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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小旺媳全文阅读

作者:竹苑青青     农家小旺媳txt下载     农家小旺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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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抢媳妇

    花椒抱膝坐在冰凉阴冷的地上,整个人还是懵的。

    她现在的身份是裴家用三两银子买来冲喜的小媳妇,身上穿着打着补丁的蓝色粗布棉袄棉裤,小手冻得通红,脚上的棉鞋也破了洞,干干瘦瘦的一个小丫头。

    更让她愤怒的是她刚刚差点被光棍二伯哥裴满堵在柴房非礼了,要不是她奋力反抗抄起镰刀砍伤了那个畜生,怕是刚穿越过来就连清白也没了,老天爷这是在跟她开玩笑吧?

    冷风从破旧的窗棂里灌了进来,西墙上挂着两串紫皮大蒜和几串红尖椒来回摇摆,房梁上悬着的黑乎乎的干菜摇摇欲坠,花椒忍不住扶额,她就这样,穿了?

    正想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趴在门缝里往里看,稚声稚气地问道:“三嫂,你是在里面躲猫猫吗?”

    三嫂?

    花椒这才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对着那个小身影从善如流道:“我是被你二哥关在里面的,你把门打开好不好?”

    裴满那个畜生往外跑的时候,还不忘把柴房的门给锁了。

    他若再敢进来,信不信她砍死他!

    “怪不得二哥说等咱奶回来收拾你呢!”裴安擦了把鼻涕,跳了几下,也没够到门锁,索性蹲下来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鸡蛋,使劲从门缝里探进大半个身子,把鸡蛋递给她,“这是娘给我的,三嫂,你快吃,咱奶在姑姑家推磨,娘在屋后剁鸡食,我不告诉她们。”

    “三嫂……不,我不要。”花椒勉强笑笑,冲他摆摆手,“你自己吃去吧!”

    这孩子虎头虎脑的,蛮可爱的。

    是原主的小叔子……

    “好,那我吃了。”裴安倒也爽快,从门缝里缩回身子,蹲在门口剥了蛋皮,三下两下塞嘴里,用力咽下,蹦跳着往外跑,“二哥流血了,快死了,他欺负三嫂,大嫂告状去了,她是个告状鬼!”

    花椒:“……”

    给力啊小叔子!

    片刻,杂乱的脚步声传来。

    咔嚓一声,门被猛地推开。

    一行人鱼贯而入。

    身穿黑色粗葛布衣衫的袁老太太走在最前面,硬生生地挡住了迎面而来的亮光,指着花椒的鼻子骂道:“不要脸的小娼妇,你竟然敢砍伤满哥儿,我告诉你,要是满哥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你得给他偿命!”

    “你们裴家到底还讲不讲道理?是他欺负我在先,我反抗在后,我有什么错?”花椒倚在柴堆边上,抱胸冷讽道,“我还以为你们裴家真的是书香门第呢,原来跟土匪窝差不多。”

    裴家一向以书香门第自居。

    实际上酸迂刻薄,打肿脸充胖子,呸!

    “我们裴家是不是书香门第,你回去问问你爷爷就是,当年我们家老太爷玩鹰的时候,你爷爷还是他的跑腿小厮呢!”说话的是袁老太太的闺女裴春花,她嫁在本村,跟娘家只隔了一个胡同,听大侄媳妇柳氏说二侄子被花椒在柴房砍伤,急赤白脸地跟拉着袁老太太就往回跑,她斜睨了一眼闻讯赶回来的后嫂子王氏,撇嘴道,“大嫂,花椒可是咱们裴家买来冲喜的媳妇,这都好几年了,也没见她把泽哥儿冲回来,可见她也没有多大的能耐,反正养着也是养着,还不如把她嫁给满哥儿吧!”

    裴家当然是书香门第。

    早些年,十里八乡地人们提起桐花村裴家,没有个不知道的。

    自从裴老爷子去世后,裴家的日子就越发没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比一般庄稼人的家境还是殷实一些的,要不然,裴家也不可能花银子买媳妇冲喜不是?

    花椒父亲去世,母亲改嫁,花家老太太一听裴家出价三两银子买媳妇,喜不自胜,连夜把花椒卖到了裴家。

    一个被卖到他们家的小丫头片子,跟着裴满也是便宜她了。

    花家可是穷得都掀不开锅了。

    王氏听裴春花这么说,冷哼一声,依着门框愤愤道:“小姑,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当初我们买花椒的时候,说好了是我泽哥儿冲喜的,满哥儿是花椒的二大伯子,他对花椒动手动脚的,就是禽兽不如,今儿就是说破了天,也是满哥儿理亏,难道你们还要包庇满哥儿不成?”

    裴春花动不动就回来掺和娘家的事,让王氏很是讨厌。

    还有那个天杀的裴满,这些年他跟邻村小寡妇你侬我侬成天鬼混在一起,扬言要把那小寡妇娶回家,袁老太太嫌晦气,硬是没松这个口,直到两个月前那小寡妇攀了高枝把他给踹了,他才灰溜溜地回了家。

    如今他趁着老三不在家,竟然对花椒动手动脚的,他怎么不去死!

    “大山媳妇,你也不用说这些有的没的,这件事情横竖是满哥儿吃了亏,你当后娘的不心疼也就算了,杵在这里跟我们耍嘴皮子算什么本事?”袁老太太最是了解王氏的为人,知道她肯定不会轻易答应把花椒给裴满,索性拿出婆婆的架势,黑着脸道,“你先去你表姐家找七大爷过来给老二瞧瞧伤,他的伤一天不好,咱们都没消停日子过,你有多少嫁妆给他请大夫的。”

    提到嫁妆,王氏脸一沉,转身就走。

    死老婆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当初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嫁给裴春山这个死了老婆的光棍,就是没有嫁妆也算便宜他们裴家了,还好意思要王家的嫁妆?呸!

    待王氏出了门,裴春花的语气也随之缓了下来。

    黑瘦的脸上硬是挤出一丝笑容,往下拽了拽自己露着旧棉花的花布棉袄,刻意压低声音,循循善诱道:“花椒,满哥儿那么对你,是过分了点,但他也是真心喜欢你,你想,泽哥儿都八年没有音讯了,说不定早就没了,与其苦等着他,还不如嫁给满哥儿,他岁数是大了些,但他肯定会好好疼你的,咱们裴家是书香门第,跟寻常粗野之家不一样,你看看你大嫂就知道了,自从她过门以后,你大哥对她说话都不敢大声,他们兄弟俩是一样的。

    “对对对,你姑说得对,满哥儿要是对你不好,我也饶不了他,咱们裴家可没有对媳妇不好的说法。”袁老太太鸡啄米般使劲点头,“只要你愿意嫁给满哥儿,你公公婆婆那边我跟你姑就能做了主,你放心,他们不敢为难你的。”

    花椒是裴泽失踪的第三个年头上才买回来的,到现在已经在裴家住了五年了,一向唯唯诺诺地没有主见。

    况且裴泽一直没有音讯,死活也不知道,还不如把她嫁给裴满,这样大家都省心。

    “哼,你们书香门第就培养出裴满那等货色?”花椒见这母女俩软硬兼施齐上阵,顿觉好笑,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那我也把话撂这里了,我就是死也不会嫁给裴满那个畜生的。”

    裴泽是黑是白她没见过,也不想知道。

    但裴满那个老光棍却是个十足的禽兽,她怎么可能答应?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谁怕谁啊!

    “你,你骂谁畜生呢?”袁老太太一下子火了,唾沫纷飞道,“你们花家穷得卖儿卖女了都,还敢在我们家嘴硬?你进我们家的门,就得听我们家的安排,我让你嫁给谁你就嫁给谁,还反了你了!”

    说着,她一把推开裴春花,扬起拐杖朝花椒打了过去,“你个小贱人,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跟我们顶嘴,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我是小贱人,你就是老贱人,你们一家都是贱人!”花椒见袁老太太要打她,侧身往裴春花身后一躲,枣木拐杖啪地打在了裴春花的头上,裴春花没有防备,额头重重挨了一下,疼得她嚎嚎大哭起来,“娘啊,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啊,花椒你个丧门星,我们裴家不欠你的啊!”

    袁老太太见花椒竟然敢躲,气得发疯,继续举着拐杖追着打,骂骂咧咧道:“我今天就是赔了买你的那三两银子,我也要清理门户打死你……我们裴家没有你这样的媳妇。”

    反正打死了也不偿命。

    她就当那三两银子打水漂了。

    花椒撒腿就往外跑。

    当年她可是八百米短跑冠军,这老太婆绝对不是她的对手。

第2章 看热闹

    “大家快来看,我奶打我三嫂了。”裴安见袁老太太追着花椒打,站在大门口兴奋地直拍手,大喊道:“我奶追不上三嫂,我们家可热闹了。”

    他这一嗓子,喊来不少人。

    众人纷纷放下手里的活,一脸八卦地跑过来看,议论纷纷:

    “老婆子又在欺负花椒了,花椒的性子我可是知道的,走路连个蚂蚁都不敢踩死的。”

    “就是,花椒到裴家这几年可是吃了不少苦,天不亮就得起来做饭,上山砍柴,下地干活,样样落不下,老婆子还不知足。”

    “哎呀,花椒要是我女儿,我可舍不得送到裴家当媳妇。”

    “哪里是送的,是买来的,现在的裴家可是没有当年那么风光了,他们穷得就剩下这串院子了,日子过得还不如我们家呢!”

    “哎呀,你们都不要说了,人家好歹还有那么一串气派的院子,这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呸,我看是脱毛的凤凰不如鸡!”

    众人说着说着,一阵哄笑。

    饶有兴趣地继续看热闹。

    两圈下来,袁老太太就跑不动了。

    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见众人幸灾乐祸地站在门口看,索性坐在地上干嚎:“花椒啊,我们裴家没有亏待你,你个没良心的,成心想气死我啊!”

    裴春花听见袁老太太的哭喊声,这才捂着额头地从柴房里跑出来:“娘,您快起来,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得。”

    “闺女,娘的命苦啊!”袁老太太眼角斜睨着围观的人群,拍着大腿嚎道,“那个小蹄子哪里是来冲喜的,分明是来克咱们的,咱们裴家没有对不起她啊!”

    老婆子的哭声抑扬顿挫,很有节奏感。

    听起来哀哀欲绝,凄惨悲凉。

    显然哭得很有经验。

    “娘,您消消气,别哭了。”知母莫若女,裴春花被袁老太太敲得头还嗡嗡响,但她又不能对她娘发脾气,当着众人的面,她也不好说别的,只得抱住袁老太太小声劝着,“好多人看着呢,可别让人家笑话,咱们裴家可是书香门第……”

    袁老太太一听,知趣地住了声,掏出皱巴巴的手帕拭了拭眼角,抽噎道:“你给娘揉揉腿,我一把年纪了,哪能跑过那个小蹄子。”

    “娘,哪条腿啊,我给您揉揉。”裴春花伸手给袁老太太揉腿,嗔怪道,“这事有我大哥呢,您就不要生气了。”

    花椒见母女俩装腔作势地唱着双簧,暗骂一声不要脸,转身进了柴房隔壁的西厢房,一推门就见临窗土炕上坐着一个跟她年纪相仿的小姑娘,小姑娘是裴安的姐姐裴莺,裴莺正津津有味地趴在窗户上看热闹,见花椒进来,转过身子对花椒认真说道:“花椒,你不能嫁给二哥,你是我三哥的媳妇,以后我对你好。”

    虽然她平日里也欺负花椒。

    但不管怎么说裴泽是她亲哥,裴满算什么东西,又不是一个娘生的!

    更重要的是,花椒在他们这边,她就不用干活了。

    “当真?”花椒对她的心思瞧得一清二楚,一本正经道,“那好,你把你藏在炕底下的白面饼分我一半,我就答应嫁给你三哥。”

    “你休想!”裴莺腾地红了脸,急赤白脸道,“我哪里藏白面饼了,你不要乱说,我,我没有。”

    死花椒,她是怎么知道的。

    明明她都是夜里才开始偷吃的……

    花椒耸耸肩,掀开旧布帘,进了自己的小隔间。

    没有炕,就一张木板床,床上放着一卷铺盖,也是补满了补丁,看不出被子原来的样子,北墙根放着一个破旧的木箱,箱子上放着半截梳子和一面镜子,西墙上倒是有个小窗子,斑斑点点的天光从破旧的黄麻纸糊着的窗棂里挤了进来,整个小隔间也算有了些许的亮光。

    地面坑坑洼洼的,高低不平。

    甚至墙角还有个老鼠洞……

    花椒捏捏眉头。

    看来穿越也是个技术活,她人品是有多差,竟然抓了这么一手烂牌,再不济,穿成人家女儿也好啊!

    偏偏还是人家买来的媳妇……

    裴莺梆梆地敲墙,警告道:“花椒,你别乱说哈,我没有偷吃白面饼,若是让咱奶知道了,我就,我就说你诬陷我,你是我们家买来的,咱奶不会向着你的。”

    花椒冷笑。

    小姑娘这么凶,她好怕怕。

    裴春山和老大裴润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冷不丁见门口站了一圈人,父子俩吓了一跳,忙扒拉开人群进了院子,见袁老太太坐在地上抹眼泪,裴春山忙放下锄头,上前扶起袁老太太,问道:“娘,您这是怎么了?”

    “你个没良心的,你老娘都快被你儿媳妇欺负死了,你们怎么才回来啊!”袁老太太见裴春山回来,拍着大腿拖着长腔道,“大山,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裴润皱眉。

    又来这套……

    “大哥,花椒那个小蹄子仗着大嫂护着她,砍伤了满哥儿,还顶撞咱娘,你得管管你这个儿媳妇,你们家再缺媳妇,也不能惯成这个样子啊!”裴春花见她哥回来,趁机下眼药水,愤愤道,“要我说,就花椒那样的暴脾气,就应该绑起来打上三天三夜再说,还有大嫂,后娘就是后娘,她……”

    “好了好了,娘,这事咱们回屋说。”裴春山不耐烦地打算了裴春花的话,搀着袁老太太就往屋里走,皱眉道,“您消消气,可不敢气坏了身子,这事咱们慢慢商量。”

    花椒什么性情他是知道的。

    当然,袁老太太跟裴春花什么性情他也心知肚明……

    众人见没热闹看了,才如鸟散去。

    哎呀呀,可怜的花椒!

    “哎,你们都别走啊,我们家可热闹了。”裴安见众人要走,忙跑上前拉起一个年轻人的手就往家拽,急声道,“贤哥贤哥,你来我们家,你不是最喜欢跟我三嫂说话的嘛!”

