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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摘妹妹的小茶     秦时之公子无双txt下载     秦时之公子无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二章 表姐弟

    “娘,你怎么哭了?”

    见到母亲流泪,郑莲顾不上再把玩手中的天照剑,赶忙过来伸出白嫩的小手帮助擦拭赤练眼角的泪水。

    “逢故旧、思乡人,失态了,八哥可不许取笑人家。”

    红莲拍了拍奔跑过来的莲儿,止住泪眼轻轻笑着排解。

    最后一声倒有着当年红莲公主的神采,韩经看见是又怔了怔。

    这时从门外传来一道声音,“红莲,以前可不见你这般好哭的,怎么都有孩子了,反而泪眼婆娑起来!”

    “紫女姐姐!”

    赤练惊喜的喊了一声。

    赤练以前在紫兰轩少不了要跟紫女绊嘴,可心底那份温情来得也不比他人少。

    流沙F4,她们是顶了半边天的女性创始人,私底下还有着不与外人说的小秘密。

    “原来还记得紫女我,一去南疆这么多年,差点以为你把姐姐忘了。”

    紫女故意撇了撇头,扭头看见莲儿,也是欢喜的不得了,伸手就揽在怀里抱了抱。

    “可不要学你娘亲,不是耍刁蛮公主的性子就是逞江湖大侠的威风,动不动就不见了踪影断了联系。”

    这话孩子可听不懂,只是从怀里往外挣,眼睛还紧盯着刚才掷下的天照剑。

    “好啦,紫女姐姐一见面就欺负人,这些年姐姐的嘴上功夫倒是长进不少。”

    “喏,姐姐送的链蛇软剑我可是一直随身携带,要不然你们以为我赤练的名头在江湖上是怎么来的!”

    抽出赤链剑,剑尖吞吐,“要不姐组赐教两招,妹妹也好看看这些年姐姐是不是光练嘴皮子了?”

    听说娘亲要跟后来的这位漂亮姑姑比试,郑莲的眼睛里泛起了星星,期待起来。

    紫女的身畔同样环绕起链蛇软剑,蛇头针锋相对,这两人相爱相杀惯了,这一下子又拾起当年在紫兰轩的过往来。

    “大王驾前,谁敢舞弄刀剑!”

    “吃我大威天龙!”

    这一声喊,成功得将郑莲的注意力吸引过去,毕竟嗓音格外独特。

    而且自打进了邯郸王宫,虽然不像母亲先前说的那般沉闷,但所有人都是规规矩矩的,说话也是轻声细语,只有汉王伯父的嗓门最高,没想到现在出现了这么一位另类。

    紫女已经捂起了脸,韩经也转过身别过头去。

    “这是,这是...”

    “韩嘤嘤?”

    张大嘴愣了半晌,赤练才从记忆里拾出了当年的小奶熊。

    打死她也想不到八哥当成女儿养的食铁兽竟然真能被养成了人,都能口吐人声了。

    “汝是何人,竟然直呼本禁卫军副统领大名!”

    夭寿了,韩嘤嘤站立起来,叉着腰学着从坊间看来的泼妇骂街架式,颐指气使。

    当下看呆了赤练母子,两眼不停的望向韩经跟紫女,寻求解答。

    “咳,这事说起来比较复杂,反正跟阴阳家有关。”

    韩经两眼望天,事不关已一般,好多新鲜词汇都是他接过教导韩嘤嘤的担子后,后者才老从嘴里冒出的。

    还是紫女替赤练稍稍解答了几句,“你八哥嫌她太皮,整天不着东西,故此安排了个禁卫军副统领的职事给她,以此有个约束。”

    禁卫军统领典庆是韩嘤嘤的师傅之一,而且铜皮铁骨,虽然为人温柔善良,可块头在那,望之令人生畏,是除了韩经以外极少数能管得住韩嘤嘤的。

    “这是你姑姑,小时候喂过你嫩竹笋的。”

    听说是给自己投喂过的,那就是自己人了,当下韩嘤嘤就变了态度,四脚着地,往下一趴,抱着赤练的大腿就开始转起圈来,“汪,汪...”

    “你是熊,不是狗!”

    韩经气得一把拎过韩嘤嘤,教她几句外语就天天拿出来得瑟。

    “张苍呢,今天的功课完成了吗?”

    是的,汉国的禁卫军副统领同时还是名学生,而且是文武兼修的那种。

    各位师傅轮番授课,这个时候应该是轮到张苍师傅为她讲授儒家之礼。

    “张师傅帮我挖笋呢,我回宫溜达溜达。”

    韩嘤嘤将偷懒翘课说的这么理直气壮,浑然不知她的父王脸色已经开始发黑了。

    张苍也是,对韩嘤嘤这样的异类学生宠溺不下于韩经,可能是在享受着有都无类的乐趣。

    每回他的课,韩嘤嘤都不是很排斥,因为张苍总有稀奇古怪的花样,这回竟然主动帮她挖起了笋子,不知道又在搞什么名堂。

    “还不赶紧回去上课,难道要你父王发火?”

