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章 两个混人
这里冯亭笑道：“贾府的宝二爷从小就是跟这家里的女孩子们长到大的，从前我倒见过一回，那模样真是许多女子都不如他，也难怪贾府的老太太和太太们喜欢，连我看了也喜欢得紧，只是没有那个福气有这样好模样的兄弟罢了。如今他早已上学了，我们姊妹也一年大似一年，他倒半分未见生疏，总是时时处处想着姊妹们，可见有心的。只是，这几年闭门羹也没少吃，也不知他心里在意不在意的？”
这冯亭比宝玉大了几岁，从前也常去贾府，自然见过宝玉几面。她虽然也读过书，但实在是称不上什么大家闺秀，也最厌烦什么礼法，最喜骑马射箭，见了宝玉也没有那么多男女大妨的心思在，只一味疼爱这个弟弟，方说了这么一番打趣的话。
谁知这话旁人听了只是莞尔一笑，连贾府的迎春和探春都当作笑话一乐而过，却有一个人听不下去，非要刺冯亭几句才罢。
“也没见过这样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人家宝哥哥是来给姐姐送生辰礼的，吃不吃闭门羹在于他们姐弟情谊。再说，以宝哥哥的个性，哪怕吃了闭门羹，红梅只要送进来了，他就会很高兴，用得着某人在这里乱磨牙么？”
冯亭听见这话甚至有些难以置信，愣了两秒钟，指了指自己：“薛宝琼，你现在是在跟我说话吗？”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气氛尴尬得让人不知所措。
薛宝琼刚才就是图嘴上痛快，几句话根本就没有经过大脑思考就蹦出来了，现在冯亭一句话发难，她却不知道该怎么收拾自己捅下的篓子，“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像样的话来。
冯亭冷笑道：“我们众人交好，素来都不问门第出身。不过，今日我竟觉得素日是我想错了，以后咱们的聚会中，什么人该列席什么人不该列席可好好好研究研究才是。我看，就从三日后我府里的赏梅宴开始吧，你们大家都听着，只三日后，之后接到我冯亭亲笔写的邀请函的人才能进神武将军府的大门，余者非请莫入！哦，对了，宝玉选的这一株红梅虽不俗，但是跟我府上一大片红梅园子相比实在是不够看，我想我还是回去赏玩一下自己家的梅花，再烹上一盏梅花茶，也好去去心火！哼！”
冯亭拂袖而去，连自己嫂子和安县主和黛玉，甚至宝钗这个寿星一起劝她，她都未曾给面子继续留下。
临走时还说了一句：“跟某些人列席一处，真真的拉低我的水平，实在令我不屑！”
这话摆明了就是说的薛宝琼，她此时气得两腮通红，却不敢当着冯亭的面说什么，冯亭一走，薛宝琼忙道：“神气个什么劲儿！”
薛宝琼这样说着，却忘了冯亭的嫂子和安县主还在。方才一直在旁边不敢吭声的薛宝琪如梦出醒，忙拉了拉自己妹妹，赶紧向众人行了礼：“对不住，我妹妹最近身子有些不舒服，也不知道喝的药里头有什么成分，许是……许是吃了这新年的炮仗，说话也这么唐突起来。我在这里代她给众位姐妹赔罪了。那个……琼儿还有些不舒服，我带她回去看大夫。”
“姐姐，我……”
“闭嘴！你还嫌惹的麻烦不够多，快随我回去！”
看着薛宝琪拉走了薛宝琼，一向温和的和安县主也生气道：“上不得高台盘的东西，叫人哪只眼睛瞧得上她？宝钗，你有这么个堂妹，真是够你受的！”
宝钗除了苦笑，竟是说不出话来了。
一旁乌林珠却歪着脑袋说道：“我倒觉得那个薛宝琪有意思得很呢。”
湘云忙问：“琏二嫂子，薛宝琪哪里有意思了？”
乌林珠笑道：“方才亭儿气成那样，咱们都留她，怕她扫了宝钗的兴，可是你们听到那薛宝琪为自己的妹妹说一句好话了吗？到底把亭儿气走了，她这个姐姐却突然‘识进退’起来，倒像是故意让妹妹气走亭儿，落下一个无礼的名声似的，难道没有意思？”
探春忙道：“是啊，我方才也觉得奇怪，还瞧瞧同迎春姐姐讨论呢。可是她这样做对她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那薛宝琼是她的亲妹妹，坏了名声岂不是也要连累她去？”
众人皆猜不到薛宝琪是什么意思，但是同她们相处了一段时间的宝钗却猜出了几分，却实在是不足为世人言说，只好使了个眼色给湘云。
湘云会意，插科打诨道：“这个意思，那个意思的，我们管她什么意思呢？这两个走了，咱们只管乐咱们的，没得让宝姐姐的生辰被这两个不省世的混人给搅和了。”
黛玉也道：“正是这个理，咱们今日来是给宝姐姐庆生的，怎可让不相干的人喧宾夺主了去？宝姐姐也别太往心里去了，亭儿气的是她们，虽然她们同你都姓一个薛，却早早分了家。虽是你们家的家事，我却要多一句嘴了，他们行事什么样的，在座的都是自己人，又有谁不知道的呢？”
宝钗道：“虽如此，我心里还是觉得对不住亭儿……这可怎么是好？”
和安县主听了，笑道：“好姑娘，今儿是你的生辰，你快别这么着。亭儿的性子你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么？今日的确是薛宝琼说话太不讲究，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跟亭儿说话的，亭儿自然生气了些。但是你今天过生日，亭儿就算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该说走就走。我常说给她，要收敛性子，她今天是又忘形了，搅了你的生辰，也是她的不对。”
王熙凤笑道：“能多大的事儿，你们在这里叽叽呱呱说个没完。三日后不是要去亭儿那吗？到时候有多少的歉道不完的？就让宝丫头和亭儿你拜我，我拜你，咱们都去给做个见证，如何？”
这话终于逗笑了众人，宝钗屋子里的气氛也重新活跃了起来，黛玉笑道：“原来，这个世界上还真的没有凤姐姐断不得的官司。凤姐姐亏得不大识字，若果是个咬文嚼字的，那戏文里的《女驸马》也不知是不是要改姓王了！”
第四百零六章 姐妹大吵
宝钗这个生日，好不容易有惊无险地度过了。
晚间，送走了宾客之后，宝钗一脸委屈地坐在房中，湘云劝了半日不中用，闻听说薛二爷来探望大姑娘，湘云这才回避了。
薛虹一进门，带这微微酒气，手里还拿了几个画轴。
“宝钗，你快来看哥哥今天得的好东西。这两幅画虽不是出自什么名家，但我爱这画中的空山远景的意境，你也来品鉴品鉴，看看如何？”
宝钗有气无力道：“二哥哥，我都听说了，今日你的好兄弟们为了答谢你赠武功秘籍，搜罗了不知多少好东西给你，你们那边可热闹了。哪像我这里，差点就要惹大祸了。幸而今日如意姐姐不在，不然，只怕谁也下不来台。”
其实薛虹没进门的时候就已经听说宝钗今天的遭遇了，他不提，是来试试宝钗的怒火到了几级。如今见宝钗还愿意主动提起，心说，还好，似乎是能挽救的火情。
薛虹笑着坐下，劝道：“你就再忍耐忍耐吧，我昨儿听父亲说了，三叔总归有自己的生意在金陵，他是不可能待在京城时间太久的。其实呢，他们之所以拖到现在还不回家，是打算给宝琪找一门亲事。是，宝琪是嫁过人，但是三叔想要让宝琪做人家的继室。你知道的，宝琪这样的，哪怕带回金陵也是个做继室的命，还不如在京城找一家勋贵嫁了，一来人家不知道她之前婚姻上发生的事情，二来，他们家看中的原就是宗室子弟的那份荣耀，怎么也比回南择婿的好。”
宝钗皱眉道：“他们家的眼光还真高，那，有合适的人选了吗？”
薛虹点头：“不十分准也有八九分了，听说出了正月就要开始议亲。是个闲散宗室，叫做果乐，如今三十出头，正妻病死了一年。果乐这个人吧，四处派人打听了，最是个软糯不过的性子，三叔还就图他性子软，说宝琪过了门好拿捏。嗨，反正我听了半天，父亲倒是觉得这样立不住的男人难成大事，但三叔满意地很，好歹人家果乐姓爱新觉罗嘛~”
宝钗听到这里嘀咕一句：“原本我以为这个宝琪不肯及时拦住宝琼，是因为自己的名声坏了，也见不得妹妹有好名声——她自来就是那个性子——可却没想到是因为她自己终身有靠，故意在看自己妹妹笑话？哪里有这样当姐姐的？疼爱幼妹之心都没有吗？”
薛虹没听到宝钗的这句话，却是劝道：“你当所有的姐妹都能像你和宝镶那样？不分嫡庶，亲密无间？也许那就是人家姐妹之间的相处之道也未可知呢？”
宝钗闻言点了点头：“那，等宝琪出嫁了，三叔他们一家是不是就该回南了？”
“应该会回去的吧，难道三叔不做生意了不成？”
宝钗很没形象地翻了个白眼：“我看我要好好去求求菩萨，让菩萨保佑他们家快点走吧。我可真是受不了那个薛宝琼了，弄得我在众姐妹面前丢脸都快要丢到姥姥她邻居家了。”
薛虹听宝钗学自己说话，乐不可支，一边嘲笑她像市井泼妇，一边却又叹道：“宝琼这个丫头，心思太重。她今日说的那话，一片私心向着宝玉，可这样又有什么用？白白自降身价，姨妈终究不会看上她的。”
宝钗也道：“难道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这话还真的对的？有时候我看着宝琼飞蛾扑火似的喜欢宝玉，倒是觉得她挺可怜的。别说姨妈看不上她，宝玉又哪只眼睛瞧得上她？”
“可叹她自己没事还总往宝玉那儿跑，连自己理想中的婆婆看不惯她的眼色也是不会看的。”
薛虹和宝钗兄妹两个对宝琪宝琼这两姐妹，又是气又是叹的说了好一会儿才各自安歇，而这两姐妹却在宝琼的房间里爆发了一场争吵。
原来宝琪把宝琼拉回来后，宝琼就冲姐姐不满道：“你说什么我身体不好？我何曾身体不好了？还什么吃了不知道什么成分的药？吃炮仗？那是脑子正常的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吗？你这样说，若是传到了贾府二太太的耳朵里，让她不喜欢我，不让我嫁给宝玉了可怎么办？”
宝琪也是没想到妹妹如今竟然这么不懂礼数，一进门就对姐姐大呼小叫，语气自然也不好了：“哟~就你？你也不仔细照照自己的模样？不说别的，方才宝钗房里那么都大姑娘小媳妇，你自己说说，哪一个不比你长得好看？还嫁给宝玉，宝玉那样的天人之姿，哪里看得上你这种长相，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哪里说错了，你可不就是脑子不正常，一天到晚就知道幻想，只想这些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宝琼气急败坏：“谁说不可能实现了？薛宝琪，你就是嫉妒我！你嫉妒我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家，无论怎么选婆家都一定会比你将来选的好！你……你从小什么都抢最好的，什么都要压我一头，我曾敬你是姐姐，从未曾和你计较。可你呢，你如今又是怎么对我的？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自己亲妹妹什么？是你自己命不好，嫁了一家子王八蛋，他们杀了哥哥，把你变成残花败柳退了回来，又不是我害的，你凭什么把火全都撒在我身上？”