    人群中有个穿蓝色葛布棉袄的女人打趣道:“苏贤,听说腊八那天你还让花椒去你家喝腊八粥了,你说,你是不是对人家花椒有想法啊!”

    苏贤红着脸,转身回了隔壁院子,砰地关了门。

    众人哄笑。

    趁裴春山搀着袁老太太进了屋,裴春花一溜烟去了东厢房找裴满,裴满见他姑进来,立刻哎吆哎吆地喊疼:“姑,我快疼死了,你们给评评理,明明是花椒先勾引我的……”

    他没想到小姑娘的力气还挺大的,胳膊上的伤口钻心得疼。

    哼,等他好了,他饶不了那个小丫头片子!

    “满哥儿,你别叫唤了,你爹回来了,正在正房跟你奶说你的事,你快过去说几句好话,给你爹赔个不是,这事这就过去了。”裴春花当然不信花椒会主动勾引裴满,小声劝道,“你放心,这事有我跟你奶,绝对不会让你后娘欺负你的。”

    “姑,你要真疼我,就去请七爷来给我瞧瞧。”裴满扯过被子蒙着头,哀嚎道,“哎呀呀,疼死了,我要死了,有后娘就有后爹,保不齐也会有后奶呢!”

    话音刚落,砰地一声门被踹开了,裴春山黑着脸拎着棍子走进来,二话不说,扬起棍子冲裴满打了过去:“你个畜生,我让你欺负花椒,看我不打死你!”

    “奶,大哥,救命啊,爹要打死我!”裴满边喊边往裴春花身后躲,王氏站在灶房门口,听见西厢房传来裴满杀猪般的嚎叫声,冷哼一声回了屋,裴满那样的畜生,打死才好呢!

第3章 裴家那些事

    “大哥,你这是干什么啊!”裴春花张开双臂老母鸡护崽一样把裴满护在身后,脸红脖子粗地冲他喊道,“满哥儿怎么说也是你儿子,为了一个外人,你是要打死自己的儿子吗?”

    有这么个不省心的娘家,她都快被拖累死了。

    一个个脾气还挺大,要死哦!

    “什么外人,那是老三的媳妇!”裴春山打不到裴满,用力敲了一下炕沿,怒吼道,“老二你给我听好了,你若是再敢对花椒起那种心思,信不信我就打断你的腿,扔到后山去喂野狗,咱们家怎么说也是正经人家,不允许有这样的龌龊事发生,你给我听明白了没有!”

    算卦的说了,只要媳妇在,老三就能安然无恙地回来。

    他得留着这个念想。

    “爹,我再也不敢了……”裴满自知理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我听爹的,等我伤好以后去镇上码头扛包,我,我听爹的还不行嘛!”

    好汉不吃眼前亏。

    他可不想让他爹真的揍了。

    “大哥,满哥儿知道错了,你就原谅他这一次吧!”裴春花继续劝道,“都是自己孩子,你也别太较真了,花椒这不是没事嘛!”

    就是有事,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话说老二真够没用的,竟斗不过一个小姑娘……要是成了事,还好呢!

    “没事就不用管了吗?”裴春山越听越生气,上前扒拉开裴春花要揍裴满,厉声道:“这幸好是没事,要是真的有事,你对得起泽哥儿吗?当初要不是因为你,他能跟咱们走散了吗?你个没良心的东西……”

    八年前他带着裴满裴泽跟村里人一起出海捕鱼,归航的时候起了风浪,裴满不顾裴春山的阻止,非要再下一网再回,结果被渔网拽到了海里,是裴泽不顾一切地跳下去把他推到了船上,自己却没上来……

    事后村里人在海上打捞了一个月也不见人,有人说当时海上有大船路过,说不定被人救走了,还有人说,说不定被鱼吃了……五年前,他姨家表姐的公公汪七去西北收药材,说是在西北见过一个人跟裴泽长得一模一样,但又不确定是。

    为此,袁老太太还特意找人算了卦,说他应该还活着,得买个媳妇拴住他才行。

    出于对儿子的愧疚,裴春山才把家里的积蓄全都拿出来,买了花椒回来,如今裴满竟然敢打花椒的主意,当爹的,真的快被气死了。

    “大山,你要打就打死我吧!”袁老太太黑着脸拄着拐杖走进来,裴润讪讪地跟在身后,虚扶着袁老太太,裴春山一见他娘进来,只得收了棍子,皱眉道,“娘,不是说这事我来解决,不用您操心了嘛!”

    刚刚王氏告诉他,花椒说死也不嫁给裴满。

    他听了都感动,恨不得打死裴满这个畜生。

    “作孽啊我让你解决,你就要打死你儿子吗?”袁老太太气得拿拐杖直捣地,指着裴春山骂道,“泽哥儿是你儿子,满哥儿就不是了吗?我看你被你那个后老婆一挑唆,你就要动棍动棒的,是不是打死了满哥儿,你后老婆就痛快了,来来来,润哥儿也来了,你一起打死吧,打死了就没人碍你们的眼了。”

    说着,转身拽过裴润,就往裴春山身边推:“一起打死吧,打死了干净!”

    肯定是王氏那个死婆娘在裴春山面前点眼药水了,要不然裴春山也不会过来打裴满。

    她就知道后老婆没个好东西。

    “娘,您这是干什么呀!”裴春山索性扔了棍子,黑着脸道,“老三是怎么失踪的,您比谁都清楚,我若是不教训一下这个逆子,他就不长记性!”

    裴润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挠挠头,倚着炕沿,很是不知所措。

    裴春花咳嗽一声,冲裴润递了个眼色,示意他给裴满求个情,裴润生性老实,干活肯下力气,又跟裴春山整天在一起干活,父子俩一向亲近,裴春山不会不给他面子的,哪知裴润愣是不知道啥意思,期期艾艾道:“姑,你,你病了吗?”

    裴春花气了个倒仰。

    你他娘的才病了呢,你们全家都病了!

    “那你就打,往死里打吧!”袁老太太抓起棍子硬塞他手里,哭嚎道,“你连我也一起打死吧,打死了这个家就干净了,我们都是碍眼的,老头子,你为什么走那么早啊,把我一个人扔下,让儿子媳妇嫌弃啊,我老婆子说句话跟放屁一样,没人听啊!”

    “娘,您别哭了,不打了还不行嘛!”裴春山皱皱眉,上前扶住袁老太太,“好了好了,咱们回去吃饭吧!”

    “我不用你扶,我自己还能走!”袁老太太猛地甩开他的手,骂骂咧咧地回了屋,“老娘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们拉扯大,如今你们一个个地翅膀硬了,没人听老娘的了,没心肝的,还吃饭,吃个屁吧!”

    裴春山任由袁老太太骂,一声不吭地跟着回了正房。

    裴春花很是殷勤地点了灯,扶着袁老太太上炕,裴润不声不响地端了茶盘上来,取了热水,给袁老太太倒水,裴春山面无表情地坐在暗影里,再没吭声。

    花椒安静地坐在灶房里烧火。

    事到如今,怨天尤人是没有用的。

    得好好想想,怎么在裴家立足活下去,她自嘲地端详着自己粗糙的小手,不但要活下去,还得好好活着,既来之则安之,没得选了。

    一抬头,正对上王氏那种阴晴不定的脸,花椒不动声色地问道:“娘,要是他们非要我嫁给裴满怎么办?”

    “他们敢,你是泽哥儿的媳妇!”王氏很是激动,重重地把手里的铁盆放在锅台上,唾沫横飞道,“你奶和你姑都是黑了心肝了,她们打什么主意,我心里清楚着呢,你放心,你爹是明事理的人,只要你咬死说不愿意嫁给裴满,他是不会为难你的。”

    她的男人她了解。

    虽然脾气大些,也孝顺他娘,但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不糊涂的。

    “娘,刚刚您出去的时候,姑说,二哥年纪大,会好好疼我的。”花椒望着灶火里红腾腾的火焰,一脸无辜道,“她还说,我若跟了二哥,二哥肯定不会让我做一家人的饭,洗一家人的衣裳,说看看大嫂就知道了,大嫂既不做饭,也不下地,但如果在您这边当媳妇,活该一辈子受累受穷……”

    裴泽回来不回来的,跟她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她又不认识他。

    她关心的,是她目前的处境。

    “她放屁!”王氏一听小姑子竟然敢落井下石,挑拨她跟花椒的关系,气得牙根疼,咬牙切齿道:“你别听你姑瞎说,你大嫂是因为孩子还小,需要人照看,你奶才不让她干活的,你放心,只要你一心一意等着泽哥儿,我拿你当亲闺女疼。”

    此时此刻,她恨不得去撕了裴春花那个不要脸的。

    都出嫁了还动不动就插手娘家的事,真是黑了心肝,肠子都烂透了的东西!

    “娘,只要您说话算话,我绝对不会多看二哥一眼,我这辈子就等着泽哥了。”花椒立刻顺杆爬,拉着王氏的衣角继续刷好感,认真道,“我知道大哥二哥不是您生的,您这后娘难当,但只要咱们心齐,谅他们也不敢明抢明夺,从此以后我只听您一个人的话。”

    她看明白了,王氏虽然不是什么善茬。

    但眼下,她能指望的,也只有王氏了。

    等她站稳了脚跟,再做长远打算。

    “花椒啊,这些年,娘没白疼你。”王氏很是感动,二话不说掀起锅拿了个玉米饼塞她手里,悄声道,“你放心,这事你爹要是处理得不公,娘就不答应,我若护不住自己的儿媳妇,我白在这个家混了!”

    花椒心安理得地坐在小板凳上吃玉米饼,继续跟王氏胡侃:“真的,我昨晚梦见泽哥儿了,他说他知道我等他,很快就回来了。”

    “花椒,你要是有这个福气,我保证以后泽哥儿会对你好。”王氏大喜,憧憬道,“我们泽哥儿长得好,脾气也好,又孝顺,天上地上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人物来,等他回来,我就给你们圆房。”

    花椒嘴角扯了扯,继续吃手里的玉米饼。

    王氏的手艺的确不怎样,好好的玉米饼做的又硬又柴,一尝就知道她是用冷水和的面,若是用温水和面,再加上点酵母粉,发起来的时候再做会更松软些,当然,如果再加上点牛奶和糖就好吃了,咬一口甜糯绵软的,好吃极了。

    可惜,牛奶和糖她只能凭空想想。

    这个家穷成这样,就别指望这些了。

    这时,大门响了一下,一个身影匆匆走了进来,王氏从灶房里探出头,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迎了出去,语气欢快:“七大爷来了,刚刚我去你们家找你给我家老二看伤,七婶子说,您去镇上了,这是刚回来吗?”

    “刚到家就过来了。”汪七虽然上了年纪,但声音很是洪亮,掩饰不住喜色,冲王氏招手道,“来,快进屋,我告诉你们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第4章 好消息

    汪七的确带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裴泽捎信说,他很快就回来了!

    一家人瞬间沸腾了。

    尤其是王氏,喜极而泣,一个劲地拽着汪七问:“七爷,你快说给我们听,我家泽哥儿是怎么跟你联系上的,这些年他到底在哪里啊!”

    汪七在梧桐镇济仁堂药铺柜上当差,经常替东家去外地收药材,来回不空手,每次都会带回来一些各地的新鲜玩意放在自家镇上的杂货铺里卖,因跟裴家沾亲,偶尔也会送些过来,加上他多少懂点药理,平日里裴家人有谁头痛脑热的,也都会找他看。

    在裴家,汪七是座上宾。

    袁老太太也很惊喜,连声招呼汪七:“七爷,快,快上炕喝口水,你慢慢说。”

    “快去给七爷倒水。”裴春花推了一把裴润,裴润这才缓过神来,取了茶碗给汪七倒水,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都八年了,老三说回来就回来了?

    裴春山也起身靠了前,目光炯炯地盯着汪七,生怕错过一个字。

    “你们不要着急,这事我知道得也不多。”汪七盘腿坐下,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娓娓道来,“前几年我不是跟你们说过我在西北蕲州药材市场看见过一个跟你家老三一模一样的人嘛,当时人多,也没追上去细问,就把这事随口跟药行涂老板说了一嘴,这不,今儿西北那边刚送到药铺一批药材,一起送来的还有涂老板给我的一封书信,说有个梧桐镇桐花村叫裴泽的年轻人托他捎个信,说他一切都好,让你们不要担心他,还说他会回来过年呢!”

    “那既然一切都好,他怎么不马上回来呢?”王氏眼泪汪汪道,“他知道不知道我们都快担心死了,他怎么就不着急往回走呢!”

    “七爷,不会弄错吧?”裴春山有些难以置信,迟疑道,“会不会是同名同姓的?”

    既然裴泽无恙,那应该早就回来了。

    怎么会隔了怎么久才给家里来信?

    “你们放心,绝对不会弄错的。”汪七摇摇头,郑重道,“我跟涂老板认识多年,他为人特别稳重,绝对不会捕风捉影地送个不属实的消息来的。”

    桐花村就一个叫裴泽的。

    不是他们家老三是谁?

    待汪七走后,王氏还有些云里雾里的,她推推裴春山:“当家的,你快告诉我,刚刚七爷说的是真的,我不是在做梦,泽哥儿真的要回来了。”

    “你没做梦,泽哥儿是真的要回来了。”裴春山难得好脾气,咧嘴笑道,“好了好了,先吃饭,吃完饭咱们再好好商议商议,先给泽哥儿腾出间屋子来,这离过年满打满算还有二十天,得赶紧准备了。”

    “对对对,先吃饭。”王氏抹了把眼泪,去厨房张罗着饭菜,喜不自胜地把这个消息说给花椒听,“花椒,快上炕吃饭,你男人要回来了,以后你二哥再也不敢欺负你了。”

    花椒吃完一个玉米饼,正坐在灶火前烤火,听王氏这么一说,昏昏欲睡地点头:“回来好啊!”

    片刻,又愣了一下,什么她男人要回来了?

    天哪,是裴泽要回来了?

    她不会刚脱离虎口,又掉进火坑里了吧?

