着，知道黛玉喜欢贾宝玉那样的男子，而他……
别看他衣冠楚楚的，还以传奇的速度在二十岁就考取了进士的功名，可若论起什么诗词歌赋，他就差得远了。有的时候连欣赏的能力都差点儿，就只能在别的方面猛表现，为的，就是想让黛玉把自己放在心上。
起先薛虹也是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个世界，就应该规规矩矩地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就连婚姻这件事情，也应该是利益最大化，一切以薛府的前程为先。
可是，在此之前，他首先是个人，他也有自己的感情。对于男女之情，前世的时候他就是很谨慎的，总觉得一定要遇到自己真心心动的人才能付出感情。而他也曾想过，这里是清朝，三妻四妾是合法的，即使未来的夫人不是自己真心喜欢的，那就纳一房妾室，总归要忠于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第七百三十三章 熙凤生辰
九月初二这一日是王熙凤的生辰，这个生日过完，她就要随着自己的丈夫殷忳去福建出任正三品参将一职。这一去，还不知道哪一年才能回京，所以王熙凤此次广发闺蜜贴，把京中所有与自己交好的女眷们都约了来。
而众家姊妹们看到王熙凤帖子上写道“离京前最后一次做生日”，一个一个都淌眼抹泪地舍不得。帖子是九月初二前半个月送到各人府上的，这些姑娘小姐们为了给王熙凤留下一点念想儿，皆闭门不出。有的是画一幅画，有的是绣一幅图，还有做衣服、鞋袜的，不拘什么，众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手作的东西，这样更显心意。
黛玉也在这里绣扇面儿，一边绣还一边掉眼泪。
薛虹在一旁劝道：“你的手艺原就是苏州的绣娘教的，本来可以绣出顶好的图案，是难得的佳品，快别哭了，看眼泪沾湿了绣线，染褪了颜色。”
黛玉道：“就是你会胡说，这绣线原是上好的，还是你寻来给我的呢，说什么色彩光鲜亮丽不褪色，如今这是什么说法？活打了嘴，也不怕我笑话你？我倒是也不想哭，只是一想到从今后再想要见凤姐姐一面都这么难，我这心里就不得劲。”
薛虹叹道：“你若是现在就不得劲，将来分别的日子还好多着呢，你岂不是要先哭伤了身子？”
黛玉听了这话，越发地抽抽噎噎起来：“你平日里不是能说会道的吗？怎么这个时候这么不会劝人了？反而越劝越厉害！今儿别了一个凤姐姐我心里就难过成这么样，赶明儿……赶明儿你若也外放做了官，我就守在家里等你回来罢了，不同你一块儿去了！”
薛虹一听吓了一跳：“这还使得？你这是说的玩话还是故意气我呢？我们两个夫妻本是一体，如何分得开？我不过是想要你有个心理准备而已。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有聚就有散，岂知何处又相逢？你倒真不至于此。殷大哥是绿兵营里最有本事的将官之一，他外放做官也是好事。”
黛玉叹道：“我知道。殷家现在只有殷大哥一个人出仕，凤姐姐身为殷家大奶奶，是一定要跟随左右的，固然心中千百般的舍不得，但日子也就是这样的吧……”
薛虹自然知道黛玉是多愁善感的性格，微微叹了一声，上前去拥着她，低低说道：“我倒宁愿你因为舍不得凤姐姐伤心一场，也总比喜散不喜聚的冷清性子好上万倍……”
黛玉没听真切，问道：“你说什么？”
薛虹笑着摇摇头，在她额头印上一吻：“没什么，我去给你挑选一些礼物，送给凤姐姐和她的孩子们做留念。”
到了九月初二日这一天，黛玉坐车到了殷府，因为她是直接从城外过来的，所以来的算晚的，王熙凤的院子里已经好几个姊妹早到一步，正在那儿掉泪呢。
见到黛玉也来了，史湘云叹道：“这下好了，林姐姐来了，大家才刚好一点，就又要哭起来了。”
