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他回来了
“说来奇怪,她受了那么重的伤,孩子竟然并无大碍。”裴泽坦然看她,“大夫说,至于后面能不能保住,就看个人的造化了。”
花椒看他:“到底是谁的孩子?”
“我真的不清楚。”裴泽蹙眉,“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我的,究竟是谁的,我不好说。”
他查了那晚的事。
越查越觉得那事蹊跷,在那样的境遇下,他们三人无论谁都貌似不太可能跟她发生那样的事,但徐莺娘非得把事情推到他头上,摆明了是故意栽赃。
两人沉默片刻,裴泽又问裴安的事,花椒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他听:“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你受委屈了。”裴泽动容道,“以后你只管安心做你的事,这些事我来处理。”
花椒点点头,舒了口气。
王氏在拍窗户:“老三,你爹找你说话。”
“知道了。”宣哥儿已经在裴泽怀里睡着,花椒展开被子,让裴泽把宣哥儿放在被窝里,裴泽望着儿子的睡颜,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对花椒小声道:“我一会儿回来,你等我。”
“去吧!”花椒拥着孩子躺下。
裴泽给母子俩放下床幔,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裴润和裴满也在,裴春山泡了茶准备着,见裴泽进来,苍老了许多的老父亲老泪纵横:“老三,你可算回来了,安哥儿的事……”
“爹,您不要着急,我都知道了。”裴泽盘腿上炕,安慰道,“安哥儿很快就回来了。”
“老三,你派人去南直隶了?”裴满关切地问道,“什么时候去的?”
“我听花椒说,邱虎去了。”裴泽神色平静道,“你不知道?”
“知道知道。”裴满连连点头,“我以为你又派人去了呢!”
“二哥想多了,我手里哪有这么多人手可以调遣的。”裴泽看了看他,又对裴润道,“大哥近来可好?”
“好好好,我最近在茗香楼做工呢!”裴润被点了名,忙道,“弟妹让我负责采买,我每天跟许由对账呢!”
“哦,那就好。”裴泽亲自给裴春山斟茶,“爹放心,安哥儿没事的。”
“老三,千金坊的事你是让关的吧?”裴满问道,裴泽不动声色道:“千金坊暗中兜售神仙粉,违反了朝廷禁令,元将军责令整顿,也无可厚非。”
他不能涉政。
所以并不能直接下令封千金坊。
“爹,您听见了?”裴满一拍手,一副我早就猜到了样子,“问题就在这里,谁都知道元皓是老三的人,元皓下令查封的千金坊,也就是老三下令查封的,要不是得罪了陈霸天,安哥儿怎么会出事?说来说去,老三你就不应该多管闲事。”
王氏在边上听了,不乐意了:“这怎么是多管闲事呢?又不是老三让封的。”
“娘,这事的确跟我有关,我承认是我连累了安哥儿,你们放心,这事我会妥善处理的。”裴泽对王氏道,“你们放心,我保安哥儿没事。”
王氏一听裴泽这样说,一脸轻松地退了出去。
这边父子四人继续说话,裴春山又问裴泽:“你这些日子去哪里了?也不知道往家里捎个口信,我们都惦记着你呢!”
“路上耽搁了些日子。”裴泽歉然道,“让爹担心了。”
“老三,徐莺娘的孩子是不是你的?”裴满直接了当地问,“外面可是早就传开了……”
“你在胡说什么?”裴春山瞪了裴满一眼,“外面的传言能信吗?老三有妻有子的,岂能干那事?倒是你,整天跟陈霸天在一起,你的传言更难听。”
外面都说杨氏的孩子是陈霸天的。
陈霸天给了裴满一笔银子,让裴满把这事兜着,这还是好听的,不好听的直接说裴满典妻养活自己,他当爹的,都不好意思往人面前凑了。
“爹,我那是传言,您怎么还起哄呢!”裴满不满道,“我又不傻,我怎么会养别人的孩子,这话您可不能再说了,让杨氏听见不好。”
裴春山白了他一眼。
老裴家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裴润一声不吭地喝茶,不吱声。
裴泽又问裴满:“前几天在镇西酒楼,你因为什么要宴请秦五爷跟吴知县?”
裴满眨眨眼睛道:“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我的丝绸铺子开张的事,没有他们两个,就没有我的丝绸铺子,我总不能不表示表示吧?”
“家里人也不见得沾你点光。”裴春山有些生气,“我都不知道你丝绸铺开张,横竖我们上不了台面对吧?”
“看爹说的,我是那样的人嘛!”裴满懊恼道,“这不安哥儿走丢了,你们都心情不好,我也不便前来打扰嘛,我还寻思等安哥儿回来,咱们一家人再在一起吃个饭,我是忘本的人嘛!”
他就知道他爹眼里只有老三。
好像老三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他做什么都是错的……
“二哥,安哥儿失踪的事,你到底知道多少?”裴泽冷不丁问道,“你若知道悔改,说出实情,或许,我还可以原谅你……”
“老三,你什么意思?”裴满猛地抬头看他,“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认识那个卖货郎,也是你领着他去找的安哥儿跟吴谓,不是吗?”裴泽重重地放下茶碗,冷声道,“你为了点银子,连自己的兄弟都出卖,你的良心何在?”
“你,是你?”裴春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指着裴满颤声道,“是你带人绑架了你兄弟?你,你个混账东西!”
说着,裴春山抄起支窗户的木棍劈头盖脸地打裴满:“我没你这个儿子,你个黑了心肝的。”
裴满被打得嗷嗷叫,抱头蹿了下去。
“爹,您消消气,听他怎么说。”裴润拦住裴春山。
裴泽也是一脸阴沉地盯着他看,裴满掉了一只鞋,光着一只脚站在炕前,被裴泽盯得发毛,大叫道:“老三我跟你说,你少冤枉人,你要是怀疑我,就拿出证据来,你这样把屎盆子扣我头上,算什么本事?”
第332章 一家人
“那个卖货郎叫刘铭山,是桐城人,你跟他是在赌场认识的,只是他还有一层身份你不知道,那就是他是衙门的线人。”裴泽面无表情地看着裴满,缓缓道,“他请你喝了几次酒,你就拿他当朋友,当知己,却不知他已经把咱们家的事打听得清清楚楚,包括安哥儿每天上学下学的时间,以及安哥儿的活动范围。”
“那天是他找的你,说有批古书要卖,还说卖了钱跟你平分,你信以为真便领着他去找安哥儿跟吴谓,你觉得安哥儿跟吴谓手里都有钱,肯定会都买下,但你却没想到,刘铭山劫持了他们,事发后,你担心家里人迁怒到头上,便闭口不谈你认识刘铭山的事,是也不是?”
裴满刚想否认,又见裴春山拿着棍子朝他打过来,便单脚跳了几下,扯着嗓子道:“就算是又怎么样?我又不知道他是衙门的线人,更不知道是他劫持了安哥儿,你可以说我交友不慎,但你不能说我出卖了安哥儿。”
“但刘铭山事后给你银子,让你不要说出你认识他的事也是事实。”裴泽黑着脸,一把拽过裴满,揪住他的前襟道,“千防万防,家贼难防,你自己做了什么事,你自己清楚,不要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你若趁早收手,尚且还能保住性命,否则,谁也帮不了你。”
“你,你松手!”裴满急赤白脸地挣扎道,“我没做过的事,我承认什么?安哥儿横竖是因为你才出的事,你不要把事情都推到我头上来,你才是始作俑者。”
“我做过的事,我自会承担责任。”裴泽猛地松开手,裴满一个趔趄没站稳,跌倒在地,指着裴泽道,“我跟你说老三,你不要以为你是镇南侯,你就可以对我们指手画脚的,你自己还有一堆烂包事呢,你好意思说我,你大正月的跟女人走了这么久,村里人都快笑话死了,咱爹至今不愿意回村就是因为你,丢不起那个人!”
“够了,你给我闭嘴,老三的事我自会问他,现在是问你,安哥儿的事你到底知道多少?”裴春山又要揍裴满,裴满抱头鼠窜,却被裴泽飞起一脚把门堵上,裴润变了脸色,他还从来没见过裴泽这么凶过,裴满哭丧着脸道,“我真的不知道了,我要是知道我能不去救安哥儿吗?你们就是打死我,我也不知道,这事要怪就怪老三,不管我的事。”
“不管你的事,你从小到大就知道给我们添堵!”裴春山气得踢了他一脚,“你还好意思指责老三,当年要不是因为你,老三能掉海里,音讯全无那么多年?他一路走来这么多坎坷都是因为你,你个没良心的,你坑了老三,坑老四,你是不是要把全家人坑了你才善罢甘休!”
裴满被踢得嗷嗷叫,扯着嗓子道:“反正我无论怎么做都不对,横竖你们看我不顺眼,以后你们过你们的日子,我过我的日子,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谁再跟你们来往谁就是王八犊子。”
“滚,你给我滚!”裴春山脸红脖子粗地用棍子指着他,吼道,“从今往后,你不再是裴家的人,你爱滚多远滚多远,你的房子,你的船都还给老三,欠一文钱都不行。”
“给就给,我不欠你们的。”裴满摔门而去。
王氏跟裴莺早就听见了父子几人的吵架声,见裴满走了,王氏这才讪讪上前:“哎呀,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吵起来了呢?”
“这事跟你无关。”裴春山余怒未消,摆手道,“你该干嘛干嘛去。”
王氏白了他一眼,倚在炕边跟裴泽道:“老三,这些日子你去哪里了?安哥儿的事,你知道多少?你快告诉我,娘担心得睡不好觉。”
“我去西北那边走了走。”裴泽沉声道,“安哥儿那边我已经让人去找了,很快就有消息了,您不要担心了。”
“可万一……”王氏咬咬唇,望着儿子俊朗清瘦的脸,又有想哭的冲动。
“没有万一。”裴泽摆摆手,“都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众人才各自散了。
花椒也听到那边嗷天鬼地的吵架声,见裴泽进来,便问道:“你们吵什么?”
“这件事情跟二哥有关。”裴泽看了看她,语气缓和道,“那个刘铭山什么都说了,二哥还是死不承认。”
花椒没吱声。
既然他回来了,她不想过问这些事情了。
两人上了床。
宣哥儿睡了刚醒,黑葡萄般眼睛盯着裴泽看,不时露出两颗小牙冲裴泽笑,笑得裴泽心花怒放,倚在被褥上跟宣哥儿玩耍,花椒见父子俩玩得正欢,便自顾自地躺下睡觉,这么多天以来,她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正睡得沉,就被某人吻醒了。
花椒睡眼朦胧地望着他:“我想睡觉了。”
他回来就好。
至于其他的,她也不想。
他笑了笑,细细密密地吻随之落了下来,哑声道:“好久不见,我是真的回来了。”
“你……”花椒会意,腾地红了脸,两人许久没在一起,她有些不知所措,在他没有回来之前,她发誓不再搭理他,甚至因为徐莺娘的事,想跟他和离……却从来没想到他不但恢复了记忆,这方面竟然好了起来,裴泽在她耳边耳语道:“我去西北就是为了这事,我不想你跟着我受委屈。”
“我从来没有因为此事觉得受委屈,我的委屈是你心里没有我。”花椒望着男人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压抑在心头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别过脸去,“你什么都不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动不动就一走这么多天,我只能在家里通过别人来打听你的消息,我还不如邱虎他们跟你来得亲近。”
“以后不会了,以后我什么事都跟你说。”裴泽捧着她的脸,动容道,“这些日子我前前后后想了许多,加上西北之行,我什么事情都交代清楚了,你信我,我这次回来再也不走了,即便要远行,我也一定要带着你跟孩子。”
“当真?”花椒仰脸看他,“我记得你之前也说过这样的话,可你还是招呼不打地走了。”
“这次真的不会了。”裴泽笑笑,低头吻她,“等安哥儿回来,咱们就回豫城,过咱们自己的小日子,等宣哥儿再大些,我就带他去骑马打猎,你若想回来,咱们随时随地地就能回来。”
“说实话,我并不想去豫城。”花椒如实道,“即便没有徐莺娘,说不定还会有别的女人,更何况,我跟吴媚一向不和,我不想再见到她,我还是觉得梧桐镇最适合我。”
“夫人,咱们再说下去,天都要亮了……”裴泽不由分说地吻住了她,一番疾风骤雨,女人累得动也不想动,男人却还有些意犹未尽,心头的旖旎再次燃起,本打算继续下去,边上的小可爱就醒了,扯着嗓子哭了起来,两人手忙脚乱地起来哄孩子,裴泽皱了皱眉,起身穿好衣裳,要去把张氏叫进来抱孩子,花椒喊住他:“大半夜的,别去喊她了,我又不是带不了孩子,他夜里就起一两次,喂喂奶就睡了。”
裴泽这才作罢。
待小家伙睡着,天已经亮了。
花椒累得紧,拥着孩子沉沉睡着。
裴泽听见王氏起来做饭,轻手轻脚地穿好衣裳进了厨房帮王氏烧火,张氏这才不声不响地去了正房,见花椒跟孩子正睡得香,便打了水,去净室那边烧水。
王氏的话题自然是裴安,裴泽安慰了几句,她才说到了裴莺:“原本许家这几天想来送婚期的,听闻安哥儿出了事,也就没来,我听许由说,许家是打算四月里迎娶,你看怎么样?”
“行,这事就得婆家定。”裴泽并无异议。
“唉,嫁妆是准备得差不多了,就剩下两个红木箱子还没来得及买。”王氏看了裴泽一眼,压低声音道,“不是娘偏心莺子,而是娘希望她的陪嫁箱子由你来买,一来讨个吉利,二来娘也希望能抬抬莺子的身价。”
“娘,您放心,箱子我来买。”裴泽很是痛快地答应下来。
“你有这份心思,娘就高兴了。”王氏环顾四周,又神神秘秘道,“这事不能让你媳妇知道……”
“娘,你们相处这么久了,怎么这事还要瞒着她呢?”裴泽哭笑不得,他媳妇多好啊,通情达理,吃苦耐劳的,对他更是柔情似水……他对孩儿他娘,可是满意得很。
“哼哼,你是不知道,花椒那个人,可不想多出半两银子。”王氏撇嘴道,“我一跟她提莺子的嫁妆,她就说跟老大老二是添妆,说你们三家拿一样的银子,若是你私自给莺子置办了陪嫁箱子,她再跟你闹咋办?”