    晚饭很简单。

    一人一个玉米饼,一碗菜粥,还有一碟小萝卜。

    还有两碗鸡蛋羹。

    袁老太太和裴安一碗,裴润的两个孩子一碗。

    裴润和柳氏膝下一儿一女,女娃五岁,男娃三岁,两个小家伙一上炕就盯着鸡蛋羹,规规矩矩地坐在饭桌前等着吃饭。

    柳氏肤色黝黑,看上去有些面老,但身材极好,不像是生了两个孩子的妇人,她一边喂孩子,一边自己飞快地吃饭,裴莺刚刚坐下吃饭,柳氏一碗菜粥就见了底,又自顾自地舀了一碗端起来吸溜吸溜地喝起来。

    裴莺白了她一眼,赌气般抓起玉米饼就啃。

    顺便把自己碗里的菜粥舀得满满的。

    王氏沉浸在巨大的喜悦里,顾不上吃饭,把自己的玉米饼给了裴安,还给花椒舀了满满一碗菜粥和几筷子萝卜头咸菜,叮嘱道:“花椒你快吃,看你瘦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虐待你呢!”

    裴莺:“……”

    怎么个情况?

    她娘什么时候对花椒这么好了?

    袁老太太和裴春山还很是激动,母子俩饭也顾不上吃,还在讨论怎么安顿裴泽,裴春山心情大好道:“把柴房收拾出来给老三住吧,那边宽敞点,将来也好做婚房,赶明儿我就跟润哥儿盘个炕,做个灶台,等他回来,一准收拾好。”

    “也行。”袁老太太表示同意,瞄了花椒一眼,皱眉道,“那就在院子里搭个棚子放柴,赶明儿让花椒跟莺姐儿多去后山捡点柴回来,要是再下雪,就进不了山了。”

    裴春山欣然答应。

    裴春花去了一趟茅厕,洗了手就坐在炕上,刚要吃饭就见盘里一个玉米饼也没有了,不悦道:“大嫂,在你家忙活了半天连顿饭都不给吃吗?”

    “小姑说哪里话,我家原本就人多,也不差你这一口,你将就着吃点呗!”王氏冷声道,“你也不是不知道,家里的粮食都是娘保管着,她给我多少粮,我就做多少饭,这怨不得我吧?”

    谁让她回娘家的?

    是她自己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呸!

    裴润和柳氏一声不吭,低头继续喝菜粥。

    “你回你自己家吃就是了,干嘛非得在我家吃饭?”嘴里吃着鸡蛋羹的裴安冷不丁开口道,“你又不是我们家的人。”

    “安哥儿,胡说什么?”袁老太太训斥道,“她是你们的亲姑,怎么就不是咱们家的人?小小年纪不学好,没良心的东西!”

    “我稀得在你家吃饭!”裴春花摔了筷子就走。

    “你个大人了,跟孩子计较……”裴春山闷闷地说了一句,袁老太太趴在窗上冲裴春花喊道,“春花你回来,这个家我说了算,不差你这口吃的。”

    “吃个屁啊!”裴春花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夜里,花椒睡在自己冰冷的小床上静静地想着这一天发生的事,她不喜欢这个家,一点都不喜欢,她得想办法赚点银子,尽快离开这里……

第5章 去后山捡柴

    第二天一大早,花椒睁开眼睛,睡眼朦胧地环顾四周,依然是这间简陋的小隔间,心里仅存的那点希翼也随之破灭了,她还在裴家,并没有因为过了一晚就有任何的改变。

    没有炉子,也没有炕,木板床触手冰凉。

    她动都不想动,无法想象原主是怎么在这个狭窄的小隔间里度过五个寒暑的,真是太冷了……

    花椒迅速穿好衣裳,把打着补丁的被子叠起来,稍稍收拾了一下屋子,从窗台上取了一个黑漆漆的瓷杯,端着墙根下的泥盆,掀帘走了出去,裴莺还睡着,听见脚步声,迷迷糊糊地问道:“花椒,饭做好了吗?你给我端过来,我在炕上吃,不去正房那边了。”

    花椒没有搭理她,推门走了出去。

    以为自己是谁,大小姐吗?

    裴润和裴春山早就起来了,父子俩把柴房里的柴火搬出来放在了南墙根,商量着得赶紧把柴房清理出来做个炕和灶台,裴春山蹲在地上,拿了树枝在地上比划道:“南墙根搭个棚子就行,放柴火和锄头铁锨什么的也方便,咱们先把炕和灶台盘起来,然后再好好把墙刷刷,反正地里的活也不多了,老二老三都回来了,明年开春耽误不了种地。”

    人多力量大。

    只要大家一条心,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裴润点点头,憨笑道:“我听爹的。”

    裴满推门一露头,见花椒在院子里打水洗漱,许是觉得尴尬,忙又缩了回去,花椒装没看见他,要是裴满敢对她再动手动脚的,她就跟他拼命,王氏见状冷笑一声,从锅里舀了一票热水出来给花椒,故意高声道:“老三媳妇,这么冷的天,洗脸漱口要用热水,小心冻坏了。”

    花椒会意,很是配合地应了一声:“知道了娘。”

    牙刷是杨柳枝做的,牙粉稍稍高级一点,用的是青盐,用温热的水刷了牙,洗了脸,花椒才觉得整个人清爽起来,端着泥盆回屋的时候,裴莺还没有醒,花椒也不搭理她,放下泥盆就去了灶房帮忙……灶房比她屋暖和。

    柳氏掀起门帘一角往外看了看,冷哼一声,转身进了里屋给两个孩子穿衣擦脸,不就是老三要回来了嘛,有什么了不起的,要是婆婆敢偏袒老三和花椒,她可是不答应的!

    早饭跟晚饭差不多。

    唯一不同的是,菜粥稠了一些。

    昨晚烛光昏暗,花椒也没看清菜粥是什么做的,只觉得入口还可以,味道有一丢丢地咸,现在她才看清里面掺杂的是些腌制过的野苋菜,黑乎乎地,勉强能果腹罢了。

    而且那粥也不是大米熬的,而是用一种油面跟野苋菜一起熬成的,煮熟的油面有香味,再配上咸味,按理说味道应该还可以,可不知道为什么,吃到嘴里总觉得舌尖有些发涩。

    吃饭的时候,袁老太太哼哼着说不舒服,说头有点疼,裴春山嘱咐她吃完饭好好躺着睡一觉,柳氏趁机道:“奶,昨晚七爷说让他二叔好好补补,不如我拿两个鸡蛋给他,让他自己煮煮,顺便把炕也烧烧吧!”

    除了花椒那屋,其他人都睡炕。

    有炕就有暖炕的灶台,冬天的时候各自屋里都会烧点水,顺便暖暖炕。

    “等会儿我去给他打个蛋汤就行。”袁老太太摸了摸她腰间的钥匙,感慨道,“也就是他嫂子给他求个情,那个不知道深浅的玩意!”

    王氏冷笑。

    死老婆子就知道指桑骂槐,她对裴满再好有啥用,那个白眼狼也不会感激她的。

    花椒低头吃饭。

    裴莺和裴安都没起来,王氏给他们热在锅里。

    吃完饭收拾了,王氏才去屋里喊裴莺:“你快起来,快起来吃点饭,跟你三嫂去后山捡点柴回来,家里好多事都要做呢!”

    “娘,我再睡会儿嘛!”裴莺不肯起,蒙头道,“让花椒先去,我一会儿就去。”

    气得王氏过去掀她被子:“你赶紧起来,小心你奶和你爹骂你。”

    裴莺这才不情不愿地起身。

    花椒不想等她,也不想跟她一起,背起竹筐就出了门。

    裴莺气得直跺脚:“娘,你看花椒不等我!”

    “你慢得要死,她怎么等你?”王氏骂道,“以后不准叫她花椒,她是你三嫂!”

    裴莺还想说什么,冷不丁见裴春山目光严厉地冲她看过来,索性知趣地闭了嘴,花椒你给我等着,我要你好看!

    天气晴朗,阳光还算明媚。

    花椒一个人背着竹筐,沿着房后的小路慢慢地上了不远处的小山坡,这才看清这个村子的全貌,这村子地理位置很是偏僻,东边靠海,南面是村里的地,再往南依稀能看见别的村子,西边也是一片地,地的尽头是别的村子,北边靠山,就是花椒现在站的这个山,这山不是很高,有数条山路从山脚一路蜿蜒到了山顶,应该是有人为了走近路翻山越岭去山那头的镇上。

    记忆中,山的那边是梧桐镇。

    村子大概住着一百多户人家,房屋七高八低的,并不平整,裴家住在村后头最后一排,而且这排就住着两户人家,裴家住在东头,院子相比别人家宽敞些,西边隔壁那家的房子,相对要低矮一些,看上去倒像是裴家的一个小别院。

    前世花椒是在乡下长大的,上学的时候还曾经参加过野外拓展活动,对这样的环境倒是不觉得陌生,反而觉得这里虽然偏僻,却也依山傍水,只要留意观察,商机肯定是有的。

    山坡上散落的干树枝不少,花椒很快捡了大半筐,她背不动,索性把竹筐放在山坡上,拿着镰刀继续往里走,记忆中原主的活动范围也就在山坡周围活动,许是原主太胆小,大山里面并没有去过。

    半山腰有好多松树。

    山风吹过,松涛阵阵,四下里弥漫着淡淡的松香。

    一般有松树的地方,会有松茸。

    只是现在是冬天,已经过了松茸采摘的旺季。

    但松树下有好多枯草,能起到防风保温的作用,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碰到几个,果然花椒扒了扒草丛,欣喜地发现了零零散散地几个松茸,小巧地,刚刚露出了头,走了没几步,又找到了一小撮,大大小小约莫十几个,花椒索性把这些松茸都采下来,用野草杆串起来,找了一棵不起眼的松树挂起来,打算等晒干了再来取走。

    望着眼前这片齐腰的枯草,想到自己那硬硬的床板,她索性取出镰刀割了一大片枯草,抱到山坡上坐下来,准备给自己编一个草席铺子床上,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是很有必要滴!

    “花椒,你,你没事吧?”冷不丁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花椒吓了一跳,忙抬起头循声望去,认出是隔壁小哥苏贤,她动作顿了顿,继续编草席:“没事,你怎么来了?吓我一跳。”

    苏贤的外祖家和花椒原来那个家是邻居。

    苏贤小时候曾经在外祖家住过一阵子,跟花椒一起玩耍过,虽然算不上青梅竹马,也是旧相识,后来苏贤去镇上读书,就很少跟花椒见面了。

    直到花椒被卖到了苏贤的隔壁裴家,两人才又见面。

    只是故人相见,物是人非,花椒成了裴家的媳妇……

    “花椒,我知道你在裴家过得不好……”苏贤咬咬唇,鼓起勇气道,“这些年我也暗中积攒了一些银子,你,你跟我走吧,咱俩去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过日子……”

    花椒:“……”

    这小哥要带她私奔?

第6章 拒绝私奔

    花椒这才细细地打量苏贤。

    五官端正,肤色白皙,高高瘦瘦的,很像韩剧当中的那个长腿欧巴。

    这样的大帅哥冷不丁从天而降,要救她于水火当中,花椒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感动的,但她又不是花椒,对苏贤并没有好感,当然不会跟他走的。

    她是不想留在裴家。

    但她离开的话,会通过自己的努力,堂堂正正地离开,而不是被扣上私奔的名声。

    整日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是她不能接受的。

    苏贤是好看,看上去也是温文尔雅,但她并不想跟他冒这个险。

    见花椒不语,苏贤急切道:“花椒,你不要怕,我都安排好了,我在桐城有个老姑母,她无儿无女,一直写信让我跟我娘去,村里人谁都不知道我还有这么个老姑母,他们不会找到咱们的。”

    “贤哥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我不想跟你走。”花椒想也不想地拒绝道,“实不相瞒,裴泽有消息了,他说他会回来过年,他一回来,裴满肯定不敢再欺负我了。”

    看起来,苏贤暗恋花椒是肯定的。

    可惜,花椒永远都不知道他这份情意了。

    “花椒,正是因为我听说裴三哥要回来了,我才决定马上带你走的。”苏贤扶着竹筐蹲下来,目光切切地看着她,“你从来没见过裴三哥,更不知道他为人如何,你怎么知道他会对你好?万一他不如裴满呢?”

    “那你说,裴泽是个什么样的人?”花椒不动声色地问道,继续编着手里的草席,她是没见过裴泽,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裴泽在外面闯荡这么多年,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他再怎么着,也不可能跟裴满那个畜生一样下作,更不会见了女人就拔不动腿了的。

    这么多年了,说不定裴泽在外面已经娶妻生子了。

    到时候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离开裴家了。

    “裴三哥走的时候,我才十岁,记不大清他的样子了。”苏贤目光柔和地瞧着花椒的侧颜,温声道,“我只知道他今年二十三岁了,比你足足大了九岁,你跟他是过不到一块去的……”

    说到这里,苏贤轻咳道:“你之前不是说让我带你走吗?怎么一听说裴三哥要回来了,就变卦了呢?”

    花椒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那个,原主胆子还真大,这样的话也敢说……这不是给她找麻烦嘛!

    想了想,花椒放下手里编了一半的草席,郑重道:“贤哥,之前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反正我是不会跟你走的,等裴泽回来,我会跟他好好过日子,你好好读书,争取早日金榜题名,不要因为我,而误了大好前程,以后,你不要再来找我了,让人看见不好。”

    苏贤看上去挺稳重的一个青年,怎么脑袋一热,连前程都不要了?

    她不是花椒,该说的话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长痛不如短痛,拖泥带水的最麻烦。

    苏贤见她这样说,顿觉尴尬,呆呆地站了片刻,不死心地问道:“花椒,这可是你的心里话?”

    花椒刚想说什么,却见裴莺背着竹筐已经到了面前,笑着跟苏贤打招呼:“贤哥,你这几天在家啊,我以为你们还没有放年假呢!”

    苏贤在镇上的麒麟书院读书,不经常回桐花村。

    他娘苏婶在镇上租了个房子,靠在码头上卖包子来供养苏贤读书。

    苏贤父亲去世早,是苏婶一手把他拉扯大,苏婶手脚勤快,为人爽朗,母子俩的日子过得并不艰难,有时候村里人去镇上买油买盐,手头不宽裕的时候,苏婶也会慷慨解囊,借给他们十文八文的。

    苏婶在桐花村的人缘特别好。

    每次春耕农忙的时候回村,都会有媒人上门给苏贤提亲,却都被苏婶一一婉拒,说苏贤的亲事不着急,等考取了功名了再说,一来二去,众人便都知道了苏婶的心思,苏贤考中后再娶,娶的也许就不是乡下姑娘了。

    一传十,十传百。

    苏贤在十里八乡小有名气,听说好多小姑娘都偷偷喜欢他……裴莺就是其中的一个。

    “已经放了年假了。”苏贤见是裴莺,愈发尴尬,敛了表情,沉声道,“你们忙,我也该回去了。”

    “贤哥,怎么我一来你就要走啊!”裴莺放下背上的竹筐,绞着衣角,娇滴滴道,“上次我借苏婶的鞋样子已经画完了,不知苏婶那里有没有新的鞋样子,刚才路过你家的时候,你家锁着门,苏婶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花椒斜睨了一眼裴莺。

    见她面带春色,含情脉脉地看着苏贤,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拜托,好歹她这个当嫂子的还在场好吧!