林黛玉笑道：“我在家里不知道哭了多少次，也让我们二爷笑了好多回，今儿见到了凤姐姐，我就不哭了吧。”
说着，黛玉便让雪雁拿出了自己准备的礼物，亲自拿到了王熙凤的面前。
黛玉笑道：“这次凤姐姐是要去福建的，所以这几日我们一屋子主仆在家里闭门不出，给凤姐姐和孩子们做了好几套夏装。用的都是极难得的上等好纱，绣活……因为时间比较紧，所以只有一条披肩是好好绣的。”
王熙凤最喜欢的就是黛玉承袭了苏州手法的绣活，于是拿起那个百子献寿的披肩爱不释手地抚着：“还是林丫头的手艺好，我替孩子们谢谢你了。”
黛玉笑了笑，又拿出来一个箱子：“这个是我们二爷准备的。他说他从小就知道凤姐姐的品味很高，于是挑选了最华丽的头面，我瞧着也就那么回事儿，也不知道凤姐姐会不会喜欢。”
王熙凤接过黛玉捧过来的楠木盒子，打开一看就笑了起来：“还是虹儿的眼光好，这些都是难得的上品，深得我心，你替我谢谢虹儿。咦？这是……？”
在那楠木礼物盒子底下有一块儿碧玺，大小像是一个手把件，因为它质地清透王熙凤才拿起来把玩，谁知道拿起便察觉出不同。这块碧玺的确是一个手把件不错，可上面雕镂的却是一个栩栩如生的仕女图样。哦不对，仔细一看，这女子的五官样貌竟然像极了黛玉。
黛玉点了点头：“这是我们二爷想出来的主意，她说姐姐远走他乡定然会想念京中的姐妹，除了平日里书信往来，像这样把我的样子雕刻在这碧玺上，姐姐若是想我了，便拿出来看看，也可聊慰想念之情。”
“这……”
王熙凤又惊又喜，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一旁众人看了皆羡慕不已，探春笑道：“虹二哥哥真是不够意思，准备了这么精巧的东西也不说告诉我们。难道我们这些人是买不起一块碧玺还是雇不起雕玉的师傅，只难得他的巧思，却只有林姐姐……哦不，薛二奶奶得了这个精巧的礼物，倒把我们的都比下去了。”
黛玉笑道：“瞧把你厉害的，我怎么会不记得大家呢？我早就跟二爷说好了，今儿就要了众位的小像，家里雕玉的师父有的是，保管在凤姐姐离京之前就能把诸位的小像做好。”
众人拍手称好，王熙凤却又叹道：“我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京。等我回京的时候，只怕你们这几个嫁入官家的也四处去了，再聚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有了这些小像，我也算是有所慰藉了。想我王熙凤从小就被家里假充男儿教养，若是没有你们这些姊妹们相陪，那我的闺中生活该多没趣儿？认识了你们，王熙凤何幸？姐妹们当中，我算是年纪大的，成家也早，如今看到你们几个小妹妹也有了自己的归宿，心中也十分高兴，只可惜……我只怕喝不到探春和宝琴两位妹妹的喜酒了。”
第七百三十四章 探春议亲
王熙凤这话说的是，武官外放少说也要三年五载，如今探春和宝琴两个人一个是因为贾王氏一直不放在心上，没有及早定亲，另一个是因为梅翰林家退亲，便再没有起定亲的念头。可是无论如何，姑娘家没有长养在家里的理，不是有句话叫留来留去留成仇吗？
探春今年按照周岁来算已经十八岁，在那个年头算是老姑娘了，而宝琴也只比她小一岁。
其实王熙凤是故意提起的，虽然这两个姑娘与她并没有直接的亲属关系，但多年相处下来，她是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两个姑娘的。探春自精明干练，宝琴又体贴入微，都是难得的好姑娘，只是可惜在这婚姻大事上却是命运多舛了些。
平日里众人都避而不谈这件事情，生怕两位姑娘听了心里难过。只是王熙凤这个脂粉队里的英雄却不在意那什么劳什子礼数，眼看自己要离京了，该说的话她是觉得一定要说的，没的耽误了两个姑娘家。