“够了！你说谁是残花败柳？你说谁？说谁？！”
“难道你不是吗？你不只是残花败柳，你还把身子给了杀死我们哥哥的仇人！你不知羞耻，你就算再嫁，也永远不可能嫁得比我好！”
“薛宝琼！！！你有种给我再说一遍！！！”
“我就说，你残花败柳，残花败……啊……父亲……”
姐妹两个吵红了眼，宝琪已经抄起了一面化妆镜，眼看就要往自己妹妹脸上砸去，此时薛三老爷薛盈一把推开了女儿的房门，骂得正欢的薛宝琼瞬间蔫儿了，薛盈怒气熊熊，不等说话，抬手就甩了一个大耳帖子给薛宝琼。
“啪”得一声，何其响亮！
第四百零七章 拿人家的手短
“父亲……你……”
薛宝琼甚至没感觉到脸上被打疼了，只是愣愣地看着眼前脸比炭还黑的父亲。她们是女儿，大部分的时间都是由母亲管教和照顾的，也就每天晨昏定省的时候会去见薛盈，而大多数时候薛盈都去忙生意，连见面都很少，就别提相处了。
她们从来没有受过薛盈一句重话，今天这一巴掌虽然打了宝琼，但姐妹两个都惊呆了。
“薛宝琼，有你这样说你姐姐的吗？如今我们家只有你们姐妹两个，我不承望你们有多亲密无间，只希望将来你们成了家之后能够守望相助，好好过完这辈子也就是了，谁知道你们居然还有心思在这里拌嘴！你给我禁足一个月，哪也不许去！还有，你刚才说的那个话，如果再让我听见，我就打断你的腿！”
第一次面对父亲的怒火，薛宝琼吓得瑟缩了两下，没敢吭声，薛盈似乎还没有消气，又对着宝琪说道：“你也不是个省心的，这几天就随着你母亲好好准备嫁妆，若是再让我听见你们得罪了什么权贵的女儿，别说让你们出嫁，我直接把你们赶到大街上，就当是没有生过你们这两个女儿！”
这一下，薛盈说完了就拂袖而去了，等他走了，姐妹两个才看见他身后还站着母亲。
而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宝琼脸上开始火辣辣地疼起来，她见到曲氏就一肚子气：“母亲！方才你也在这里，父亲打我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管？你就由着父亲打我吗？还禁足一个月，我看不用他禁足，若是让旁人知道我这么大了还被父亲打，我看我丢也丢死了，根本就不敢出门见人了！”
曲氏是浑身的冷汗都要吓出来了，忙说道：“还有脸说！我都跟你们父亲过半辈子了，除了你哥哥的事情，还从来没见他发这么大的脾气呢！哎哟喂，我的心都快要突突停了。要不是你们两个没用的东西惹他生气，我又何必瞧他的脸色？”
宝琼仍是不依不饶：“我不管，母亲你去跟父亲说嘛，我不要被关在家里一个月，我要出去。不然我就见不到宝哥哥了，我会闷死的，母亲你帮我去说嘛~”
薛宝琪看着自家妹妹这个样子，禁不住冷笑：“宝哥哥，宝哥哥，就知道你的宝哥哥。看来父亲刚才那一巴掌是打轻了，还没能让你清醒呢！”
“喂，薛宝琪，你什么意思？有种你再说一遍！”
“你让我说我就说啊，我真是懒得理你。母亲，你还不走吗？父亲这时候正在气头上，你确定不要去陪陪？你不是说他身边跟着伺候的那个丫鬟有问题吗？如果你再不去，只怕父亲身边就要多个通房丫头了！”
曲氏本来还想安慰小女儿几句的，听见大女儿这话，气得眉毛倒竖：“她敢？！皮不揭了她的！”
说着，曲氏便怒气冲冲地回去了，任薛宝琼怎么叫都不带回头的。宝琪冲气急败坏的宝琼道：“别白费唇舌了，母亲是不会管你的，你还是好好在家里闭门思过吧。来人，好好看管二小姐，若是二小姐出去了，你们可就要被我父亲问罪了！”
看着母亲和姐姐远去的背影，薛宝琼心里恨极了：“好好好，我让你们不管我，今儿的事我都记住了，咱们以后慢慢算。”
而曲氏这里刚进了屋子，果然见那丫鬟端了杯茶给薛盈，两个人在里屋不知道你说些什么，嘻嘻哈哈的，听起来很是开心。而曲氏一进去，那丫鬟就止住了笑声，低着头默默退了出去。
这把曲氏给恨的，后槽牙都快要咬断了。奈何薛盈在场，她少不得只好忍了。
见薛盈的表情看起来还在生气，曲氏忙道：“老爷快别生气了，琼儿那丫头还小，有什么可以慢慢教，何必为了小事气坏了身子？”
薛盈感到一阵不可理喻：“小事？那个丫头得罪了神武大将军的掌上明珠，你说这是小事？那我问问你，什么事儿才叫大事儿？真要到宝琼犯了砍头的大错，你上刑场管教她，来得及吗？要我说，我就不应该把孩子们教给你这样的蠢妇，好好的孩子，都让你给教坏了！”
曲氏一听就不干了，大声叫嚷道：“薛盈！你给老娘把话说清楚了，谁是蠢妇？谁不会教孩子了？我看你是又看上了哪个狐媚子想要收房，嫌老娘碍眼了是吧？老娘可告诉你，当初我爹把我嫁给你的时候，没少给你家银子，少说也有十几万两吧？比老娘的嫁妆还多！那些钱全部都进了你和你娘的口袋里，这么多年，老娘可曾向你要过一文半个？你倒好，把我爹给你的钱，细细密密收进了自己的荷包用来养小老婆，还要在这里跟老娘吹胡子瞪眼，你算个什么东西？！”
薛盈万没有想到当年收下曲家那笔钱的事情曲氏是知道的，这叫他怎么说呢？当年分家的时候他作为三子，并没有得到皇商的继承权，所以他的婚姻大事自然也不会多么风光，求娶不到王家的女子，就连金陵当地他中意的那位齐家小姐也被他错过，薛盈真是气死了。
而当时处于适婚年纪的女子当中，也就曲氏的家门还像是那么回事，但薛盈并不喜欢这个人人皆知的小泼妇，曲家老爷子没办法，才偷偷塞了十几万两给了薛盈娘儿俩，薛盈这才勉强同意娶曲氏进门。
虽说这笔钱是曲老爷子自愿给的，这么多年在薛盈的手里也钱生钱的番了不知道几倍，但是薛盈到底也是因为这笔银子才娶的曲氏，夫妻一场，动机不纯，本来以为她不知道也就算了，没想到这么多年她竟然是知情的，和就让薛盈心虚了起来。哎，要么怎么说拿人家的手短呢？
“我是让这两个孩子气的，你别生气，我如今有些打算，想与你商量商量，你且过来坐。”
曲氏斜睨了他一眼，关于那笔钱的事情，她也不想多说，到底是因为自己攀附薛家的门第，爹爹才拿钱给自己铺了出路，她也怕传出去别人说薛家是为了钱而娶她，到时候难看的是她自己。
于是她便就坡下驴，也不吵嚷，乖顺地坐在了薛盈身边，想听听他有什么说的。
第四百零八章 钗琴重遇
薛盈一度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尴尬地咳了一声：“咳，那个……你说想要过继子嗣，你看，虹儿怎么样？”
曲氏听了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哎呀我的天哪，她家老爷还真敢想。虹儿八岁考上秀才，是个神通，大房的宝贝，他们怎么舍得把虹儿过继过来？
“好好，当然好！不是我说灭自己威风的话，虹儿一个比十个虬儿还强呢！只是，人家爹娘愿意吗？”
“哼，成事在天，谋事可在人。我大哥他们两口子肯定是不会同意的，那咱们就想办法让他们同意也就是了。”
“老爷可有什么好办法吗？”
“办法……我跟你说，咱们可以这样……”
这一夜，谁也不知道薛盈两口子在密谋些什么，只不过，还没等他们说出想要过继薛虹的话，薛家大宅里又迎来了新一批的客人。
“二哥哥你说什么，琴儿来了？”
宝钗一大早起来就听到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天知道跟宝琴通信有多困难？通常都是她一封接一封地收到宝琴的来信，而她的回信攒了满满一个小木箱，却是无处投递。
信上写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但每一次接到宝琴来信时候的那份欣喜，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
如今，这个自己最喜欢的堂妹就要来了，宝钗心中该有多欢喜？要知道，上一次分别到如今，她们的生活都有了很大的变化，要说的话很多很多，宝钗真是巴不得立刻就见到她。
薛虹笑道：“快马来报说二叔他们一家大概这几天就到。这次走的不是水路，是旱路，大哥已经派商队的人去郊外等着了，一看到二叔家的马车就回来通知我们。如今你可去帮帮母亲，把给二叔一家住的院落收拾出来吧。”
听见薛虹这样说，宝钗高兴地不行，也不管别的，只往前头去找薛王氏研究怎么布置院落。
因为不知道二叔一家什么时候到，可许明日一早就到了呢？所以这一天宝钗一直盯着府里的下人干活，好歹在掌灯前把个院子都收拾出来了。
而二房也并没有让宝钗久等，第三天一早就来了。
薛家大房和三房早早迎在了大门口，宝钗远远见了马车，恨不得自己骑上马就去迎接，薛虹在一旁见宝钗这个样子，噗嗤一笑，说了声“我去接蝌儿”便打马上前。
果然见薛虹的马停在了二房的马车前，薛虹也不知同薛蝌说了什么，马车的行进速度明显见快了。
好不容易来到了薛府门前，众人见礼毕，宝钗一把抓住宝琴，只让宝琴端端正正地给薛益、薛盈两对夫妻行了礼，就把她拉去了后院。
“琴儿快来，这是我前日忙到天黑亲自着手给你们收拾的院落，你瞧瞧可还满意吗？”
宝琴跟着宝钗看了看，这屋子收拾地干干净净，最有意思的是所有布置的东西皆不是什么贵重的古董，乃是她们小姐妹两个多年来互赠的礼品。平日宝钗都宝贝得很，放在箱笼里不肯示人，如今拿出来做摆设，只觉得每一样都光鲜亮丽，保存完好得如同昨日刚买的一样。
宝琴心中感动，便道：“姐姐，你有心了。”
宝钗拉着宝琴的手：“咱们姐妹两个好处，自然不在这上头。只三房的两个一来，我这心里更加想念你了。你都不知道，我常说给我母亲还有哥哥们听，哪怕那两个能有我琴儿的一半，我们家得省多少事儿？少操多少心？可我们琴儿八成是太好了，她们两个哪怕是回炉重造，也学不来琴儿的十分之一呢！”
薛宝琴被宝钗的话逗得大笑：“我的好姐姐，怎么几年不见，你这溜须拍马的工夫长进了这么多？到底是什么事儿引得你这样说那两位姐妹？你快说给我听听，哦，对了，还有如意姐姐的事情。你知道的，我接你的信自来是看缘分，信里说得不清不楚的，我父亲又从小喜欢往外跑，家里早年间发生过什么事情，他一概不知，我竟闷了好几年不得好好问的，你如今可得全部都要交代清楚！”
“好好好，我这就说。可是这么多，我该从何说起呢？”