    “我娘一早就去赶海了,兴许还没有回来。”苏贤皱眉道,“你后晌再去找她吧!”

    “好,那就说定了。”裴莺眼前一亮,兴奋道,“那我后晌去你家找苏婶。”

    苏贤点点头,转身下了山。

    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裴莺才回过身来,立刻变了脸,没好气地对花椒道:“刚刚你跟贤哥说什么了?你知道不知道,你们孤男寡女的站在一起说话很是不妥,若是让别人看见,会说闲话的。”

    “这山又不是你家的,还不许别人来吗?”花椒已经编完了草席,不可思议地看了裴莺一眼,面无表情道,“我爱跟谁说话就跟谁说话,你管不着。”

    裴莺很是生气,跺脚道:“反正以后你少跟贤哥说话,你,你是我三哥的媳妇,不能跟别的男人说话。”

    “你知道我是你三哥的媳妇就好,以后对我说话客气点,我可是你三嫂。”花椒抖了抖编好的草席,放在大石头上铺开,找了跟树枝轻轻敲打了一番,不以为然道,“有道是长嫂如母,我也算是你长辈,不准对我如此无礼,否则,小心我揍你。”

    “你少胡说八道,你还没有我大呢还如母……”裴莺从未被花椒如此顶撞过,气得腾地红了脸,“你是我家买来的,你得听我的。”

    花椒一向温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凶了?

    她是不是被二哥吓疯了?

    花椒不再搭理她,背起竹筐,抱起草席就下了山。

    谁也别想欺负她!

    不服来战!

    “哎,你等等我,我的筐还没满呢!”裴莺在她背后大声喊道,“你敢把我一个人扔在山上,我回家告我娘。”

    花椒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还告你娘,告你爹我都不怕!

    下山的路上,她在路边草丛里发现了一些野葱和荠菜,索性蹲下来一并采下来,用野葱和荠菜熬菜粥,比用野苋菜也好吃得多,冬天了,菜园里没什么菜,地头上的铜钱菜倒是长得郁郁葱葱,这种野菜焯水凉拌,再加点辣椒油,很好吃,花椒也采了一大把,暗自庆幸这里幸好有辣椒,要不然,好多菜都会没有了灵魂般黯淡无光。

    裴春山和裴润已经在院子里和好了泥,准备在柴房打炕和灶台。

    花椒把柴倒在南墙根处,抱着草席回屋铺在床板上,这床虽然比之前松软了不少,却并不能御寒,不行,她得让裴春山和裴润也给她打个炕才行,从后山的植被来看,这里的春天应该来得晚,天气要是热起来,至少还得等三四个月。

    袁老太太不在家,王氏也不见了踪迹。

    柳氏窝在炕上绣花,两个孩子趴在窗上从小卷帘处饶有兴趣地看父子俩忙活。

    花椒很是勤快上前帮裴润和泥,这种盘炕的方法她在乡下的时候见过,用稻草和泥,然后再把和好泥做成长方形的泥饼,晒干后就可以做炕,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裴润有些不好意思,憨笑道:“弟妹,这是男人的活,你歇着吧!”

    “花椒,这里不用你,你奶和你娘都不在家,你准备准备做饭吧!”裴春山擦了把汗,见花椒挖回来不少野菜,问道,“这些野葱和荠菜我倒是吃过,只是这铜钱菜能吃吗?”

    铜钱菜不稀罕,到处都是。

    只是冬天长得矮小些,颜色也深一些。

    之前都是挖了回来喂猪喂鸡的,从来没想到人也能吃。

    “能的,我这就做给你们尝尝。”花椒挽挽袖子开始准备做饭,就冲王氏做那个菜粥那个手艺,她绝对有信心秒杀婆婆……至少,用油泼铜钱菜给自己换个炕,应该没问题的。

第7章 油泼铜钱菜

    花椒抱柴在锅里烧了热水。

    搬了个小板凳,坐在灶前边烧火边择菜。

    择完菜把热水舀到大瓷盆里,兑了点冷水,把野葱和荠菜铜钱菜清洗干净,又用锅里的热水把荠菜和铜钱菜焯水,原本黑绿的荠菜和铜钱菜在热水里翻了几个滚立刻变成了翠绿的颜色,很是赏心悦目,捞出来分别放在冷水里浸泡着备用。

    袁老太太不在家,粗粮细粮都被锁在里屋。

    王氏早上做饭的时候,还剩了一把油面在面瓢里,油盐酱什么的,也还有一些在罐子里,花椒想起柴房里悬挂着的大蒜和辣椒,便起身去柴房让裴润帮她从房梁上把大蒜和辣椒取下来,裴润表情微讶,小声道:“弟妹,这些番椒是过年的时候做肉才能吃的……”

    “为什么,是因为很贵吗?”花椒不解。

    “这是七爷上次从西北带回来的,说是过年煮肉的时候调味用的。”裴春山走进来解释道,“我们也没吃过,不知道啥味,听说有些辣,反正这么多,你想做就用几个就是。”

    花椒恍悟,取了一头大蒜和三四个干辣椒进了厨房。

    把干辣椒里面的籽掏出来,用铜钱菜叶子包了,放在她小隔间的窗台上,这个好说,等天气暖和了,她找地方把种子种下,以后不愁有辣椒吃。

    放好辣椒种子,她回来继续做饭,铜钱菜捞出来淋干水分放在瓷盘里,大蒜捣碎,干辣椒切成末,撒在焯好水的铜钱菜上,往锅里倒了点油炸开,用勺子把热油淋在了蒜末和辣椒末上,嗤啦一声,辣椒和着蒜末的香气,迎面扑来,白的蒜,红的辣椒配上翠绿色的铜钱菜,色香味俱全。

    裴春山和裴润在院子里就闻到了这股浓烈的香味,不约而同地进了灶房,裴春山吸吸鼻子问道:“花椒,这是番椒的味道吗?”

    “嗯,我把辣椒用油榨了,拌了个凉菜,爹,大哥,你们快尝尝,好吃不?”花椒把油泼铜钱菜端到了父子俩面前,又往锅里放了点油,用野葱爆了锅添水,水开后下入油面,滚起来再把荠菜放进去,油面荠菜汤就烧好了。油泼铜钱菜味道很是诱人。

    父子俩好奇地拿过筷子,尝了尝,越尝越爱吃,一盘铜钱菜很快见了底。

    裴润还有些意犹未尽,差点舔了盘子,裴春山点点头,赞道:“想不到这个番椒还能这么吃,老大,你再去屋后菜园子多拔点铜钱菜,让花椒再给咱们做一盘,大家都尝尝!”

    裴润应声道是,抬腿去了屋后。

    这时,袁老太太和王氏先后进了门,婆媳俩一进院子就不停地打喷嚏,袁老太太摸了摸腰间的钥匙,才放了心,站在灶房门口问道:“花椒,你做了什么这么呛人?你是不是要把我们家的房子点了?”

    说罢,接二连三地打了好几个喷嚏。

    王氏赶海只捡了几条小鱼,也疑惑地看着花椒,难怪老太婆不喜欢这个味道,她也闻不惯的。

    花椒平静道:“我凉拌了个铜钱菜。”

    “铜钱菜哪里能吃,我们都是喂猪的。”袁老太太一脸不屑,转身就回了正房,嘴里嘟哝道,“也就是你们花家岭那个穷地方的人才吃铜钱菜。”

    花家岭是花椒娘家的村子。

    不靠山,也不靠海,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穷村。

    花椒耸耸肩。

    裴春山挑挑眉,说道:“娘,铜钱菜挺好吃的,待会儿让花椒做给您尝尝。”

    “我不吃我不吃。”袁老太太摆摆手,解下钥匙给王氏,“大山媳妇,做饭吧,都快晌天了。”

    裴春山尝着花椒做的荠菜汤也好喝,一口气喝了两碗,浑身热乎乎地,又去了院子里干活,在他印象里,花椒是个烧火丫头,从来没掌过勺,想不到花椒做饭竟然这么好吃。

    裴润去屋后菜园子采了一大把铜钱菜回来,主动择干净,在井边洗干净,送进了灶房,他从来不知道,这个番椒的味道这么好,世上还有这么好吃的菜!

    裴家早晚两顿吃菜粥,中午是吃菜的。

    王氏拿了袁老太太的钥匙,从地窖里取了两个大萝卜,用赶海的几个小鱼做了一锅萝卜菜,等她做完后,花椒才用锅又做了一盘油泼铜钱菜端了上去,让她意外的是,除了她跟裴春山裴润,其他人都不吃惯这个味道,嫌辣,尤其是袁老太太,对这个味道深恶痛绝,冷着脸道:“以后不准再家里用这个番椒做菜了,呛死了,要做去院子里做。”

    “娘,我尝着这个番椒很好吃的。”裴春山夹了一筷子,放在袁老太太碗里,殷勤道,“您再尝尝,不用非得炖肉才能吃。”

    “拿走拿走。”袁老太太吃不惯,连连摇头,“我闻不得这个味道。”

    裴春山只得夹回自己的碗里。

    除了裴润和裴春山,花椒见其他人也露出难吃的表情,并不在意,自顾自地低头吃饭,其实这道油泼铜钱菜味道的确不错,辣椒和大蒜的味道很浓,跟铜钱菜的香气迎合在一起,香辣适中,吃起来很是爽口,味道还是不错滴!

    王氏和柳氏裴莺却不喜欢这个味道,三人异口同声地附和袁老太太:“这个味道呛鼻子,的确不好吃。”

    “就是,弄得连荠菜汤也有辣味。”柳氏皱眉道,“以后做番椒,得单独用一个锅。”她见公公和自家男人爱吃这个味道,也不好说别的。

    “这个好说,在我屋里也盘个炕和灶台。”花椒趁机道,“以后就在我屋里做就是。”

    “你的屋那么小,还用着盘炕了?”袁老太太板着脸道,“再说家里也没那么多锅。”

    “你奶说得对,你屋不用盘炕,泽哥儿屋里有炕有灶台,等他回来,你搬到他屋里去住就行。”王氏也反对在花椒屋里盘炕,理由也很充分,“过了年三月你就十五了,也能圆房了,回头让七爷给找个日子搬过去就是。”

    “娘,你怎么知道我三哥喜欢番椒?”裴莺突然问道,“万一他也不喜欢这个味道呢?”

    她一个人在山上捡了半筐柴,就去苏家找苏婶。

    哪知苏家依然锁着门,让她很是郁闷。

    王氏被亲闺女问得没话了,狠狠地瞪了裴莺一眼,半晌才道:“也不是每天都做,偶尔做一次能咋?”

    死妮子,不会说话就闭嘴。

    “爹,离天热还有好几个月,我也想睡炕。”花椒不看别人,就看裴春山,裴春山正津津有味地吃着油泼铜钱菜,被花椒冷不丁点了名,下意识地点点头:“不就是多盘个炕嘛,也没什么难的,无非是多和点泥而已,一起盘了就是,以后就是不住了,放点东西也比放在地上强。”

    “嗯,不难。”裴润也附和道,“有个炕住着也舒适……”

    柳氏一记冷眼看过来,裴润知趣地闭了嘴。

    当家的发了话,其他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花椒心里乐开了花。

    只要有炕有灶,不愁没锅没盆。

第8章 他回来了

    一连忙了十天,裴春山和裴润父子俩才把两个屋的炕盘好。

    到了小年那天,裴泽的屋子就收拾好了。

    墙面粉刷过了,房梁打扫干净,窗户也换了新麻纸,破门上也钉了新木板,挂了厚厚的门帘,袁老太太还剪了窗花贴在窗户上,地面用石头滚子压得很是平整,原先破烂不堪的柴房,瞬间变成了一间新屋子,仅次于正房袁老太太的屋子。

    王氏心疼儿子,不但做了门帘,还用旧棉花做了一个厚厚的棉褥子铺在炕上,又用之前做被子剩下的新棉花做了床被子,裴春山去镇上买了一口新锅按在灶台上,试了试火,屋里很是暖和,王氏嘱咐花椒:“你那屋不如这屋暖和,你就先搬进来住着,等泽哥儿回来,你再搬回去,等明年三月,你满了十五岁,再搬回来。”

    裴家是正经人家。

    不会让裴泽跟一个不满十五岁的小姑娘圆房的。

    花椒欣然答应。

    这些日子她一直跟裴莺在后山捡柴,身上灰扑扑的,加上天气太冷,也一直没有好好洗漱洗漱,眼下这屋里这么暖和,炕也宽敞,她当然愿意。

    何况她屋里有灶台,暂时没锅。

    裴家不给她买锅的理由很充分,一是没银子,二是没必要,但花椒还是想在自己那屋按上个锅,以后取暖和洗漱什么的也方便,至少在她满十五岁之前的这两个多月里,她在裴家还是相对安全的。

    没有铁锅不要紧。

    她打算自己做个泥锅用。

    但她瞧着裴春山和裴润盘炕用的土太粗,而且粘性也不够大,里面还得夹杂着麦秸才能成型,要做泥锅,她得先找到黏土才行。

    吃了午饭,后晌王氏便张罗着包饺子过小年,袁老太太和柳氏也上前帮忙,三个女人坐在正房炕上和面,剁馅,外面天冷,五岁的娴姐儿和三岁福娃在袁老太太的炕上跑来跑去的疯玩,因是过小年,又有好吃的,袁老太太心情不错,倒也没责备两个小娃儿,由着他们折腾。

    花椒和裴莺则背起竹筐去后山捡柴。

    这些日子下来,花椒已经把后山几乎走了个遍,甚至还爬上了后山那道最高的山梁,把山那面的梧桐镇尽收眼底,梧桐镇地势异常宽旷,房屋楼宇店铺密密集集,看上去很是繁华,镇子西边是大片的土地,镇子东边是个大码头,依稀能看见停泊在那里大大小小的船只和来来往往的人群。

    花椒急于找黏土,专挑山谷低洼的地方走。

    山坡这边的土她看过了,并不适合她做泥锅,一般有水流过的地方会有黏土,她觉得山谷附近的希望比较大。

    裴莺不肯跟着花椒四处乱走,一个劲地埋怨花椒:“娘说了,咱们捡点细柴就可以了,你不要再往里走了,我不是吓唬你,这山上可是有狼有野猪的。”

    她并非危言耸听,而是这山上真的狼和野猪。

    村里的羊每隔一阵子都会丢上一两只,那些放羊娃都不敢往山里走。

    他们家有块地在山脚下,经常被野猪糟蹋,她爹跟大哥抓了好几次也没抓着,快过年了,她可不想跟着花椒冒这个险。

    万一刚好被她们碰到了呢?