“不会的。”裴泽望着灶口里的熊熊火焰,展颜道,“她不是那样的人。”
“她不是,娘是?”王氏见儿子嘴角带着笑,第一反应是昨晚花椒肯定又给儿子吹了什么枕边风,摇头道,“你们的事,娘管不了,反正你们不要为了两个箱子闹腾就行,这几天家里够乱的了,我可不愿意你们再闹得鸡飞狗跳的。”
“不会的。”裴泽失笑。
不知道为什么,他如今觉得这些家长里短的琐事也挺温馨的。
跟沙场的杀戮和官场的尔虐我诈一比,简直是小毛毛雨。
因为夜里的事,花椒足足睡到晌午才起来。
所幸张氏早早抱着宣哥儿去外面晒太阳,没人打扰她,就连饭菜也是裴泽给她端进屋里的,见她依然是一脸倦容,裴泽含笑道:“吃完继续睡,晚上还有精力。”
“少来。”花椒嗔怪道,“这些日子我本来就没睡好,你不要添乱了。”
昨晚他似乎是想证明他是真的好了。
折腾得厉害,她觉得她都散架了……
“这怎么能是添乱呢!”裴泽一本正经道,“你算算这都多久了,我怎么也得把之前的都找回来,要不然,我岂不是很吃亏?”
“瞎说,这也带补回来的?”花椒白了他一眼,“今晚你去书房睡。”
两人正说着,就见张氏抱着孩子掀帘走进来:“侯爷,外面有人找。”
裴泽摸了摸孩子的头发,这才走了出去,见了来人,引着他去了东厢房那边客房,待进了屋,来人便抱拳道:“侯爷,邱管家让属下给您的信。”
裴泽接过信,看了一遍,蹙眉道:“你先去茗香楼喝茶等着,我这就写回信。”
“是!”来人退了出去。
裴泽斟酌一番,又回了正房,让张氏抱着宣哥儿回避一下,把邱虎的信拿给花椒看,花椒看完很是惊讶:“陈霸天让你亲自去一趟南直隶领人?”
她倒不是担心别的,而是南直隶是陈霸天的地盘,裴泽会很被动的。
裴泽微微颔首,看她一眼:“我不会去南直隶,我会想个折中的法子,在豫城跟他见面,因为我手里也有他的把柄。”
“那安哥儿会不会有危险?”
“应该不会。”裴泽摇头道,“陈霸天还没有那个胆量这么做,安哥儿不过是一个棋子,在达到目的之前,他不会毁了那颗棋子的,邱虎会想办法找人善待他的。”
“那我陪你去豫城。”花椒忙道,“或许我能帮上你的忙。”
“不,你先留在这里。”裴泽正色道,“你帮我留意二哥的行踪,我怀疑陈霸天的人会通过他来掌握我的一举一动。”
“好,你忙你的。”花椒欣然答应,“梧桐镇这边交给我。”
“昨晚我表现不够好?”裴泽突然问道。
“什么?”花椒一头雾水。
“怎么我觉得你希望我离开一样?”裴泽目光在她身上落了落,揶揄道,“我最多在豫城住一晚,明晚肯定会回来的。”
“你妹……”花椒娇嗔地推了他一把,抬腿往外走,你兄弟被人劫持了,下落不明,你还有心思在这里打情骂俏的,什么人啊!
“我妹妹怎么了?”裴泽一把拉着她,展颜道,“把话说清楚,要不然,我不让走。”
第333章 分头行事
两人在屋里拉扯了一番,差点闹到了床上。
还是花椒服了软,说她是随口胡说的,大白天的,再闹出什么动静,让家里人听见,也怪丢人的。
裴泽这才把王氏要他给裴莺置办箱子的事说给花椒听,花椒并没有跟王氏所说的那样反对,反而建议他去豫城那边好好挑挑:“梧桐镇这边的红木箱子还是老式样,不如豫城那边的好看。”
之前在豫城添置家具的时候,她曾经看到过那边的红木箱子,上面都缀着金光闪闪的拉环,挺好看的,她在镇南侯府那对大红木箱就是在那边添置的,见过的人都说好看。
“行,等到了豫城我给挑一对回来。”裴泽满口答应,又伸手拉过她,环住她的腰身让她坐在他膝上,低声道,“我给你留两个人,他们都是一等一的暗卫,明面上让他们在茗香楼帮忙,实则要盯住秦五爷吴知县他们,别人我不放心,我能托付得只有你。”
“你放心,我会全力协助你做这事的。”花椒欣然应道,“你早去早回,早点把安哥儿带回来。”
在她心目中,安哥儿跟谓哥儿是一样的。
都是她的弟弟。
“你出门也警醒些。”裴泽抬手理着她的丝发,温声道,“有时候他们不方便出入的场合,需要你带着他们去,只要能进了门,其他的都好说了。”
“好,我知道了。”花椒点头道,“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老林头套好了马车,早就等在了小胡同里。
左等右等不见裴泽出来,只得进了新宅那边催促:“侯爷,咱们该走了。”
从梧桐镇到豫城,还得半天的工夫呢!
裴泽这才应了一声,起身准备启程。
虽说裴泽是去豫城一天,但花椒还是给他准备了两套衣裳,以备不时之需,裴泽失笑:“若真是需要换,镇南侯府那边有衣裳换的,不用拿。”
“那边的衣裳哪能穿?都放了好几个月了。”花椒执意把包袱塞他手里,裴泽只得接了,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花椒顿觉脸热,扬拳捶打着他:“你好意思说,赶紧走吧你。”
王氏手里也提了个包袱,一步跨了进来,脚步顿了顿,装做没看见,轻咳道:“老三,我给安哥儿准备了两套衣裳,你拿着给他换上,我听说南直隶那边挺热的,别回来的时候冻着。”
裴泽只得接了,提着两个包袱出门上了马车。
老林头亲自驾车,不紧不慢地出了梧桐镇,直奔豫城而去。
花椒在茗香楼三楼见到了裴泽留下的两个暗卫,一高一矮,属于那种大众脸,扔人群里就找不到的那种,据说就是这样的人最适合当暗卫。
两人共同的表情就是没有表情,简单地做了一下自我介绍。
一个叫大春,一个叫小春。
花椒很是疑惑。
都是叫春的?
大春面无表情,直接了当道:“夫人,属下们需要去一趟知县衙门,拿到他们书信往来的证据。”
“行,我去安排。”花椒沉吟道,“我这就带你们去。”
花椒先去顾氏那边问她回不回桐城,如果顾氏跟她一起去的话,那最好不过了,至少吴知县不用担心。
顾氏诧异道:“你去桐城干嘛?”
自从吴知县有了那几个妾室,顾氏就对他彻底死心了。
日日住在梧桐镇这边陪着吴谓,等吴谓长大有了功名,她就知足了。
花椒自然不便跟她说出实情,便把裴泽答应给裴莺买箱子的事说给她听:“眼下天气暖了,我也想出去走走,顺便帮我小姑子看看陪嫁的箱子,若是有合适看中的,我就买了。”
说起陪嫁的箱子,顾氏愧疚道:“当年娘什么都没有陪嫁给你,总觉得心里亏欠,你连个陪嫁的箱子都没有。”
她这个当娘的亏欠女儿的,这辈子怕是弥补不上了。
“娘,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花椒笑道,“如今我想买多少箱子就有多少箱子,我不会在意那两个陪嫁箱子的,日子总得往前看。”
“难得你通透。”顾氏心里很是感慨,又问安哥儿的消息,花椒便把裴泽去豫城那边的事说给顾氏听:“其中的曲折我并不知情,我只知道安哥儿很快就回来了。”
“那就好。”顾氏也没多想。
待花椒走后,许妈妈才上前跟顾氏低语了几句,顾氏有些难以置信:“当真?”
“千真万确。”许妈妈神色凝重道:“反正侯爷不能人道的事,镇上都传开了……”
“这可如何是好。”顾氏扶额道,“椒椒的命怎么这么苦,偏偏她什么都不说,凡事一个人在心里藏着,可怎么办?”
“夫人不要太担心了,小姐还年轻,又有孩子缠着,咱们都是过来人,现在那事不重要的。”许妈妈安慰道,“兴许过几年,侯爷就好了呢!”
“但愿如此吧!”顾氏长叹一声,“等椒椒回来,我再问她。”
花椒带着大春小春去桐城像模像样地转了一圈。
提了两斤茶,去了知县衙门。
吴知县不在,守门人认识花椒,自然不会拦着她,客客气气地请三人进了衙门,大春小春目不斜视,亦步亦趋地跟花椒走了进去。
衙门的隋师爷亲自上前奉茶:“自过年以来,桐城一直无雨,持续干旱,好多地方都不能耕种,这不,吴知县带人去乡下视察去了,听说好几个村庄,因为争夺水源都打起来了呢!”
“说也奇怪,桐城跟梧桐镇相距不过三五十里路,我们那边倒也下了两场雨了,虽然不大,但多少缓解了一下旱情。”花椒认识隋师爷,顾氏以前说起过他,说他对吴知县忠心耿耿,对她也不错,还曾劝过吴知县,让他不要纳那么多妾身通房的,听说为了此事,吴知县很是冷落了些日子他,但他并不在意这些。
“谁说不是呢!”隋师爷叹道,“就是下一场也行啊!”
大春小春目不斜视地站在花椒身后,静静地听两人说话,趁隋师爷斟茶的工夫,大春忸怩地上前抱拳道:“隋师爷,小人有些内急,还望师爷不要见笑。”
隋师爷哈哈大笑,指了指外面:“无妨无妨,人有三急嘛,过了回廊拐个弯便是了。”
两人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
第334章 端倪
花椒会意,继续跟隋师爷喝茶闲聊。
隋师爷很健谈,对桐城的旱情比较忧心,甚至明里暗里地暗示镇南侯府号召豫城那边的达官贵人给桐城这边捐粮食捐银子。
花椒笑:“不瞒师爷,我一妇道人家对这些事也不懂,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回头让吴知县去找侯爷商量便是,毕竟你我都不是能做主的人。”
就算真的到了捐粮食这一步,那也应该是吴知县跟赵宴开口要,而不是跟裴泽说这些。
桐城旱情她会持续关注,必要时她自然会跟裴泽商量,看到底怎么办。
她不是为富不仁的人,但也不会再让人牵着鼻子当冤大头。
“是是是,我也只是这么一说,夫人不要放在心上。”隋师爷有些尴尬,“我虽不能做主,但我听说好多村庄光播种就播了两三次,出苗也很低,要是再不下雨,今年秋天就真的颗粒无收了,桐城好几万人的口粮可是个大问题。”
花椒点头道是:“那只能再等等看了。”
现在还不到三月,离秋收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若真的需要救济,到时候再说呗!
隋师爷只是叹气,顿了顿,继续道:“桐城偏居一隅不比豫城那般繁华,虽说靠海吃海,但能下海捕鱼的终究是少数,就拿城郊的柳林村来说,他们村家家都编柳条筐为生,听说现在每家每户存了上百个柳条筐,若是侯爷能帮忙找到买家,那也就帮了大忙了,还有隔壁村六望村,他们村就靠着一些茶田来赚点量油打醋的银子,可咱们本地这边,几乎都不怎么喝茶,茶民们大都跑到豫城去卖茶,若是侯爷能收购了他们的茶叶,村民们自会感激不尽的。”
“隋师爷,镇南侯也是食俸的,他有没有聚宝盆,哪里能吞下这么多柳筐和茶叶?”花椒哭笑不得,越是不想当冤大头,人家越是不依不饶地想让你当冤大头……你说气人不气人!
两人东扯西扯了一番,直到大春小春进来,花椒才起身告辞,时值晌午,隋师爷非要留花椒吃饭,花椒推辞说还要去看箱子,好说歹说带着两人出了衙门。
她从来不知道一个师爷,也可以这样热情。
路上,花椒问大春小春:“有什么发现没有?”
“基本摸清了这里的布局,但白日有衙役当值,不便下手,等晚上再说。”大春看了看花椒,吩咐小春,“你护送夫人回梧桐镇,我留下来踩点,你快去快回。”
小春道是。
许久没来桐城了,花椒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想起上次跟裴泽一起来桐城的事,现在想起来就跟上辈子的事一样,想到上次跟裴泽一起吃的臊子面,花椒便让大春拐了个弯,去了之前的那家臊子面馆。
天气晴朗,并不冷。
三人没有去雅间,就在大堂这边坐下。
这家臊子面馆生意不错,虽然已经过了饭点,但依然是人来人往,上菜也很迅速,宽窄一致的面条浸润在浓郁的放着臊子的汤里,在鲜绿的小芫荽的衬托下,愈发鲜香扑鼻,就连大春小春也忍不住食指大动,满满一大碗臊子面一扫而空,花椒起身结账的时候,便听见身后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低低响起:“我时间紧,还得回去,你长话短说。”
“好,梁爷这边请。”
花椒悄然扭头,刚好瞥见梁玉正跟着一个身穿靛蓝色长袍的人去了雅间,不是说梁玉刚从京城过来的吗?怎么在这里还有熟人?
再就是,这个时候也就是刚过饭点,梁玉就跑过来跟人喝茶?
想到这里,她冲大春递了个眼色,大春会意,面不改色地跟了过去,花椒带着小春去马车那边等着,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大春才从面馆出来:“夫人,那两个人并没有留下吃面,而是去了后院说话,梁玉说,他大概三个月左右就可以回京城了,然后那人说,要如实禀报,另外他们还提到了内卫。”
“内卫?”花椒很是不解,“什么内卫?”
“夫人,内卫应该是皇上身边的人。”大春道。
花椒:“……”
不会吧,皇上把梁玉过来监视裴泽?
这也太多疑了吧?
待回了茗香楼,花椒便问许由:“晌午人不多吗?”
“挺多的,大都点的宫廷菜。”许由如实答道,“师父准备充分,倒也没忙着。”
花椒环顾四周,又问:“你师父呢?”
“哦,我师父去南市买食材去了,他说厨房里缺了一味冬菇,好多菜都要用到。”许由对梁玉很是崇拜,梁玉明明是御膳房的人,却来这么个小镇上当厨子,他觉得梁玉是杀鸡用了牛刀。
这些日子以来,师徒俩相处得越来越默契。
许由的宫廷菜做得也渐渐有些样子了。
花椒没再问。
到了晚上,顾氏又来问安哥儿的消息,王氏叹道:“难得亲家母惦记,还没回来呢,老三去豫城了,也不知道事情办得这么样了,问多了,他们还烦。”
“那咱们就等着吧!”顾氏其实是为裴泽的事来的,但面对王氏,她也问不出口,稍坐了坐,便去茗香楼那边找花椒,花椒正在柜台前忙得不可开交,顾氏只得作罢,索性不问了,这样的事,还是不要问的话。
打烊的时候,梁玉还没有走,许由还在跟老关头收拾厨房,花椒算完账,信步进了灶房,走到那筐矮矮胖胖的冬菇面前,端详了一番,笑着对梁玉道:“今儿这冬菇买得挺好的?在哪里买的?