    紫女从韩经处揽过韩嘤嘤,将她往郑莲处带了带,“认识一下,这是你的表弟,郑莲。”

    郑莲早就心痒难耐,对于韩嘤嘤的出现,是万分意外,只是不明究竟,不敢贸然凑上前亲近玩耍。

    紫女也是看出了这点,这才如此作派。

    “师娘来看张师傅了,是张师傅让我自便的。”

    韩嘤嘤小声嘀咕了一句,她对郑莲没有亲近之感,对方手里又没笋。

    韩经这才明白,感情不是她主动翘课,而是张苍借着挖竹笋之名携妻踏青去了。

    好个张苍,枉费自己出谋划策,多方撮合,这才使得他心想事成,结果他就是这么不负责任。

    “那就领着表弟在园子里玩耍一番,姨姨跟姑姑有话要说。”

    韩嘤嘤这才一扭一扭的领着眼巴巴的郑莲往后花园行去,韩经看这走路的仪态,不禁就联想到了公孙玲珑,嘤嘤这是得了五分真传了。

    看来她是没少在嘤嘤授课的时候去看望张苍啊。

    赤练母子在王宫留了一宿,第二天便辞行往颍川去了。

    韩经没有出来送,对于赤练说的会替他在韩王安陵前上注香,他也没做表态。

    只是由紫女出面,吩咐沿途给予方便。

    路上郑莲缩在母亲怀里,对邯郸还有着不小的眷恋,那里有许多新奇的东西,而且还有会说话的食铁兽做表姐。

    只是表姐的大威天龙打在身上,实在是有些疼,郑莲揉了揉乌青的胳膊如是想。

    韩嘤嘤是憨不是傻,下手还是有分寸的,大威天龙纯粹是肉眼推搡,威力嘛,一言难尽。

    父王说过,名头叫的响的招工都是唬人的花架子虚招,平平无奇的招式中藏着大杀招,这样对敌时才能起到出奇不意的效果。

    韩经的这份虚实相映,韩嘤嘤已经学到了三分。

    只是,郑莲怕是要终身对大威天龙心生阴影了...

第四十三章 宗藩

    “盖先生却是许久未见了。”

    “不知南疆之行可有所得?”

    不同于赤练被韩经的人找到要求来邯郸相见,盖聂于卫庄短暂的分手后,就去了汉城。

    这回来到邯郸是带着天明一起的,特地来感谢韩经这么长时间对天明的照顾。

    如今韩经已经是天明眼中仅次于大叔的存在了,而且他还是月儿的义父,融洽的关系做不得假,盖聂一眼就能分辩出来。

    “先谢过汉王仗义相助。”

    如果没有韩经的支持,光是越地错综复杂的地理就够盖聂绕圈子的了,这点盖聂心知肚明,一路行来,多亏了了不良人沿途协助。

    “师弟一家都回了中原,接下来我打算带天明出去走走,男儿志在四海,多在江湖中走动,有助于开阔心胸。”

    “汉王的恩德,将来盖某必有所报,一旦有事,只需一纸书信,但闻鸿雁来,盖某的渊虹剑立即就到。

    一横手上宝剑,这是盖聂一个江湖汉子所做出的承诺。

    “如今四处都在交兵,哪里都不太平,先生带着天明,还是要多加小心,寡人军务繁忙,也就不去送了,有什么需要,尽管找紫女开条子去内库领取。”

    盖聂再次谢过,只听韩经继续说道:“卫庄想要与魏豹做交易,企图从项氏那里分到点残羹冷炙,对此盖先生是怎么看的?”

    盖聂说的江湖游历,多半是要带着天明与卫庄会合,韩经也不点破,只是问起了盖聂对卫庄所谋的看法。

    “天下又处于大变之时,大争之世,立足之所是凭实力换取的,师弟他一心一念都想要复兴郑国,这回把希望寄托于项氏,只怕最终将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复国之梦又成镜中花水中月...”

    不愧为鬼谷门人,即便是吊车尾的一届,加上跟在始皇帝身边那么久,这些眼光见识他是丝毫不欠缺。

    “不瞒汉王,盖某此番有意寻师弟承说利害,楚国之途并非坦途,他还是另寻他法比较好。”

    盖聂心中还有一层未尽之言,将来秦灭之后,楚汉之争,他对项氏并不看好。

    自从结识了韩经以来,这位汉王的手腕他是亲眼所见,每料必中,如同鬼神。

    “之所以绕了个大弯子,留下先生闲聊这么久,实际上乃是寡人有话想请先生转达。”

    韩经见盖聂明理晓事,方才将谋算托出,“先生请转告卫庄,复兴郑国一事,寡人应下了,不过新郑甚至中原地不能给他,将来汉室鼎立,汉国可置一膏腴之地于他迁民立郑。”

    “这都是冲着红莲还有我那小外甥,要不然就凭当年卫庄拆散了寡人在楚地的布局,哼...”

    盖聂也知道,如果韩经真能如此,那确实算得上以德报怨,仁至义尽了。

    “中原之地汉国还要立以郡县,难道汉王有意远涉西域漠北?”

    “往南可就是南越之地,如今赵佗盘踞的地方了...”