这里宝钗拉着宝琴的手，把如意郡主的母亲和太子的一段姻缘，凡她知道的，都绘声绘色地演讲了一番，还有三房为何进京，进京后又闹出了何等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宝琴。只是这些事情太长，等宝钗都讲完了，时间已经到了晚膳时分，莺儿都过来催了好几遍，今儿是二房进京的头一天，一家人少不得要聚在一起吃一顿饭。姐妹两个这才丢开手，往饭厅去了。
谁知二人刚刚一进门，就听见薛宝琼阴阳怪气道：“就怕别人不知道你们姐妹情深，吃团圆饭还让长辈等，真是不知好歹！”
宝琴听了这话一愣，一来这不是大家闺秀该说的话，二来，就算是她们两个来得晚了，自然有长辈们教导，这薛宝琼何需出声？
宝钗是挺惯了这个动静了的，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忙拉着宝琴给众长辈行礼赔不是，得到了薛益的认同，方落座吃饭。
寂然饭毕，长辈们聊天，宝钗和宝琴又去了宝钗的房间，薛蟠和薛虹也拉着薛蝌去谈讲，不招人待见的宝琼被他父亲呵斥回院子思过，宝琪自己一个人没意思，也早早地回房间去了。
宝钗这里，宝琴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哎哟，姐姐说那个宝琼上不得台面，我还不信呢，可是刚才……她可正是……什么？奇葩，对，就是奇葩。我记得她不是读过书的吗？怎么连知书达理四个字都做不到？难道三叔没有请教导她的人吗？”
宝钗嗤笑道：“教导？三叔什么时候过问过女儿们的教育了，全部都是咱们那个好三婶儿一手包办的。不过，生女肖母，三婶儿不就是那个样子的，宝琼会变成今天这样，观其母便知了。”
第四百零九章 触景伤情
宝钗房里，姐妹两个秉烛夜话，无所不谈，另一边曲氏却紧紧皱起了眉头：“老爷，你说这回二房忽然进京是为了什么？”
薛盈笑道：“许是二哥在外头做生意赔了。我听说他们二房这一回把偏远的一些店铺尽数盘了出去，只留京城附近几个省份的店铺经营，除了旧日跟着二哥的一班老臣子，就连手底下的人也遣散了半数以上，可见是势不如前。我早就说，他那样满处溜达的人是做不好生意的，瞧，我说对了吧？”
曲氏眼珠子一转：“依老爷说，二房他们可是赔了？他们素来与大房交好，这回是来投奔大房的吧？”
“也不尽然。我二哥那个人，凡是我大清的领土就没有他到不去的地方，全国十八个省，他基本上都逛遍了，手底下的铺子也如星罗棋布，我觉得，这一次就算他关停了半数以上的店铺，要说他手里没有钱那是不可能的。投奔倒不至于，不过听他的口气，说是要寻好宅子买下来，也是打算长住京城不走了。琴儿自小许的那个梅家升了翰林，也是长住京城，只怕也是因为二哥二嫂太娇宠琴儿，舍不得离她太远的缘故吧。”
“嗨，既然不是投奔，也就是说他们很快就要搬走咯？他们跟大房那么好，我就是怕咱们到时候跟大房提起过继虹儿的事情，他们二房在中间裹乱，那就不好了。”
薛盈听了曲氏的顾虑却表现得满不在乎：“这有什么的？当年我们分家的时候，大哥可是当着所有族中长辈的面答应了我将来会满足我一个条件的。咱们如今就把这条件兑换了，别的什么都不要，只要虹儿，他二房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裹乱？难不成他们要同族中长辈们裹乱去？还没了王法了！”
“虽如此说，可是我始终觉得这件事情不甚靠谱。老爷，你说咱们家的那些长辈们，这几年也去世了好些位了，尚在人世的几位，又有几个肯替咱们说话？他们不都偏疼大房一些吗？”
“怕什么？那些长辈虽然在族中说话举足轻重，但是他们各人家里早就不怎么做生意了，每家虽有铺子，却不过是混日子罢了。大不了咱们多多给他们一些银子，也不怕他们不认账的。”
曲氏一想，也对，这世上难道还有人跟银子有仇吗？
“哎，既然老爷都已经这么有把握了，那妾身就不多嘴了，一切都听老爷的。”
展眼正月已过，薛府众人从贾府贺完迎春的生日回来，一家人和乐融融地坐在一处喝茶。二房丁夫人笑道：“几年不见，迎丫头已经变成大姑娘了。我瞧着，她的容貌不在元春之下，甚至更加俏丽几分，举手投足也落落大方，虽性格沉默了些，却的的确确是个温柔和顺的大家闺秀，咱们蟠儿有福了呢。”
众人早已知道薛王氏看中了迎春做大儿媳妇，这一次去参加迎春的生辰宴，见了迎春气度，便十分惊喜。
曲氏也道：“说的是呢。这个迎姑娘今年多大了，可曾与蟠儿定亲？”
薛王氏道：“迎丫头今年十四，明年就是及笄之年了。我虽满心满眼地看中了她，可她母亲那样高的出身，难免心高气傲了些，给我们蟠儿立了个目标呢，要蟠儿能够独当一面地带领商队才肯把女儿嫁给他。要说，如果起先我听了这样的话，心里十分不自在的，这两年见蟠儿为了能完成这个目标日夜努力的样子，还真要感谢大太太当初的眼高于顶呢。蟠儿从前是什么样的，如今又是什么样的，我相信他二叔二婶是有目共睹的。”
二老爷薛盛笑道：“可不是嘛？说一句不怕大嫂恼的话，那一年蟠儿还小，顽劣不堪，曾把虹儿弄得差点丢了命，我就同大哥说过，这个孩子若是不好生管教，以后必成祸害。可是今日我再次进京，见到了蟠儿几乎都不敢认。这个小子虽然性子还是那样直来直去，但已经算是一把经商的好手了。虽不敢说商队在他手里能多么繁盛，只怕守住祖产还是不成问题的。竟没想到改变他的却是一场婚约？这真是太让人意外了。”
薛益听了连连点头，倒是没有吭声。
一场婚约就能改变一个人的本性？得了吧！天底下若真有这样好事，还哪来那么多作奸犯科的人？
薛益一直以为，为人父母，要在孩子的教育上把好舵。每一个孩子身来都是单纯无暇的，成长路上有了偏差，作为父母的就得及时纠正。世人看到的是薛蟠今日长大后的样子，岂知他的成长路程上，薛益夫妻两个费了多少神，伤了多少心，流了多少泪，又求了多少人？
当然，有些事情自己心里知道就行了，也没必要什么都拿出来说，省得有人多心，当他们是在炫耀自己的儿子。
可饶是这么着，还是触碰了薛家三房的痛处。薛盈在一旁听着听着就不禁落了泪：“可叹我虬儿走得这么突然，否则我一定要跟大哥大嫂好好取取经，也好生管教管教他，好让他成才。可如今，别说管教，我连跟他说一句话都难了。我的虬儿啊……”
见薛盈放了悲声，曲氏也“哇”一声哭起来：“老爷说的是啊。这是好歹熬出了正月我们两个才敢这样，省得正月里呼天抢地不吉利。你们可知过一个年，处处张灯结彩、阖家团圆的，我们两口子看了是多么刺心？那可是在往外面心口上捅刀子，我……我实在是想念儿子，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丁夫人还是头一次见这夫妻两个因为死去的儿子大放悲声，也不禁跟着滴下泪：“阖家团圆、触景伤情，难怪你们这样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得好好活着，快别这样，当心身子。”
谁知丁夫人的话就像是踩到了曲夫人的尾巴，她叫道：“说得倒是容易，你们一个两个身边都有儿子陪着，我呢？站着说话不腰疼！”
第四百一十章 公平合理
“他三婶儿，你……”
曲氏见丁夫人下不来台，也不想闹得太难看，便道：“他二伯娘别见怪，我这也是冷不丁送走了儿子，受不了这个刺激。也是，这种感觉你怎么可能会知道呢？你有蝌儿这样懂事的孩子，大嫂就更好了，不仅有长进的蟠儿，还有聪明的虹儿，真是……叫人羡慕不已啊。”
曲氏这样说着，薛盈就哭得更加厉害，弄得薛益和薛盛都不得不出言安慰与他。
哭道最后，薛盈抽抽噎噎道：“大哥，你也觉得我们两口子突然丧子可怜吧？”
薛益点点头：“哎，这都是想不到的事情，你也别太难过了，总这么着，难道自己的日子不过了不成？”
“过！当然要过，可这怎么过，还得大哥说了算。”
长辈们说话向来没有小孩子插嘴的份儿，小一辈的薛蟠带着薛虹和薛蝌在东耳房吃果子点心，宝钗带着女孩子们在西耳房聊天说笑，但是大房的四个孩子对于长辈们的谈话是多一个耳朵的，尤其是薛虹，在薛盈夫妻两个哭哭啼啼的时候就预感不好，感觉到要发生什么大事似的。
这里薛益听不明白，还问了一句：“老三，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怎么过得听我的’？”
薛盈摆了摆手：“却不是为了别的事儿，我只想问问大哥，还记不记得多年前分家的时候曾答应过我一件事？”
薛益想了想：“你是说答应你一个条件？”
“哎，对咯，只要大哥还记得那就好说。当年分家的时候，咱们兄弟三个闹得那么不愉快，后来是谁来做和事老？是咱们当初的那位族长。他说的，你是长子，分到了皇商的首领，我为三子却表示不服，那么为了安抚我，你今后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当时二哥也是在场的，可有没有这件事情？”
薛盛面色严肃了下来，他就知道这个老三从来都不是个省油的灯。方才他还真的心疼了他们两口子一下，如今看来，同情心又这样白白浪费了。
“老三，你就直接说你的要求是什么吧？”
薛盈擦了擦脸上未干的泪珠：“二哥这样说活也就是变相地说记得那天发生的事情咯？那我可就说了啊！我倒是什么都不要，我只要求虹儿从此入继到我三房的名下，做我薛盈的儿子。哎……大哥大嫂，你们先别忙着瞪眼睛，忙着不同意。这可是我大哥当年的答应我的事情，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这个时候反悔，难道就不怕族中长辈们找你们麻烦？”
薛益没来得及说话，便被薛盛给抢先了：“老三，你可不要欺人太甚了！你明知道这几个孩子是大哥大嫂的心头肉，你怎么忍心提出这样的条件？大哥怎么可能答应你？”
薛盈却道：“这我可不管啊。说道赚钱，咱们兄弟三个谁都不输给谁，可唯一不公平的，就死子嗣了。大哥有两个儿子，二哥你有一个儿子，现在就是我，一个儿子也没有，难道大哥不想分给我一个，这样咱们三兄弟就一人分得一个儿子，公平合理啊！”
薛王氏听到这里坐不住了：“公平合理？你管这个叫公平合理？孩子都是父母的宝，当初诞育虹儿他们两兄妹时候的痛楚我至今历历在目，你却当是分东西一样一家一个就算公平了吗？我告诉你，虹儿是不会跟你们的，就算他迫于什么外界的原因给你当了这个便宜儿子，他也一定不可能跟你们三房这样的卑鄙小人为伍，更加不会认你们做父母！”
薛盈现在是一点都不哭了，薛王氏说得慷慨激昂，他却一个字都停不进去，索性站起来掏了掏耳朵，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等薛王氏刚刚说完，他便说道：