而关于这件事情，宝琴听了还未怎样，探春就先已经刺了心了。她素日里是有几分才干的，幸而又是个女儿身，从小被接到贾母身边教养，贾母的那一套虽然不及钗黛二人接受的教育细致全面，却也是往大家闺秀那条路上领的。在家上探春本就聪明，又博学强记，倒是也不逊色于精细着教养长大的迎春，若论诗书，只怕她的才情还远胜于迎春呢。
因此上，探春心中隐隐生出几分傲气，虽不能说她心比天高，但一般的人家她可是打从心底都看不上的。偏贾王氏又对她的事情万事不管，前几年探春及笄之后，有人来相看，她都给推了。
其实贾王氏也是安心想把探春送到宫里去做宫女的，为的是有朝一日能有机会攀上皇亲国戚。
只是大清朝用宫女，多是从人家自己的包衣奴才里头挑选出来的，贾府没有了国公府的招牌，连入宫的门路也难找。在者，同样是庶女，大房把迎春嫁得那样风光体面，她却要把探春送进宫去当跳板，本来就好说不好听的，贾王氏也就没有好意思大张旗鼓地到处去寻么路子，这才把探春的婚事给耽搁了。
见探春难过地底下头去，在座这些了解她的人都为她扼腕叹息。
李纨上前拉着探春的手，轻拍几下以示安抚，然后叹道：“大家都是自己人，也知道我这个小姑子可是一等一的好姑娘，因故蹉跎到如今，我这个做嫂子的心里头也不是个滋味。如今，我们家是什么样的情况，京城里头早就已经传开了，老爷又是不惯理这些事情的。今日在此，我这个寡嫂即使是说这样的话有所不妥，也是顾不了那么许多，不得不说的了。众位大多也能在家里说得上话，探丫头的亲事，还烦请各位放在心上。我们不求什么高门大户，只要品性端正的公子，能一辈子疼爱探丫头，也算是她的福气了。”
“大嫂子……”
在整个贾府，从上到下，就连贾母也没有提起过要给探春找婆家的事情，如今李纨在这个时候说了出来，虽说有那么一些不合时宜，但是探春竟是大感激她。其实她自己的心里早就已经急死了，尤其是看到众位姐妹们，不是已经出嫁，就是有了婚约，偏生自己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心里的那点儿傲气也渐渐消减了，诚如李纨方才所受的，她现在只求一个能疼爱自己一辈子的人也就罢了。什么家世门第、财产几何，早已不再重要。
奈何长辈们不做主，难道要她这个未出阁的大姑娘自己跑人家跟前求吗？那成了个什么？
如今李纨这样一说，无论什么样的人家，好歹也应该是有人会来提亲的，到时候也就费一副嫁妆，她就能脱离贾府，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了，何乐而不为呢？
一旁黛玉笑道：“嫂嫂这话说的，都说长嫂如母，探丫头的婚事你不费心还有谁来费心？我看这样的话，在场的除了你，谁也没有资格说，你很不必妄自菲薄。”
水滟也道：“正是这话。早几年其实我也是想着这件事情的，当时我给探丫头相中的是我族中的一个远亲，名字都不必说了，当年我去提的时候，贵府二太太那闭门羹可是真快，还未及说完就驳回了我的话，倒叫我一个县主看了她的脸色。到如今想起这件事情，我心里还不痛快呢！”
冯亭也是个口直心快的人，见自己大嫂说这样的话，探春刚明朗一些的表情又晦暗了下去，心中不禁着急，忙道：“嫂嫂说这些过去的事情还有什么用呢？且论眼下吧。您可还有什么瞧得上的人选不曾？”
水滟笑了：“若是没有，我怎么肯此时抱怨来刺探丫头的心？难道只有你疼她，我就不疼的了？”
冯亭半嗔半笑地向水滟行了一礼：“好嫂子，才是我莽撞了，不知嫂子的话还未说完，还请嫂子原谅则个。只是，你也就别卖关子了，且说出来，也好解了我们众人的心急才是。”
此时水滟见众人都是一副焦急的样子，却是噗嗤一笑：“我原瞧着探丫头和宝钗的堂弟薛蝌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不知你们看怎么样？”