    “我没有让你跟着我啊!”花椒跟裴莺在一起捡柴这么多天,对这个小姑娘实在是没有好感,动不动就睡懒觉也就罢了,而且每次捡的柴都不满筐,不是回家喝水,就是去茅厕,还经常吩咐她做这做那的,被花椒教训了几次,虽然有些收敛了,但还是时不时跟她较劲,实在是让人讨厌,裴莺气呼呼地说:“娘让我看着你的,你以为我愿意啊!”

    她娘说了,出门一定要跟紧花椒。

    不能让她跟别的男人说话,更不能让她跟裴满单独在一起。

    花椒不搭理她,背着筐就去了谷底。

    气得裴莺干跺脚:“我才不管你呢!”

    谷底地势相对平坦些,依稀能看见一条小路若隐若现地出现在枯草丛里。

    不远处有羊群在草丛里穿梭,山谷比山坡温度相对高一些,枯草下面已经有不少绿油油的青草野菜冒了出来,花椒还意外地发现了一小片野姜,她挖出来一棵把一大串野姜扔进了筐里,这种野姜跟家里吃的姜味道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野姜有不少须根,她虽然不喜欢吃姜,但挖回去调个味什么的,剩下的用来泡脚什么的,还是很实用的。

    谷底草丛湿漉漉地没有结冰。

    花椒顺着小路往上走,在一道山崖下发现了一条小溪,水不大,潺潺地往下流,应该是山上的雨水从岩缝里渗透下来的,她用镰刀扒拉一下溪边的枯草,果然发现了一层薄薄的灰白色黏土层,黏土很细很干净,粘性也好,很适合她做泥锅。

    花椒很是兴奋,挽挽袖子小心翼翼地把那层黏土取了下来,搬到一边的岩石上,这黏土比之前她参加野外活动时用的黏土质量要好得多,用来做泥锅,成功率应该还是很大的。

    “三嫂,你在干嘛?”裴安从头顶上方的岩石上露出小脑袋问道,花椒冲他招招手:“快下来,咱们一起做泥锅。”

    裴安高高兴兴地下了谷底。

    花椒拽了一块黏土给他,让他自己玩,裴安是玩泥巴长大的,但从来没玩过这种黏手的泥巴,一接过来,就爱不释手地捏来捏去,裴莺站在高处石头上喊道:“花椒你不捡柴,反而带着安哥儿玩泥巴,我回家告诉娘去。”

    “你个告状鬼。”裴安捡起一颗小石头就扔她,“你回家告啊!”

    裴莺气得转身就走。

    “三嫂,你要做什么呢?”裴安好奇地问道,花椒一边揉着泥巴,一边笑道:“我要做个泥锅,等做成了,我就给你煮好吃的好不好?”

    “好!”裴安一蹦三丈高,“我也要做个大马车,等去镇上的时候,我就能坐大马车了,等我有了大马车我就拉着三嫂一起去镇上。”

    花椒只是笑。

    裴家这么多人,她最喜欢裴安。

    这孩子心地善良,重要的是,裴安还对她好。

    考虑到黏土比较少,锅灶也不是很大,她决定做个稍微浅一点的泥锅,够她一个人烧水用就行,剩下的黏土做两个小罐子玩,待捏好了胚锅胚罐,花椒就地做了个简易的露天窑,找了几根粗木头推在一起,周围摆上石头,裴安自己捏了个小马车,很是勤快地到处搬石头帮她垒窑。

    花椒对烧窑并不陌生,安顿好以后,很快点了火。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左右,露天窑里面的火渐渐熄灭,除了烧碎了一个小罐子以外,泥锅泥罐还有裴安的小马车完好无损,裴安一脸崇拜,摇着花椒的手央求道:“三嫂,今晚咱们就用这个泥锅做好吃的吧!”

    “行啊,你想吃什么?”花椒小心翼翼地用木棍把泥锅和泥罐挑进竹筐里,这可是她一后晌的劳动成果,看似顺利,实际上却是来之不易的,不管怎么说,日子还是要过下去滴!

    裴安头一仰,立刻道:“我想吃肉。”

    花椒失笑:“行,你能找来肉,我就做给你吃。”

    “三嫂,我知道哪里有野猪,咱们明天抓野猪去。”裴安很是认真地对花椒道,“等抓到了野猪,咱们就用这个泥锅煮肉吃!”

    “野猪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抓到的。”花椒笑笑,背起竹筐拉起他往回走,一进胡同口,就门口围了一圈人,院子里传来王氏带着哭腔的大嗓门:“……你总算回来了,你知道娘这些年怎么熬过来的啊!”

    花椒心头一紧。

    幸好她把泥锅做好了,要不然,她还得继续挨冻。

第9章 团聚

    裴泽回来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桐花村。

    胡同里,院子里都站满了人。

    正房那边更是挤得满满当当地,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三嫂,家里出什么事了吗?”裴安有些不安,不会是他们家的人又打起来了吧,花椒弯下腰,在他耳边悄声道:“是你三哥回来了,他走的时候你还没出生,他一定想见你,你快进去看看吧!”

    裴安一脸懵懂,仰头看了看花椒,花椒冲他笑笑:“去吧!”

    裴安点点头,很是听话地从人群里挤进了正房。

    有眼尖的瞧见花椒,唏嘘道:“快看,那就是裴家买来冲喜的小姑娘,是个有福气的哦!”

    “可不是嘛,刘麻子那一卦算的还挺准的。”

    “现在看来,小姑娘还真是有旺夫相的。”

    瞬间,四下里烁烁目光看了过来。

    花椒一脸平静地背着竹筐,不声不响地进了自己屋。

    人家一家团圆,她就不过去碍眼了。

    天还没有黑,影影绰绰的天光斑斑点点地从窗户上洒了进来,花椒从竹筐里取出泥锅,小心翼翼地放到了锅灶上,其实她并不担心泥锅能不能放进去的问题,反正是锅灶还没有干透,都是可有调整的。

    不过目测应该是差不多的。

    好在泥锅很是顺利地放进了锅灶里。

    院子里盘炕还剩下一些泥,花椒挖了些回去,去井边打了水,顺便抓了把柴,用泥锅热了点水,待水热了以后,又把挖来的泥和稀了点,沿着锅边贴了一层泥巴,把泥锅固定在灶台上,这样烧火的时候,就不会有烟冒出来,不得不说,裴春山和裴润盘炕的技术相当可以,锅里的水刚刚烧开,那边炕上就感受到了一点温热,热得的确挺快的。

    想到晚上能热乎乎地睡在炕上,花椒很是开心,索性把泥锅里填满水,又去南墙根处拖了个大树根塞进锅灶里,让它慢慢燃着,燃烧后的木炭余热也能撑到天亮,原先她睡过的那个小床被她摆在了墙根下,等过了年天暖和了,她就再去找点苇草,编个草席和蒲团放在上面,当个沙发摆在屋里也是不错的。

    正房那边不时传来又哭又笑的嘈杂声。

    跟唱大戏一样。

    汪七也在,很是理解裴家人的心情,稍坐了坐,便起身告辞:“你们慢慢叙旧,我先回去了,咱们来日方长,过几天我再过来。”

    “七爷慢走。”王氏擦了一把鼻涕,哭了几声,又笑道,“明天都来家里吃饭,咱们热闹热闹。”

    裴春山也是一个劲地抹眼泪。

    袁老太太和裴春花一家四口坐在炕头上,眼睛不眨地盯着裴泽看,这么多年了,可算是回来了,跟做梦一样,柳氏正哄着福娃睡觉,裴安和娴姐儿也好奇地望着裴泽,当年裴泽出事的时候,裴润还没有成亲,裴安也还没有出生……

    裴满心虚,知趣地没有露头。

    他担心裴泽知道花椒的事情会揍他。

    汪七拍了拍裴泽的肩膀:“好好陪陪你爹娘,这些年他们的日子的确不好过。”

    “七爷放心,我会的。”裴泽微微颌首,他声音低沉,表情异常淡定,看上去并不像是离家八年,就像是刚出去一天就回来了的样子,见汪七要走,他刚要起身去送,汪七连连摆手,“你刚回来,好好歇着,都是自己人,没这么多礼数的。”

    裴春山和裴润不约而同地起身相送。

    院子里乌压压地都是人,甚至有的都坐到了墙头上,探头探脑地往里看。

    裴春山皱皱眉,抱拳道:“各位乡亲,我家泽哥儿刚回来,一路奔波,等过几天咱们再聚吧!”

    “咱们桐花村的人就是热心哈,大家都散了吧,让他们一家好好说说话。”汪七哈哈笑道,“以后日子还长着呢,不愁见不到。”

    众人这才如鸟散去。

    王氏瞧着熟悉又陌生的儿子,又哭成了泪人。

    明明才二十多岁的模样,却是一脸风尘,举止投足比裴春山还要老成沉稳,这是在外面受了多少罪啊,裴春花一个劲地劝王氏:“大嫂,你快别哭了,泽哥儿好不容易回来了,是喜事啊!”

    王氏这才止住哭,用袖子胡乱擦了擦眼睛:“我这不是高兴的嘛!”

    “泽哥儿,这八年多你到底去哪里了啊!”袁老太太眼睛红红地看着裴泽,小时候的模样还在,就是眉眼瞧着有些陌生,他身上穿的衣裳瞧着不像是庄稼人穿的,样式也不像,但他回来的时候是汪七送回来的,她实在看不出裴泽是发达了呢,还是跟满哥儿一样更加穷困潦倒了。

    “泽哥儿,是谁救的你,你快说,咱们好去上门道谢。”王氏扯着裴泽的袖子问道。

    “娘,大嫂,你们不要着急,让泽哥儿慢慢说。”关六斤坐在一边插嘴道,裴春花瞪了一眼自家男人,冷着脸道,“好不容易回来了,能不着急嘛,你知道个屁啊!”

    关六斤笑笑,再没吱声。

    “三哥,快说快说,就从你被人救起开始说。”关茂挤在袁老太太身边,笑道,“我跟关盛那时候虽然还小,但我们也去海边找过你呢!”

    关盛一个劲地点头:“记得记得,白天找了,晚上继续找,全村人都在找你。”

    关茂和关盛兄弟俩是双胞胎。

    十八岁了,样貌胖瘦高矮一样。

    外人几乎分不出谁是谁。

    “八年前我落水的时候被路过的大船就救起来,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西北,当时落水的时候头碰到了礁石上,又耽误了医治,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就留下帮着恩人做事。”裴泽看了众人一眼,淡淡道,“直到半年前我才慢慢想起一些事情,想起了我是谁,就交接了手头上的事情回来了,以后我就留在家里,不会再走了。”

    “泽哥儿,你那恩人是做什么的?”裴春花见裴泽说得轻描淡写,狐疑道,“是当官的?还是大户人家,这么多年,你说回来就回来了?”

    “他,是生意人……”裴泽挑挑眉,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起身对众人道,“你们先聊,我先回屋歇着了。”

    “等等,泽哥儿,这是你兄弟。”王氏这才想起裴安,上前一把抓过他,往裴泽跟前推,“他是安哥儿,八岁了,你走那年,他还没有出生呢,我和你爹希望你平平安安的,就给他取名安哥儿,安哥儿,快叫三哥。”

    “三哥。”裴安笑着喊道。

    “三叔,我是娴姐儿。”娴姐儿上前奶声奶气地指着柳氏和睡熟的福娃,“这是我俺娘和俺弟福娃。”

    裴泽眸底浮起一丝笑意,冲柳氏点头示意:“见过大嫂。”

    柳氏微微有些脸热,勉强笑道:“三叔客气。”

    裴泽伸手摸了摸裴安的头,抬腿往外走。

    “你先回屋歇息,待会儿咱们就吃饭。”王氏忙颠颠地跟了出去,讨好般笑道,“你爹一接到信就把原来的柴房给你收拾出来了,娘这就带你过去,你原来的东西都在的,前晌刚试了灶台,可巧你就回来了,娘先去做饭,我让花椒再给你烧点火。”

    说到花椒,王氏这才想起裴泽还没见过她,高声喊了一嗓子:“花椒,快出来,你男人回来了!”

第10章 过小年

    裴泽蹙眉,扭头看王氏。

    他什么时候有媳妇了?

    王氏忙解释道:“花椒是我和你爹给你买的媳妇,算卦的说……”

    “我不要!”裴泽脸色一沉,掀开门帘就进了屋,王氏微愣,颠颠地跟了进去,继续道,“泽哥儿你听我说,你八年多没有消息,我跟你爹急得不行,就去找刘麻子算了一卦,刘麻子说得买个媳妇放在家里给你冲冲喜,你就能平安回来,我跟你爹凑了整个家当才把花椒买了回来,你不要怎么行?等明年她及笄了,娘就给你们圆房。”

    “娘,我说不要就不要,这事不要再提了。”裴泽脱鞋上炕,面无表情道,“您先出去,我休息一会儿,别让人进来打扰我。”

    “好,娘出去。”王氏见裴泽态度很是坚决,不好再说别的,只得顺从地退了出来,心里暗忖他刚回来,这事以后再慢慢跟他商量就是,她朝灶房走了几步,又抬腿去了花椒那屋,见花椒还在灰头土脸地忙活她那个灶,便拉着脸道,“花椒,刚刚我喊你,你怎么不吱声呢,泽哥儿回来了,正在屋里歇息,你赶紧收拾收拾去见见他,他是你男人啊!”

    “既然他刚回来,就让他好好歇息歇息呗!”花椒拿起抹布,仔仔细细地把灶台擦拭了一番,不以为然道,“来日方长,也不急在这一时的。”

    奇怪她为什么要收拾收拾去见他?