    最近屠睢因病死于南面,赵佗接收了整个南越,仍采取封锁道路,绝中原交通的策略,不理会中原地的乱战,领着部民开耕拓荒,关上门过起了小日子。

    盖聂所能想到的就是这些地方了,所以才急急寻问。

    “西域漠北,胡骑林立,此地寡人另有安排,不是安置郑国之所。”

    “南越赵佗率民躬耕,化蛮荒为华夏,有功无过,将来的汉国也不欲贸然讨伐。”

    面对盖聂疑惑的眼光,韩经指了指东面,“越过大海,甚至就在大海中央,还有不计其数的土地,那里土壤肥沃不下关中,气候宜人甚于巴蜀,要不然先生以为阴阳家一行如今身在何处!”

    “有汉国为支撑,卫庄尽可招揽人手,积蓄物资,拓殖海外,宣威于宇内。”

    允许有才能有野心的人成为汉国的诸侯国,殖民海外,这是韩经一早就有的想法。

    一者这些人留在国内,会是动荡的根缘,韩经不给他们留条活路,他们就只能铁了心跟着项氏走。

    二来他们的拓殖行动要以中原汉地为倚靠,就不得不承认汉室的宗主地位,而且他们在招揽人手时还将大量吸收流民亡人,使得汉国进一步良性发展。

    华夏之民自古安土重迁,能够抛下一切跟着他们去海外的,可想而知,在社会上都是何等样人。

    至于西域漠北,韩经是担心这些人出塞后反而被胡化了,成为中原的祸害。

    虽然如今韩经也没有非常妥当的办法处置草原问题,但是不让人才以及先进技术流入这些地方还是可以办到的。

    ......

    “韩经当真是这么说的?”

    卫庄眉头紧皱,显然不是冲着盖聂。

    自从盖聂不远万里,往南疆寻他,师兄弟之间的隔阂似乎就不存在了。

    “海外之地...”

    “昔日为秦军所逼迫时,我与天泽也曾深入韩非所指明的地方一探究竟。”

    四海舆图传得沸沸扬扬,韩经假托韩非之名曾派人送给卫庄一份,所谓的不周山其实就是喜马拉雅。

    “那里确实是不下于中原的沃野所在,如果不论及人文,单就耕地环境而言,其平坦度甚至比中原还要好得多。”

    “如果不是时间有限,急于回转,我等还想往河的那一头多探上一段路。”

    古印度次大陆,一马平川,远不似中原多山多丘陵。

    而且此前不久,孔雀王朝刚被压力山大的马其顿远征军锤了一通,卫庄去的就是孔雀王朝所在的恒河以南。

    卫庄到达时,这里被他眼中所谓的“羌人”所占据,他与天泽不是没有考虑过这里,只是一行人屡破于秦兵,人员又少,物资也接近告罄,想要在遍地是异族的地方立足岂是易事。

    “韩经所说的海外之地,以我之见,大体是与羌人盘踞之所相同,倒不失为一条退路。”

    “只是要我奉汉国为主,他韩经是想做周天子么?”

    卫庄认真考虑起了这些,原因在于此行在项梁处碰了壁。

    魏王豹将卫庄引荐给项梁,项梁因为当初他们与王离勾搭,击楚于后腹,很是轻视于他。

    楚军连处帐蓬都没拨付给卫庄、天泽,还是魏豹从中接济了一二。

    盖聂:“韩经贵为汉王,如今是最强的诸侯之一,将来也有最大的可能成为中原之主。”

    “海外之地,看似遥远,然则海运不比陆地,日程要比想像中的短得多。”

    “我倒觉得不妨一试,可以派人先去海外打探一二。”

    邯郸王宫中,韩经语气中的诚挚,盖聂能感受得到,他是倾向于接受韩经之议的。

    卫庄望向了盟友天泽,后者点点头,“我亲自去...”

第四十四章 秦之社稷

    望夷宫内,大秦新皇赢子婴正盯着兰锜之上的宝剑。

    原本这里是存放始皇以及二世胡亥佩剑天问的所在,可如今,兰锜之上只有一柄略显普通的青铜钝剑。

    天问剑被搜罗天下名剑成嗜的赵高取走自用了,钝剑是子婴的佩剑。

    过了良久,子婴的两个儿子走了进来,静静的站在父亲的身后。

    “如何了?”

    子婴转过身来,开口问道。

    “孩儿去的庸城,鲁勾践已经应下了,不日就会以公干为名潜来咸阳。”

    “只是那鲁勾践是罗网中人,他能真心相助吗?”