“这可不是咱们这里的,这是桐城那边的冬菇。”梁玉面不改色道,“今儿我原本想去南市那边买冬菇的,却不想南市那边我一份也没看上,就只能舍近求远地去了桐城,这些冬菇是我桐城买的。”
“为了买冬菇,你竟然跑那么远?”花椒目光含笑,赞许道,“梁大厨对食材的挑选,真是太严格了。”
“宫廷菜本来比江湖菜细致讲究一些。”梁玉解释道,“首先这食材得选好,否则厨艺再怎么高超也做不出顶级的味道来。”
第335章 看破不说破
“那倒也是。”花椒莞尔。
见梁玉神色异常淡定,也没再问下去。
她跟裴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即便真的是内卫来查,那就查好了。
裴泽无意军权,也无狼子野心,他们爱怎么查就怎么查。
“听说东家也去过桐城?”梁玉反问。
“是的,我闲着没事去桐城帮裴莺看了看陪嫁箱子,挑来挑去,还是觉得豫城那边的样式好些,转了一圈就回来了。”花椒坦然看他,“早知道你要买冬菇,我就给捎回来了。”
“那可不是的,您下次再去桐城跟我说一声,桐城的海货不如咱们这边,但山货可比咱们这边要好,他们那儿山地多,林子多。”梁玉倒是对桐城比较了解,也说起旱情的事,“只是他们那边虽然跟梧桐镇相隔不远,却极少下雨,动不动就干旱,的确挺奇怪的,按理说,跟梧桐镇应该大差不差才是。”
桐城也就主城那边地势平坦些,其他地方还是山地多一些。
“是的,听说桐城那边自从过了年就没下过雨,有的地方播种都播了两三次呢!”花椒把隋师爷的话说给梁玉听,梁玉摇头笑道,“东家,那师爷唬您呢,现在才二月,哪里就播种了,播种要到三月中旬才成,怎么会就播了两三次了,他说的是去年吧?据我所知,去年开春的时候,是干了些,但后来几场大雨解了旱情,是百年不遇的丰收年呢!”
“你不提我倒是没想起这茬来,可不是三月间才种地的嘛!”花椒笑着摇摇头,“我竟然当真了,我当时还以为桐城那边跟梧桐镇这边不一样呢!”
两人说了会话,才各自散了。
梁玉并不住在茗香楼这边,而是住在镇西租来的房子里,快到家的时候,一个黑影蹿出来拦在他面前,恶狠狠道:“识相的,离开茗香楼,滚出梧桐镇,否则老子宰了你。”
四下里黑漆漆地,看不清来人的长相。
但听口音,应该是当地人。
“你谁啊?”梁玉握了握拳头。
“你管我是谁,两日后,若我再在茗香楼看到你,我绝不客气。”来人挥了挥拳头,厉声道,“梧桐镇有梧桐镇的规矩,你小子胆肥了,还敢问老子是谁?”
话音刚落,一声闷响,来人应声倒地,捂脸道:“你,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算什么东西?”梁玉冷笑,上前就是一番拳打脚踢,“我管你是谁,打得就是你!”
“别打了,我瞎了狗眼,有眼不识金镶玉,别打了……”
“说,谁派你来的?”梁玉一脚踩在那人的肩膀上,用力压了压,“不说的话,你这条胳膊指定废了。”
“我说我说,是,是秦五爷派我来的……”那人被揍得嗷嗷叫,“好汉,您先把腿抬起来啊!”
谁能想到一个厨子竟然这么大力气,而且身手这么好。
失算,真的失算了!
“秦五爷跟茗香楼有仇?”梁玉松了松腿。
“那仇恨大了去了。”那人哭丧着脸道,“好汉您饶了我吧,秦五爷跟镇南侯的仇恨,整个镇子都知道,您就不要问我了,我不能说啊!”
“哼,你有胆子来威胁我,这么点小事反而不能说了?”梁玉冷笑,又踩了下去,“我还偏偏问你了,到底说不说?”
“我说,我说还不行嘛!”那人大概说了说两家的恩怨,带着哭腔道,“我知道的,就这些了,好汉饶命啊!”
梁玉这才松了脚,冷声道:“你回去告诉秦五爷,我若是想在茗香楼,谁也赶不走我,若是他不服,就尽管上门来找我,我绝对会奉陪到底的。”
那人跌跌撞撞地跑了。
梁玉进了门。
有小厮从正房迎出来:“爷,那厮在外面等好久了呢!”
“不过是些宵小之辈,不用搭理他们。”梁玉撩袍进屋坐下,冷笑道,“他们都是淳亲王的人,不过是有意为难镇南侯而已,这点小把戏也拿出来吓唬人,哼,碰到我,只能说他们点背。”
“听说镇南侯已经去了豫城接他兄弟去了,不知道陈霸天那边会不会放人!”小厮上前沏茶,“爷,咱们要不要插手此事?”
“不用,咱们在暗处,静观其变就好。”梁玉拿起剪刀剪了剪烛芯,昏暗的屋里瞬间亮堂起来,“这点事,镇南侯肯定会处理好的,他跟淳亲王之间的恩怨,他自己解决就是,咱们不是淳亲王的人,但也不是镇南侯的人,咱们是皇上的人。”
小厮道是,又问:“那秦五爷的人再来捣乱咋办?”
“揍,不管来多少人,都给爷狠狠地揍就是。”梁玉的脸在摇摆不定的烛光里也变得阴霾起来,“在京城的时候,咱们出手都是瞻前顾后的,如今到了梧桐镇,山高皇帝远,就不必顾及这些,反正出了事,有人给咱们兜着。”
“有爷这句话,小的再无顾忌。”小厮跃跃欲试。
“什么?他竟然敢打你?”秦五爷面对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心腹,气得拍案而起,“不过是个厨子,反了天了他!”
“五爷,此人艺高胆大,小的实在不是他的对手。”心腹额头上还被踹了大包,捂着脸道,“他,他还问了五爷您跟茗香楼的恩怨,小人原原本本说了,说五爷您在镇子上是最厚道的人,是镇南侯不识抬举,处处跟您作对,可那厮,那厮说,说五爷您算什么东西,以后他见一次揍一次,他还说,镇南侯才是梧桐镇的老大,谁也不敢对他怎样!”
“奶奶的,一个外乡人,也敢这么大的口气!”秦五爷火冒三丈,狠狠地摔了一只茶碗,“不过是茗香楼的一个厨子而已,也敢如此嚣张,我不让他看看我秦五爷的厉害,他就不知道马王爷长几只眼,六子,明天你就带人去报官,就说茗香楼厨子梁玉打人,让吴知县办他们。”
“是,五爷放心,小的给办得明明白白地。”王六子面对一地碎渣,用力点头。
第二天,花椒还在新宅那边给宣哥儿喂奶,就见张氏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东家,您快去店里看看吧,官府来人了,说是梁大厨伤了人,要来抓他呢!”
“我去看看。”花椒忙把孩子交给张氏,匆匆换了衣裳,快步去了茗香楼。
第336章 人不可貌相
是隋师爷带人来的。
见了花椒,抱拳道:“夫人,得罪了,你家厨子打伤了人,人家告到了衙门,吾等来拿人呢!”
“隋师爷,我家厨子一直在厨房炒菜,他什么时候打伤了人的?”花椒一头雾水,隋师爷便把王六子的诉状拿给花椒看,见花椒蹙眉,以为她看不懂,隋师爷很好心地告诉她:“是昨晚的事,你家大厨打伤了王六子,这事总得有个了结。”
花椒扭头看梁玉。
梁玉抱胸倚在门口,没事人一样:“他该揍!”
“到底出了什么事?”花椒问梁玉。
不能一句人家该揍,这事就完了吧?
“他威胁我,说让我离开茗香楼,离开梧桐镇,还把秦五爷抬出来压我,我不揍他揍谁?”梁玉看了看花椒,“东家,这事您就甭管了,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跟他们走一趟就是。”
“那怎么行?你走了,谁来炒菜?”花椒转身对隋师爷道,“隋师爷,这事我们想私了。”
她是东家,得表明自己的态度。
一是许由还未出师,梁玉走了,厨房那边没人顶起来宫廷菜,这几日宫廷菜正火爆,耽误一天就是一天的损失。
二是若梁玉被抓到衙门里去,梁玉倒是没啥,她当东家也不好不闻不问,但裴泽偏偏不在家,她又得往衙门里跑,她还有孩子呢!
“私了?”隋师爷蹙眉。
他大老远地带人来了,然后她说私了?
“那个什么王六子的医药费,我包了,您看如何?”花椒真诚道,“隋师爷,您行个方便,我想王六子肯定愿意的。”
“夫人有所不知,若是别人,我也能给您摆平,可偏偏这个王六子是秦五爷的人,人家说了,不私了,非得跟你们对簿公堂呢!”隋师爷抱了抱拳,“对不住了夫人,这事还得去衙门说。”
门口早就围了一圈人,指指点点地往里张望。
貌似茗香楼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出点事,生意太好也是事多啊!
“东家,今儿就当我歇一天工了。”梁玉对花椒抱抱拳,若无其事道,“东家不必为我担心,我很快就回来了。”
“你等等,我让大春陪你一起去。”花椒唤过大春,嘱咐了几句,“有什么事务必回来跟我说。”
大春点头,迅速跟了上去。
“真的不用。”梁玉摆摆手,“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牵扯其他人,大春还得跑堂呢!”
大春小春老实本分的,也帮不上什么忙。
“梁大哥,俺跟你一起去。”大春穿着一身散着葱花味的粗布蓝褂蓝裤,迟疑着走到梁玉面前,憨憨道,“俺帮不上别的忙,就来回跑个腿。”
花椒静静地看大春演戏。
要不是裴泽事先告诉她,大春的身份,她真的以为大春只是个跑堂的。
果然人不可貌相。
还有这个梁玉,要不是上次偶遇,她哪里会知道他是内卫的人,还真是人生如戏哪!
“既然是东家的吩咐,那你就跟着去吧!”梁玉懒懒道,“自己长个眼色,我可保护不了你。”
“梁大哥放心,俺自己会照顾自己。”大春保证。
隋师爷并不在意大春跟着去,大手一挥,一行人簇拥着梁玉往外走。
反正他只要把梁玉带回去就行。
“隋师爷!”花椒喊住他,悄然把一个钱袋子塞他手里,“师爷,梁大厨是我们茗香楼的顶梁柱,烦请您照看一二,不要伤害到他,若是需要银子,您就只管开口,就是不要打他,您知道,我还指着他干活呢!”
“夫人放心,不看僧面看佛面,就是看在镇南侯的面子上,我们也不敢为难他呀!”隋师爷掂了店手里的钱袋,摸着胡须笑道,“您尽管放宽心,保证不会动他一根毫毛!”
“有劳了。”花椒一直目送一行人远去,才悻悻地回了茗香楼。
“东家,咱们怎么办?”许由有些着急,他是跟着梁玉学徒来着,但才学了这么些日子,连皮毛都没学到,更不用说顶起一桌宴席了,梁玉不在,他心里发虚呢!
“今天先撤下宫廷菜,上咱们之前的菜单吧!”花椒挽挽袖子进了厨房,“许由你一定要尽快学会厨艺,看见了吗?靠谁都不能靠自己,我准备几个招牌菜备着,你赶紧过来配菜。”
梁玉既然跟内卫有关,那他绝对不怕吴知县的。
借此机会把这潭水搅浑了也好,让他知道知道,秦五爷背后的主家是谁,是怎么跟他们家作对的,说不定他们家会因祸得福呢!
安哥儿的事也好,今儿的事也好,说到底,这一切的一切,不过都是因为淳亲王跟元皓争夺西北军权而引起来的,只要他们两个不斗出个胜负来,这些事情就会层出不穷,防不胜防。
所以,她觉得把梁玉搅进去也是一件好事。
许由不明就里,应声进了厨房。
裴莺也不声不响地过来帮忙。
裴春山得到消息过来问花椒:“听说官府带人来了,怎么回事?”
花椒便把梁玉揍了王六子的事说给裴春山听,裴春山叹道:“实在不行茗香楼就关几天门吧,等老三回来再说。”
他挺不明白的。
老三有那么多银子,老三媳妇为什么还如此热衷赚钱?
在家带带娃,伺候伺候男人不好吗?
当然他是公公,这些话他自然不好跟儿媳妇说。
“爹,您不用担心这边。”花椒知道裴春山也是为她好,但茗香楼也不能说关门就关门的,“不过是有人看咱们生意红火眼红罢了。”
“这次,有没有老二的份?”裴春山脸色一沉。
“没有,不管他的事。”花椒忙道,“爹,这事真的不用您操心,是个误会而已。”
裴春山只是叹气。
后晌的时候,顾氏才听说梁玉被带走的事,带着许妈妈匆匆赶过来:“椒椒,你跟我去一趟桐城,我帮你把梁大厨给保释出来。”
“娘,您不要插手此事。”花椒知道顾氏的心思,“梁玉打了秦五爷的人,也不是什么大事,吴大人弄明白其中的是非曲直就放回来了。”
“就是因为他打的是秦五爷的人,所以娘才要跟你一起去要人的。”顾氏沉着脸道,“最近秦五爷跟大人走得近,我担心梁玉会吃苦头,你还看不出来吗?他们是冲着姑爷来的,我就是想要问问咱们的吴大人,他是不是打算公报私仇?”