    对她来说,这个人一点都不重要。

    “你这孩子……”王氏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又道,“那啥,你也别收拾了,快帮我去下饺子,今天过节,得赶紧的。”

    说着,急匆匆地去了灶房准备晚饭。

    刚坐下就想起她闺女裴莺还没回来,暗骂了一声不省心的,又起身去正房让裴安出去找找裴莺,裴安一溜烟下了炕,站在院子里对隔壁苏家大门扯着嗓子喊:“姐,姐,回来吃饭了。”

    “知道了。”裴莺在隔壁应道。

    王氏脸色一沉。

    不知深浅的小蹄子她去人家苏家干嘛……

    因是小年,裴春花一家自然不好留下吃饭,闲聊了几句也赶紧回家下饺子过节,裴满不肯露面,被裴春山训斥了一顿,才从东厢房出来去了正房那边,这些日子他的饭一直是在自己屋里吃的,袁老太太知道裴满的心结,不冷不热道:“过去的事了,都不要再提了,你姑这两天给你物色了邻村的一个姑娘,说是正月里就领家里来相看,你也争气点,早点把伤养好了,不要总想着那些歪门邪道的。”

    裴满讪讪道是。

    裴春山还沉浸在久别重逢的喜悦里,笑容满面道:“赶明儿我再去镇上买点肉,请七爷和姐姐姐夫他们来家聚聚,咱们也热闹热闹。”

    袁老太太沉默片刻,勉强道:“也不用买太多肉,过几天还要置办年货,差不多就行,你姐姐那边,也不是外人,添几个菜就行。”她怕花钱。

    “娘您放心,我心里有数的。”裴春山连连点头,袁老太太看了看柳氏,又嘱咐道,“你回娘家送节礼的时候跟你娘家人说,让他们正月里来看泽哥儿吧,年前都挺忙的,就不要来了。”

    “知道了奶。”柳氏放下手里的孩子,穿鞋下炕,去了灶房帮忙,王氏见柳氏过来,把手里的蒜递给她,“快把这些蒜捣了,你爹他们吃饺子就好蘸这一口。”

    柳氏拿了蒜,站在灶台上扒蒜,见花椒在烧火,不冷不热地道:“娘,姑给老二在你们杨柳村物色了一个媳妇,就是后山水库边上的杨家,您觉得他们家怎么样啊!”

    “是他们家啊!”王氏嘴一撇,冷笑道,“你姑给老二说是他们家的几闺女?”

    老杨家七个闺女。

    是远近闻名的七仙女,没有个不认识的。

    好吃懒做也是出了名的。

    “是他们家老六。”柳氏梆梆地捣蒜,“听说长得挺好看的。”

    王氏撇撇嘴,再没吱声。

    长得好看有个屁用!

    庄户人家过日子,就图个勤快。

    裴润手里拿了一大把铜钱菜进了灶房,问花椒:“弟妹,这些铜钱菜要几个番椒,爹让多拌点凉菜吃。”

    “七八个番椒就够了。”花椒起身接过来,“大哥你烧火,我回我屋做这个油泼菜。”

    “花椒,你屋的灶要是不好用,你就去泽哥儿屋里,他那边的灶口大,锅也大。”王氏嘱咐道,花椒抬腿就走:“不用,我屋那灶好用得很。”

    柳氏嘴角扯了扯,没吱声。

    心里感叹,花椒还真是好命,老三那样的人物,别说桐花村了,十里八乡也找不出如此展扬的男人来,奇怪都是一个爹,裴润和裴满怎么就长偏了呢?

    吃饭的时候,一家人团团而坐。

    裴莺似乎有心事,闷闷地喊了裴泽一声三哥,便坐在炕上不动了,气得王氏指着她的脑袋骂:“你个没良心的,你知道你三哥回来,还不赶紧回来,你去苏家干嘛?”

    裴莺腾地红了脸:“我去借鞋样子,就坐了坐嘛,我哪知道三哥今天回来。”

    “好了,快吃饭吧!”袁老太太白了王氏一眼,“这些话你们娘俩回屋说去。”

    王氏这才闭了嘴,张罗着往炕上端饭。

    饺子是一人一碗,男人用大碗,女人和孩子用小碗,菜也比往日丰盛,小虾炖萝卜,熘干鱼,油泼铜钱菜,还有一碗炖肉,都是大肥肉片,一共切了十二片,应该是一人一片,花椒嫌腻,把自己那片给了裴安,裴安吃得满嘴流油,笑道:“三嫂,明天咱们抓野猪去吧,我把瘦肉都给你吃。”

    裴泽慢斯里条地吃饭,没吱声。

    家里的饭还是那个味道,除了那盘油泼铜钱菜,剩下的都很寡淡,他娘还是不舍得放盐。

    嗯,铜钱菜做得很好吃。

    “快吃你的饭吧,哪能抓到野猪。”裴春山笑笑,扭头对裴泽道,“咱们家上次吃野猪肉还是十年前你打到的那次,这些年村里人也没少上山抓,就是抓不到,你姑父前两年远远看见过一次,硬是没撵上,倒是杨柳村的老猎头打到过一头,还跑到咱村里来卖过呢!”

    “可不是,到咱们村的时候,就剩下瘦肉了。”袁老太太不满道,“瘦肉虽说比肥肉便宜,但瘦肉一点油水都没有,炒菜还得另费油,老猎头把肥肉都在他们村卖完了才到咱们村来卖。”

    “就是,在咱们村也没卖掉,最后还是送到镇上便宜卖了。”王氏附和道,“镇上饭馆里都喜欢用野猪肉当招牌,就是给的价钱低罢了。”

    花椒不喜欢吃肥肉,硬着头皮把碗里的饺子吃完。

    香是香,就是挺淡的。

    怪不得得蘸着酱油吃,好在她拌的那盘铜钱菜味道重一点,她给自己用铜钱菜调了一碗饺子汤,才算吃了一顿饱饭。

    听明白了,这里的肥肉比瘦肉贵。

    太好了,她就喜欢吃瘦肉!

    “三哥,明天咱们去抓野猪吧!”裴安扯了扯裴泽的衣袖,鼓起勇气道,“野猪肉可香可香了,我想吃野猪肉。”

    “好,那就去吧!”裴泽微微颔首。

    他见裴满用布巾吊着胳膊,关切地问道:“二哥的胳膊怎么了?”

第11章 好尴尬

    裴满一脸尴尬。

    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众目睽睽之下,他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众人也是讪讪地笑。

    谁也不好意思说出实情,大过年的,要是兄弟俩因为此事打起来,多不好。

    花椒一声不吭地低头吃饭。

    如果裴满对她还有那个心思,她不介意再给他一镰刀。

    裴春山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抬手摸着裴安的头笑道:“你三哥一路辛苦,让他好好休息休息,不要缠着他了。”

    “爹,我三哥问话,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呢?”裴安仰头看看裴春山,又看看裴泽,认真道,“三哥我来告诉你,二哥的胳膊是被我三嫂砍伤的,因为他欺负三嫂!”

    裴满满脸通红。

    穿鞋下炕,不声不响地回了自己屋。

    “好了好了,过去的事了,不要再提了。”袁老太太白了裴安一眼,摆手道,“吃饭吃饭,今儿过小年呢!”

    裴泽的目光这才在花椒身上落了落,小姑娘干干瘦瘦的,看上去很是淡定,丝毫没有砍伤了人的惊慌和不安,想到这是他爹娘给他买的小媳妇,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感受到对面的强大气场,花椒一抬头……四目相对。

    花椒这才看清他的脸,一张极其俊朗而又气势凌人的脸,乌黑的眸子,犹如暗夜般深不可测,他看过来的目光有探究,有冷漠,还有那么一丝丝疑惑,他就像一个局外人,在看一场局外戏。

    花椒微微扬了扬下巴,率先收回目光,低头继续喝汤,眼角瞥了瞥他身上的深灰色袍子,质地应该不错,也就说这些年他在外应该过得不错,只是这样两手空空地从西北回来,的确太抠门了,她见他一个人就吃了半盘铜钱菜,至少带点辣椒回来啊!

    虽然面色比他实际年龄要老成一些,但总的来说,还算是个大帅哥!

    只是前世她总被老妈逼着相亲,帅哥什么的她见多了。

    如今,帅哥在她眼里,还不如一斤辣椒来得实惠呢!

    夜里,花椒睡在自己温热的炕上,仔细盘算着眼下的处境,现在看来,裴泽回来对她来说,也是一件好事,至少这个家,再没有人敢欺负她了,现在是冬天,天气又冷,又快过年了,出门什么的显然不方便。

    等过了年开春,天气暖和了,她再想办法去镇上逛逛,做个小生意什么的攒点钱才是正事,她不是裴莺,她不能长久地呆在这个家里,要想离开,她首先得有银子。

    后山她都逛得差不多了。

    这里的植被很丰富,却并不复杂,都是很常见的乔木灌木林,野菜野果遍地,药草虽然不多,但也只能支撑日常所需,桐花村虽然也靠海,但她一个旱鸭子想靠海赚钱,貌似也不太可能,她的目标也只能是后山。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地沉沉睡去。

    连梦里,都是在后山上来回奔走着挖野菜,找药草……

    第二天,花椒一觉睡到了自然醒。

    望着整洁简陋的小屋,伸了伸懒腰,起身穿衣,用昨晚闷在锅里的水洗漱了一番,才一身清爽地出了屋,裴莺照例在蒙头大睡,院子里也静悄悄地,没有人走动,灶房里热气腾腾,锅灶里还燃着火,王氏却不知去向,裴泽那屋也是没什么动静。

    天气还算晴朗,太阳已经慢慢爬上墙头,没有风,不算冷。

    大门虚掩着,花椒信步走了出去。

    沿着门前的路朝后山慢慢溜达,这里唯一的好处就是空气清新,尤其是早上,碎金般阳光洒满田野,四下里弥漫着青草树木的气息,海在视野的尽头,金灿灿地闪成一片,画一样静谧美好。

    花椒前世的家在内陆,对大海虽然向往,却并不熟悉,之前旅游的时候,去海边玩耍过,不小心呛了一口水,那股咸咸的带着腥味的味道至今让她记忆犹新。

    对大海,她始终有一种敬畏之心,只可远观,不能近瞻。

    屋后菜园子边上有棵歪脖子枣树。

    树上的叶子早就掉光了,只有树梢上还挑着几颗零散的枣子,几只小麻雀在树枝上跳来跳去的,叽叽喳喳地叫,这棵枣树看上去有年头了,树干枝条什么都很粗壮,花椒拉着树干抻了抻腰,顺手扒了几块枣树皮下来,大多数人只知道枣子好吃,殊不知枣树皮也是一味中药,腹泻肠炎刀伤什么的,都能治,而且疗效不错。

    有时候,未雨绸缪一下也是很有必要的。

    照现在这个处境来看,她要是病了,应该没人照顾。

    “花椒,你怎么在这里?”苏贤手里拿着书从后山那边走过来,面露欣喜,快走几步,关切地问道,“吃过饭了没?”

    他穿一身竹青色的长袍,看上去清瘦了些。

    书卷气也更浓了,愈发温尔儒雅,风度翩翩。

    怪不得裴莺喜欢……

    当然,花椒对这样的书呆子更没兴趣,还不如裴泽呢!

    至少,裴泽人高马大的,下地干活肯定是没问题的。

    “还没。”花椒若无其事地冲他笑笑,扬了扬手里的枣树皮,“你忙你的,我回家了。”

    “花椒,你等等。”苏贤喊住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塞给她,低声道,“我在桐城的老姑母捎信让我和我娘去她家过年,我们收拾收拾后天早上就走,得过了元宵节才能回来,这些钱是我攒下的,你拿着给自己买点东西。”

    “贤哥,你的心意我领了,但这钱我不能要。”花椒麻利地推给他,转身就走,苏贤眼疾手快地拉住她,急声道,“花椒,如果你愿意跟我走,我,我等你……”

    身后,冷不丁传来一阵脚步声。

    裴泽背着手,面无表情地跟两人擦肩而过。

    花椒:“……”

    天哪,还能再尴尬点吗?

    苏贤更是尴尬,脸涨得通红,悄声道:“若,若裴三哥为难你,你就来找我……我先走了,你快回去吧!”

    “苏贤,我再也不想见到你。”花椒脸一沉,甩开他的手,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待回了家,院子里才热闹起来,娴姐儿和福娃在院子里跑来跑去,裴莺在井边洗漱,裴安站在裴泽门口掀着门帘问道:“三哥,咱们今天真的去打野猪吗?”

    “吃了饭就去。”裴泽语气平静。

    裴安雀跃起来,见了花椒,喜笑颜开地上前拉着她的手道:“三嫂三嫂,三哥要带我去打野猪,咱们一起去吧!”

    “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花椒讪讪笑。

    她不知道应该不应该跟裴泽解释一下刚才的事。

    反正,一点都不想面对他。

    “去嘛去嘛!”裴安一个劲地晃着她的手,“咱们再挖点泥,你给我烧个小老虎,给娴姐儿和福娃也烧点好玩的。”

    “我也去,我也去!”裴莺也跟着兴奋起来,王氏从灶房里探出头来道:“莺子,你在家里跟娘干活,让你三嫂跟安哥儿去就行,去那么多人把野猪吓跑了。”

    “敢情就多了一个我呗!”裴莺不乐意道。

    她娘的意思是,她去就把野猪吓跑了?

    是亲娘不?

    “花椒你跟着他们去吧,今天不用砍柴了。”裴春山知道王氏有意撮合裴泽和花椒,笑着附和道,“再去找点能吃的野菜回来就行。”

    昨晚王氏把裴泽说不要媳妇的话告诉了裴春山,还哭了半宿鼻子。

    花椒不好再推辞。

    吃了饭,四人浩浩荡荡地上了后山。

    裴安拉着花椒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

    裴莺次之。

    裴泽一声不吭地跟在三人身后。

第12章 一起巡山

    裴安拉着花椒一个劲地往谷底走。

    他知道谷底小溪那边有黏土,上次花椒给他烧的那个小马车,村里的小伙伴见了,甭提有多羡慕了,他还想再多烧点这样的小玩意,再出一把风头。

    花椒知道裴安的心思,欣然答应:“安哥儿,咱们这次不在这里烧了,挖点泥回去烧,刚好也能烤烤火。”

    天寒地冻的,她可不想在这里再弄那个露天窑了。

    小泥玩意比泥锅好烧一些,不必再费周折。

    “我听三嫂的。”裴安一蹦三丈高,又上前拉裴泽的手,央求道,“三哥,咱们一起下去吧!”