“薛蝌？”
“原来县主说得是薛蝌？哎呀，这可真是一桩好姻缘。”
“是啊是啊，薛蝌此人我也是听我们家爷说过，最是谦虚和顺的，脾气也好，关键是还很有本事呢。他们家在京中和江南都有很多产业，光是京城里头也有不少店铺都是这薛蝌的。”
听见众人都在夸奖自己的堂弟，宝钗心中自然是骄傲的，此时探春却道：“这……这我怎么敢高攀呢？再说，薛家少爷，只怕早就已经有了婚约的吧？”
她说这话，众人就都看向宝琴，宝琴笑道：“合该你们两个有缘，我哥哥他还说真的没有定亲。”
第七百三十五章 不问出处
探春吓了一跳，心中却是暗喜，只是问道：“这……怎么会？”
宝琴叹了叹：“早几年，我们家在全国各地都有铺子，我父亲又爱玩儿，哪一处都待不长久，住不了多久他就要走，有很多店铺都是刚有些起色他就交给家里雇佣来的人帮他看着，他只每年来收一次账。
可是这样长此以往，那些人见天高皇帝远的，没有不中饱私囊的，时间久了，铺子也就黄了。所以不管后来我哥哥如何努力，我们家的产业也就是维持在不赔不赚的基础上。
反倒是我父亲中风之后一病不起，我们一家来到了京城投奔大伯父，生意倒有了起色。可我哥哥每天也忙得很，蟠哥哥和虹哥哥总是有许多的事情交代他去做，而他本着边学边赚的态度，也是十分勤恳，总是天不亮就出门，天黑透了才回来，他自己说的，不能辜负大伯父和两位哥哥对自己的信任，也就无暇顾自己的婚事了。
这期间也不是没有媒婆找上门来，只是我哥哥总觉得他在商队里头学的东西还不够用，总是让他给回绝了。”
听到这里，众人才恍然大悟。怪道那薛蝌不过进京几年，倒是十停人有七八停人夸赞他能干，原来是辛苦磨砺出来的本事，连成家都顾不上了。
乌林珠忽然笑道：“琴儿到底还是个孩子，你哥哥说什么你都信他的吗？要我说，这位薛蝌少爷也是个走南闯北的人，什么样姑娘没见过？眼界自然是要高一点的。只怕那些媒婆上门所提的，一个都没有入得了他发眼的，这才诸多说辞给推掉了。其实那些理由都不成立，圣人云，成家立业，总是先成家再立业的，哪里有两相耽搁的道理？”
宝钗也道：“还是琏二奶奶的眼睛毒。我那个兄弟啊，他倒的确有些眼界高。但他挑的绝不是容貌长相和家世出身，他乃是挑的人品。前儿上门的几个媒婆，我也是略知道的。二婶告诉我说，那些姑娘不是脾气不好，就是不够和顺，还有在家不孝顺父母的，这些都是我家蝌兄弟最看重的，所以才一个都没入得了他的眼，琴儿方才是没好意思说罢了。
可若说是探丫头……她这样的人品，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只我们从前怎么从来都没想过这两个人能凑成一对儿呢？”
宝琴也十分欢喜：“可不是嘛！所以我说合该是探春姐姐和我哥哥有缘，我今儿就家去和我娘说去，保管她一定满意！”
李纨念了一句佛：“阿弥陀佛，若真的能这样可就太好了。虽然晚些，但也等得值得了，我们探丫头可就过美满的日子吧！”
探春倒是不这么乐观，自己的嫡母做了那种事，难道人家薛家二房的丁夫人就不会嫌弃吗？
于是她便道：“大嫂子也真是的，八字儿还没一撇的事情，哪里就做数儿了？”
宝琴兴奋不已：“我知道你心里有什么挂碍，可那是因为探春姐姐你是不了解我们家的人，我和我爹娘从来都是喜欢与江湖人士打交道，江湖上有句话叫做‘英雄不问出处’，你这么好的一个人，他们喜欢还来不及呢，你信我，一定没问题的。”
黛玉上来点了宝琴的额头一下：“你这个丫头，羞也不羞？婶娘才为你的婚事发愁得不像样了，你不说为自己想想，反倒要回去张罗起哥哥的婚事？还在这里打起包票来了？要说也是我来说，你这个未出阁的姑娘，裹什么乱？”
宝琴听了忙低下头，羞红了脸道：“嫂嫂说得是，方才是我糊涂了。”
黛玉笑道：“你个鬼丫头，我是不是也要似珠大嫂子那般，把你的婚事也给定了？”