第337章 赎金
“娘,这事您还是不要插手的好,若是再跟吴大人生了嫌隙咋办?”花椒其实并不担心梁玉,她觉得他既然来了梧桐镇,就肯定有后手在,京城来的人,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惹的。
“自从那几个小狐狸精进了门,我跟大人也走到了尽头,并非是我落井下石,不顾夫妻情分,而是我为了谓哥儿的前途着想。”顾氏叹道,“我不愿意谓哥儿有个落罪的爹,免得影响了前程。”
那个男人的事她本不想过问。
但他好歹也是吴谓的爹,如果当爹的犯了事,肯定会影响到儿子的。
“您放心,还没到那个地步呢!”花椒会意,安慰道,“您听我的,咱们静观其变,等消息就行,若实在是需要您出面,我定会开口的。”
梁玉的身份她只是猜测,未曾真正确定。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梁玉并非等闲之辈,区区牢狱之灾,奈何不了他的。
只是这些事,她不便跟顾氏说。
“行,那咱就这么说定了。”顾氏点点头,“若有什么,你一定要告诉我,就当是为了谓哥儿了。”
花椒欣然答应。
顿了顿,顾氏又关切地问花椒:“椒椒,最近我听说了一些传言,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也不知道该不该问。”
“娘,有什么话您就问。”花椒给顾氏倒茶,“咱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听说,听说侯爷他海战那次受伤落了病根……”顾氏有些不好意思启齿,斟酌道,“他是不是跟之前不一样了?娘知道你心里苦……”作为一个女人,丈夫不能人道……她是过来人,她懂。
“娘,您在说什么呀?”花椒知道她想说什么,微微脸热,倒茶的动作顿了顿,“他挺好的,对我也好,外面的传言您不要信,什么事都没有。”
顾氏微怔,狐疑道:“那他跟那个徐莺娘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是一场误会。”花椒不想跟顾氏讨论裴泽的这些事,笑道,“他都好了,您真的不用替我担心了。”
“好了就好。”顾氏半信半疑,也不好再问。
送走顾氏,花椒又去厨房帮许由准备食材,许由很是关心梁玉,再三跟花椒确认:“我师父真的没事?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小春跟着去了,如果有事他就回来说了。”花椒不会做宫廷菜,这些日子偷懒也没研究出新的菜品,只得让许由准备原先的招牌菜,镇上的人吃了好些日子的宫廷菜,就当给他们换换口味了。
“东家,小春那人木衲得很,他去了也不顶事。”许由皱眉道,“您还不如让我去呢!”
“你得留下干活!”花椒轻咳道,“你放心,你师父永远是你师父,他不会有事的。”
许由嘿嘿笑,刚想说什么,就见裴润匆匆从外面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信:“弟妹,刚刚有人让娴姐儿拿进来的,你快看看。”
“什么信?”花椒接过来打开看,惊讶道,“一万两?”
“什么一万两?”裴润忙问。
花椒脸色一沉,随手把信递给许由:“他们把咱们家当钱庄吗?”
明明裴泽去豫城接安哥儿的,怎么还把信递到她手里,指名让她明天天黑之前送一万银子到桐城浮罗山去呢?
陈霸天到底什么意思?
许由看完也脸色大变:“东家,这可怎么办啊!”
裴润也凑过去看:“难道连老三都被劫持了?”
“不会,这里面肯定有诈!”花椒不相信裴泽也被他们劫持了,裴润又看了看那封信,挠头道:“可这上面明明说,只要一万两银子,就保两人平安呢?”
出门在外的人就裴泽和裴安,不是他们是谁?
“这事……”花椒想了想,忙吩咐许由,“你去把大春叫来,就说我有急事找他。”
许由撒腿往外跑,嘴里还念叨着:“那厮刚才还在呢,去哪里了?”
“弟妹,这可怎么办?”裴润眉头皱成一个川字,迟疑道,“爹还不知道这事,要不要跟爹说说?”
“说吧,这事瞒不住。”花椒放下手里的活,擦擦手去了柜台里看账本,她哪有一万两银子,虽说账面上是够了,但她每月还有一大笔开销,现在温泉庄子和农庄那边都是淡季,也没旺季时那么赚钱,最近也就是茗香楼搞得宫廷菜赚了些银子,再说了,她就凭着这封信,把一万两银子巴巴地给人送去?
大春匆匆从外面走进来,抱拳道:“东家,有何吩咐?”
“你去豫城一趟,把这个交给侯爷,问他该怎么办?”花椒把信交给大春,嘱咐道,“最好今晚回来给个答复。”
大春拿着信,径自去马厩牵了马,策马疾驰而去。
“东家,他行吗?”许由不明白花椒为什么要重用大春小春两个木头桩子,两人虽然来了没几天,但一天也不说一句话,跟哑巴一样,做事也是慢吞吞的。
“不用他用谁?”花椒看了看裴润,对许由道,“是你去,还是我去?”
裴润和许由连马都不会骑。
人家大春是真人不露相。
许由不再吱声。
裴春山刚好背着柴从虎啸岗回来,裴润忙把事情说给他听,裴春山脚一软,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就是把咱们全家人卖了,也不值一万两啊!”
“爹,您快起来。”裴润忙扶起他,“这不是说这事嘛!”
王氏一听这事,也吓傻了:“不是说老三去豫城接安哥儿去了吗?怎么还要一万两银子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啊!”裴润两手一拍,“老三也没来个信!”
“花椒呢?花椒知道这事吗?”王氏看正房那边,裴润点点头:“知道了,让大春去豫城给老三报信去了。”
“咱们哪有一万两银子啊!”王氏又开始哭,“这不是摆明了要找咱们家的麻烦嘛!”
“娘,您不要哭。”裴莺也红了眼圈,“咱们慢慢想办法。”
到了后半夜,大春马不停蹄地赶回来报信:“东家,侯爷不在豫城,夏禹说他也不知道侯爷去哪里了。”
花椒扶额。
真是宁愿相信世上有鬼,也不信男人那张嘴。
他明明说,他回来了,一切有他……
第338章 偶遇
一大早,裴润又拿了一封信走进来给花椒:“门上钉着的。”
跟昨天一样的内容,只是信封里多一小块青色布条,花椒把布条拿给王氏看,王氏一看就激动起来:“这是从安哥儿衣裳上的,他下摆处被学堂的凳子刮了个洞,你看,这是我给他补的补丁。”
王氏说的补丁是用同色的丝线绣了一个六角星。
不仔细看,压根就看不见。
这么说,安哥儿的确在送信的人手里?
花椒这才意识到,这事非同小可,她还真的要去浮罗山走一趟不可。
她原本以为把此事告诉了裴泽,她就不管了,可现在裴泽不知去向,她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这事马虎不得。
王氏早就乱了手脚:“这可怎么办?安哥儿没有跟老三在一起呢!”
“娘,您不要着急,我先想想办法。”花椒心里也挺乱的,听不得婆婆哭哭啼啼的,回正房给宣哥儿喂了喂奶,安顿给张氏,嘱咐道,“我可能晚上回不来,你多照应着。”
“夫人放心,有我在,哥儿不会受委屈的。”张氏忙道,“您忙您的,家里有我。”
花椒抱了抱她,去了里屋,找出银匣子,数出了五千两银子的银票,这是她全部的家当了,一万两她实在是凑不出来,如果那些人计较的话,就先把裴安赎出来再说。
至于裴泽……他用不着她去赎吧?
一大家子人,没个能商量事的。
花椒便去找汪七和汪荣,父子俩早就听说安哥儿的事,如今见他们狮子大开口的要银子赎人,也都吃了一惊:“别说拿不出来一万两,就是能拿出来,也不要给他们,凭什么呀?”
“理是这么个理,可是我总得顾及安哥儿的安全。”花椒勉强笑道,“我准备了五千两,先把安哥儿赎出来再说吧!”
“哎呀,你可真是个好嫂子。”冯氏在边上插话,“老三呢,你不管了?”
“三哥是大人,他会保护自己的。”花椒扭头看她,“倒是安哥儿,离家这么久了,也受苦了,如果能接一个人出来,我当然得接安哥儿。”
“这也是。”冯氏点点头,“只是你一个人去,怎么行,干脆让你表姑父跟你一起去,也有个照应。”
“我也去,到时候咱们见机行事。”汪七当即表示,“也不用等后晌了,咱们现在就走。”
“对对对,我们都去。”汪荣也很痛快地应道,“我爹说得对,咱们先去等着,摸摸情况再说。”
“七爷,表姑父,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事并不是人越多越好,你们帮我拿个主意就好。”花椒感激道,“你们去我家,宽慰一下我爹娘就行。”
“嗨,这你就见外了。”汪荣看了看他爹,“这么吧,让我爹去你家找你公公喝茶,我跟关茂陪你去。”
“不用了,我带我店里的一个伙计和我大哥就成。”花椒看了看冯氏怀里的福哥儿,“您真的不用陪我去,人多了反而坏事,你们只要帮我照应一下家里就行。”
这事有些风险。
她可不敢让父子俩跟着去冒险。
冯氏最是理解花椒的性子,笑道:“你看看你,还是没拿我们当自己人,这有什么呀,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就这么定了,让你表姑父去。”
“走走走,咱们这就走吧!”汪荣立刻起身,“路上咱们好好合计合计。”
“好,那咱们走吧!”花椒盛情难却。
大春已经套好马车,在小胡同那边等着,柳氏还拉着裴润的衣角,依依不舍:“他爹,你可不能出什么事,你说,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母子三人可咋办?”
“我没事的。”裴润安慰媳妇。
“老三媳妇,你们得平平安安地回来。”裴春山再三嘱咐道,“实在没辙,我也不怪你们。”
汪荣率先跳上马车。
花椒点点头:“放心吧爹。”
“老三媳妇,你带了多少银子?”王氏上前问道,“你有一万两银子吗?”
裴润和柳氏也看花椒。
“我没有一万两银子。”花椒拿着包袱,自顾自地上了马车,对王氏道,“娘,这些事,您不用管了,碰碰运气呗!”
王氏还想说什么,裴莺拉了她一把,悄声道:“娘,您不要打听这些了,听者有意。”
“那你们快去快回。”王氏这才回过神来,把包袱塞给花椒,“里面有点心,饿了你们就垫巴垫巴。”
花椒接过来,见裴润和柳氏还在生死离别,轻咳道:“大哥,咱们该走了。”
不过去趟桐城。
秀什么恩爱呀真是的。
裴润这才上了马车。
路上,汪荣这才拿出桐城的舆图给花椒和裴润看:“浮罗山在这里,到时候咱们就住在离浮罗山最近的天祥客栈,去了以后,咱们先悄悄打听一下安哥儿的下落,看能不能把安哥儿救出来。”
“行,就按表姑父说的办。”花椒仔细看舆图,“他们选的这个地方倒是不错,浮罗山松林密集,很容易藏人,而且后面有条官道,也方便脱身。”
“弟妹,我觉得咱们不如先报官,让官府出面。”裴润鼓起勇气提议道,“邪不压正,他们肯定怕官府。”
“还是算了吧,他们是怕官府,但是他们不怕吴知县哪!”花椒不以为然道,“若是打草惊蛇,咱们可就接不到安哥儿了。”吴知县跟陈霸天穿一条裤子,她还能指望他?
大春一声不吭地赶车。
走到半路,一辆马车迎面而来,后面还跟了几个侍卫,汪荣趴在窗上往外看,嘀咕道:“不会是老三吧?”
这么大的排场。
桐城没几个人敢用。
花椒也探头往外看,刚巧对面的车帘也掀了起来,见是花椒,苏贤忙喊了停车,大春也随即把马车停了下来,苏贤跳下马车,走到车厢处道:“下官见过镇南侯夫人。”
“苏大人!”花椒掀开车帘看他,“这么巧?”
“夫人,下官正要去梧桐镇找您呢,可巧在这里碰到了,不知道能否跟夫人单独说几句话?”苏贤比之前胖了些,身量似乎也高了些,再也不是之前那个瘦瘦的文弱书生了,花椒跳下马车,指了指路边,“大人请。”
两人到了路边。
马车知趣地移开一些距离。
“夫人,别来无恙。”苏贤展颜看她,“听闻夫人喜得贵子,可喜可贺。”
“多谢大人。”花椒还礼,“大人有什么话,尽管说,我赶路呢!”
“你去桐城是为了梁玉的事吧?”苏贤问道。
“他是我茗香楼的厨子,他的事就是我的事。”花椒没承认,也没否认,苏贤站在路边,负手而立,望着路那边空荡荡的田野,沉声道:“实不相瞒,我也是为他的事赶过来的,他现在没事了,正在桐城菜市场那边采买食材,很快就回梧桐镇了。”
花椒恍悟:“那就谢谢苏大人了。”
也就是说,苏贤跟梁玉是一伙的。
有道是官大一级压死人,苏贤一出面,吴知县敢不放人!
第339章 青梅竹马
“夫人不问问我为什么会为梁玉的事专程来这一趟吗?”苏贤看她,她的确是变了,变得跟之前一点也不一样,印象中那个干干瘦瘦,唯唯诺诺的小姑娘不见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端庄大方的镇南侯夫人。
想到之前的事,他脸上又有些发烫。
毕竟,当初是他信誓旦旦地说要带她走,那个时候还真是太年轻了。
“对呀,为什么呢?”花椒面对苏贤要从容得多,对她来说,对方不过是个熟人罢了。
“我跟他在京城有过数面之缘,算是旧相识。”苏贤敛色道,“我也是无意听说此事过来看看,还望镇南侯不要多心。”
“大人说笑了,您跟梁玉的事情,他怎么会多心?”花椒反问。
“没有就好。”苏贤看了看花椒,压低声音道,“夫人,镇南侯对我有恩,但我们虽然是一个村的,又是邻居,却因为一些事情却总坐不到一起好好聊聊,夫人务必转达镇南侯,切不可插手西北的事,满朝廷的人都在看着他呢,我倒是认为他在豫城做个闲散侯爷是最好不过了。”
“大人,我家侯爷当初既然卸甲归田,就再无回军中的意思,上次海战,就发生在眼皮底下,他是义不容辞地奉旨前去的,并非是去给自己争前程。”花椒一听苏贤这样说,就很不高兴,“如今凯旋归来,他受了重伤差点丢了性命,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怎么到了你们的眼里,就变了味道,说他贪功呢?”
“夫人误会了,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侯爷的心思。”苏贤又道,“说句不该说的话,这一切的根源就在于淳亲王跟元将军之间的明争暗斗,他们是政敌,不是仇敌,所以但凡跟对方有牵扯的人,都是他们打压的目标,朝廷的事,无非就是东风压倒西风,西风压倒东风的事,凡事都得有个起起伏伏。”
“大人看得真是通透。”花椒正色看他,“大人知道我家侯爷的心思就好,我们不求人人信之,只求问心无愧,若有人落井下石,我们也不是好欺负的。”
苏贤凝神看她,沉默片刻,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道:“皇上极其宠爱潇贵妃,且沉迷长生之术,日日进食丹丸补身子,若是龙体有恙,太医院必定会彻查此事,所以你务必转告侯爷,最好不要跟京城那边人有任何瓜葛,以免惹祸上身。”
“多谢苏大人提醒。”花椒暗暗吃惊。
怪不得书上总说,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谁能想到,身为五虎将之一的皇上竟然也相信丹药能长生不老……
“花椒,我即将外放南直隶,明日就启程。”苏贤突然喊了她的名字,深深看她,抱拳道,“咱们后会有期,各自珍重。”
“后会有期。”花椒回礼。
待苏贤马车消失不见,花椒还在细细品他说的话,难道他的意思是,现在皇上的身子很不好,潇贵妃说不定会被连累,从而让淳亲王揪到把柄,从而查到裴泽?