“你说完了没有？这件事情是大哥答应我的，我只要他的答复。还有，如果虹儿做了我的儿子，我自然知道怎么教孩子，不用你来告诉我。”
“你会教孩子吗？你若是真会教孩子的话，虬儿活着的时候就不会纨绔不堪，也不会一喝了酒就不知道天高地厚，随便得罪平日里连说一句话都说不上的人。我的虹儿若是到了你们家，他这一辈子也就算完了！”
薛盈面对薛王氏的歇斯底里，不胜其烦，只好转移目标：“大哥，我不想听女人碎碎叨叨的，我只听你怎么说。”
薛益还真是被难住了，他这一生都没有说过谎，自己书桌上面还刻着“诚实守信”，也许薛盈就是吃定了他有这个特点才会直接掐他的软肋。但是，道义归道义，虹儿可是他最更爱和最依赖的孩子，只怕薛家几百年都不会再出一个这么优秀的孩子，身为父亲，又怎么可能把孩子送给别人家当孩子呢？在薛益眼里，任何人都没有薛虹优秀，这叫他该如何是好？
正在薛益犹豫之际，屋子里的薛虹实在是忍不住了，冲出去就问：“三叔说我父亲曾经答应过你满足他一个条件，但是我想问，知道这件事情的有什么人，可不可以作证？”
薛盈自然敢在今天所有人都到齐的情况下说出想要营养薛虹的意思，还不是想让大家做个见证？至于家族长辈怎么站队的事情，自然是薛盈买了多多值钱的东西，一件一件，一户一户哄出来的嘛！所以哪怕薛虹自己突然跳出来出身很不合规矩，薛盈也是完全没在怕的，一连串报出了好几个长辈的名号。
薛虹听了点了点头：“既然有证人，那就好办了。这件事情非同小可，我觉得绝不是我们几个人在家里红口白牙说说就算了。咱们还是报官吧，看官府是怎么断的。三叔，你有证人，你不会怕的，对吧？”
薛盈愣了一下，他原本只是想诈得薛益说一句“当初确实答应了你一件事”罢了，没想到薛虹要闹到见官这么大。不过这样也好，他有证人，只要证明了真的有这件事情，经过官府的判定，到时候大房就是不想过继薛虹也由不得他们了。
第四百一十一章 九门提督啥都管？
薛盈想都没想就同意了见官，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九门提督府的差役来请薛家众人过堂。因为办理薛虬案件的时候，九门提督隆科多也给薛家提供了帮助，所以薛家很放心地前往了九门提督府。
入得堂来，隆科多笑呵呵地问了一些常规的问题，然后看向薛盈：“你说想要过继你大哥的次子薛虹，且你大哥大嫂必须答应这件事情，这又是为何啊？”
薛盈道：“回大人，那是因为当年我们兄弟三人分家的时候，大哥曾经当着我已故的父母的面儿答应草民，将来一定会允诺我一件事情，无论我是要钱财还是其他什么事，他都必须答应的。俗语说‘百善孝为先’，他亲口答应我父母亲的，总不能出尔反尔吧？”
隆科多点了点头：“嗯，本官知道了。那么薛益，你是否答应了你三弟这件事情呢？”
薛益不慌不忙地站出来：“回大人，下官在兄弟分家的时候的确是对三弟有所允诺，但却不是任他予取予求，只是答应了给他一笔银两。”
“你！什么银两？没有的事，你可不要瞎说！”
薛益不紧不慢道：“自然是银两而不是别的事，有关这件事情，我有证人。”
薛盈嗤笑道：“你有证人？难道我没有证人吗？薛益啊薛益，我真没想到你会是这样的一个凭空捏造事实的小人。大人，草民要求传证人上堂，到底有没有这件事情，也应该听听证人是怎么回答的吧？”
隆科多点头道：“既然你们各执一词，有证人自然是最好。来啊，传证人。”
不多时，薛盈找来的那些薛氏族老都来了，一共有六人。而薛益这边却只有一个二老爷薛盛。
薛盈一看便明白了，什么证人啊，不过就是自己的好二哥。二哥素来与大哥交好，可怎么说他也就一个人，到时候就说他们兄弟二人串供，看老爷是会相信六个人的供词，还是相信一个人的片面之词。
隆科多见薛盈那么来了一堆人，薛益这边就只有一个，便问道：“薛大人，你可找齐了证人？若是还有没叫上堂的，只管传来，还有时间的。”
薛益摇摇头：“谢大人关怀，下官该找的证人已经全部到场了。且，下官三弟找的证人也正是我要找的证人。”
隆科多问言便道：“既然这样，那就开始吧。证人，你们来说说，当年薛家兄弟们分家的时候，老大薛益到底是允诺了老三薛盈什么？是只给银两呢，还是随便薛盈说些什么，薛益都得答应呢？”
老二薛盛站出来道：“回大人，当年分家的时候草民也在场。那时候是因为大哥身为长子，分得了薛家的皇商之权，而三弟只分到了我们金陵老家的货场生意。于是三弟觉得此法非常不公，要求我大哥给他一笔数目可观的银子作为补偿。当年说的金额乃是十万两银子，只是当年因为分家一事，三弟闹得非常凶，连银子也没拿就气得离开了京城回金陵老家去了。如今三弟家里遭逢变故，大哥本就想把这十万两银子给三弟的，谁知道三弟竟然故意扭曲当年的事情，试图抢大哥的儿子。我也是姓薛的，却实在是看不惯三弟的做法，所以今日也顾不得家丑不可外扬一说了，一定要把真相说出来，还大哥一个公道。”
薛盛一席话说完，隆科多点了点头：“哦，原来是这样。那么，薛盈，你对你二哥所说的，有什么看法？”
薛盈听见薛盛的这一番话，炸了。
“薛盛你在说什么鬼话？你是什么时候练就的这一套说瞎话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本事的？当年的事情，你也参与了分家，薛益到底答应了我什么事情，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你为什么要说谎？就因为你跟你的好大哥关系好你就要故意扭曲事实？大人，他在说谎，他说的都是假话，草民不能认同！”
隆科多道：“不错，同一件事情总不能只听一个人的片面之词，那就请薛盈带来的证人也对这件事情做个交待吧。”
薛盈请来的那些族老们，年纪都不小了，他们虽然见过了不少大阵仗，可是九门提督府还是头一次来，被提督大人问话，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只是面面相觑，都不想做第一个站出来回答的人。
薛盈见状，以为族老们是害怕隆科多的官威，便道：“各位族老，素闻九门提督大人最为公平公正，你们只要把当年的真相说出来就行了，大人一定会做最公正的判断的。”
是啊，都已经上得堂来了，自然是要把该说的话给说了才是啊。
族老中有一人站出来说道：“回大人的话，当年这三个兄弟分家的时候，老朽几人作为薛家的长辈是亲自上门做见证的，自然知道事情的真相。其实……薛益的确是允诺薛盈十万两银子的，只是薛盈并没有拿银子就闹脾气回乡了，故此这个约定就没有履行。”
薛盈完全傻了：“大族老，不是这样的。您怎么能当着九门提督大人的面撒谎呢？您快说真话，快说真话啊！什么十万两银子，哪里来的十万两银子？你们怎么也跟着薛盛一起撒谎？”
二族老见薛盈抓住了大族老的衣襟，就差揪着他的胡子逼问了，忙上前道：“你个孽障，你是想杀了大族老吗？不就是十万两银子吗？你大哥又没说不给你，你何苦要抢人家的宝贝儿子？我知道你儿子突然死了你接受不了，但也不能这样，做人得厚道啊！”
薛盈心里那个郁闷啊，现在是谁不厚道？自己拿着厚礼一家一家地上门拜访，这些老头子明明说了要帮自己的，却到了公堂上才反口。可恨薛盈根本就不敢当堂追问他们，就怕提督大人认为他事先拜访，有买供词之嫌，那会对自己更加不利。
既不能挑明了说，又被这些老头子背后捅一刀，薛盈气得火冒三丈，真想把这几个老不死的当堂打死。
第四百一十二章 不知天高地厚
“放肆！九门提督府是你们家后院吗？还不快给本官松手！”
这几个老头的确年纪不小了，若是薛盈这样一闹，弄得人家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九门提督府再闹出命案那就好玩儿了，隆科多忙让人按住薛盈，并喝到：“好一个做弟弟的。红口白牙就要抢人家儿子。薛益，你就给了他十万两银子吧，以后什么过继不过继的，再也不许提！若是你这个弟弟再提此话，只管来告诉本官，本官与你做主！”
薛益闻言千恩万谢，和薛盛两个护送族老们回家。而薛盈，眼看自己的过继大计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这些老糊涂和九门提督搅和了，自然是光火不已，但是九门提督府是个什么地方？他还没有撒野就被人从衙门口轰了出来。
九门提督府终于清静了，隆科多抚了抚额，心说要不是有雍亲王的指示，他才不会管薛家到底是争儿子还是争家产，九门提督府的事务很忙的好吗？谁有闲工夫搭理那种送到顺天府尹衙门里都没人管的家务事？哎，九门提督又不是村长里长，真是大材小用。
“薛益，你给我说清楚！”
回到了薛府，薛盈还是不依不饶，拉着薛益要讨说法，薛益却道：“有什么说不清楚的？九门提督大人都判定了，当年我不过就是答应给你十万两银子而已，我现在就去账房说一声，给你十万两银票，就当是给你闺女的陪嫁了。如果你们愿意安分守己，我就让你们住到闺女出嫁的那一天，若你们还是闹得没完没了，不好意思，那就叫给脸不要脸，请你们现在就搬出去。”
薛益也是被伤得透透的了，他是彻底明白了一件事情，老三这一家子真是不值得可怜。越是存了可怜他们的心，想要帮他们，就越是给自己找麻烦。与其这样，还不如不要顾念这那点子少得可怜的亲情，直接翻脸的好，也免得自己的女儿都要因为他家不争气的丫头在京城抬不起头来了。
薛盈闻言瞬间愣住了。他从来都没有听过薛益用这种淡漠疏离的口气对自己说话，从小到大，薛益都是一个好大哥的形象，家里哭闹任性的永远只有他自己而已，薛益也同家里的那些长辈一样，大多数的时候都是顺着自己的心思的，也从来不肯对自己这个弟弟说一句重话。
倒不是因为薛益是什么软蛋娘炮，而是因为他为人善良，从来都不愿与人发火，自己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料定薛益是个心软且守信的人，所以才会冒险用过继儿子来兑现当年薛益对自己许诺的那件事情。谁知道，却遭到了薛益的全面反扑，且，他连自己是在哪个环节出问题的都不知道。
“老爷，各位族老们来拜访老爷，如今在花厅等候呢。”
就在两兄弟对峙的时候，府中下人来报，说族老们来了。
“好，告诉他们我这就……”
薛益的话才说了一半，薛盈就怒气冲冲地去了花厅，看那个样子就像是要吃了那几个族老。
“老爷，这……”
薛益道：“你们多派几个人跟着他，千万不能让他伤害各位族老。”
嘴里这么吩咐着，薛益也快步走着，来到花厅果然见到薛盈气冲冲地质问族老们：“你们这几个老不死的，拿了我那么多礼物，竟然敢在公堂上反口？当年的事情你们比谁都清楚，为什么样那么说？”
“这……这……”