宝琴听了忙摆手：“嫂嫂千万别，我……这个……那个……还是先把探春姐姐的事情解决了再说吧。”
众人此时也是没有合适的人选好说的，所以宝琴的事情也就搁置在一旁了，只有黛玉心里记挂着，宝琴的确是年纪不等人了，还是得回家同薛虹商量商量才行，他的主意最多，兴许能想到好人选呢？
这里众人欢声笑语地在殷府为王熙凤庆祝生辰自不必说，到了晚间席散离去之后，黛玉和宝琴、宝镶一道回府，先到了薛王氏处请安，黛玉便把今日之事说了一遍。薛王氏听了也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忙道：“快去叫二太太来，就说蝌儿的婚事有着落了。”
丁夫人一听见这话，连衣服也来不及换，只穿着家常的一件旧衣服就来了薛王氏这里，连头发都有些松，看样子像是已经歇下了，又起来了似的。
见了薛王氏她便问道：“大嫂说我蝌儿的婚事有着落了，可是当真？”
薛王氏点点头：“自然是真的，你问这几个孩子吧，今儿去给凤丫头做生日，倒是做了个媒回来。”
丁夫人忙问是怎么回事，等听明白了，丁夫人眼前一亮：“可不是？我怎么能忘了这么好的孩子？”
宝琴拍手叫好：“我就知道母亲一定喜欢的嘛！是不是，探春姐姐实在是个能干的，我素日就知道，也总是夸她聪明，偏娘你就忘了她。我想，她那样精明能干，将来只怕还能帮着哥哥做生意呢，这多好啊！”
丁夫人喜形于色：“的确不错。探丫头我是见过的，她虽然是姨娘生的，但是一般人家的姑娘哪有她那样的气度，那样的才干？更难得的是，她是个心热的姑娘，品性也差不到哪里去的。”
正在此时，伺候薛蝌的小厮回来，原来是薛王氏方才等不及丁夫人来，就打发人去问薛蝌同不同意这件事情。
那小厮一进门便笑道：“我们大爷说了，这位姑娘是深知道的，一切都好，婚事全凭太太做主。”
听了这话，宝琴高兴地拍手叫好：“我说什么来着，说什么来着？他们俩真是有缘，等到如今，就是在等彼此呢！”
第七百三十六章 贾政含愧
探春因为年纪不小了，所以与薛蝌的这一桩婚事一经敲定，很快就办了婚礼。与此同时，宝玉和苏慕雪的婚礼也在着手操办。所以贾府也同薛府一样，迎来了双喜临门。
只是论婚礼的排场，自然比不上薛家。可探春向来，也是个素性爱交际的人，从之前众人都在担忧她婚事的时候就可以看得出，这群手帕交们乃是真心待她好。
所以，纵然她是以贾府二房庶女的身份出嫁，嫁妆减薄了些，加上众家姊妹的添妆，倒也不至于难堪。却是宝玉的婚礼因为有之前贾王氏的事情，家中财物已经明确地分了开来，贾王氏私库里面收着的东西，有一部分是要留给宝玉结婚的时候当聘礼的，如今都没有了。再加上公中能够拨给宝玉结婚的钱财实在是不多，贾王氏这个当家主母又被拘在庙里修行，没人料理婚事，贾政便一个头两个大，成天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
赵姨娘把贾政的样子看在眼里，却是连日来坐在一旁不吱声，她可记着女儿出嫁钱叮嘱的事情。如今没有二太太了，自己才是二房身份最高的人，虽然说她终究是个姨娘，可也不是没有被扶正的可能，怎么说她也为贾政生下了一双儿女不是？从前她泼辣爱惹事儿，无非是在老爷跟前刷存在感，怕自己的地位被动摇，如今少了这许多担忧，赵姨娘反而比从前温柔和顺许多，贾政也总喜欢到她房里来。
而且赵姨娘也想通了。今后她的人生到底怎么样，其实不在贾政，而在自己生的贾环身上。
连探春都看出来贾政这辈子也就这样，再也难以有所建树了，倒是贾环，最近几年进步得很快，今后学冯紫英那样寻武举出仕还是有望的。环儿又是从小就养在自己身边的儿子，母子感情颇深。将来只分得贾家属于贾环的一份家私，她就跟着贾环过日子也是不错的。