汪荣也见她发呆,轻咳道:“怎么了?苏大人说什么了?”
“他说他跟梁玉是旧相识,无意听说此事,就帮他解了围,我正想着,怎么感谢他呢!”花椒这才回过神来。
“反正都是一个村的,回头见了再说。”汪荣不以为然道,“上次他在西北遭难,还是老三帮的忙呢,想必他也是因为承了这个人情,才帮了个忙,你不用放在心上,又不是你去求他帮忙的。”
“也是。”花椒心不在焉地答道。
到了天祥客栈,还不到晌午。
花椒要了两间上房,安顿汪荣和裴润去隔壁房间休息,才把大春喊进了她的房间,嘱咐道:“待会儿你去浮罗山走一趟,看能不能打探出安哥儿的下落,记住,切不可打草惊蛇。”
大春点点头:“夫人放心,小春就在这附近,我去找他碰个面,然后我们再去浮罗山。”
“你看见他了?”花椒诧异。
“他留了只有我们两个才能看懂的印记,他应该猜到咱们会来。”大春面无表情道,“夫人放心,小公子的事交给我们兄弟即可。”
“好,快去快回,务必小心。”花椒嘱咐道,“只是打听一下安哥儿的下落,你们就是找到他,也要权衡利弊,切不可急功近利。”
万一惊动了他们,他们再带着裴安跑得没影了可咋办?
大春道是。
到了后晌,汪荣和裴润溜达着去外面打探安哥儿的下落,剩下花椒一个人在客房里看浮罗山的舆图,正看得出神,就听见有人敲门,花椒起身问道:“谁呀?”
没人应声。
花椒心下狐疑,便走到门口,刚要开门,就被人从背后腾空抱起,吓得花椒脸色都白了,叫道:“来人啊,救命!”
“是我!”一个低低的笑声在耳边传来。
花椒扭头一看,见是裴泽,气得一把推开他:“你是不是成心要吓死我!”
“就你这点胆量,还想带着银子去浮罗山赎安哥儿?”裴泽撩袍坐下,自己给自己斟茶,展颜道,“那些人可不是你想的那样好对付。”
“你好意思说?”花椒没好气道,“要不是你一走没了消息,何况需要我出面,你说,你从豫城走后,你去哪里了?”
当她愿意掺和这些事吗?
“我这不是赶到桐城来了嘛!”裴泽见她生气,起身拉她去床上坐下,“别气了,我这不是来了嘛!”
花椒扭过头,不搭理他。
桐城离梧桐镇那么近,也不知道回去打个招呼……
什么人哪!
裴泽索性拽着她躺下,伸手环住她的腰身,问道:“表姑父和大哥呢?”
“不知道。”花椒在他臂弯下挣扎,哪知越挣扎他搂得越紧,气得她用脚踢他,裴泽就像逗猫一样把她结结实实地压在身下,目光炯炯地看她,“你想在这里?”
“你起来,我要回家。”花椒顿觉脸热,她还不管了呢!
“要回一起回,你着什么急?”裴泽低头吻她,低声道,“等到了晚上,我跟你一起去。”
第340章 找到了
暮色四合。
到了约定的时辰,裴泽让汪荣和裴润在客栈里等消息,只带着花椒和大春去浮罗山,汪荣有些不放心:“老三,不如让你媳妇留下,我跟着去,她一个女人家怎么成?”
“人家约了她去。”裴泽道,“没事,有我在呢!”
“那你们当心点。”裴润嘱咐道,“爹说了,都得平平安安回家。”
“知道了。”裴泽点头,“你们该睡睡,不用管我们,安哥儿回来,就跟我们一个屋就行。”
“回来言语一声。”汪荣看了看大春,“我们都惦记着呢!”
“行。”裴泽满口答应。
三人出了客栈,上了马车朝浮罗山缓缓而行。
白日的喧闹已过。
桐城渐渐安静下来。
浮罗山在郊外,越走越安静,静得让人害怕。
花椒掀开车帘往外看,月色如水,一切都浸润在苍白的月光当中,见裴泽不说话,她放下车帘,往他身边靠了靠,低声问道:“安哥儿在山上吗?”
“在。”裴泽答道,“也是刚刚到。”
“他们要一万两,我只准备了五千两……”花椒如实道,“如果他们不放人咋办?”
“不会的。”裴泽取过薄被披在她身上,淡淡道,“放心,你这银子怎么提来的,我定会让你怎么提回去。”说着,又趴在她身边耳语了几句,花椒连连点头:“行,我听你的。”
马车沿着官道颠簸着上了山。
四下里静悄悄地,只有嘚嘚的马蹄声清晰地回响在山路上,不一会儿,半山腰的那间小屋子到了,立刻有人迎了上来,问道:“是茗香楼东家吗?”
“是!”花椒掀开车帘。
来人看了看大春,见他带着毡皮帽,老实巴交的样子,又往马车里看了一眼,确认只有花椒一人,又问:“银子带来了吗?”
“带来了。”花椒答道。
“拿来吧!”那人伸手,花椒道,“这位好汉,您得先让我看看我兄弟到底是不是在这里吧?”
“你交了银子我就给你看。”月色下,那人的脸格外狰狞。
“不行,你给我看看,我才给银子。”花椒心里直打鼓,心里默念着,一,二,三……
“哼,到了我们的地盘就得听我的。”那人冷笑道,“实不相瞒,你一进梧桐镇,我们的人就盯上你们了,我知道,客栈那边还有你两个人没来,小娘子,您的胆子也忒大了些,就带着一马夫就敢上来要人,在下佩服!”
正唾沫横飞地说着,冷不丁觉得后颈发凉,惊恐道:“谁?”
“说,人在哪里?”裴泽站在他身后,冷声道,“刀剑可是不长眼的。”
“在,在屋里。”那人指了指屋子,喊道,“快,快把裴安带出来。”
没人应答。
裴泽手上的刀往下压了压,立刻有血流出来:“屋里的人都中了软骨散,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了,说,是谁指使你们这么做的?”
“是,是有人给我们银子,让我们这么做的。”那人吓得嗷嗷叫,“好汉饶命,饶命啊,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屋里七八个人都被放倒了。
他一个人顶不住啊!
花椒吓得慌忙放下车帘。
透过车帘缝往外看。
“不说是吧?”裴泽狠狠踢了那人一脚,“那就等着去大牢里说,十八套刑具等着你,看你的骨头硬,还是那些铁钳铁剪硬。”
“我说,我说,是,是秦五爷,屋里的人都是他从黑市雇来的杀手。”那人战战兢兢道,“秦五爷说,如果,如果你们家交了银子就放人,如果不交,就,就把他卖到那种地方去……”
一阵匆匆地脚步声传来。
裴安的声音远远传来:“三哥三嫂,是你们吗?”
花椒忙跳下马车,朝两个人影跑了过去:“安哥儿,你可算回来了。”
护送裴安回来的是小春。
小春挠挠头:“东家,小公子被困在八卦阵里,我破了阵才过来晚了些,让侯爷和夫人受惊了。”
“回来就好。”花椒拉着裴安的事,问道,“安哥儿,你没事吧?”
“三嫂,他们做的饭菜不好吃,我吃不下。”裴安落了泪,“三嫂,我要吃佛跳墙。”
“行,等回家,我给你做。”花椒拉着裴安上了马车,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总算是回来了,裴泽对大春道:“你们先回客栈,我一会儿回去。”
大春调转马头往回走。
路上,花椒问裴安:“你有没有受伤,他们打你没有?”
“没有,他们虽然对我不好,但也没让我饿着。”裴安唾沫横飞对花椒道:“他们这些人天天吃米饭腌菜,我都吃够了,我实在是想吃红烧肉,我想吃佛跳墙。”
“行行行,都满足你。”花椒又问,“你什么时候来的桐城?是谁带你来的?”
“我不知道,我一路都被蒙着眼睛。”裴安摸摸自己的脸,“走了水路走旱路,走了好几天,什么时候来的桐城我不知道。”
“委屈你了。”花椒拍拍他的肩头,“表姑父和大哥也来了,他们都在客栈等你呢!”
“是嘛,太好了。”裴安又高兴起来。
汪荣和裴润见裴安真的回来了,喜出望外。
裴润望着失而复得的弟弟,心里感慨,真是做什么都离不开银子啊!
若是没有老三家这一万两银子,怕是连个面都见不上。
汪荣拉着裴安问东问西了一番,打趣道:“你小子知道不知道,你去南直隶这些日子,差点被把我们吓死,我们还以为你出啥事了呢!”
“三嫂,家里都挺好的吧?”裴安问,“娘还好吧?”
“家里都好,都好。”花椒答道。
裴泽约莫着花椒回了客栈,才掏出解药给了为首那人,提醒道:“黑市那么多行当,干点别的,干这个风险太大,赏金没拿着,还差点丢了性命,不值得,这次就放过你们,若有下次,可是没有解药了。”
“谢好汉高抬贵手。”那人连滚带爬地去了里屋,给众人送了解药,一盏茶的工夫,众人先后醒来问道,“头,咱们这是栽谁手里了?”
第341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哎呀,我是有眼不识泰山,刚刚那人就是名震西北的李大将军李全胜,也就是豫城的镇南侯。”李头猛地拍了一下大腿,捂脸道,“咱们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打了自己人啊!”
刚刚他就觉得不对劲,会用软骨散,手下人还能破了八卦阵的,绝对是个厉害角色。
脑子过了一遍桐城这边的能人,唯独忘记了镇南侯。
“李大将军就是镇南侯?”众人一头雾水。
“可不是吗,就是他。”李头拍了拍脑袋,懊恼道,“兄弟们还记得五年前,咱们大掌柜在西北落了单,幸好被李大将军从雪地里救回的事,这些年大掌柜的没少找他,可就是找不到,来之前咱们大掌柜还说,豫城的镇南侯很有可能就是昔日的李大将军,还嘱咐我多打听打听来着。”
“可是镇南侯姓裴,怎么会是李大将军?”有人依然不解。
“哎呀,这事说来话长,我也不清楚的。”李头摆摆手道,“反正你们知道李全胜就是镇南侯就行了,西北那边隐姓埋名的多了去了,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众人道是。
又有人问:“那咱们怎么办?”
任务没完成,赏金也拿不到……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失手。
“还能怎么办?实话实说呗!”李头大手一挥,“走走走,咱们这就回南直隶,把此事告诉大掌柜的。”
“可秦五爷那边……”
“管他做什么?”李头愤愤道,“陈霸天明明定下跟镇南侯在豫城和谈,他却想趁机敲一笔银子,什么东西,如今陈霸天没了消息,这边也失了手,咱们还淌这个浑水干嘛,走走走,谁不走谁是王八蛋。”
众人一呼百应,纷纷上马疾驰而去。
夜里,花椒让裴润帮着裴安在客栈里洗澡换了衣裳,安顿他去隔壁屋睡觉,自己则和衣躺在床上等裴泽回来,快天亮的时候,裴泽才风尘仆仆地回了客栈,花椒这才松了口气:“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久?”
“我跟小春去办了点事。”裴泽脱了外套,露出一身夜行衣,直接往床上一躺,闭目道,“眯一会儿,回去告诉你。”
花椒没再问。
早上在客栈吃了早饭才动身回了梧桐镇。
王氏喜极而泣,抱着裴安直掉眼泪:“你可算回来了,吓死娘了。”
“我看看瘦了没有?”裴莺围过来看她兄弟。
裴春山则神色凝重地拉过裴泽,悄声问:“这里面到底有没有你二哥的事?”
到底是亲父子,他不想冤枉了裴满。
“就算他不是主谋,也是帮凶。”裴泽淡淡道,“爹,安哥儿已经回来了,这事就算过去了,二哥的事,以后再跟他算账。”
“唉,家里怎么出了这么个畜生。”裴春山叹道。
花椒见父子俩站在院子里窃窃私语,不声不响地进了正房,张氏抱着宣哥儿迎上来,关切道:“夫人可算回来了,我昨晚担心了一晚上呢!”
“宣哥儿没哭吧?”
“没有,夜里睡得香,刚醒了。”
花椒本来想上前抱孩子,又觉得自己没换衣裳,侧身进了净室:“你先抱着他去外面走走。”
张氏抱着孩子去了王氏那边。
王氏冲她嘘了嘘声,指指里屋:“安哥儿刚睡,咱们到别的屋说话。”
柳氏领着两个孩子住在东厢房那边的客房里,两人掀帘走了进去,裴润夜里睡得好,正跟柳氏说安哥儿的事,见王氏和张氏进来,裴润起身道:“你们坐,我去劈点柴。”
“你不睡个觉吗?”王氏关切地问他。
“不用,昨晚我没做啥,没耽误睡。”裴润去了院子。
裴莺领着娴姐儿和福娃去了胡同那边玩,柳氏伸手接过张氏怀里的孩子逗弄,神秘兮兮地对王氏道:“娘,我可是听说了,这几天老二也不在家,八成这件事跟老二也有关系。”
“没良心的,算计自家兄弟,跟畜生有什么区别。”王氏愤愤道,“以后他们两口子休想进这个门,吃里扒外的东西。”
张氏知趣地不吱声。
婆媳俩并没有把她当外人,继续唾沫纷飞地说老二家的事,柳氏幸灾乐祸道:“我可是听说了,老二家的丝绸铺子是跟秦五爷合伙开的,老二家的挺着肚子收账,可得意着呢!”
“哼,要说老二家的跟秦五爷没啥猫腻,我是不信的。”王氏直接了当道,“不信你们看着,她那个孩子绝对不是老二的。”
两人都成亲这么多年了,都没孩子。
老二一出事,老二媳妇一去找秦五爷求情,就有了?
傻子才信!