族老们嗫嚅着，因为他们确实撒了谎，虽然那是不得不撒的谎，但怎么说也是很不地道的，所以面对薛盈的指控，他们显得有些词穷。不过好在落后一步的薛益为他们解了围。
“因为，选择支持我比支持你对于薛家来说更有利。”
薛盈听见这个声音，恼怒地回头：“你说什么鬼话？”
薛益摊了摊手：“不是什么鬼话，我只是说实话而已。虽然当年我确实答应了你，无论你提出什么请求我都会答应你，这是事实。但是你要以此威胁我，强迫我把虹儿过继给你，明知道我虹儿最优秀，是我所有的期望，你这简直就是明抢，那我还跟你讲什么道义？这些族长，如今是宁愿得罪你一个只有钱没有权的薛家三子，也不肯得罪我这个身有官职且前途无量的薛家长子，更何况我虹儿还是雍亲王十分赏识的人才，如果换做是你，你恐怕也懂得站队的吧？”
此时，二族老说道：“是啊，老三，你长年不在京城不知道，益儿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官儿也做得好，虽然品阶不高，且时常有机会面圣，就连虹儿都是雍亲王的幕僚。你倒是想得好，想要虹儿给你当儿子，岂不知你大哥大嫂不同意还是其次，雍亲王就第一个不答应。你要了虹儿为继子，将来肯定是要把虹儿带回金陵的，那雍亲王岂不是少了左膀右臂，如果今日在堂上我们不那样说的话，此刻你早就已经得罪了雍亲王，我们这是在救你啊。”
薛盈听了十分难以置信，呆呆立在当场不知作何言语。
而差点被薛盈揪住胡子的大族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个久居江南的混球而已，根本就不懂得京城形势，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你以为益儿分得了皇商职权是因为什么？就是因为他比你更加懂得审时度势，而你不过就是一个满眼只知道钱的蠢小子罢了，拿什么跟益儿比？益儿一家混到今日这个位置上又付出了些什么？你差点毁了我们薛家一门的荣耀，你这个混蛋！”
“我……”
薛盈可真是傻了。他不过是想要撬墙角让薛虹变成自己的儿子，也让自己不至于无后而终，谁用能想到薛虹竟然还是雍亲王的幕僚？与其想要个过继来的儿子做会冒着得罪雍亲王的危险，他还不如找个适合生养的小妾再生个儿子实际一点，这可真是始料不及，自作聪明了。
第四百一十三章 自断一臂
经过这一次的事情，薛家三房确实是学乖了，很是消停了一段时间，无论是薛盈还是他的那两个女儿，突然间就像是转了性子一样，整日里只是窝在他们的院子里生活，连薛家其他人都很少看见他们，更别提出来惹事了。
薛家众人大大送了一口气，却想不到薛盈经此一役认识到了在京城做事需要整合各方面势力，需要给自己找一个给力的靠山才能行事。沉寂了一段时间后，薛盈亲自出们外交，很是联络了一些狠角色，又给薛益一家子带来了不少的麻烦，不过这件事情如今还谈不到，那是之后发生的。但是，这不代表薛家就没有什么事情可说。在那之后的第三天，白山鹰回来了。
薛家商队的人在京城的边界处见到了白狮的队伍，赶忙上前询问，才知道兄妹三人把白山鹰夫妇接了过来，东北的那些事情，都已经解决了。他们这一次是彻底放弃了土匪的身份，从老家带回了五百多口人。因为人数众多，不方便一起入京，大部分人还在关外等着，只有白狮兄妹三人带了少数人先护送白山鹰夫妇进京调养。
因为……白山鹰为了金盆洗手的事情，断了一条胳膊。
来报信的人不过就是简单地说了一下这件事情，因为具体情况除了白家的人，这些薛府的下人是弄不明白的，只把听得心惊胆战，转身骑了快马就要去看师父，竟是谁也拦不住他的。
薛虹不放心，跟着薛蟠一起出来。
一到了白山鹰下榻的客栈，薛蟠和薛虹便被等在门口的狮、豹兄弟二人带到了白山鹰的房间。也是巧了，正赶上白貂儿和红果子给白山鹰换药，看着他左臂狰狞的伤口，薛蟠心里一阵难过，噗通跪下，说出口的却只有“师父”两个字，眼泪再也收不住，簌簌往下流。
“师父……师父……”
众人见薛蟠这样，知道他是真情流露，心中皆是感慨万千，看向薛蟠的目光皆柔和了几分。尤其是白山鹰，他曾觉得薛蟠资质不够，收下他为徒不过是迫于薛益对自己的恩情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可是这几年看着薛蟠为他们夫妻两个所作的事情，自己受伤他又是这样的反应，白山鹰心里老怀安慰。心说，罢了，收徒弟嘛，资质如何是一回事，人品又是另一回事。相比之下，与其收个资质上佳的缺的人，他倒更喜欢薛蟠这样实心眼子，心里眼里都想着师父的孩子做徒弟。
薛虹看见了心里也很不好受，他上前查看了白山鹰的伤口，这个伤应该是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虽然愈合得不错，也没有破溃感染的迹象，看样子是用利器齐肩膀剁掉了整个左臂，这是个很大的开放性伤口，虽然处理及时，却还是需要好好调理。
薛虹立刻把准备好的上好伤药拿了出来，约莫有十来种，全部都是淳儿炼制的，有内服的，也有外敷的，全部都塞给了白貂儿。
“虽然这些都是上好的伤药，但是白爷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我看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请个高明的大夫，开些汤药来悉心调理的好，不管是什么名贵的药材，只管言语，就算是我们家没有，哪怕花高价从别的地方买，也要让白爷快点好起来，千万不能留下病根啊。”
薛虹虽然有探脉技能，也懂得浅显的药理，但多数情况下他都是探过脉之后找淳儿要对症的药，他不是大夫，是不懂得开方子调理身体的。成药虽好，但是由于个人体质不同，还是要用不同剂量的药材方好。这也是他把药拿给叶思扬后发现的事情，因为叶思扬懂医理，会把脉，所以空间里的药叶思扬给患者用的时候，剂量更加精准，药效也更加好，这是薛虹做不来的。
白貂儿听见薛虹这样说，心中也是一暖，点头道：“既然快马加鞭地带我父亲来京城，就是希望他能得到最好的照顾，我是不会跟你客气的，你就放心好了。”
这里薛蟠好不容易止住泪，白山鹰的伤口也被红果子用上薛虹带来的好药，细细包扎好了，薛蟠才问：“师父，是谁伤了你？你告诉蟠儿，蟠儿替你报仇去！”
白山鹰笑道：“江湖险恶，武林高手无数，你那点子三脚猫的功夫，能伤得了谁？别说给为师报仇了，只怕你刚踏足江湖就要被人给宰了呢！”
薛蟠闻言想到没想，脱口而出道：“那我就勤加练习，等我练成了一定要手刃仇人，不能让师父白白少了一条胳膊！”
白山鹰一愣：“你就不怕死吗？”
“我……我怕！可我还是要给师父报仇！师父不是说了吗？江湖险恶，打不过他我大不了给他下药迷晕他，再剁了他一个胳膊，不能不报仇！”
白山鹰一家子听了这话，哈哈大笑起来。红果子道：“哎哟哟，好了好了，当家的，你可就别逗蟠儿了，看把孩子急的。蟠儿啊，师娘跟你说，你师父这伤不是别人砍的，是他自己，自断一臂。”
薛蟠闻言愣住了：“师父？为什么，好好的，你为什么要砍了自己的胳膊？这是为什么呀？！”
话说到这里，薛蟠不明白，但是薛虹却突然明白了过来。只听他叹道：“大哥，白爷可是江湖人士，这次回去，他是金盆洗手去的，你以为有些事情，说不干了就不干了吗？像白爷这样势力庞大的绺子，若想脱离绿林道，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
白貂儿闻言笑道：“虹儿啊，其实我有的时候是真的很好奇，你都读的是些什么书？难道那些书里面连我们土匪的事情也有？不然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我不是我在你家住过一段时间，知道你的身份，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土匪窝里出来的呢！”
薛虹干笑了两声：“呵……呵呵，我就当你是在夸我吧。”
艾玛，当这个什么劳什子的薛家二公子就已经让薛虹焦头烂额了，土匪？得了吧，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小爷我还是很惜命的。
第四百一十四章 追杀
红楼之薛二公子有空间
白山鹰这个人当初做土匪的时候就是为了给东北冰天雪地里穷苦得活不下去的人一丝希望的。如果只有他自己，怎么着他都能让自己一家人过上好日子，毕竟当年他这个“红毛鬼子”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能生存下来，还练就了一身的本领，就说明他不是个等闲之辈。
起初白山鹰也是个被土匪欺负到对生活失去希望的人，后来自己强大了，发现土匪里头也有好人，且土匪这样的组织能够在最大的范围内给最多的人带来庇护。所以他就一点一点的开始壮大起了自己队伍，最后发展成了全东北地区人数最多的一支绺子。
但是人数越多，就越难维持温饱，日子也没有在人数多的前提下得到什么明显的改善，直到白山鹰遇上了薛益，懂得了行商带来的利益，才让他能够轻松地养活那么一大帮的人。
但是时间久了，越与薛家人接触，白山鹰就越觉得他土匪的身份不能长久。且不说身为匪类，一辈子要跟官府躲躲藏藏的，只是那日益壮大的队伍里头也不全是善男信女，人们得了温饱，就渐渐地计较起了利益，不满越来越多，白山鹰渐渐感到管理起来力不从心，于是下定决心金盆洗手。
可是，就连薛虹也知道，金盆洗手看起来只有四个字，写出来也没有多少笔画，但是对于白山鹰来说却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当初是你一力开创的土匪团队，现在眼看着傍上了薛家开始赚大钱了，你说不干了就不干了？怎么着？你打算拍拍屁股走人，自己跟薛家单连线，有钱自己一个人赚？这怎么可能呢？
再说了，你的山头这么大，这两年也没少赚钱，别的绺子早就已经虎视眈眈了，一旦没有你镇着，别的绺子还不一窝蜂冲上来清缴咱们的家产？你是要兄弟们没有活路啊。
想走？可以啊，你除非把我们兄弟们的后路都安排好了先。
可是，让白山鹰怎么安排呢？
其实，白山鹰之所以要回去金盆洗手，乃是薛家商队在东北最主要的生意已经不知不觉被几位朝廷的副都统垄断了，东北的物资也由这些官员们一层一层往宫里送，薛家是不打算再插手朝廷管辖的生意了。而且康熙爷下令封禁东北各山林，所猎所得都是官府的，这就更加没有什么财路可谋了。小打小闹还可以，若是还想似从前那样大规模进货，只怕是难了。