    长子名显,次子名丕,宫内宫外都是赵高的人,子婴手头无人可用,只有两个儿子可以商量密事。

    赢显虽然有疑问,但还是依照父亲子婴的吩咐联络了鲁勾践。

    “早年间,我对鲁勾践有恩,外人不得而知,江湖人重然诺,再说了,我们也只能相信他了。”

    鲁勾践被赵高委任为章邯的监军,在被围困之后,却是只身逃了出来。

    “此人有三指剑魔之名,一手剑术出神入化,只在当世剑圣盖聂之下。”

    赵高不是庸手,执掌罗网多年,养了一大堆的心腹死士,如果不是六剑奴尽数折损于外,光凭鲁勾践一人,子婴还真不敢轻易下手。

    “丕儿明日联系韩谈,宫内有他布置,赵高做梦都想不到,他一直以来所倚重的内监臣竟然是我的人。”

    子婴就像眼前的那柄钝剑,表面上人畜无害。

    然则,他以成蟜之子的身份存活至今,并且得到了两代帝王的信任,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钝剑无锋,却又无折损之患。

    关键之明,钝剑也是能杀人的。

    他有心除去赵高,以前布置的一些暗子都动用了起来。

    在他的心里,赵高弑君在先,威逼自己背锅在后,如此凶顽,他是必须要翦除掉的,至于秦国的将来,他暂时还没考虑那么多。

    子婴已经即位,只是尚需斋戒五日,入宗庙参拜祖先,接受国玺,如此才算大礼完成。

    如今国玺都在赵高手上,子婴连个空头印章都算不上,赵高对子婴是全无戒心。

    他的弟弟赵成是禁军统领,女婿阎乐是咸阳令,整个咸阳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又何需忌惮一个从来低调的子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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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高的困局并没有因为另立子婴为君就得以排解,这些日子他可谓是忙的心力交瘁。

    他委任心腹韩谈大肆清理了一遍章台、望夷诸宫,以防再出现类似事件,宫里刚太平了一些,咸阳城外又出现了义军的旗帜。

    这支义军打着刘字将旗,突然出现在咸阳城外,封锁了整个咸阳,看样子内史郡的其他县城大部分也被他们突袭得手了,这才能有恃无恐的出现。

    因此,赵高打定主意,只等子婴拜祭完祖庙,就以新皇子婴的名义号诏咸阳城居民助战,击溃城下的义军。

    只是,这个时候,子婴派人传来话,声称生病卧床不起了。

    瞎子也看得出,这是托辞,赵高以为子婴对商量好的事情起了变卦,于是怒气冲冲的赶来望夷宫。

    口称是亲自延请皇帝出门,实际上连等待通传都没有,就直接闯了进来。

    “陛下身系社稷,既已斋戒,为何对定好的良辰一误再误!”

    “城下有叛军出没,此时正当陛下登高一呼,号召全城百姓合力击贼,可陛下呢,竟然托病不出...”

    一只脚踏进门,赵高就高声嚷嚷起来,仿佛他才是望夷宫的主人。

    只是等他眼神落定,却是意识到了不妥。

    鲁勾践为何会出现在宫里?

    罗网之事,无论大小,赵高就没有不知道的,可鲁勾践以及殿内两排罗网杀手,怎么看,这番调动也是未经过自己的允许。

    “赵高,你这阉狗,谋逆犯上,竟然敢谋害二世皇帝,还想栽脏与我。”

    “我就料定你这老狗一定会亲自来望夷宫请人,这回你是插翅难飞了!”

    子婴一反以前懦弱的老好人形象,怒指赵高,是声色俱厉。

    “原来宗正还有这样的本事!”

    赵高眼神转动,不断逡巡,寻找着退出的路径,分析着场上的局势。

    “以前倒是小瞧了你这份隐忍之功,只是你需明白,吾婿咸阳令,吾弟禁军统领,这里不是你说了算。”

    “我能立你,就能废你!”

    知道了子婴的图谋,赵高当然不再称呼他为陛下,而是带着讥笑,口称宗正。

    心里打定了主意,只等脱困出了望夷宫,立即让赵成调兵,诛杀子婴。

    到时候,赵高不会再立皇帝,他要自己做关中王。

    “大人,我来助你!”

    是韩谈的声音,一同来的还有大批的内宫技击,赵高心下一喜,这回不用等出宫调赵成阎乐了,当场就能镇压了这些反抗之徒。

    接着喉头一甜,一口逆血涌了上来,然后才感觉得到胸口的痛楚。

    其上赫然插着一把匕首,匕身还闪着乌蓝的光。

    有毒!

    赵高眼前一阵恍惚,一掌震飞韩谈,后者委顿在地上一动不动,众多技击以及鲁勾践带来的杀手将赵讥团团围住。

    面对重围,赵刚身形连连闪动,欲拔剑挡下鲁勾践的杀招。

    众人之中,唯独此人能威胁到他,韩谈方才的舍命一击,不过沾了趁其不备的光罢了。

    没曾想,中毒状态下,身手远不及昔日灵活,而且身体多个部位出现了麻痹状态。

    雪蒿生狼毒,赵高隐隐有所猜测。

    鲁勾践在赵高天问剑上下翻飞,连挑数名杀手之时,动也不动,直到赵高的脚步出现了一丝虚浮,这才松开臂膀,挺剑而出。

    一击正中赵高的心窝,生受了对方一掌,重新退回原先站定的位置。

    “这个时代没有给你我选择。”

    “就像我是落魄剑客,你是一名御前车夫,你不该奢求更多,那些都是你所不能掌控的东西...”

    子婴等了半晌,不见赵高螟目,直到赢丕确认赵高的确死了,这才上前唾了一口。

    “父皇,接下来该怎么办?”