“谁说不是呢!”柳氏冷哼道,“可老二非得咬死那是他的孩子,咱们也没辙,都分了家了,这些事咱们也不好管,按理说他们两口子也不跟咱们来往,也就罢了,可偏偏他们还联合秦五爷对安哥儿下黑手,这就没良心了,也难怪老三要揍他。”
“你爹至今不相信老二会做这事呢!”王氏接过柳氏怀里的孩子,摸着孩子软软的头发,“知人知面不知心,兴许他压根就没把老三老四当他的亲兄弟吧,我终究是你们的后娘,后婆婆。”
“娘,您可不能这样说。”柳氏忙安慰道,“在我们心里,您就是我的亲娘,亲婆婆。”
杨氏自从有了孩子就疏远她了。
裴润又在花椒手下做事,眼下她能依仗得只有老三两口子,她当然不会跟王氏闹不愉快。
“难得你有这样的心肠。”王氏拍拍她的手,“算了算了,反正安哥儿已经回来了,咱们不想这些了,从今天起,你就跟我好好帮裴莺准备嫁妆吧,我约莫着许家人该上门商议婚期了。”
柳氏用力点头,带着几分真诚:“您放心,我别的本事没有,看料子做针线还是不在话下。”
婆媳相谈甚欢。
裴泽跟裴春山说了几句话,才信步进了屋。
花椒换了衣裳,正躺在床上补觉,他便也去净室收拾了一下,也躺了上去
她便进了里屋换了衣裳,去净室洗漱,窗纸发蓝,都快天亮了,没一会儿,裴泽也跟了进来,脱鞋上床,从身后环住她,低声道:“我想你了,你想不想我?”
花椒正昏昏欲睡,被他吵醒,便翻了个身,揉着眼睛看他,她这个男人样貌没得说,就是身份复杂了些,女人缘多了些,即便是他恢复了记忆,她也觉得他跟她隔了一层,眼下见他满脸期待,从善如流道:“想了。”
这些日子以来,她觉得她已经看开了。
男人对她来说,不再是雪中送炭,而是锦上添花。
“我也想了,每天都在想。”裴泽支起胳膊抬手摸着她的脸,粗糙的手指带着薄茧缓缓划过她娇嫩的脸庞,“昨晚我去了衙门,可巧秦五爷跟吴知县秉烛夜谈,被我跟小春听了个正着,秦五爷并不想参与这些事,是淳亲王逼着他做的,吴知县说,其实不必如此费尽心机,他说,不如干脆点,直接除去我,才不至于养虎为患。”
“他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就因为他是淳亲王的人,不但他是,赵宴也是,唐烁也是。”
“这么多人……”花椒心里一沉,“那咱们岂不是腹背受敌了?”
不管是在梧桐镇,还是在豫城,都有对手。
一样过不舒坦。
“放心,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裴泽面无表情道,“我虽然不参与政务,是个闲散的爵位,但我在京城和西北还是有人脉在的,不出一个月,淳亲王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都会浮出水面,他再无翻身的可能,淳亲王一旦下马,唐烁和赵宴也肯定会受到牵连,至于吴知县,我却是要跟你商量的,他若是肯悬崖勒马,一切就有商量的余地,若不能,他也没有退路。”
“你是为了我和我娘吗?”花椒看他。
“是。”裴泽微微颔首,“我知道你从小不容易,好不容易认了娘,若是吴知县再出什么事,若是影响到你,却是我不愿意看到的,若是我能徇私一回,我希望能保住吴知县,至少不让他受到牵连。”
“那他要怎么做才能全身而退?”
“递折子,弹劾淳亲王,把他知道都说出来。”裴泽淡淡道,“我知道这对他来说,很难,但这是他唯一的出路,我早就调查过了,吴知县偏居一偶,手上还算干净,不至于充军流放,最多是革职查办,但他如果能主动检举淳亲王,功过相抵,说不定事情还会有转机。”
“那我明天就去找我娘,看看能不能劝劝他……”就算看在吴谓的面子上,花椒也不能置之不理,“我娘曾经说过,是担心他做的那些事,连累了谓哥儿而已。”
“那就是试试看吧!”裴泽深深看她,忍不住低头吻住了她,院子里娴姐儿跟福娃跑来跑去,王氏笑着跟路过的人打招呼,“崔叔又去买鱼了,有空来家里坐。”
花椒推了推他:“万一她们进来……”
大白天的,门也不好上锁。
“她们不会到咱们这屋来的。”裴泽不由分说地扯开她的腰带,翻身压了上去,“咱们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不到三个月,咱们还是新婚……”
成亲一年多,在一起不到三个月他就当了爹。
他觉得他很亏。
“那也不能白天……”花椒执意不从,脸红道,“等晚上再说。”
万一张氏抱着孩子进来。
那她要不要见人了。
“晚上是晚上的。”男人也不松手。
两人正拉扯着,果然就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地走到门前停下,王氏的声音传来:“老三,你睡了吗?许由说,茗香楼那边有人找。”
裴泽瞬间黑了脸。
花椒笑着推了他一把:“快去!”
裴泽见她明显松了口气,抬手弹了她额头一下:“看我晚上回来怎么收拾你。”
花椒扯过被子蒙头。
王氏还在门口站着,见裴泽出来,指了指茗香楼那边,“许由说已经领着人去了三楼喝茶了。”
裴泽大踏步进了茗香楼,上了三楼。
蔺沨坐在靠窗口的座位上,笑着打招呼:“侯爷,别来无恙。”
“你怎么来了?”裴泽撩袍坐下,给两人斟了茶,“你不是在京城太医院当值吗?”
“那我也能出来啊!”蔺沨穿一身深灰色长袍,显得成熟沉稳了许多,他看了看裴泽,抿了口茶,“我是受人之托,来找你的。”
“找我何事?”裴泽又给他倒满。
“你猜!”
“我从来不猜别人的心思。”
“她有事求你,让我给你送封信。”蔺沨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你自己看。”
裴泽展开信笺,认真看了一遍:“这事我有什么办法?”
李潇潇说,皇上最近迷上了丹药,不理朝政。
整天领着几个道士进进出出,朝廷上下无人敢劝。
“侯爷,昔日的五虎军就剩下你跟他,若是你不能劝他,谁能劝得了他?”蔺沨深坐在椅子上,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侯爷,我能帮你办的,都帮你办了,这事你也义不容辞,你应该知道,自从你成为李大将军那一刻,你再怎么卸甲归田,也不能独善其身,这个道理,你比我懂。”
“对了,你茗香楼这个厨子梁玉,是皇上的内卫,他不是来保护你的,而是来观察你的,据我所知,这个主意并不是皇上出的,而是他身边那帮道士说的,他们说,先定大局,谋而后动,跟咱们的策略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咱们想除掉的是淳亲王,而他们想除掉的,是你跟元将军。”
“你的意思是这些道士是淳亲王安排的?”
“除了他们,还会有谁?”蔺沨摇摇头,笑道,“自从全德将军去世后,皇上虽然心头松了口气,但也比之前更加注重龙体,这才让淳亲王有了可乘之机,再加上湘贵妃里外呼应,那几个假道士可不就得了势,潇贵妃也是考虑再三,不得已才跟你求助的,事关江山社稷,这事你不能推。”
裴泽望着信筏上那些娟秀的簪花小楷,半晌不语。
第342章 枕边风
花椒在屋里小眯了一会儿就去了茗香楼,见梁玉正在厨房里忙活着做饭,便也上前帮忙:“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了?衙门那边没为难你吧?”
“没有。”梁玉正在做南瓜盅,抬头看了看花椒,表情轻松道,“就是问了问缘由,还没来得及把我关起来,就把我放了,挺莫名其妙的。”
黄澄澄的南瓜掏了籽,里面放了糯米蜜枣还有葡萄干。
一锅能蒸十个。
梁玉做的菜几乎每隔两三天就换一批,茗香楼最近的生意都爆了棚。
“没有为难你就好。”花椒帮他把南瓜一个一个地放在锅里,这些南瓜是裴春山在虎啸岗那边种的,听说今年大丰收,摘了好几车,梁玉见了,便让许由去挑了一些品相好看的过来做南瓜盅,之前茗香楼没上过这道菜,甚至其他酒楼也没听说过有南瓜盅,应该能好卖。
“有人看咱们茗香楼生意好,眼红呢!”梁玉做好南瓜盅,洗了手,让许由生火蒸煮,“东家不必担心,这都是小事,吓不到我了。”
“那也是因为茗香楼,才让你遭了这事,横竖是我过意不去。”花椒道,“我看以后你还是住在这边吧,你若不愿意住在茗香楼这边,路菜馆那边也有空房。”
梁玉虽然是内卫,但花椒觉得他并非对手。
如果他要对他们下手,也不用等到现在。
当然,就算有什么,住得近也比住得远要好一些,起码在眼皮底下,他的一举一动,她也能留意。
“多谢东家,不用了,我在那边住习惯了。”梁玉笑道,“我这个人认床,离了地睡不着,还是算了吧!”
“随你。”花椒也就不再坚持。
老关头在面案那边做花卷,是用白面和玉米面做的,黄白相间地卷起来,也格外好看,大春小春又恢复了以往的憨厚老实,两人正坐在地上头也不抬地剥葱剥蒜,梁玉扫了几人一眼,又问道:“听说茗香楼原来的东家是盛明衍?”
“是,你认识盛公子?”花椒差点都忘记了这个人。
“认识,听说盛家给他订了门亲事,他不是很中意,早在半年多前就去云游去了,行踪不定的,谁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但若是他明天出现在茗香楼,我倒是一点也不奇怪。”梁玉难得话多,继续跟花椒闲聊,“别人云游都是车马劳顿,大部分时间都在路上,他不一样,听说在各地都有自己的宅子,而且两个宅子之间不会超过一天的路程,所以他走哪儿都是熟地,等逛完了一处,就赶去下一个宅子,几乎都不用住客栈,就是这样,这一年下来,也未必能把所有的宅子都住遍了。”
“盛公子真是洒脱之人。”花椒笑。
如果梁玉不是内卫,她还能跟他多聊几句。
偏偏他是。
蔺沨留在茗香楼吃了饭,后晌才动身回仙灵岛。
裴泽一直把他送到码头那边去坐船,蔺沨上了船,又道;“我知道你不愿意去做这件事情,但我还是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五天后我再来,你若愿意,咱们一起进京。”
“行,五日后我给你答复。”裴泽颔首,“我会认真考虑,你放心便是。”
花椒一直在茗香楼忙到打烊才回了新宅那边,已经过了戌时,张氏早就带着宣哥儿在东厢房那边睡下,早春二月,天气乍暖还寒,王氏拿了布帘遮住窗子和厢房的门,见花椒回来,小声道:“宣哥儿刚睡,你不要过来打扰,收拾收拾睡吧!”
自从花椒去桐城接回了裴安,王氏对她的态度骤然亲近了许多。
只是绝口不提银子的事。
哪怕真的花了一万两,她也不会过问的。
也许在婆婆的眼里,他们两口子的银子都是大风刮来的,花也花不完。
花椒转身回了正房。
大半天不见儿子,她心里空荡荡地,以后她得多抽出时间来陪儿子,张氏虽然带孩子尽心尽力,但终究她才是孩子的亲娘,有些事,她得亲力亲为才行。
屋里一灯如豆。
裴泽正坐在外套间跟裴春山说话:“明儿我跟您一起去虎啸岗打理一下药材,该补的补,该种的种,有些药材今年就能卖了。”
“这个你放心,济仁堂涂老板已经过去看了,他说虎啸岗的药材,他都要。”裴春山咕咚咕咚喝茶,“汪七也说,就冲你上次给他追回了三万两银子的货,价格上他就不会亏待咱们,更何况,咱们虎啸岗的那些药材都是一等一的好,别说涂老板了,就是镇上别的药铺掌柜的,也去看过的,即便是济仁堂不要,也不愁卖。”
见花椒进来,裴春山起身道:“你们歇着吧,我回去了。”
“爹,您再坐坐。”花椒提了热水壶给两人倒茶,笑道,“赶明儿我跟你们一起去虎啸岗看看。”
“山上凉得很,不用你去。”裴春山把自己茶碗里的残茶喝完,摆手道,“宣哥儿还小,你有空好生在家带孩子就行,我跟老三去看看,我打理了一年多的药材,也熟悉了些,完了你们走你们的,有我在呢!”
待裴春山走后,花椒感慨道:“爹真好,有爹在,家里的事,都不用咱们操心。”
她对这个公公,真的说不出半个不字。
也许他没什么本事,但对儿女都是掏心掏肺的好,任劳任怨,从不抱怨。
“所以你就给了他二百两银子,让他给二哥还债?”裴泽似笑非笑地看她,“你呀,是个人就同情,你知道不知道,如果爹给他还了银子,他就更加有恃无恐地去赌。”
“哼,你是不知道当时那个场面,我可不是同情你二哥,我是同情你爹。”说起这事,花椒就有些生气,“五十多岁的人了,在胡同里哭天抹泪的,我是狠不下去那个心,可偏偏我前脚给了爹银子,后脚让娘给搜了去,这笔银子还不是给莺子做了嫁妆。”
裴泽蹙眉。
“给了就给了吧,我也不说啥,可是娘还让咱们包圆莺子的嫁妆……”说到这里,花椒又看裴泽,问道,“对了,你去豫城买了箱子了吗?”
“忘记了。”裴泽扶额,又问花椒,“在镇上买不行吗?”
“我不是告诉你镇上的木箱都是老式样的吗?”花椒有些无语,裴泽坦然:“没事,能放衣裳就行,就在镇上买就行了。”
“算了,当我没说,你们看着办吧!”花椒拿了布巾去净室洗漱,裴泽跟了进来,抱胸道:“你是嫂子,你陪着娘去镇上看看,横竖两个箱子,咱们给买了吧!”他哪有时间给裴莺去买嫁妆箱子。
“你娘跟你说的,让你去买,我就不跟着掺和了。”花椒看了他一眼,侧身从他身边出来,“我早就看出来了,我对你们再好,你们也不会拿我当自己人,这不有事还得找你吗?”
王氏成天跟裴莺嘀嘀咕咕,也不知道说什么。
只要她一去,娘俩要么闭嘴,要么转了话题,防她跟防什么似得,她吃饱了撑的去给裴莺买箱子。
裴泽笑笑,长臂一伸,一把把她揽到面前:“谁拿你当外人了?我娘也是你的娘,你从小在她身边长大,她拿你当闺女看的。”
“别,你娘是你娘,并不是我娘。”花椒仰脸看他,正色道,“即便我在她身边长大,她也只是我婆婆而已。”
“怎么?对你婆婆有意见?”裴泽一把拦腰把她抱起,压倒在床上,面无表情地低头看她,“有什么意见对我说,我给你做主,枕边风很管用的……”
……
早上,花椒坐在梳妆台前磨蹭了好一会儿,用了厚厚的脂粉才把脖子上那些红印遮住,还特意换了件高领的衣衫,心里对某人腹诽不已,他倒是不管不顾地痛快了,搞得她都不好意思出门。
裴泽抱着孩子在外套间等她一起去吃饭,见她出来,展颜道:“娘都催了两回了,你磨蹭什么?”