于是，白山鹰把整个绺子化整为零，每一伙人里头挑一个负责的人，大家相互依存，相互扶持，当然，他把自己的全部家当拿出来，平均分配给了这些挑选出来的首领，这样才让他自己的人勉强同意了让他去中原，再也不踏入关外的这片土地。
而绺子里却还有些人，是白山鹰当年用命换下的，他们都愿意跟着白山鹰一起走。所以白山鹰就算金盆洗手，也带走了不少人，这些人里面大部分都是人品过得去，甚至也有些带了自己的家人。
但是白山鹰要金盆洗手的这个消息是一定要让别的土匪头子都知道的，这是江湖规矩，也是必要的一个过程。
可别的绺子的土匪们毕竟不是自己家人，并不是那么好说话的，前脚刚参加了白山鹰的金盆洗手大会，后脚就整合人马要取白山鹰人头。这土匪之间的恩恩怨怨，好像就是要以命博命的，不弄死白山鹰，几个曾经败在白山鹰手下，不服气的土匪头子，好像就觉得不解气似的。
好在白狮和白云豹先一步赶了回去，白山鹰被追杀的时候他们两兄弟在左右，死死护住了白山鹰和红果子，后来白貂儿也回去了，他们的战力得到了质的提升，却还是和那帮土匪们僵住了。白山鹰他们不能跑回关内，而那帮土匪也杀不死白山鹰，只是不休止的交战，白白死人罢了。
而整件事里面最无辜的就是那些心甘情愿跟着白山鹰走的人。他们大多数都是些只想要一个安稳生活的普通人，如今却为了保护白山鹰，保护他们心中的英雄而白白送命。
白山鹰知道那些土匪们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他也不忍心看见更多的伤亡，于是在众土匪的围剿下，自断一臂，才让那些土匪勉强放过了他。
这整个过程，白狮不过三言两语就带过了。但是从他们几个沉痛又很绝的眼神来看，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当时的情况还不知是怎样的腥风血雨呢，只是一切都已经告一段落，所有的死伤和付出总算有了个合理的回报——白山鹰一家脱离了土匪生涯。
薛蟠听了这长长的一段话，沉吟了许久，最后他还是忍不住问道：“师父，你从前不是总说，行走江湖逍遥自在，无忧无虑，可你今日金盆洗手，就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这样被束缚，你也甘愿吗？”
白山鹰道：“傻孩子，自由的确是很吸引人的，但若是每个人都肆无忌惮，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事事没有底线，只会让麻烦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人这辈子就那么短，活一天就少一天，你师父我是太累了，不想每日都活在无尽地处理麻烦中。做个奉公守法的人虽然与我之前的生活相比备受束缚，却让感觉很好，很踏实。”
踏实？呃，薛蟠还是不能完全懂得师父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他感觉得到，师父这回回来之后，笑的次数多了，说的话也跟着多了起来。这样的师父虽然让他觉得有点难以适应，不过薛蟠还是比较喜欢这样的师父，唯一让他觉得遗憾的就是师父的手臂了。
哎，他又在这里担心什么呢？自己的师父可是白山鹰啊，他是个真真正正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这是他自己选择的，也就是说他可以完完全全应付得来的啊。
薛虹在一旁见薛蟠又在发呆了，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哥，你有发呆的工夫倒不如多叫些人手来给他们上药，我想除了你师父还有更多的人也受了伤呢。”
第四百一十五章 白氏兄弟的祈愿
薛蟠这才发现，白狮兄妹三人包括红果子身上都是带着伤的，相必跟着白山鹰回来的那些兄弟们也都伤得不轻，于是他也不敢再耽搁，把薛虹拿来的药分了下去给众人疗伤要紧。
一切停当以后，薛蟠兄弟两个才有时间好好和白狮三兄妹聊天。
“师姐，你当初留下一封书信就走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师父的事情？就算我武力不济，多雇些人去帮忙也是可以的呀。”
白貂敲了薛蟠脑袋瓜一下：“人多有什么用？土匪手里有火枪，难不成要你花钱给人家雇活靶子？哪怕是江湖上有名的杀手，也是不会掺和土匪的事情的。杀手和土匪同是绿林道上的，井水不犯河水，你有钱也是没辙的。我知道你有孝心，待我爹像你自己亲爹似的，如果知道了这事儿肯定要跟着去。薛家是我们白家的恩人，难道我为了我自己家的事情，要你去涉险不成？你把我白貂想成什么人了？”
薛虹也道：“大哥，我的功夫在你之上，人家都没想告诉我，很明显是江湖事江湖了，你虽然是白爷的徒弟，但到底不是土匪，关于白爷金盆洗手的事，你是局外人，别怪白姑娘了。”
薛蟠叹了一声：“说到底是我太没用，去了不过是白白碍手碍脚。不过事已至此，我虽然气你们不肯早告诉我，也不能如何了，我只把接下来的事情办好，就当是孝敬师父吧。”
白狮笑道：“这就对了！虽然我爹断了一臂，这事儿确实凶险，但已经过去了，何必计较？蟠兄弟，如今薛家的商队都是你说了算的，我且问问你，我们白家，还有白家带来的那些人，你打算怎么办？”
谈起这个，薛蟠倒是胸有成竹，笑道：“薛家是皇商，每年领的内帑任务尽够赚的了。再者我们家在京城还有蔬菜温室，另有几间红火的店铺，都是银子产业，一年也有不少进项，用人的地方自然很多。我想，咱们先把那些人全部接来安顿，然后听听他们自己的意见，若是他们仍旧喜欢自由，那就跟着师父和你们三位出去跑商队，若是不想再打打杀杀了，就在京中好好学业务，我们家的致美坊，打算开分店。虹儿说叫连锁店，最好能开遍十八省。”
薛虹在旁边嗤笑一声：“那不过是我随口一说，哥哥怎么能当真呢？咱们先把京城的这家店铺经营起来，然后在天津、河北再开两个分店试试水。你知道，致美坊主要的客源是京中的这些权贵，其他省可有京城的有钱人多？经营方式自然也不能跟京城同日而语，要适应环境。如果真的想在十八省开遍连锁店，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眼下先把白爷的部下安顿好再说吧。”
白云豹听了半晌，对薛家的兄弟两个可谓是横看竖看都那么顺眼，尤其是薛蟠对于那五百多人的安排更加合他的心意：“你们说的都有道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这叫……对，叫尊重别人的选择，是这么说的吧？我们兄妹三人自然是跟在父亲身边为薛家跑商队的。如果行，我们也想做一个小商队，背靠大树好乘凉，哪怕帮薛家跑跑腿，也尽够我们一家这辈子的使费了。是吧，大哥？”
白狮自然也是很满意薛蟠的安排，点了点头，却又问道：“那……薛家今后就放弃东北的生意了吗？据我所知，香炉峰疤面虎那里应该还是有些生意可做的。”
薛蟠点了点头：“如今自然不能如从前和师父的人做生意那么方便了。但是也不代表不做这生意，只是减少次数和货物总数罢了。疤面虎那边也不好过，他就算跟我们做了生意，还要被奉天府抽成。呵呵，能放手就放手，只要关内的铺子开好了，就算丢了关外的生意，也不会肉疼了。”
就是，钱一辈子都赚不完的，为什么非要去找那困难的路子？
薛虹想了又想，觉得今日应该是要把心中一直想要说的话说出口了。
“那个……我想问问白家哥哥们，你们可曾想过，为国效力？我是说，如果将来国家有难，你们可曾想过上阵杀敌？以你们的武艺一定是可以的。我想，你们如今虽然脱离了土匪的身份，但是跑商队，一辈子就只能是商人，就算钱再多也好，哪怕做到和我们家一样的皇商，还是低人一等，倒不如实实在在拼几年，身上有了功勋，也好以此传家，真正扬名立万啊。”
说完这些，薛虹心中有些忐忑。他不确定一向自由惯了的白氏兄弟俩会不会认同自己的说法，好吧，他这么说是有私心的。因为他自己就有上战场的打算，毕竟今非昔比，薛虹的身上有了上乘的武艺，他想，怎么说也要派上用场吧？提议白氏兄弟也上战场，无非是想找经验丰富的江湖人士帮一把手而已。
谁知白狮兄弟两个相视一笑，竟说道：“我们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只不过……我们过去都是行走江湖的，身上都有案子，只怕不是那么容易的。如今……只好再等机会吧，不着急。”
机会？
薛虹心说如果是要机会，只怕还真的有。那就要看我们十四爷这位“大将军王”什么时候出征了。薛虹依稀记得，十四爷胤禵在康熙朝的时候有一大壮举，就是率兵入藏，驱逐了入侵西藏的准葛尔部首领策妄阿拉布坦，其英勇无匹的壮举令康熙爷十分满意，那个传言说十四爷才是康熙爷看中的皇位继承人，就是从胤禵打胜了这一仗为依据的。
不过，距离此战爆还有几年的时间，这段时间也尽够白氏兄弟养精蓄锐，薛家为他们打点关系的了。
白貂儿郁闷地看着薛虹跟自己的两个哥哥大臣了共识，怒道：“为什么说了半天只说带两个哥哥上战场？那我呢？我也想上战场啊！”
第四百一十六章 春搜寻鹿
白狮道：“可不是？我妹妹的武功尚在我们两个之上，若是将来我们两个都有机会上战场，而她却去不了，只怕……她会很生气的。”
薛虹干笑了两声：“可是……没听说过大清军队里有女兵的啊。”
白貂儿听了一脸郁闷地坐在一边翘起二郎腿：“是啊是啊，你们都有了好前程，只有我没有。爹说了不能再喊打喊杀，本来就已经够让我觉得无聊的了，如今连上战场这样好玩的事情都不带我，我看今后我要无聊死了！”
白云豹睨了她一眼：“大小姐，您今年也不小了，是不是找个人嫁了来得实际一点？再等几年我怕你就要嫁不出去了！”
白貂儿翻了个白眼：“要我嫁人？得了吧！降得住我的男人出生了吗？”
白狮叹道：“你呀，就你这样的性子，我看是要嫁不出去了。得，还是等你哥哥们挣下点功名来，把你好好奉养起来吧。你以后就嫁给银子得了。”
“你什么意思啊你？你是说我嫁不出去咯？喂，你是我亲哥吗？有你这么咒你妹妹的吗？啊？”
“喂，我说实话而已，你抽鞭子干啥？我可不想跟你打，我身上还有伤呢。哎呀，疼死我了，你忘了爹说了不许喊打喊杀的吗？哎呀，爹啊……你闺女欺负你儿子啊！”
……
薛家兄弟两个很有默契地退出了这个院子，他们可不想被白貂儿的怒火烧到，那鞭子抽到身上可是很疼的。
这一年的三月便是康熙爷的六十岁大寿了。
六旬寿宴是大事，薛家这回除了采买几样必须品之外，还得到了一项特殊的任务，那就是给寿宴加菜。不知道康熙爷是怎么知道宫外有个烧烤铺子，里头卖的烤肉十分可口的。总之六旬寿宴上，康熙爷点名了要吃薛家的烤鹿肉，命薛家准备。