    赵高是除了,可是咸阳城外刘邦的大军也到了。

    内外隔绝,只知道对方无边无沿,具体来了多少也不知道,但是对方既然敢攻咸阳,想必就不会少了。

    “秦室的社稷到今天就算是终了,开城投降吧...”

第四十五章 目标咸阳

    “子房先生,观吾今日可遂志否?”

    刘邦将秦宫内的皇帝冠冕取出戴在自己的头上,珠帘遮挡他有些不习惯,伸手撩起,朝着张良挤挤眼。

    子婴开城携咸阳官民伏地请降后,刘邦带着一干老兄弟直扑天下中枢所在。

    甫一入宫,就被层层叠叠的宫殿迷花了眼,更别提那歌台风光,舞殿风雨了。

    刘邦等沛县人表示,自己哪享受过这个!

    “先生进宫咸阳以后也不知上哪去了,这么多好东西也不取用一二,我特地命人给先生挑选留了几份。”

    也不等张良回复,刘邦兴奋得自顾自张罗道。

    “沛公,良自宫署归,见到诸位将士兴高采烈,披绸挂缎,可是有什么喜事?”

    张良入咸阳后,第一时间就去了收藏户籍田亩册的宫内署衙,见到沛县义军如此恣意放纵,既在意料之中,也有着深层的隐忧。

    “弟兄们披荆斩棘,终于攻破了咸阳,这里可是大秦的心脏,难道这样的喜事还不值得高兴吗?”

    哔嘀阁

    刘邦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诸军都在往自己袋里搂钱,他是知道的,甚至是有一定的默许。

    秦宫财宝这么多,府库已经封存,他要拿的肯定是大头,从手头间分润一些给底下出生入死的弟兄们又有什么呢。

    “子婴请降时,沛公与关中百姓约法三章,秦人皆称颂,张良也以为你是有着大智慧的贤人,没想到鼠目寸光,竟达如斯田地!”

    张良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这些东西是沛公你可以动吗?”

    见张良脸色铁青,刘邦这才人兴奋状态抽离出来,“先生这是何意?”

    正在兴头上,张良却说着煞风景的话。

    “咸阳一破,函谷一线乃至蓝田大营的秦军无主,沛公觉得函谷关还能挡住项梁的诸侯联军吗?”

    “沛公取了秦宫的珍宝,项梁以及众诸侯苦战日久,一无所得,你觉得他们会善罢甘休吗?”

    刘邦收敛笑容,有些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那该怎么办,东西拿都拿了?”

    典册上的珍宝,想让自己再拿出来,那是何等的肉痛与艰难,将心比心,广大将士东西还没捂热,现在逼着他们上交,岂不是要起兵变!

    “既然沛公取了物资珍奇,那就不妨将关中之地让出来吧。”

    张良的话可谓石破天惊,与关中之地相比,再宝贵的奇珍也比之不上啊。

    “先生还是坚持认为项梁不会履行承诺?”

    越过武关行军之时,刘邦就与张良就项氏提出的入关中者王一案有过沟通,双方各执一辞。

    张良有他的见解,刘邦有他的侥幸,此时再拿出来,不过是旧事重提罢了。

    “沛公,原本我们占据了关中,就是贪天之功,没有联军在函谷牵制住了秦军蓝田主力,逼降咸阳只是痴心妄想。”

    “我们是义军的一份子,于情于理,本就应当利益均沾,如此一来,方能不至于自绝于天下。”

    “既取了巧,又得了利,原本同我们一样的弱势诸侯守望相助,在项梁刁难之际还能帮衬一二,这下子,他们白忙活一场,心里能没有怨言,还愿意伸出援助之手吗?”

    每说一句,刘邦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先生别再说了,起兵反秦,建功立业,各凭手段本事,我等涉险至此,付出一点也不比项梁他们小。”

    “函谷关得破,兴许还要得益于我们取了咸阳呢!”

    沛县义军不仅是面临着险路行军的艰苦,兵临咸阳城下时,劝降城内守军,也是担着天大的风险。

    城内的守备力量整合起来,比之刘邦还犹有胜出,可正赶上子婴诛杀赵高,派人处置了赵成与阎乐。

    而咸阳一直是由赵成与阎乐负责一切防备,毕竟是赵高为数不多得用的亲眷,腹心之地自然要交付给他们。

    子婴拿下此二人后,更是有一大批赵高的党羽被一并清理,禁卫、城卫军、咸阳吏员都是乱作一团,而城外刘邦的具体兵力又不得而知,子婴只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再加上,子婴知道民间百姓对征伐无度心生厌恶,他本身也不具备重整乾坤的能力,于是顺水推舟,献出了咸阳城。

    此前的刘邦两眼都是珠光宝气,哪里听得进张良的规劝,找出了百种理由,就是不想离开内史郡。

    张良一跺脚,转身愤愤的出去了。

    刘邦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默念:原本我也以为自己只是为了赌一口气,可谁让我进了咸阳...

    天下的累积都在汇聚在咸阳,秦室的搜刮实在是丰富了,刘邦迷失在了这里。

    “不好了,张先生好像出走了,而且方向还是函谷关方向!”