“你好意思问。”花椒白了他一眼,伸手抱过孩子去了王氏那屋,裴泽会意,笑而不语。
新宅这边有饭厅,天气还冷,王氏嫌费炭,也就没有生火。
原来为了宣哥儿在正房那边吃,可今儿花椒起得晚,就去了王氏那屋。
吃饭的时候,王氏又说起嫁妆箱子的事,对裴泽道:“得赶紧把嫁妆箱子买下,不能等到下个月再买。”
“我本来想去豫城买的,可上次去忘记了。”裴泽喝了一碗菜粥,放下筷子,“等下次去的时候再说吧!”
“就不能在镇上买,非得去豫城干嘛?”裴春山插话道,“镇上有的是。”
王氏看了看花椒,瞪了一眼裴春山:“镇上是有,可不如豫城的好看,上次我去豫城的时候,看见老三媳妇买的那几个红木箱子就很不错,我就想买那样的,横竖差不了几个钱。”
她怀疑是不是花椒不让他买的。
但也不好问出口。
花椒没吱声,埋头吃饭。
看她干什么,他忘记了,也不管她的事。
柳氏也在。
一提红木箱子,她便闭了嘴,一个劲地让福娃吃饭。
裴莺则羞得红了脸。
她娘也真是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讨论她的嫁妆箱子……
“娘,要是不着急,等我下次去豫城的时候记得捎回来,要是着急,你们就在镇上买了就是。”裴泽吃完穿鞋下炕,“我是觉得婚期没定,不用着急。”
“这不是因为安哥儿的事耽误了嘛!”王氏不悦道,“别的东西我都差不多买好了,就是没有箱子装,这事你们得上心点。”
“知道了。”裴泽扭头看了看花椒,温声道,“我跟爹去虎啸岗了,你还有什么要带的吗?”
“没什么要带的。”花椒奇怪地看了看他,虎啸岗还有什么要带的,触到他含笑的目光,她顿觉脸热,低头继续吃饭,裴泽依然盯着她看,轻咳道:“你不是说让我帮你捡点鹅卵石回来吗?不要了吗?”
“要。”花椒这才想起来,抬头看他,“你多带点回来,越小越好。”
“行,我保证让你满意。”裴泽说着,取过热水壶给她倒了一碗水,嘱咐道,“你多喝点水,我看你嘴唇有些干。”
裴春山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
王氏和柳氏不约而同看看裴泽,又看看花椒,老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体贴了……太吓人了。
花椒端起碗喝了一口:“快去吧!”
待裴泽出门后,裴莺便打趣花椒:“三哥对你真好,之前没见他对谁这么细心过呢!”
“不过是倒了一碗水而已。”花椒有些不好意思。
这人真是……他是故意的吧?
以后可不能起晚了,一家人等着吃饭,实在是过意不去。
“哎呀,弟妹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跟你大哥成亲快十年了,也没见他给我倒碗水喝。”柳氏酸酸道,“还是老三知道体贴媳妇。”
原本她还想打趣花椒几句,但当着裴莺的面,她也没意思说。
王氏没吱声,心里很不是滋味。
敢情就花椒嘴唇干,她当娘的成天在灶房里烟熏火燎的,嘴唇就不干了?
一连三天,父子俩才把虎啸岗那边药材补种完。
鱼塘那边没什么事。
地里的活也没开始做。
裴泽难得在家里闲了起来。
花椒提议带着孩子去看看顾氏,顺便跟她说说吴知县那边的事。
裴泽欣然同意,亲自赶了马车拉着母子俩去了镇西看望顾氏,裴泽是第一次去看丈母娘,沿途买了好多礼物塞了半个马车,快挤得母子俩没地方坐。
宅子不大。
但胜在跟集贤书院仅有一街之隔,吴谓上下学方便。
许妈妈是勤快人,收拾得很是整洁干净,瞧着挺温馨的。
吴谓去了学堂。
许妈妈和顾氏正坐在炕上做针线,见裴泽和花椒带着孩子来看她,喜出望外,手忙脚乱地沏茶给两人喝,还连声吩咐许妈妈去做藕粉糕给花椒吃,花椒指了指桌子上大包小包:“不用了,这里有,您快尝尝,是五味斋的藕粉糕,味道也不错的。”
“买的哪有自己做的好吃。”许妈妈抱了抱宣哥儿,又挽挽袖子进了厨房,“你们聊,我这就去做。”
花椒只得由她。
裴泽知道他在的话,母女俩说话不方便,稍坐了坐,便起身去了集贤书院找董老夫子喝茶。
花椒这才跟顾氏说起吴知县的事。
第343章 回娘家
“我就知道他迟早得出事。”顾氏似乎并不感到惊讶,苦笑道,“他跟赵宴来往密切,翁婿俩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他不可能反水的,劝也白劝,还是由他吧,即便真的连累了谓哥儿,那也是谓哥儿的命,谁让谓哥儿是他的儿子呢!”
“您这样说,倒让我对谓哥儿心生愧疚。”花椒知道顾氏对吴知县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但事关谓哥儿,她原本觉得顾氏会有所触动,却不想她娘竟会是这样的态度,全然一副心死的模样,想到昔日顾氏跟吴知县的那段轰轰烈烈的情意,不免有些唏嘘,“我若不知道这事也就罢了,偏偏我知道,却无能为力,这些日子我也想过了,除了上折子,还有一个办法可以保全他,那就是辞官回乡,或许还能保全一点颜面。”
顾氏又摇头:“不可能,你不了解他,他是一条道走到黑的主,既不会上折子检举淳亲王,更不会告老还乡,他并不甘心做一个小小知县,他一直觉得他壮志未酬,怎么可能自断前程,你们只管做你们的,不用管他了,若有一日,我跟谓哥儿受到牵连,你们不用管我,我只求你们照顾好谓哥儿。”
说着,顾氏红了眼圈,拉着花椒的手道:“椒椒,娘这辈子最对不起人的是你,临了临了,还要连累你,我越想越愧疚,这些话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即便你不管谓哥儿,娘也不会怪你。”
“娘,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花椒叹了一声,“您放心,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会尽力而为。”
“谓哥儿有你这样的姐姐,是他的福气。”顾氏从花椒手里接过孩子,勉强笑道,“好在,好在你有了儿子,侯爷也对你好,只要你过得好,我此生就无憾了,至于谓哥儿,他有他的命数。”
大门响了一声,顾氏掀起窗户上留的卷帘往外看:“你大伯娘跟花朵又来了。”
“她们常来吗?”花椒问道。
“花朵女婿在这附近开了个小馄饨馆,斜对面那家就是,知道我住在这里,隔三差五来串门,不是借这就是借那,从来没还过。”顾氏蹙眉道,“这么多年了,你大伯娘还是那个样子。”
正说着,母女俩簇拥着走进来,见花椒在,李氏惊喜道:“哎呀,花椒来看你娘啊,真好真好,一年多没见花椒,倒是出落得越来越好看了。”
“都是孩他娘了。”顾氏招呼两人坐下,花朵看了看花椒,坐开一点,看看宣哥儿,没吱声,倒是李氏,见了宣哥儿笑得脸都拧成了一朵花,伸手去抱他:“来来来,大姥姥抱抱。”
宣哥儿认生,不肯让她抱。
花椒不动声色地接过宣哥儿:“大伯娘,您还是一点没变。”
“还没变,老了。”李氏摸着自己的脸,扭头对花朵道,“瞧瞧,你妹妹都生了儿子了,你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急死人了。”
“才不过半年多,你急什么?”顾氏浅笑,“她们年轻很快就有了。”
“唉,可别像了我。”李氏伸手逗弄着宣哥儿,叹道,“我子嗣艰难也就罢了,只求朵儿能子孙昌盛,延续我们花家的香火。”
顾氏只是笑。
“娘,您说什么呀?”花朵不乐意了,没好气道,“我才半年您就催我,催得我夜里都睡不好觉,您女婿脸上也不好看,有您这样当娘的嘛!”
“那我不是着急嘛!”李氏瞪了花朵一眼,“你好意思说你睡不着觉,难道你娘我就能睡着了?我伺候你们吃,伺候你们穿,我连马桶都给你们倒,你敢说,我这个娘当得不好?我就差把心肝掏出来给你们了。”
“得,您还是留着您的心肝,我可不敢要。”花朵腾地起身道,愤愤道,“成天这样叨叨,谁受得了啊!”
“受不了你就滚出去!”李氏叫道,“你还有理了还!”
“走就走!”花朵气得抬腿就走。
宣哥儿见母女俩吵架,撅着小嘴要哭的样子,花椒忙取了拨浪鼓给他玩,顾氏蹙眉:“大嫂,你跟自个儿闺女计较什么呀!”
“哎呀你们是不知道。”李氏拍着大腿诉苦,“女婿家里兄弟五个,穷得叮当响,家里压根帮衬不上什么,他那个馄饨馆还是我们家帮他支撑起来的,我们家也不是富裕的,我伺候完老的,伺候他们,完了闺女还冲我发脾气,你们也看到了,我这个娘有多么为难,要是花朵像你们花椒就好了,不用人操心,多好。”
更重要的是,还生了儿子。
花椒懒得搭腔。
抱着儿子坐到了后炕头,花朵从小就没受过一点委屈,出嫁后依然留在了亲娘身边,甜水里泡大的,哪能跟她一样,她遭得罪她自己知道。
“都一样,你是一家不知一家难。”顾氏盘了盘腿,从窗台上取下南瓜子推到李氏面前,“家家都有难念的经,谁也不用羡慕谁。”
“唉,话不能这么说,听说椒儿如今可是镇南侯夫人,这样的殊荣,是我们这些人,几辈子也享不到的福气。”李氏看了看花椒道,“当年桐花村白牡丹说咱们椒椒八字旺夫,果不其然,便宜他们裴家了,要不是咱们椒椒,他们家哪能出了侯爷。”
“可不能这么说,这是镇南侯自己挣来的功勋,椒椒哪敢贪功。”顾氏哭笑不得,“你也别成天盯着朵儿两口子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由他们去吧!”
“唉,还是你好命。”李氏叹道,“当年咱们都是一家的妯娌,是二旺没福气,没跟你到白头,但你遭了这难,便有天大的福气等着你,如今你可是官太太,儿子读书争气,女儿更是滔天的富贵。”
顾氏跟花椒对视一眼,不再接李氏的话茬,起身下炕:“我去看看藕粉糕好了没有,你走的时候带点。”
“这怎么好意思呢!”李氏讪笑,趁顾氏去厨房的空,悄声问花椒:“我听说吴大人又纳了几房姨娘,此事可是真的?”
第344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大伯娘,我娘的事,您还是少打听。”花椒最烦李氏这样的长舌妇,冷声道,“各人过好各人的日子就成,何况我娘现在不是花家的人,您不用过问她的事情。”
当年花椒被卖到裴家,就是李氏一手促成的。
如今还好意思到顾氏面前来走动,她也是服气了。
“椒椒,话不能这么说,我跟你娘也做过好几年的妯娌,虽说她已经改嫁,但你娘这人善良实在,愿意跟我们来往,我问问她的事也不过分吧?”李氏依然笑容灿烂,“而你,虽然贵为侯爷夫人,终究还是我们花家的人,若是空了,就跟侯爷带着孩子来家坐坐,你奶听说你女婿当了侯爷,甭提多高兴了,还说要去豫城看你,到镇南侯府去住几天呢!”
花椒顿觉无语,索性转过身子面对窗户:“大伯娘的好意我心领了,如今我要回娘家,也是到我娘这里来,至于别的地方,还是算了吧!”
她是不会回花家去的。
“椒椒,你不会还在怪我跟你奶当初把你卖到裴家去吧?”李氏一脸不可思议,“你应该庆幸你幸好嫁到了裴家,你看你现在多好,十里八乡,不,方圆百里,也就一个镇南侯不是?别说咱们家了,就是吴大人的女儿听说也是嫁给赵知府当的继室,哪有你这样的好命,你可是镇南侯的原配夫人,又有儿子傍身,你不能怪我们的。”
“我从来都没有庆幸我嫁到了裴家,而是庆幸我能在裴家活下来。”花椒正色道,“何况,我并不认为嫁给镇南侯有多么好,过日子嘛,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各花入各眼罢了。”
若她没有嫁给裴泽,日子也未必不如现在。
这个镇南侯夫人,可不是这么好当的。
李氏眨眨眼睛,她听不懂了咋办?
难道嫁给镇南侯不好吗?
许妈妈端来了藕粉糕,笑道:“夫人快尝尝我的手艺,不比五味斋的差呢!”
“许妈妈的手艺没得说,自然是比五味斋的好。”花椒捏起一块藕粉糕放嘴里,赞许道,“甜而不腻,软糯可口,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许妈妈看了看李氏,放下藕粉糕,退了出去。
顾氏亲自端了两碗藕粉羹,给了李氏一碗:“青州的藕粉,你吃一碗。”
又端给花椒:“你那里的藕粉多不多,我这里有刚做的,走的时候带点。”
“我那里还有好多,都没怎么吃。”花椒接过藕粉羹,晶莹剔透的藕粉羹里还放了红枣跟枸杞,味道很好,她拿了勺子,一点一点喂给宣哥儿吃,宣哥儿似乎也喜欢这个味道,一口一口等着喂。
“弟妹的手艺越发好了。”李氏吃得津津有味,“回头你告诉我怎么做,我也做点,这么细的藕粉,得多少藕才能做一斤?”
“十斤藕差不多能做一斤藕粉。”顾氏笑道,“其实也不难的,就是费点工夫。”
“十斤藕做一斤藕粉?”李氏睁大眼睛,连连摇头,“那还是算了吧,我十斤藕能吃半年,就做一斤藕粉,太亏了。”
顾氏只是笑。
吃完藕粉,李氏抹抹嘴,盯着桌子上的藕粉糕:“弟妹,我拿两个给朵儿,她还没吃过这个呢!”