毕竟让贾赦这么一闹，分到二房的财产根本就是贾府总财产数的冰山一角，也没有什么好争竞的了。有一个贾王氏在头里给她做榜样，她也不敢太贪。她可不似那该死的贾王氏，为了钱财连儿女都不顾，弄得宝玉如今因为她的关系在京城贵公子的圈子里根本抬不起头来。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只要在这府里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等贾环有了来日，她也就有指望了。又或者，趁这个时候好好笼住贾政的心，她自己还年轻能生，再添几个孩子也不是不可能，那她的地位和指望也就更加稳固了些了。
可是这一日，赵姨娘也实在是受不了贾政的唉声叹气了，只是劝道：“老爷为宝玉的事情这样着急，倒不如去求求老太太？咱们府上的这些孩子里，老太太是最喜欢宝玉的了，他的婚事，老太太如何能不理？再说，如今宝玉没有当家主母，婚礼当天这里头女客的事情还是要劳烦老太太出马不是？我虽有那个心去帮忙，可我到底是姨娘的身份，若真出去了，可就打了老爷和宝玉的脸了。”
贾政叹道：“你说的我又何尝没想过？可是政不仅是为父的，却也是为子的，怎可因自己有难处就去求母亲？只若不去求母亲，宝玉娶的可是十三贝勒的比表妹，这样的女子能嫁入我们这样的人家已经是皇恩浩荡了，咱们又怎可在婚礼上减薄于人，那样就太不像话了呀！”
赵姨娘也点点头：“可说的是呢！那苏姑娘真是个好性子的人，太太的事情在京城里头都传遍了，我要是她啊，一定觉得未来的婆婆太丢脸，嫁不嫁都得两说呢，谁能想到她不但没有悔婚，还总是来府上劝慰因此抑郁成疾的宝玉，把宝玉劝好了不说，还要立马过门来照顾她，真真难得。”
贾政一听见赵姨娘提起贾王氏，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你如今还提那个女人做什么？到底说了一些废话，也没解决问题啊。”
赵姨娘反讥道：“办法？什么办法？如今不过就是缺钱罢了，老爷不去找老太太，难道我的手里能变出银子来不成？这个时候老爷就不要太讲礼数了，到底找老太太去商量出个章程来吧，总不能又委屈了孩子，又得罪了贵人，到时候咱们可吃罪不起啊。”
贾政无可奈何，终于还是找到了贾母。贾母却是早就知道他回来，已经准备好了梯己五万两银子出来。
“这些钱你拿去给宝玉办婚事，余下的钱就好生自己留着过日子。我知道你不惯庶务，却还是要有些钱傍身的。可是这一次你可仔细，一个老爷们，叫媳妇算计得近乎家产尽空变成穷光蛋，你也太有本事了些！”
贾政从小到大也是被贾母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很少听见这么严厉的训斥。此时虽然身旁没有外人，但怎么说他也是当了祖父的人了，听见这样的话还是一瞬间就红了耳根子，却只有垂手道：“儿惭愧，母亲教训得是。”
贾母见儿子如此，她也是不忍心的，只是叹道：“宝玉她娘做下那样的事情，一经暴露，世人皆说是你无能，察觉不出枕边人的算计。但若依我说，你又不是她王氏的父母，何来管教她一说？只能说她自己本来就是那么个货，到了今天这地步也是咎由自取。
只不过，她一坏了事儿，倒是可怜我的孙儿孙女儿们了。探春是庶女，成婚的时候本来嫡母就可以不出面，她人缘儿好，府里大太太和琏二奶奶都把该做的礼节上的事做圆全了，这倒罢了。
可宝玉……他如今是你唯一的嫡子了，娶的又是那样身份，那样人品的女孩儿，他的婚事，即使你不说，我这把老骨头也是坐不住必须要站出来替他主事的，这你就不用操心了。在者，我从前说过要给宝玉成婚的时候用的东西，如今还收在那里了，明儿我就收拾出来，放在宝玉的聘礼里，必不叫他的婚礼太过寒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