这对于薛虹来说是个极意外又欣喜的任务。毕竟有康熙爷的认可，这就是最好的广告，以后烧烤店的生意一定会越来越好。只不过，康熙爷点名要鹿肉，这个就有点麻烦了。
这个鹿，薛虹空间里面本来是有的，但是被那老虎母子抓绝了。本来因为薛虹也没打算在空间饲养鹿作为食材，所以也就没有再补，如今康熙爷点名要吃鹿肉，又要在六旬寿宴上吃，那数量和质量上就一定要有所保障才行。这可怎么办才好？难道又要潜入南苑一次？可得了吧，薛虹可懒得再去了。少不得还是要高价购入。只是市面上买来的那些鹿，虽然不至于不好，但是品相和味道自然没有空间里灵气养过的鹿来得好吃，只怕不能达到尽善尽美。
正在犯愁之际，冯紫英和贾琏来访，邀他一同参加今年的春搜。
“春搜？”
贾琏笑道：“是啊。今年是万岁爷六旬大寿，明日就是春搜之时，雍亲王说早就派人叫你的，你难道不记得了？”
薛虹想了想，一拍脑门：“哎呀，可不是嘛！我竟为了白爷的事情忘了这件事了。亏了你们两个今日来提醒我，不然我明日若是忘了没去，岂不是得罪了王爷？”
冯紫英笑道：“你若真的不去，王爷的确会生气的。他还指望你帮他打多多的猎物哄皇上高兴呢。八爷那边，有十爷和十四爷做帮手，咱们四爷可吃亏了呢！”
薛虹道：“既如此，我定效力就是了。”
第二日，晴空万里，南苑猎场里的人见众家王爷和京中贵公子们皆已来到，便故意敲锣打鼓，引得林中鸟兽惊吓奔走，马上英姿勃发的少年公子弯弓搭箭，驰骋猎场。
薛虹一马当先，很快隐没在猎场深处。其实，他是把马匹藏在了空间里，自己在树上扮起了忍着，运起轻功在粗壮的枝干上窜来窜去。只要一看见鹿，他就迅速跳下去，但凡碰着鹿身子的任何一处，就连人带鹿送进了空间。
不得不说空间功法此时发挥了巨大的效用，若是寻常人，身体根本就没有薛虹这样的速度和韧性，也不可能做到暴起抓鹿。要知道，鹿这种生物是十分警惕迅敏的，人一窜出来，它们撒丫子就跑，普通人别说摸着鹿了，只怕连鹿毛都是摸不到的。
薛虹忙碌了一个多时辰，大概抓了十几头鹿，心说从数量上来看大概够寿宴用的了，毕竟他只需要准备烤鹿肉，并不需要做别的有关鹿的料理，怎么说也是够的。
于是薛虹把马儿从空间里牵了出来，翻身上马，找到了帮着他捡猎物的家中下人，正式开始狩猎。
这一次，薛虹的目标不再是鹿了，而是那些大型的野生动物。
“呜——呜——”
结束狩猎的号角吹响了，众人皆收弓回营。
十四爷果然是神武非常，他身边跟着的人一趟又一趟地运送货物，直运了七八趟，才把猎物搬完。众人皆称赞不已，十四爷也十分豪迈地接受了众人的赞扬，下了马饮酒吃肉，惬意地休息起来。
可是令众人都没想到的是，竟然有人比十四爷的猎物还要多，足足运了十几趟，竟然还有！
连十四爷也停下了喝酒吃肉的动作，凝视着猎场出口的地方。第十六趟之后，猎物的主人终于出现了。
是冯紫英和薛虹两人！这两人一出现，人群中就传来了一阵骚动。
公子甲：“喂喂，你们看见了没有，是神武将军冯唐之子。那一个是谁？看起来年纪不大，这些东西莫不是冯家那小子一个人猎的吧？”
公子乙：“呸！你这个孤陋寡闻的，你不认识薛二公子吗？就是那个皇商薛家，八岁考中秀才的薛虹。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个薛虹不仅学问好，连武艺也好，我看这些猎物，八成都是薛虹猎的还差不多。”
公子丙：“哎哟，就算这个薛虹再厉害也好，他才多大呀？我估摸着吧，猎物应该是他们两个猎得的，一半儿一半儿吧。不过我听说他们两人都是雍亲王的幕僚。要我说啊，最能耐的还是雍亲王，慧眼识珠啊。”
第四百一十七章 都是一样的
薛虹这里和冯紫英两个骑着骏马，在众人的赞誉中浅笑，十四阿哥胤禵忽然打马上前，上下打量着二人：“这些猎物都是你们猎得的？”
冯紫英笑了笑，刚想回答，却被薛虹抢先一步：“回十四爷，两个人通力合作自然比一个人打得多一些，这并没有什么可稀奇的。”
冯紫英不解地看着他，心说这么多东西，我猎的能有三分之一都算多的，你怎么这样说？你考科举走仕途，不就是为了光宗耀祖吗？今日春搜，就是出来打猎的，这个时候你不出出风头让世人知道你的名号，那什么时候出风头啊？
薛虹没时间理会冯紫英的眼神，只是一派恭敬的态度，倒是让十四爷看不出什么破绽。打猎这事儿，相互争抢自然没有通力合作成果丰硕，这是小孩子都懂得的道理。不过就算是两个人合作也罢，能猎得这么多的猎物，只怕这两个人无论哪一个，单拎出来武功都不错。
只是，为什么这样的人才不能为八哥所用，非要去投奔四哥呢？论才能，四哥哪有八哥好？
十四心中颇不服气，再加上他本来就是个有什么心事都会写在脸上的人，冷然道：“你们两个，跟我比一场。舞刀弄枪的本事我自问不输旁人，来，出招吧。”
这话说完，十四爷还真的翻身下马，摆出来要与人切磋的姿势。冯紫英和薛虹两个也只好下马，却迟迟不肯上前。
“十四爷，这……”
十四等了半天也不见这两个有出手的打算，略微有些愤怒，道：“怎么？我还请不动你们两个了？四哥的幕僚就这么目中无人吗？枉我还是四哥亲弟弟，你们两个却连这个薄面也不肯给我？”
这可真是棘手，十四爷抬出了四爷，这叫冯紫英和薛虹两个，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打吧，出手轻了怕敷衍，出手重了怕冒犯。不打吧，又要被扣一个不识抬举的帽子，还真是难为死人了。
不过好在雍亲王就在不远处，并没有让冯紫英和薛虹持续尴尬很久。只见他打马前来：“老十四，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那么好胜？这冯紫英倒罢了，薛虹才多大的年纪？你就算打赢了他们，不过是以大欺小，若是打不赢他们，岂不是更加丢尽颜面？”
这话说的，薛虹那个黑线啊。Boss，你这是帮我们解围啊，还是把我们往火坑里推啊？十四爷那么好胜，你这样挑唆，他会更加不放过我们的！
结果，十四果然炸了毛：“四哥你什么意思？合着我从小习武，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我会输给他们这两个毛头小子？”
四爷笑道：“我不过是看不惯你欺负人罢了。谁不知道你是我们兄弟当中武艺最高强的那一个？你又何必难为两个年轻人？不过是他们猎的猎物比你略多些罢了，你就如此难以忍耐？胜负输赢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你从小就是恭维的话听得太多了些，才以为自己天下无敌，却忘了一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话吧？”
“你！四哥，我真搞不懂，明明我们两个才是亲兄弟，为什么每一次你都要跟我针锋相对的？你都不知道额娘为此十分伤心吗？”
“哦，原来你还知道，我才是你的亲哥哥啊？”
“……”
十四爷没话可说了，只是瞪着骏马上端坐的亲哥哥。他们兄弟两个好像自来都是如此的，好像不吵架都不知道怎么说话了一般。
许是瞪得久了眼睛酸了，十四爷一扭头再也不肯看四爷，只是对冯紫英和薛虹两个人说道：“我并不是事事都要争先的，只是，英雄惜英雄，我胤禵是真的想要与二位切磋一下。不过今日看来时机不对，改日吧，若有机会我一定要与你们二人好好交手一番。”
薛虹听见胤禵礼贤下士的一番话，只觉得背后的冷汗都冒出一层。
哎呀我的天啊，雍亲王出了名的多疑多思，您老在他面前这么猛夸我们俩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我们还未真正走上仕途就被雍亲王怀疑朝秦暮楚，对他不中心吗？
见冯紫英面露笑意，似乎对十四的一番恭维十分受用的样子，薛虹心说，要完。他怎么忘了，只有自己这个魂穿过来的人才知道雍亲王的仁爱都是伪装出来的，冯紫英这位“本土居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啊。
糟了糟了，若是冯紫英答应了改日比武，只怕自己的立场就更加困难了，到时候附和就得罪了雍亲王，提出异议就是当众不给冯紫英面子，无论哪一个，都会导致一个十分麻烦的后果，所以薛虹把心一横，决定当面得罪十四爷胤禵。
“那个！十四阿哥！在下……在下认为我们年纪尚轻，武艺也不纯属，更加没有阿哥您经验丰富，比武过招什么的，胜负显而易见，很是不用比了。而且，我觉得，武艺是要用在战场上的，若是在平常的比试当中受伤，反而影响了上阵杀敌，那岂不是本末倒置？”
十四听了却连连摇头：“话不是这么说的，如果不战的时候不相互切磋比试，那又怎么能知道自己的武艺到了怎么样的一个阶段呢？连自己的能力都不了解，何谈上阵杀敌？”
“可是，在下还是比较认同雍亲王的观点。他说我们习武之人平日里只要勤练武功，就好像把兵器磨得锋利些，上阵杀敌就是要把好手。武艺是留给敌人见识的，而不是自己人啊。”
“可是……”
十四爷还想要说些什么，八爷胤禩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打断了十四爷接下来要说的话，笑道：“十四，我觉得四哥说得对，你还小吗？做什么事事较真？无论追随谁，都是为我们大清效力，都是一样的。”
胤禩饶有深意地说完这段话，仰面看了看雍亲王，这一眼，好像包含了很多东西，但是一眨眼，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方才的那些情绪似乎都是一片幻影罢了。
第四百一十八章 不要命了？
雍亲王从前虽然不喜欢十四爷亲近胤禩，但是为了在自己的皇阿玛面前扮演一个和睦兄弟的仁义之人，从来都未表露半分。直到太子第二次被废，八阿哥胤禩异常活跃，一副巴不得谋夺太子之位的样子，让素来与太子交好的雍亲王找到了嫌恶八爷党的由头，从此对于老八、老九、老十和老十四的厌恶，再也不用深深埋藏起来，这让雍亲王理所当然地显露了一些本性，说起来还真不是一般的爽，毕竟可以伪装自己，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我们走！”
雍亲王自始至终都没有下马，八阿哥胤禩出面调停后更是只给了一个眼神就潇洒地调转马头，薛虹等自然也跟着离开，不在话下。
等薛虹进了雍亲王的营帐后，只听见雍亲王哈哈大笑：“好你个薛虹，你且说说，本王什么时候说过‘武艺是留给敌人见识的’这样的话？你还敢随便给本王扣帽子了？”