    裴泽正背着手在林子里来回溜达,见裴安喊他,蹙眉道:“你们下去吧,我这里等你们,快去快回。”

    “三嫂,咱们下去吧!”裴安抓起花椒的手,两人相互搀扶着下了谷底,溪边的黏土其实并不多,上次被花椒挖了大半,还剩下一点点,两人弯着腰,四处找黏土。

    “三哥,咱们不是来抓野猪的吗?”裴莺站在石头上,望着有说有笑地花椒和裴安,嘟哝道,“他们就知道玩泥巴,大冷天的,我可不想下去。”

    裴泽没吱声,依然在四下里来来回回地溜达。

    一切还是熟悉的样子。

    八年多了,他终于又回来了,还好,他还能回来……

    溪边的黏土不多。

    花椒和裴安挖了两个馒头大小的泥块,就爬了上来,裴安很是高兴,兴奋地对裴泽道:“三哥,我三嫂说了,还可以在上面写字画画,比上次的还要好看。”

    裴泽微微颔首。

    转身往前走。

    裴莺白了裴安一眼,提着衣摆跟着裴泽往里走,走了一气,裴莺惊觉已经偏离了山路,忙喊住裴泽:“三哥,那边是虎啸岗,这两年一直闹鬼,可不敢去。”

    虎啸岗多松木,虽然在半山腰,离村子不是很远,却无人敢去。

    好多人都说,虎啸岗晚上有鬼市,经常灯火通明的,吓死人。

    “什么时候开始闹鬼的?”裴泽脚步不停,裴莺忙跟了上去,急声道:“就是,就是你走的第二年,现在村里人白天也不敢去了,你知道的,那边之前是乱坟岗……”

    “无妨,我过去转转。”裴泽快步往里走,走了几步道,“你们要是害怕,就回去吧!”

    裴莺转身就走。

    她可不敢去。

    “三嫂,咱们跟着去看看吧!”裴安晃着花椒的手,悄声道,“姑父说虎啸岗附近有好多果树,那次他跟他家里的两个哥哥捡了好多野梨,可甜了呢,说不定野猪也会过去吃。”

    裴安到底年纪小。

    不知道野猪的凶猛,他以为见了野猪就能轻易抓住。

    “好,那咱们就过去看看。”花椒也是好奇心十足,这里的山是一个山头连一个山头,她把山路附近的山坡逛了个遍,却没来过这里,更没听说过什么虎啸岗,再说了,只要有好吃的,闹鬼都可以忽略不计的。

    越往里走,树木越高。

    时值腊月,草木凋零,但好多松木柏木依然郁郁葱葱,亭亭如盖,阳光被遮去了大半,林子里阴森森地,脚下的枯枝落叶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有风从树梢盘旋呜咽而过,裴安抿了抿嘴唇,下意识地抓紧了花椒的手,但一瞧见走在前面裴泽魁梧高大的身影,他还是鼓起勇气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野梨甘甜的味道最终战胜了他对这片林子的恐惧。

    花椒倒是没有这些顾虑。

    她拉着裴安从容地跟在裴泽身后,越过一道窄窄的山沟,爬上了虎啸岗,边走边打量这里的地势和植被,这里离山间的小路隔了一道小山沟,被路边的灌木丛遮掩着,怪不得她之前没看到,许是因为村里人很少过来,枯树落叶格外多,没有人为的破坏,一切都是很原始的模样。

    花椒很是兴奋。

    她就喜欢这种人迹罕至的树林,没有人来过,意味着柴火多,野果草药也多,很理想的自家园子,让那个闹鬼的传言更猛烈些吧!

    走了几步,裴泽停下脚步,看着两人,问道:“你们不害怕?”

    裴安摇摇头。

    他想吃野梨。

    裴泽又看花椒。

    花椒随口道:“有你在,我们怕什么?”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怎么听,都像跟她在拍马屁一样。

    她发誓,她绝对没有这个意思的。

    裴泽没吱声,继续往前走。

    虎啸岗边上的确有几棵野梨树,树底下散落着好多已经腐烂了的果实,枝头上有几个没有掉落的,已经被冻成了黑球,花椒掂着脚摘了几个给裴安:“这几个可以吃,你尝尝。”

    很天然的冻梨。

    好了,这几棵梨树以后就是她的了。

    裴安用力咬了一口,脸皱成了一团:“三嫂,这梨都被冻了,咬不动……”

    花椒笑笑:“那就待会儿再吃。”

    裴泽七拐八拐地不知去向。

    花椒乐得自在,拉着裴安走到两棵板栗树下捡板栗,野生的板栗虽然小,但吃起来还是很香的,糖炒栗子,味道不要太诱人哦!

    两人捡得很起劲。

    不一会儿,就捡了满满一筐,地上还有好多,太阳越升越高,幽暗的松林里有了些许的亮光,四下里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声音,裴安啃着冻梨道:“三嫂,我三哥去哪里了?这里不会有野猪吧?”

    “放心,野猪不会到这里来的。”花椒拉着他走到山岗的边缘,指着两个山头之间的长满齐腰山草的山谷,“野猪喜欢在有小溪的山谷里活动,这里离山路太近,它们是不会到这里来的。”

    她观察过了,掉在树底下的野梨,大都被小鸟野鸡什么的啄过。

    并没有被猪拱过的痕迹。

    而且这里地势比周围高一些,野猪上来并不容易,最多偶尔路过,但不会在这里觅食。

    除了梨树和板栗树,还有野山楂树,枣树和山葡萄,零零散散地掺杂在松林当中,更让花椒意外的是,北边坡上的灌木丛里还有个山洞,洞口很大且边缘规则,里面也不深,应该是人工凿成又被废弃的山洞,裴安站在洞口,好奇道:“三嫂,这里是野猪洞吗?”

    “不是,野猪洞很隐蔽,它们不会住在这里的。”花椒在山洞里走了两圈,还不错,举起手能触到洞顶,目测能放两三张单人床,以后要是上山下雨的话,也能有个避雨的地方。

    裴泽冷不丁地出现在洞外,背起放在地上的装满栗子的竹筐,面无表情道:“回去吧!”

    “三哥,找到野猪了吗?”裴安仰脸问道,裴泽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什么也没说,抬腿就往前走,花椒领着裴安也跟着他往外走,裴安不死心,拽着花椒的衣角问道:“三嫂,你问问我三哥,他发现野猪了没有?”

    “应该是没有。”花椒望了望走在前面那个背着竹筐健步如飞的男人,嘴角扯了扯,“回家我给做糖栗子吃,比野猪肉还香呢!”

    裴安很是兴奋。

    一上了山路,就跑得没影了。

    竹筐里的栗子捡得太多,裴泽走得又快,几乎每走一段路,就颠下来几个,花椒只得跟在后面捡,快到村口的时候,裴泽许是想起了早上的事,突然停下脚步,扭头看了看花椒,淡淡道:“我不会娶你,你随时都可以走。”

    “你放心,我也不想嫁给你,我被卖到你家也是没办法的事。”花椒心里暗自窃喜,从容道,“等过了年我会想办法离开你们家,但我并不是要跟着苏贤走,我跟他不过是旧相识,还没有到跟着他走的程度。”

    裴泽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第13章 跟小姑子吵架

    两人一前一后地回了家。

    院子里放着六个鼓鼓囊囊的大麻袋。

    汪七和裴春山站在院子里笑呵呵地说话:“原本昨天就送过来了,伙计们给一起放到药材库里去了,这不现在才给你们送回来。”

    “真是麻烦七爷了。”裴春山没想到裴泽带回来这么多麻袋,惊喜道,“这老三也不说一声,早知道我们就去镇上拉回来了,还得你跑这一趟。”

    “嗨,这就见外了。”汪七笑容满面道,“他们顺路给送过来,也没什么麻烦的。”

    见裴泽背着竹筐走进来,汪七笑道:“老三回来得正好,你快看看有没有什么落下的东西。”

    “没错的,就是这些。”裴泽放下竹筐,去井边洗了手,瞄了一眼麻袋,展颜道,“七爷快屋里坐,咱们好多年没在一起说说话了。”

    “对对对,七爷,咱们进屋。”裴春山热情地招呼汪七。

    汪七笑着问裴泽:“你爹说你去后山抓野猪去了,怎么样,看见野猪的踪迹了吗?”

    “看到脚印了,大概三百斤左右。”裴泽从容道,“我做了个陷阱,等晚上咱们多找几个人去瞅瞅,说不定能套住。”

    “春山,瞧瞧你这儿子,有本事就是有本事。”汪七哈哈笑,裴春山更是兴奋:“要是真能套住,那今年可就能过个肥年了。”

    三人边说边进了屋。

    袁老太太和裴春花趴在窗户上看见汪七送来这么多麻袋,得知是裴泽带回来的,也是一脸震惊地从屋里跑出来看,乖乖,这么多东西,老三这些年也没白在外面混嘛!

    柳氏也领着孩子从西厢房出来,上前就去解麻袋的封口,干瘦的脸上也有了笑容:“奶,姑,快看,这里面全是布料,真好看。”

    “哇,这三个麻袋里也是布料。”裴春花麻利地解着麻袋,兴奋道,“娘,这块青色布料真好看,我刚好做个上衣。”

    王氏和裴莺见她们在围观麻袋,顾不得做饭了,也从灶房里跑过来,王氏一看裴泽带回来这么多东西,又喜又心疼,喜得是家里添了这么多东西,心疼的是这些东西就这么抖在了众人面前,她想私藏点,都不能……老三真是的,也不知道给她这个当娘的拿出来一点。

    花椒昨天还腹诽裴泽抠,实在是冤枉了人家,人家带回来的东西还是不少的。

    六个麻袋,光布料就是装了四麻袋。

    袁老太太和裴春花王氏柳氏欣喜若狂地翻看着那些料子,恨不得立刻瓜分了做衣裳,都是上好的棉布料子,颜色也好,发财了哈哈!

    这要是做了衣裳穿在身上,得把桐花村那些小娘子馋死!

    剩下两个麻袋,一个里面装了好多小袋子,裴莺嚷嚷着说是些菜种子和粮食种子,一个麻袋还没打开,花椒顺手打开封口,心里一阵雀跃,全是辣椒!

    满满一麻袋晒干的辣椒!

    裴泽不愧是从西北回来的,威武!

    袁老太太稀罕那些布料和种子,对辣椒不感兴趣,当即就做了安排:“那麻袋辣椒就放在花椒屋里,剩下的这五个麻袋搬到我屋里,今天先好好招待待客,等晚上咱们再取出来慢慢看,先每人做身衣裳穿。”

    “娘,那麻袋种子就放在我那间吧!”王氏一瞧见裴春花那贪婪样,气不打一出来,“反正明年开春就种地了,难道我还能吃了那些种子不成?”

    放在婆婆那里,她才不放心呢!

    谁知道小姑子会不会偷偷拿那些种子。

    “大嫂,这个家可是咱娘当家。”裴春花嘴一撇,不乐意道,“难道放在娘屋里,你不放心?”

    “这是我家泽哥儿带回来的,我当娘的,收着怎么了?”王氏立刻变了脸,不客气道,“小姑,娘家的事,你还是少掺和吧!”

    裴春花还想说什么,就见关六斤和关茂关盛父子三人走进来,关六斤见这么多麻袋,惊呼道:“哎呀呀,发财了啊,是老三带回来的吧,这些年还真没白在外面混哪!”

    “那当然,起码没两手空空的回来,也没给家里添乱。”王氏扭头看了看西厢房,得意道,“他姑父你来得刚好,老三带了些种子回来,你说句公道话,放在我屋里,妥不妥?”

    “妥,太妥了!”关六斤一瞧袁老太太和裴春花的脸色,立刻明白了,笑着打圆场,“都是一家人,放在谁那里都一样,大嫂,我们帮着抬进去吧,这样我们父子三人坐在炕上吃饭,也能心安理得不是?”

    王氏噗嗤一笑:“我就喜欢听他姑父说话。”

    裴春花瞪了关六斤一眼。

    多管闲事,装好人!

    袁老太太见女婿这样说,也不好再说什么,拉着裴春花就进了屋。

    父子三人挽挽袖子,开始往屋里抬麻袋。

    花椒进屋把放在墙根处的床收拾了一下,指挥着关茂和关盛把那麻袋辣椒放在了小床上,心里美滋滋地,这么多辣椒能吃到来年辣椒再丰收的时候,她刚刚看过了,都是上好的二荆条,香而不辣,裴泽还是识货滴!

    关茂眼尖,瞧着花椒放在灶台上的泥锅,好奇道:“花椒,我听安哥儿说,你会烧窑,这个锅是你烧的吗?”

    “嗯,会一点点。”花椒谦虚道,“这个锅也是侥幸烧成的。”

    关茂和关盛虽然长得一样,但实际上还是有区别的,关茂比关盛要矮一些,胖一些,脸上的酒窝更深一点,也比较爱笑,双胞胎的性情也不是完全一样的。

    印象中,关家父子为人还是比较和善的。

    关盛仔细看了看泥锅,惊讶道:“看不出你还会烧这玩意,你跟谁学的?”

    “之前看别人烧过,就试了试。”花椒含糊道,裴莺一步跨了进来,沉着脸道:“大表哥二表哥,我爹让你们去正房喝茶,花椒,娘让你把你捡回来的栗子放在你屋炒炒,端到炕上去给七爷他们吃!”

    花椒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竟然在自己屋里跟两个大男人说话……

    “好,我们这就过去。”关茂和关盛乐呵呵地去了正房。

    裴安一步闯了进来:“三嫂三嫂,咱们和泥吧!”

    “玩什么泥巴?今天忙着呢!”裴莺瞪了他一眼,裴安挺着小胸脯,不服气道,“要你管,我又没让你做,这是我跟三嫂的事。”

    “你……”裴莺气得揪过裴安,扬手要打他,“你敢跟我顶嘴,看我不打你!”

    “你怎么打人呢?”花椒上前一把推开裴莺,把裴安护在身后,冷着脸道,“我们玩不玩泥巴,跟你有什么关系?”

    裴莺是小姐身子丫鬟命,脾气还不好。

    花椒早就想找机会教训她了。

    “我打我弟,管你屁事。”裴莺恼羞成怒,从花椒背后去揪裴安,气急败坏道,“花椒我告诉你,你是我家买来的,你没有资格指责我!”

    花椒一手护住裴安,一手捡起一根柴火,抵在裴莺胸前,冷声道:“买来的我也是你三嫂,你再敢动手试试,看我敢不敢打你!”

    裴莺哇地一声哭了:“娘,花椒欺负我!”