    接到侍从的禀报,刘邦是坐卧难安,急忙召集众将商议。

    樊哙、夏侯婴等人自然是早早就到了,可田言却左等不来,右等不到。

    派人去请,才发现校场田言扎营之处早是人去营空,只有几名留守之人。

    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她起先所言的不是戏谈,而是真的不会留在关中。

    “走吧,都走吧!”

    刘邦发泄式的念叨,眼睛扫视着殿中一干将领,仿佛这些人也会离他而去一般。

    “沛公,我以为张良先生未必是去投项梁了。”

    夏侯婴心细,于关节处有不一样的发现,“张先生只带了一名随从伴当,家人仆从还留在咸阳,想必是别有打算。”

    “他将搬回来的那些书看的比珍珠美玉还要宝贝,应当不会说弃就弃的的。”

    “倒是田言,她的行踪颇为蹊跷...”

    樊哙快言快言,受不了夏侯婴卖关子,“哪里不对,你倒是快说呀!”

    “先前她说是久战师疲,义军兄弟们思乡心切,不愿再过刀口舔血的日子,要过太平安稳的耕猎生活。”

    “可她们离去的方向是褒斜谷旧道,那里直通汉中,如果她真的有意归乡,岂不是南辕北辙?”

    “而且我曾私下接触过其人制下之军,想着总有习惯了军旅之事的将佐,等她归乡之日可吸收过来为沛公所用,没想到个个口风很紧,丝毫不为我的招揽所动。”

    夏侯婴摇摇头,“之前只是感叹她治军之严,得军心之深,现在想想,他们肯定是另有打算!”

    这边张良与田言的反应减淡了刘邦等人心头的喜悦,门外又传来了最新的军报。

    函谷关破,因秦都失陷,函谷关守将苏角率众投降,项梁以之为先锋,大军迤逦朝着咸阳开进,如今,项梁与众诸侯驻军鸿门。

    而在相隔内史郡的陇西,扶苏挂帅,蒙恬、王离副之,大秦的长城军团正昼夜星驰,目标也是咸阳!

第四十六章 都知道是宝贝

    骊山修陵,多动土石。

    下侧山峭平原由于被骊山流下来的雨水冲刷,北端出口处状如门道,形似鸿沟,故名鸿门。

    项梁破关而入,跟离咸阳不过一日路程,陈兵于此,却是有着别样的计较。

    当初为了项氏家门升格,以期裂土封王,特地借怀王熊心的名义诏告天下诸侯,先入关中者为王,有意将关中这块沃野收入囊中。

    可没想到昔日瞧不上的乡野落魄之人,竟然捡了个大便宜,占据了大义名份。

    项家诸人自然是忿怒者居多,脾气暴烈如项羽,就直言要挥师摧城,以刘邦的首级震慑天下诸侯。

    这一切都被项家的当家人项梁摁了下去,大军停顿于鸿门,可冲天的锐气百里外的咸阳也能感受得到。

    “刘邦真的封存宫室以待上柱国?”

    夏侯婴抹了抹额头的冷汗,面对少将军项籍的质问,只是连忙点头。

    心底暗中庆幸,幸亏在入帐之前先见了张良先生,要不然对答之间少不得要出纰漏。

    “既然如此,那么众将宴于鸿门,为何沛公不至?”

    项梁驻军鸿门,每日与众诸侯饮宴,为的就是示威进逼,让刘邦早日认清自身,摆正态度,从而重新获得主动。

    项羽连声诘问,都在项梁的意料当中,由侄子发难,最终他再出面做最终裁定。

    “咸阳乃是秦人心腹地,沛公军务繁忙,脱身不得。”

    夏侯婴连忙申辩,“更要紧的是扶苏、蒙恬、王离率大军自西面来了。”

    这条消息引起了项梁的重视,西面来人也不比刘邦,如果让他们入了咸阳,那么事情又有波折。

    起兵之初,各种口号乱飞,其中传播最广,凝聚人心效果最佳的,无非是公子扶苏、楚将项燕。

    农家起事一开始所打的旗号就是扶苏的大旗,而天下人也真的很吃这一套,这才有了义军如火如荼的进展。

    始皇在位,十日九战,民间耗损极大,而扶苏多有谏言,期求休息养民。

    加上扶保扶苏的一系列背后势力推动,扶苏不惜触怒祖龙为民请命的高大形象益发丰满,在民间传得人尽皆知。

    公子扶苏也成了天下煎熬之时仁厚君子的化身,百姓们对苛刻疲民的政令有多么反感,对扶苏就有多么的向往。

    如今扶苏挂帅,自陇西入内史郡,别说是关中之地,就是六国故地,恐怕也不会有太多的抵触。

    毕竟他的身上还流着一半荆楚水乡的骨血。

    刘邦对项氏叔侄多有抵触之心,之所以这么快就派出了夏侯婴为使,那是因为现实让他认清了自己。

    项氏在东,扶苏在西,他与一众沛县老兄弟反倒成了夹在中间的受气包,形势与当初困守咸阳的赵高颇为相似。

    东西两方的两股势力,任何一人都不是他所能抵挡的,临行之时,倒开始担心起夏侯婴能否顺利说服项梁摒弃前嫌起来。

    好在夏侯婴回转的及时,带回的消息也让刘邦等人松了一口气。

    “这多亏了了张良先生,如果不是张良先生指点,某家在项籍那小子面前就要露了怯,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了。”