“已经让许妈妈包好了,走的时候过去拿!”顾氏道,“今儿做的多,你多拿点。”
“怪不好意思的。”李氏立刻起身,“那我这就走了。”
走了几步,她又折回来,对花椒道:“有空回家看看,我们都想你呢!”
花椒笑而不语。
待李氏走后,顾氏才放下窗户上的卷帘,幽幽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我到最后还不知道能不能赶上你大伯娘呢!”
庄稼人日子是苦了些。
但起码没有性命之忧……即便吵吵闹闹的,日子也能过下去。
花朵女婿的馄饨铺虽然赚不多,但一家人买盐量油的银子也够了,李氏羡慕她,她还羡慕李氏呢!
“娘,别想那么多,会好的。”花椒安慰道,“兴许是侯爷多虑了,说不定事情根本没到那一步。”
“侯爷未雨绸缪,还特意让你来告诉我一声,娘很感激。”顾氏拍拍花椒的手,“侯爷只管保住自己周全即可,不要太过为难,世上原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花椒点头道是。
许妈妈做完藕粉糕,很快做出一桌子家常菜,还包了饺子,连裴泽也说好吃,花椒赞许道,“妈妈的手艺就是到我茗香楼去,也是大厨的待遇,真的很好吃。”
“哎呀,侯爷跟夫人就别哄我了,我也就会这几道家常菜,横竖你们不嫌弃罢了。”许妈妈笑道,“你们若是喜欢,就赏脸多来几次,我倒是很乐意做给侯爷和夫人吃呢!”
相谈甚欢。
待吃完饭,回去的路上,裴泽才跟花椒说起蔺沨的来意,花椒见他脸色如常,知道他应该是有了主意,便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你愿意我去吗?”裴泽反问。
“不愿意。”花椒立刻道,“于公于私,我都不愿意你去。”
于公,劝说皇上是满朝文武的事,跟他这个闲散侯爷不搭边。
于私,她更不想裴泽为了潇贵妃,去京城冒这个险。
别忘了,京城可是淳亲王的地盘。
“你个小女人。”裴泽点了点她的额头,展颜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我并不打算去京城。”
“你是不是有了别的办法?”花椒忙问。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裴泽收起手里的鞭子,任由马车缓缓而行,“当年我跟他在西北的时候,有个共同的师父,人称常先生,常先生能文能武,几乎无所不能无所不晓,在西北名声很响,尤其是他,对常先生最是崇拜,几乎言听必从,但不知为什么,自从他登基,常先生就退隐江湖,不再外出,我若能说服常先生出山,定会事半功倍,他最听常先生的话。”
“那这个常先生在哪里?”花椒又问。
“常先生云游四方,但这个时候他应该在禹州老家。”裴泽看了看花椒,认真道,“我想带你和孩子跟我一起去找他。”
第345章 琐事一箩筐
“我倒是无所谓,只是孩子太小,走远路不方便。”花椒知道禹州,是个内陆州城,听说是走西北的必经之地,现在是早春时节,听说那边还挺冷的,宣哥儿才五个多月,走这么远的路,挺不方便的。
“禹州地势狭长,没有你想得那么远,我这次从西北回来路过禹州,本来想去探望一下师父,又想到他老人家的怪癖,就打消了念头,又绕了回来,骑快马一天就回了豫城,咱们带着孩子走得慢,最多两天就到了,来回四天,横竖不过五六天的样子,咱们带上张氏帮你看孩子,就当出去散散心了。”裴泽回头看了看一上车就睡觉的儿子,轻咳道,“我师父脾气怪,但他最喜欢小孩子,若是我一个人去,他未必肯见我。”
“宣哥儿这么小,你竟然拿他做幌子?”花椒嗔怪道,“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你看看你,说什么呢,你就当陪我去看看我师父就是,不要想别的。”裴泽拽了拽缰绳,“何况,就算没这事,我也打算今年带你们去看看他,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能有今天,也是全靠我师父的栽培,他除了性子有些怪,人品可是一等一的好。”
“性子怪是怎么个怪法?”花椒从未听他说起他还有这么个师父,也从未问他,这一身武艺是跟着谁学的,她原本以为他是在军中历练而成的,裴泽看了看,展颜道,“等回家,我再告诉你,保准你愿意去看我师父的。”
花椒瞪了他一眼,不再问。
到了家,老远就听到裴春花的笑声,花椒知道袁老太太肯定也来了,便把孩子交给张氏照看,把从顾氏那里带回来的藕粉糕提了过去,王氏那屋的炕上坐满了人,除了裴春花和袁老太太,还有白牡丹跟冯氏母子俩,花椒把手上的藕粉糕交给王氏,上前一一打了招呼,裴春花忙冲花椒招手:“老三媳妇,你可回来了,我们刚刚还说你呢!”
“姑,你们说我什么了?”花椒接过冯氏怀里的孩子,福哥儿比宣哥儿大三个月,也重一些,有点认生,冯氏又抱了回来,“你成天抱孩子,快歇歇吧!”
“你奶昨晚做了个梦,梦见咱们一家去摘桃,说地里的桃子都熟了,好多人忙忙碌碌的摘,还梦见了你摘得最多。”裴春花看了看白牡丹,拍着大腿道,“这不你奶就去找白大神解梦,白大神说,你奶要是跟你住在一起,你下一胎还生儿子,裴家的运势就落在你身上了。”
花椒顿觉无语。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
“老三媳妇,你可别不信,白大神准着呢!”裴春花冲白牡丹努努嘴,“这不,白大神特意来告诉你跟你娘这事,这可是一件大喜事。”
冯氏讪讪笑。
她也觉得的确挺无语的。
“姑,我奶要是想过来住,尽管过来就是。”花椒拿起热水壶给她们斟茶,笑道,“我二胎生儿子也好,生女儿也罢,跟奶的这个梦没什么关系。”
“我就知道你们年轻人不相信。”白牡丹轻飘飘地看了花椒一眼,细着嗓子道,“我从不掺和别人家的事,我不过是就事论事,当年你八字旺夫,可是我算出来的,如今可不是应验了嘛!”
“这倒是。”一直不吭声的王氏开口道,“当年的确是白大神说你八字旺夫,我们才决定买你的,如今既然你奶做了这么好的梦,又应在你身上,娘可不敢不信。”
说着,又对白牡丹道:“您只管说,需要我们做什么,我们一定照办。”
“嗨,还是老样子摆置摆置就行。”白牡丹比划道,“你们蒸一锅大面桃,再串上一百文铜钱,放在码头那边摆摆供就行,你这媳妇下一胎保准还是儿子。”
“行行行,我这就去准备。”王氏喜不自胜。
花椒不愿再说什么,拉着冯氏去了正房那边:“你说说,这是什么事啊!”
冯氏笑:“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由她们折腾去吧,反正她们也没什么事,闲着也是闲着。”
“表姑来了。”裴泽从里屋走出来,伸手去抱福哥儿,福哥儿不跟他,扭来扭去要往外走,冯氏笑道,“平日里不常见生人,不跟别人,不像你们宣哥儿,每天人来人往,不认生。”
“都一样,宣哥儿有时候晚上也不跟我。”裴泽展颜道,“就腻着他娘。”
“还是你抱得少了。”冯氏笑道,“我家福哥儿一见了他爹,谁也不跟,就是他爹不愿意抱他。”
裴泽笑笑,撩袍坐下,问道:“表姑父这几天在忙什么?也不见他过来。”
“唉,这事说来话长。”冯氏看了看花椒,摇头道,“我正想跟你们说这事呢,就是觉得有些丢人,不好意思说出口。”
“怎么了表姑?”花椒一头雾水地看她,“都不是外人,您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好几天的事了……”冯氏抓起炕上的小木偶哄着福哥儿玩,皱眉道,“我家你大表姐她公公上个月倒卖了一批丝绸,大赚了一笔,仗着手头上有了些银子,非要把百花楼那个相好的,叫什么秀娘的,赎出来当小妾,你们大表姐不愿意,她说即便是纳妾,也得找个良家女子,两口子跟老头子吵了一架,老头子就气得住进了客栈,晚上去找秀娘的时候,竟然发现秀娘在陪……”
说着,冯氏看了看裴泽,继续道:“秀娘在陪你二哥,老头子一气之下就跟你二哥打起来了,你二哥仗着人多,就把老头子打了,打得鼻青脸肿的,你表姐夫见他爹挨揍,就去你二哥家,打了你二哥,这不,两人都被抓起来了,你表姑父这几天一直在上下打点,想把两人都保释出来,哪知吴知县不放人,说是什么还没调查清楚。”
“这事我怎么不知道?”裴泽扭头看花椒。
花椒也摇头:“我也没听说啊!”
自从裴春山上次因为裴安的事,把裴满骂跑了,裴满再没来新宅这边,她听柳氏说,杨氏害喜害得厉害,回娘家去住了,说等胃口好了再回来,她也没听说这两口子的事。
主要是她也不想打听他们的事。
爱咋咋地。
“嫌丢人呗!”冯氏叹了一声,“要不是为了你大表姐,我们才不管这事呢,你大表姐跟女婿关系尚好,就是她那个公公,哎呀,真是个老不死的,一把年纪了,还好色,你大表姐说,反正婆婆也没了,公公好色就好色,找个窑姐儿也行,可要是娶回家,她是不答应的,这不,老头子天天在家骂,骂他们两口子是白眼狼,不孝顺他,唉,你说我们家也不好参与人家的家事,我们能做的,就是帮忙把女婿给弄出来。”
“女婿不在家,家里就剩下你大表姐跟她公公,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唉,整天操不完的心,你们说可咋办啊!”
“表姑,这事你就不用管了,随他们去吧!”裴泽淡淡道,“要我说,咱们去把我大表姐接回来住几天,等我大表姐夫回来,再让她回去就是。”
“我也是这意思,可你大表姐说,家里的鸡鸭太多,脱不开身,她公公又不管。”冯氏捏着额头道,“因为亲家母不再了,我很少去她们家,你大表姐也知道我带着孩子,这些事情也不愿意跟我说,还是你表姑父听别人说起这事,才去看得她,真是丢人……”
“横竖是老头子不对,我表姐夫也是看到他爹被打才出的手,估计很快就放出来了。”人家的家事,花椒也不愿意多做评论,冯氏神色黯淡,“那老头子犟得很,仗着手里有几个银子,怕是谁也劝不住。”
三人正说着,裴春山不声不响地走了进来,见了冯氏,眉头一皱:“你来了。”
冯氏讪讪笑:“又去地里忙活了?”
裴春山点点头,对裴泽道:“老三,你出来一下。”
裴泽放下茶碗,跟着走了出去,不等裴春山开口:“爹,是为了我二哥的事吗?”
“你都听你表姑说了,我也就不说了。”裴春山脸色阴沉道,“我听说你大表姐夫已经被放出来了,就你二哥还关着,你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爹,关就关着呗!”裴泽面无表情道,“能关多久就关多久,这样的事,咱们还管什么?如今我二哥可是吃喝嫖赌,都占全了,您就不要操心了。”
“这是什么话?”裴春山眼一瞪,“他再怎么不成器,也是咱们裴家的人,你不管谁管?”
裴泽抱胸:“我怎么管?”
“你去衙门看看,把他弄出来再说。”裴春山黑着脸道,“这次出来,我肯定打断他一条腿,我看他还敢不敢了,都快当爹的人了,还在外面胡作为非,我饶不了他。”
裴润也从外面匆匆走进来,见裴春山和裴泽站在廊下说话,忙道:“爹,老二的绸缎铺出事了,你们快去看看吧!”
“出什么事了?”裴春山颤声道。
“好几个要账的都在撞门呢!”裴润急得额头出了汗,“听说他欠了人家货款,好几天没露面,人家要把店里的货拉走呢!”
“什么?”裴春山撒腿就往外跑。
裴润见裴泽依然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拽了他一把:“走吧,一起去看看。”
走了几步,他又小跑着去了正房,敲了敲窗子:“弟妹,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你让许由替我一下。”
花椒早在屋里听见父子三人的谈话:“行,快去快回。”
裴润撒丫子就往外跑。
裴春花和王氏也在屋里听见动静,跑出来问出了什么事,冯氏这才把事情的缘由说给姑嫂俩听,裴春花二话不说,急匆匆地往外跑,王氏幸灾乐祸道:“我就知道,狗改不了吃屎,就老二那德行,给他个钱庄他也守不住,败家玩意,三天两头去坐大牢,什么东西!”
“大山媳妇,怎么说话呢!”袁老太太掂着小脚走出来,沉着脸道,“你当后娘的,不心疼儿子也就罢了,你干嘛咒他,你越咒他,他就越改不好。”
“娘,您怎么说话呢?”王氏翻着白眼道,“怎么叫我咒的呢?老二什么德行,您还不知道吗?他那样的,这辈子就那样了。”
“我看你家老二怕是触了霉神了。”白牡丹也跟了出来,站在门口掐着指头算了算,对袁老太太道,“要不要给老二也摆置摆置,再蒸一锅大面桃,送送霉神。”
“要要要,您再好好算一卦,看还需要准备什么。”袁老太太一个劲地点头,“只要他能改好,蒸多少大面桃我们也认了。”
白牡丹神色立刻庄重起来:“您放心,我最是擅长赶走霉神,保准老二能改好。”
“好好好,以后我家老二就拜托给白大神了。”袁老太太用袖子擦擦眼泪,“只要他能改好,让他媳妇再生个大胖儿子,我就没有任何牵挂了。”
“老太太,您真是个好奶奶啊!”白牡丹拉着袁老太太的手道,“您放心,您寿数长着呢,您定会看到重孙子成亲的。”
“借白大神吉言,我好好活,活到一百岁。”袁老太太破涕为笑。
王氏撇嘴。
花椒:“……”
裴满的丝绸铺子在镇西。
裴润来过几次。
裴春山和裴泽都是第一次来。
果不其然,店铺门口围满了人,甚至有人还用脚踢门,骂骂咧咧道:“什么东西?一欠账就躲起来了,敢情他们做的这是一锤子买卖吗?”
“砸开门,把里面的货搬了。”有人喊道。
众人纷纷上前砸门。
“各位各位,有话好好说。”裴春山上前陪着笑脸道,“他,他不是跑了,而是有事外出所以才没开门,你们不要砸门。”
没人听他的。
甚至有人还找来锤子砸门。
场面异常混乱。
“住手,不要砸了!”人群里一声厉喝,“谁是领头的,过来跟我把话说清楚。”
众人吓得一个激灵,纷纷往裴泽这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