    “不许哭!”花椒喝道,“再哭我就把你藏的糖饼翻出来。”

    王氏给娴姐儿和福娃做的糖饼,有一半在裴莺这里。

    一到夜里,裴莺就开始偷吃,咔嚓咔嚓的,她早就听见了。

    话音刚落,就见裴泽掀帘走了进来。

第14章 偏心

    “怎么回事?”裴泽皱眉问道。

    “三哥,花椒欺负我。”裴莺带着哭腔道,“你看,她要拿棍子打我,你快管管她,要不然,以后她连你也敢打的。”

    “你恶人先告状吧,明明是你先动手的。”花椒依然拿着柴火棍指着裴莺,也不看裴泽,冷声道,“我是你们家买来的不假,但并不代表我就是你们的出气筒,你要是再敢对我指手画脚的,我也是不答应的。”

    她是答应裴泽尽快离开裴家。

    但只要她在裴家一天,就不会让他们家的人欺负,就是裴泽也不行。

    大不了她去那个虎啸岗住山洞,反正饿不死!

    “是姐姐要先打我的。”裴安见裴泽进来,从花椒身后探出身子来,壮着胆子上前踢了裴莺一脚,挑衅道,“你打我呀,打我呀!”

    “你以为我不敢打你吗?”裴莺彻底火了,抬起脚就踹裴安,裴泽一把捏住裴莺的手腕,训斥道,“够了,不要闹了,小姑娘家家的,成何体统?”

    裴莺被裴泽捏住了手腕,一脚踢了个空,差点滑倒,待她站直了身子,用力挣脱开裴泽的手,坐在地上哭腔喊道:“娘,娘,你快来啊,他们合起伙来欺负我。”

    “安哥儿,你给我出来。”裴泽黑着脸上前从花椒身后抓起裴安就往外走,裴安以为裴泽要打他,吓得他紧紧抱住花椒不肯松手:“三嫂救我!”

    “你不要吓唬他。”花椒一把推开裴泽,正色道,“你要管就去管你妹妹,安哥儿还是个孩子。”

    没错,她就是打算拉偏架了咋地?

    再说他一个大男人掺和这些,真的好吗?

    裴泽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花椒,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出去。

    王氏在灶房里听到裴莺的哭声,忙跑过来看,见裴泽从屋里出来,忙道:“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裴泽沉着脸道,“让他们自己解决去吧!”

    “一个个地不省心。”王氏嘀咕了一句,又冲屋里喊道,“莺子,你别哭了,快过来烧火,没见我忙着吗?”

    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回头喊道:“花椒啊,你快把栗子炒炒,干活了。”

    花椒应了一声,领着裴安出来把那筐栗子抬进了屋里,生了火,坐在灶边边烤火边扒栗子,裴安则兴奋地把娴姐儿和福娃也领了进来,三人坐在花椒身边和泥巴,裴安兴奋道:“三嫂,我这次要给娴姐儿和福娃多做几个小鸡小鸭子,你看好不好?”

    “好,等你们做好了,我去给你们烧。”花椒欣然答应。

    裴莺见没人搭理她,顿觉没趣,自顾自地从地上爬起来,去了灶房那边烧火,柳氏见裴莺沉着脸,幸灾乐祸地问道:“小姑这是怎么了?跟小叔吵架了吗?”

    “哼,我三哥偏心,帮着花椒欺负我。”裴莺愤愤道,“花椒这还没过门呢,要是过了门,我还不得被他们欺负死。”

    柳氏捂嘴笑:“真的假的,你三哥喜欢花椒?”

    这才两天不到,就喜欢上了?

    谁信呢,她可是瞧着裴泽都不怎么搭理花椒的。

    王氏也停住了手里的动作,欣喜道:“真的吗?”

    昨天裴泽说不要这个媳妇,她心里还失落半宿呢!

    如今,她巴不得裴泽看上花椒,让他们早点成亲圆房。

    想到花椒那个小身板,王氏暗暗决定,给她好好补补,让她快点给裴泽生个孩子。

    裴莺自然不知道她娘心里的弯弯绕绕,添油加醋道:“我三哥本来想打我弟的,可是花椒不让,我三哥就不吱声了,这不是偏心是什么?”

    “你也是,以后不准跟你弟吵架。”王氏瞪了一眼裴莺,心里却乐开了花,偏心好啊,小两口心齐才能过好日子嘛!

    正房那边,袁老太太和裴春花坐在后炕头喜滋滋地看布料,男人们则坐在前炕头边喝茶边聊天,汪七抿了一口茶,笑着对裴春山道:“春山,如今儿子们都回来了,等老二老三都成了亲,你的日子就好过了,熬出头了。”

    之前家里的地就裴春山跟裴润父子俩早起贪黑地忙碌。

    现在一下子添了两个大劳力,可不是轻松多了。

    “是啊,的确轻松了。”裴春山笑得合不拢嘴,扭头看了看坐在边上埋头喝茶的裴泽,“尤其是老三回来了,我多年的心病也放下来了,做什么都有劲,等过了年,我们再多开垦点荒地,不愁日子过不好。”

    关六斤哈哈笑:“是啊,之前我这舅哥一到过年就哭鼻子想老二也想老三,现在老二老三都回来了,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强,用不了几年,咱桐花村,可就数你们家的日子好了,我看老三带回来那么多种子……”

    说着,又扭头看裴泽,问道,“老三,你从西北带回来那么多种子,在咱们这里能行?两地天气不一样呢,听说那边冷。”

    “能行。”裴泽放下茶碗,不紧不慢道,“我带回来的大多是药材种子,所以我打算把后山包下来种药材,今天我去看过了,虎啸岗那一带的山头地势正合适。”

    虎啸岗?

    众人愣了片刻,异口同声道:“不行,虎啸岗那边闹鬼!”

    关茂更是唾沫纷飞道:“三哥,我们亲眼见过,虎啸岗开鬼市的时候,整个山头都是亮的,吓死人。”

    “对对对,去年我跟我哥从镇上回来晚了,刚好遇见虎啸岗开鬼市,林子里都闪闪发光呢!”关盛心有余悸道,“就连邻村的老猎头也碰见过一回,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敢到虎啸岗去打也野猪了。”

    正在喜滋滋看布料的袁老太太也扭过头来,插话道:“泽哥儿,虎啸岗那边是真的闹鬼,可不敢去,村里人好多人都看见了,老辈人说,那里之前是乱坟岗,枉死的人太多,可不敢去冒那个险。”

    “爹,等空了,你跟我去里长家走一趟,跟他说说这事,明年开春就能种了。裴泽不以为然地对裴春山道,“什么闹鬼不闹鬼的,也不是整天守在那里,不怕的。”

    说着,又对汪七道,“再说了,药材本来就是要种在山上的。”

    “这倒也是。”汪七毕竟是行家,点头道,“老三说的也对,反正药材不是庄稼,也不用成天守着,何况,明年种下去,怎么也得过个两三年才能见收成的,不是所有的药材都能当年收的。”

    “七爷说得对。”裴泽微微颔首,“我带回来的那些药材,都是三年以上才有收成的。”

    “那要是没收成,岂不是白交租子?”裴春山还有些不放心,他对药材什么的,虽然一窍不通,但他知道药材不好侍弄,觉得还不如种庄稼,起码,庄稼能填饱肚子不是?

    “对的,虎啸岗闹鬼,哪能种药材……”一直闷不做声的裴润开口道,“老三,你得听劝。”

    众人又看裴泽。

    “虎啸岗到底有没有鬼,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裴泽不动声色地环视了一眼炕上的人,淡淡道,“今晚我就去虎啸岗抓野猪,去者有份,你们谁去?”

第15章 好媳妇

    众人面面相觑。

    野猪虽然诱人,但虎啸岗的鬼更吓人……

    关六斤看了看两个儿子,不过,要是跟老三一起的话,应该没啥的吧?

    别忘了,八年前裴泽就领着全村人一起打过野猪,那时候他才十五岁,当年那气势,那胆识,至今村里人还津津乐道呢!

    “算我一个,我信得过老三。”汪七是个直性子,哈哈笑道,“要是真的打着野猪,那今年可就是个肥年了。”

    “既然老三决定了,那我跟老大也去。”裴春山咧嘴笑道,“能打着最好,打不着就当练练腿了。”

    裴润嘿嘿笑:“那就去吧!”

    “那真要去的话,我们父子三人也去。”关六斤见他们这么说,立刻一本正经道,“有道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多个人多个帮手,我们都去。”

    “老二胳膊上的伤还没好利索,要不然他也能去。”袁老太太插话道,“不管能不能打着野猪,你们都要注意自个儿,都快过年了,可不敢有个什么磕磕碰碰的。”

    众人道是。

    又开始闲聊镇子上的事,关六斤笑着对裴春山道:“等过了年让你家老二去码头跟我家关茂关盛扛包去吧,好好做几个月的工,也好尽快说个媳妇。”

    裴满原本就好吃懒做的,如今有了伤,更是连动都不动。

    整天在屋里睡觉,就连吃饭,也是给他送屋里去的。

    “对的呢,杨柳村的那个六闺女听说咱们家老儿子家里闲着,很不乐意,她说想找个愿意去镇上做工的男人,将来也去镇上去呢!”裴春花终于放下手里的料子,抬头道,“大哥,老二的事,你可得好好考虑考虑,可不能让他这么消沉下去,得有个媳妇管着才行,等过了年我再跑一趟杨柳村,好好说说那家的六闺女,让她来家里相看相看。”

    裴春山点点头,跟着叹了一声。

    要是老二有老三一半的活泛就好了,再不济跟老大一样老实能干也行。

    偏偏是个又懒又没用的。

    碍于快过年了,当爹的也不愿意再去教训他,家里鸡飞狗跳的,都不顺心不是。

    “杨家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还挑挑剔剔地想找个去镇上的男人,做梦还没醒吧?”袁老太太冷笑,“花儿你再去问她一次,愿意就愿意,不愿意拉倒,咱们家老二也不是非她不可。”

    众人讪讪地笑。

    不好再继续这个话题,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就裴满那样的,能找着媳妇就不错了……

    花椒用剪刀把栗子上面剪了十字,放在水里浸泡的工夫,去屋后取了点粗沙子,待栗子沥干水分后,又去灶房跟王氏要了一点糖,端了栗子去了裴泽那屋,把栗子和沙子倒进铁锅里一起炒,他这屋是铁锅,比较好用,她那边的小泥锅最多烧个水洗漱什么的,她发现了,这个家最不缺的就是柴和水。

    裴春山和裴润父子俩很是勤奋。

    闲暇之余,在屋后剁了好多粗柴,烧一年应该够了,前些日子她跟裴莺去后山捡的是用来引火的小树枝之类的,裴家并不缺柴。

    至于水,院子里可是有水井的。

    而且还是山泉水。

    栗子炒得很成功。

    加了糖的野生栗子吃起来粉粉地,绵绵地,甜糯生甘,满口香甜,而且外观色泽也好看,就像一个个张开了口的小石榴。

    花椒决定等空了再去虎啸岗那边转转,多捡点栗子回来,炒熟以后去镇上那个码头卖,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绝对有商机,越想越兴奋,恨不得明天就去镇上踩点,不,考察市场。

    果然,栗子一端到炕上去,众人都说好吃。

    汪七连连称赞道:“老三媳妇这个栗子炒得真好吃,一看就知道是个会做饭的,我家你婶子就知道放在锅里煮,扒起来还贼费尽,还是老三媳妇会做,回头我问问她,是怎么做的,咱们后山可是不缺栗子。”

    “真好吃!”关茂连连点头,边吃边道,“花椒越来越有本事了,还会烧窑呢,她屋里那个泥锅就是自己做的,还给安哥儿烧了个小马车呢!”

    “是嘛,那可真是厉害。”汪七笑着对裴泽道,“老三也是个有福气的,你看你一回来就有这么好的媳妇等着你,又会做饭,还会烧窑的,你可得好好待人家,人家等你这么多年,可是不容易的。”

    裴春山意味深长地看着裴泽:“是啊,花椒这些年也跟着我们吃了不少苦,是个好媳妇。”

    “哼,她能来咱们家当媳妇,是她的福气。”裴春花听不下去了,冷笑道,“他们花家有什么呀,爹死娘改嫁,爷奶大伯不待见,还不如在咱们家呢!”

    裴泽一声不吭。

    关于花椒,他该说的都说了,不想再多说什么。

    当然,如果花椒愿意继续在这个家住下去,他也不会赶她走。

    毕竟,小姑娘被家里卖到他们家来,也无处可去。

    他只是不想娶她而已。

    家里吃饭的人多,王氏炒了好几盆子菜,里面零星掺了点肉,锅边转圈贴了一圈玉米饼子,因为是招待客人,玉米饼子上面难得没有太深的指印,靠近锅的那边也是焦黄酥脆的,卖相还可以。

    “家里不是有铜钱菜吗?”裴春山心情很好,眉开眼笑地吩咐王氏,“快让花椒再拌上两盘,让她多放番椒。”

    现在他每每外出,一见铜钱菜,就赶紧采回来。

    吃了好几次了,他还没有吃够。

    王氏应声去灶房择铜钱菜,大声吆喝花椒准备点番椒。

    花椒知道王氏闻不惯辣椒的味道,索性去灶房把那罐子菜籽油搬了过来。

    在她的小泥锅里炸了满满一罐子辣椒油,这样再吃的时候,直接拌上点辣椒油就行,不用每次这么麻烦。

    因为裴泽带回来一麻袋番椒,不用担心种子的问题,花椒舀了满满一勺子辣椒油放进了铜钱菜里,红的辣椒,绿的菜叶,白的大蒜,三种颜色交织在一起,色香味俱全,满室生香。

    花椒留了一些凉拌菜给自己,这些辣椒比之前的辣椒要好得多,用油这么一呛,简直不要太香哦,好吧,为了这些辣椒,她宁愿在裴家多呆些日子。

    众人也是吃得满嘴流油。

    尤其是关六斤父子三人,吃得满头大汗,赞不绝口,这番椒也太香了。

    酒饱饭足后,男人们有说有笑地拿了绳子跟着裴泽去了后山抓野猪。

    女人们则围在炕上看料子。

    花椒原本不想过来的,她对那些料子并不感兴趣,她还是想琢磨一下拿什么装那些糖炒栗子去码头上卖合适,王氏硬是拽着她过来,低声道:“你傻啊,你男人带回来的料子,你还不赶紧挑几块压箱底,将来给孩子当尿布也不要便宜了你姑一家子。”

    花椒顿觉无语。

    谁男人啊!

    什么尿布啊!

    他们可是说好了,一个不娶一个不嫁的……算了,这个问题以后再说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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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小旺媳介绍:
一朝穿越,花椒成了裴家的小媳妇。
花椒表示,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吃好喝好,赚点银子傍身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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