    与夏侯婴一同回来的还有张良,此刻正笑眯眯的站在一旁望着刘邦不语。

    “此番多谢张良先生提前至鸿门转圜,要不然项氏叔侄俩不会这么轻易揭过此事。”

    鸿门之事,夏侯婴回来之前就遣快马报与刘邦,因此后者也知道,夏侯婴的一切应对都是在张良的授意之下。

    而且张良当日的离去,也是作为自己的代表,提前在项梁那里打了个活扣。

    更为重要的是,他让夏侯婴在恰当的时候将西面扶苏的消息放了出来,果然,一举见效。

    “联军明日就会出现在咸阳城外,接收此城,沛公最好还是早点收拾一番,搬去城外驻扎,以免落下口实。”

    刘邦已经表明只是为项梁代管咸阳,张良这般建议也是显得更为谦恭一些。

    “真是可惜了那些珍宝,那样的缎面,我这辈子都没见过,没想到刚拥有了不到两天,就要拱手让人!”

    士卒们拿取的那一点无伤大雅,府库封存的这些可都是有账目的,想到这些奇珍异宝不复为己有,刘邦心头就是有百般不舍。

    “沛公,小不忍则乱大谋,此时最重要的是渡过眼前的关口。”

    “接下来两虎相争,到底会有怎样的一番变化,还犹未可知。”

    张良与刘邦这些日子的相处颇为投契,后者虽然身上有着浓浓的江湖市井风,但交往处事无不透着股大气,让人不自觉就与之熟稔起来。

    因此,他是真心为刘邦做着一些打算,“更何况,我们先拿到了最贵重的珍宝。”

    “府库、宫里的东西我是一股脑全放回去了,哪里还有什么宝贝!”

    话虽如此说,但刘邦的眼睛还是直勾勾的盯着张良,耳朵里想要听到奇迹。

    “家仆看守的那一车车图籍鳞册,可不正是天底下最贵重的宝贝么!”

    听见张良这么说,刘邦与一旁的将领竖起的耳朵再度耷弄下去,“这算什么宝贝,也就你们读书人稀罕。”

    “哈哈哈哈,沛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张良如春风拂面,显然这是他的得意之作,“有了他们,天下各郡各县有多少户口,能征多少兵能纳多少粮,我们还不是一目了然。”

    “相反,没有了它们,项梁治理天下就如同眼下蒙着一层黑布,什么也看不清。”

    “现在诸位说说,这是不是个好宝贝?”

    刘邦这才恍然大悟,不禁喜上眉梢。

    在进入咸阳的这段日子里,他的心态已经从为自己挣一口气转换成他想拥有这一切。

    曾经的他们,就如同井底观天的青蛙,终于进了咸阳,看到了天底下最瑰丽的景象,就再也容不得别人将他们重新扔回井里。

    ......

    “沛公,楚军有特使至!”

    就在殿内重新变的欢快起来的时候,传令兵急匆匆的上前禀报。

    刘邦赶紧领着众人外出相迎,一边吩咐着樊哙,速去将士卒们领出重新安扎于城外。

    来人是楚军打前哨的,顺便为清点秦室府库而来,可没想到他的第一句话就让所有人呆立在场。

    “秦宫的一应册籍书简,都是上柱国事先许了汉王的,接下来会有随本使一并前来的汉使进行点验,沛公速派人配合吧。”

第四十七章 义军不义

    “此地乃是吾辈之乡!”

    “为了我们的家园,将士们,前进!”

    站在一望无际的秦川之上,扶苏一身戎装,高举利剑,数十万秦军将士抬头仰望着贤名远播的长公子殿下。

    蒙恬、王离持剑分立两旁,心中感叹,长公子果然改变了许多,此时颇有些刀兵胜于诗书的味道。

    高举过顶斜指向天的利剑熠熠生辉,众人望向咸阳的方向,眼里闪动着莫明的光。

    不同于对外用兵,此次作战不用于开疆,不为灭国,只为重夺老秦人自己的家园。

    长城兵团大部分都是关中老秦人,如今家园被楚人所侵夺,扶苏挂帅要重定关中,诸军无不奋起余勇,戟指咸阳。

    项梁将大军陈列于咸阳以西的扶风、武功、首阳山一线,依凭天然山险扎营下寨,以待扶苏大军。

    一路西来,没途的亭舍、闾里多是空荡荡的,细看能发现腥臭发黑的血迹以及倒伏的尸首。

    有食腐的鸦群在天空盘旋,个个眼里闪动着诡异的红光,显然最近关中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使得它们大块朵颐。

    “扶苏回来的太晚了!”