薛虹一脸苦笑，忙跪下认错：“回王爷，这原是小人的错。刚才那个场面那您也看见了，十四爷执意要比武，小人也是没办法才那么说的。要不然若是真的动起手来，为了不给王爷丢脸，我们两个一定是不遗余力的了，可若是出手重了，伤了十四爷，只怕皇上那里不好交代，到时候再治我们一个不敬皇子之罪，我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啊，所以只好假借王爷之名推辞了。”
雍亲王见薛虹煞有介事地跪下解释，笑呵呵地一把拉起他：“哎，本王又没有怪你的意思。你说得对，练武本来就是要用在正地方的，如老十四那样成天按捺不住喊着比试，又有什么意思呢？你们几个都听着，就因为你们年轻，还勤奋地练武，所以很多双眼睛都看着你们呢，他们都想知道你们的武艺到了什么程度，都想试一试你们的真本事。本王现在命令你们，平时你们自己关起门来怎么练武都无所谓，只是无论是很么情况下，都不要跟其他任何人比武，不能让外人知道你们的实力，咱们韬光养晦，把真本事用到正地方去。”
听闻此言，薛虹、冯紫英、贾琏皆恭敬领命。
雍亲王对于方才薛虹的临机反应十分满意，忍不住笑容满面，也跟这几个青年才俊多聊了一会儿。尔虞我诈的朝堂待久了，跟这些年轻人聊聊天，会让自己接受一些新鲜的想法，幸而这些有理想有抱负又有能力的年轻人又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雍亲王想要心情不好都难。
只是聊了一会儿，雍亲王突然想起来：“怎么不见上一次一起狩猎的那个李……李……”
雍亲王“李”了半天也没说出全名，但是这三个人都知道他在说谁。能够跟皇子在一块狩猎的，不是家世显赫就是身有功名，上一次薛虹等人有幸能跟着雍亲王出来狩猎，皆因他们功名在身，自然少不了武举人李综李少游了。
冯紫英笑道：“回王爷，您想说的大概是神童李知行的孙子李综，字少游的了。他今日也是来了的，只不过不知道为何，到此时还没有从猎场里出来。”
雍正闻言皱眉：“哦？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贾琏笑道：“王爷多虑了。这个李少游虽然家里是世代读书的，但是他也跟我们几人一样，多少有些武艺傍身，只怕狩猎遇到的猛兽还不至于伤他性命。”
但是有的时候事情就是这么戏剧化，贾琏这里刚刚在雍亲王面前吹了李少游的彩虹屁，后脚就被活活打脸。
原来是李少游的随从慌忙地跑出来，说要找薛虹。
薛虹出了营帐，那随从慌张道：“二公子，求您快去看看，我们家公子，公子被蛇给咬了！”
被蛇咬了？薛虹心念电转，想着猎场里面有个把毒蛇倒不是什么稀罕事，不过想来也不是什么剧毒蛇，不为别的，乃是因为北京地区不是那些榜上有名的剧毒蛇的栖息地，只怕就算被咬，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薛虹一边这样分析着，一边以此为据安慰自己，乃问道：“咬在什么位置？你们可曾做过什么急救措施没有？看清是什么蛇了吗？”
那随从点头道：“是咬在右腿肚子上，公子点了腿上的穴道，又扎紧了膝盖不让血继续往上流，只是……只是奴才怕这样也起不到什么作用，那蛇，是五步蛇！”
“什么？五步蛇？”
我的天！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京城南苑猎场怎么会有这种毒蛇？只怕这蛇来历蹊跷。只是眼下并没有什么时间去追究这个问题了。
薛虹立刻翻身上马，往那随从指的方向狂奔过去，很快便找到了受伤的李少游，可是他身边此刻还多了一个人，竟是一身劲装的冯亭。
薛虹虽然在马上颠簸着，无法平稳地看清前面的景象，但是冯亭是薛府常造之客，他说什么也不会认错，这倒没什么，许是这位大小姐一时兴起也来猎场玩玩儿，一时遇见了李少游等人，毕竟她的弓马也不弱的。只是，冯亭的动作却吓得薛虹一身冷汗。只见她俯下身去，看样子是要给李少游那被蛇咬的伤口吸毒？！
我滴亲娘哎，那可是五步蛇毒，这一口下去，万一冯亭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就算救活了李少游，冯紫英也是要把李少游给活剐了才算完的。不行，可不能眼睁睁看着郎情妾意变成人间惨案！
薛虹来不及多想，只把腰间的玉扣摘掉一个，权当暗器，奔着冯亭俯下去的脑袋瓜就去了。这一下薛虹的力度调整得很好，既让冯亭吃痛躲避，又保证了不会真的把冯亭打晕，而等冯亭揉着脑袋恼怒地看向“暗器”射来的方向时，薛虹已然到了。
他怒不可遏道：“冯亭你是不是疯了？五步蛇毒你也敢吸，不要命了？！”
冯亭愣了两秒，却义愤填膺道：“谁让你多管闲事了？我就是要救少游哥哥，若是他有什么事，我也不想活着了！”
第四百一十九章 冯亭情意
薛虹没时间理她，只是反手喂给李少游几颗解毒丹药，然后用熟练的手法解开穴道，只见穴道一解开，李少游的伤口就不停往外流血。
五步蛇毒是一种抗凝血素，通常被咬的人，最轻的症状都是要出很多血的。由于出血量多，所以被五步蛇咬伤了，与寻常毒蛇咬伤的救治方法有所不同，最忌讳的就是破疮排毒血。
只是很不幸的，李少游这个伤口，两个毒牙印中间愣是被划开了一道，幸亏是点了穴了，不然等薛虹赶到，李少游还不失血过多？
薛虹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李少游流血，他知道血流不止是因为腿部有毒素，所以先是帮李少游挤了挤毒血，有紧了紧扎在腿窝处的布条，然后赶紧拿出凝血散，不要钱似的往李少游的腿上撒。
一开始的时候，凝血散刚刚撒了上去就被血冲掉了，直到薛虹连续用了三瓶药，药粉才没有被鲜血濡湿，薛虹细密地包扎起伤口，然后又给李少游服下了消炎和补血的药材。
整个过程当中，李少游都是清醒的，他虽然因为失血显得脸色有些发白，人也比较晕，却还是有力气跟薛虹说一句谢谢，那就说明薛虹的急救已经很好地控制住了他的伤势。
不过饶是这样，薛虹还是不放心：“少游，这些药你先拿着。凝血散你知道怎么用了，它里面也有防止感染的成分，最重要是止血，你这两天先用凝血散处理外伤。至于内服的，这里消炎和补血的丹药你先拿着。不过最好还是要请个高明的大夫，开几剂排毒养血的房子好好将养，你知道的，这丹药虽好，却不如汤药效用好，我这里有比外面效果好很多的药材，等大夫给你开了方子，我着人给你去送药。另外等伤口不再流血了，我再送你上好的伤药，不出一个月，保证让你重新生龙活虎的！”
其实在这个年代，中了五步蛇毒能活下来的人根本就是少之又少，基本上算得上是一招致命的。却没想到薛虹这样一通忙活下来，不仅及时控制住了毒素的蔓延，还很好包扎了伤口，甚至这致命的毒素在薛虹的口中根本就不值一提，就好像是普通外伤一样那么简单。
李少游本来是抱着必死的心情，心想好在临死之前能看见冯亭，自己根本也就不奢求什么了，能死在她的怀里，不外乎是一个很好的归宿，至于什么争名逐利、光宗耀祖，他是没有事情想那么多的。
没想到薛虹竟然轻而易举地救了自己，李少游的这颗心好似一会儿跌入了无间地狱，一会儿又被抛入了凌霄九天，这生死轮回的起伏实在是令他难以适应。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情绪波动太大，他只觉得一颗心咚咚乱跳，怎么也停不下来。
而一直守在李少游身边看着薛虹施救的冯亭，听见薛虹说李少游没事了，她终于忍不住哭倒在李少游怀里：“太好了，少游哥哥，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你知不知道，刚才真是吓死亭儿了，亭儿还以为……还以为……我还有那么多话没跟你说，还有那么多想和你一起去的地方都没去，你还说要跟我赛马的，还说等我生辰的时候带我去放灯，差一点你就要失言了，亭儿好害怕……”
冯亭从来都是英姿飒爽的样子，甚至有些男孩子脾气，平日里别说看她哭了，就是心情不好，或者沮丧一点的样子都十分难得一见，如今为了李少游哭成了泪人，叫人看了如何不感慨？
不过到底男女有别，薛虹一边派人好好守着，别叫不相干的人靠近这里，一边揶揄道：“少游兄是什么时候答应了冯姑娘这么多事情的？我们兄弟一场，怎么什么也不知道？”
李少游赧然，冯亭也忽地站起身来，背对众人自顾擦起眼泪，等情绪和缓了一些便回头道：“我怕哥哥担心我，我……就先回去了。少游哥哥，我会去看你的。”
冯亭说完就翻身上马跑远了，薛虹这里亲自照料李少游，还命人去营帐处报个平安，并赶一辆马车来接少游回去。
正等待的时候，薛虹笑道：“我也不问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不过我不是瞎子，冯姑娘对你情深义重，你也对她情深款款，怎么样？我什么时候能喝上你这杯喜酒？”
李少游略显虚弱，因失血皮肤都白了两个色号，脸颊却是飞红，他低头说道：“亭儿身份贵重，我现在有些配不上她。不过，我已经决定，如果今年武举我能考中进士就一定会去冯家提亲，到时候我一定会争取博得冯唐老英雄的认可，让他把女儿嫁给我。对了，虹儿你说我一个月后就会复原，是真的吗？”
薛虹笑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我说你能好你就一定能好！不过，你得要配合我，好好养伤知道吗？等你好了，要抓紧时间把我给你的武功秘籍利用起来，上面的武学高深着呢，若是练成了，什么武举不武举的，根本就不在话下，就算是时间仓促练不到大成，但是你平日里练武的底子都在，还是童子功，一定不会在考场上失利，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李少游听了，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气，笑道：“我李综何德何能竟能得到亭儿那样的女孩子的青睐，不为别的，就算是为了她我也一定会好好考的。”
薛虹又调笑了两句，李少游只是一味害羞，一脸幸福的样子看得薛虹这个前途不明的单身狗直嫉妒。
过了一会儿便有马车到，一起来的还有冯紫英，冯紫英见李少游虽显得有些虚弱狼狈，却真的是没有性命之忧，直接嗔道：“你这人就不能多加小心吗？你就不怕出了事，我妹妹为你哭瞎了眼睛？”
薛虹闻言一阵气闷：“喂，我觉得我错过的可不只一两件事，你们谁能负责给我解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