    扶苏见到眼前的一片惨象,单膝跪倒在地,不禁失声痛哭起来。

    身后的将士们紧握着手中的铜戈横刀,沉寂得骇人。

    关中一片凋敝之态,以前秦廷虽然征伐无度,疲民日盛,但关中终归是太平的。

    等到刘邦进了关中地,小小的惊扰了一番,后来约法三章,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关中父老担忧的心又安稳了下来。

    可项梁从刘邦的手上一接过咸阳,六国诸侯的军队就撒了欢儿的祸害起了这片土地来,联军对此也不做约束。

    终归是没将这片土地当成自己的家乡,而且四国诸侯个个都与秦人有着灭国之仇,行事之间唯恐手段不够酷烈。

    子婴等一干秦室宗族都被项籍推去东市斩首示众,一为绝秦祀,二为祭奠亡于咸阳的怀王,也有震慑秦地父老之意。

    项梁叔侄尚未建立起统一的中原王朝来,却提前将秦国法吏弹压地方的手段学了个十成十。

    整天不是忙着亮肌肉、片刀以武力震慑不服,就是忙着追索前罪,将忠于秦室以及为秦国张目欺凌过楚国的相关人员一一处置了事。

    武功县附近曾经遍布桑柳,绿树成荫,然而扶苏领军在此扎下营寨之时,这里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树桩,田里的庄稼也有被烧毁的迹象。

    这个时候正值夏末,粟子还远不到成熟的时候,然而联军上下考虑的很长远,提前将之付之一炬,以免秋收之时成为资敌之物。

    至于树木被砍伐殆尽,扶苏以及秦军将士还没有那么忿怒,毕竟扎营下寨以及打造攻城器械都是需要大量的木材的,可联军残虐关中秦地父老,这就让大家起了同忾之心,望向敌营寨栅上的敌军身影,眼神直欲喷火。

    “缺少器械,我等就是用牙咬,也要把城墙一块块的崩下来,断然不能容忍楚蛮人骑在老秦人的头上作威作福!”

    蒙恬越过楚军的阵地看向咸阳,那里是他心心念念之所在。

    咸阳蒙氏想必是不复存在了,弟弟蒙毅以及宗族家小肯定也是遭逢厄难,可蒙恬的心底总还隐藏着一丝丝的希冀,祈盼着出现转折。

    毕竟与咸阳的沟通断了这么久,蒙恬记中的咸阳还停留在过往。

    据王离所说,蒙家只是见逐于胡亥,赵高派人将他们关押了起来,只要联军不对他们做出些什么,一切都还有转圜的可能。

    总攻蒙恬顺利请下了先锋之职,他要将思乡思家的心绪化为射向敌军的利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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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苏、项梁交兵于咸阳以西的消息风传开来,天下人都将目光注视于引地,汉国上下也不例外。

    韩经更是对这场蝴蝶扇翅带动的战争表现出极大的兴趣,论幅员以及战争潜力自然是以楚国为首的联军占优,可论及凝聚力,六国合纵比之长城兵团的会合又要大大不如。

    双方军队人数大致相当,长城兵团皆是走过征程万里的精锐,联军也是自起事以来一路成长起来的新锐,任何人看来,这场大战都是势均力敌,胜负五五开的。

    “范师傅以为秦、楚交兵,谁的胜算更大一些?”

    对于双方的实力韩经心里反复过了一遍,可战局瞬息万变,他自己左右徘徊认不准局势变幻,故此提出来考校范增。

    表面上装作胸有成竹的样子,实际上耳朵早就竖了起来,希望从对方那里听到果断准确的判断。

    将自己看不准的问题抛出来考校下属,这是上位者的特权。

    “行军打仗,不外乎天时、地利、人和。”

    “秦廷分崩离析,积累的底蕴一扫而空,联军趁其弊,攻伐其地,此乃天时。”

    “项梁之众,据秦川,坐拥咸阳以及荆楚,这是占据了地利。”

    “战场在关中之地,扶苏的拥趸极多,楚人于此地是侵略者,秦军可谓是人心所向,人和之利却是为扶苏所得。”

    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韩经听说过此论,眼下范增摆出双方所占据的便利,联军得其前二,最重要的人和在秦军一方,韩经感觉范增似乎在和稀泥。

    说了一通,也是拿不定主意,跟自己的态度别无二致。

    “听闻六国联军在关中肆掠,造孽甚广,秦人多怨之恨之,扶苏既至,秦人心底的这团火也就要发泄出来了。”

    “兵书有云,归兵勿遏,哀兵必胜,这两点秦军都占齐了。”

    “老臣斗胆猜测,项梁当是先败后胜。”

    没想到范增给出了这样的一个答案,虽然他说的是猜测之词,但韩经知道,他的心底就是这般想的。

    “何谓先败后胜?”

    “关键之战,都赌上了全部,一旦落于下风,就是摧枯拉朽的大崩盘,难道项梁还能反败为胜不成?”

    长城军团已经是秦军的全部了,项梁北上也是毫无保留,任何一方的失利,在韩经看来,都将一蹶不振。

    兵败如山倒岂是一句空话。

    “战争不仅是眼前的战场,更是其背后的倚仗。”

    “秦军胜了又如何,难道大王把自己给忘了?”

第四十八章 有客西来

    范增的话令韩经哑口无言。

    是啊,项梁胜了,汉军肯定要有所动作遏制联军在秦地攫取的利益,以免实力对比失衡。

    扶苏一旦获胜,汉军就更不会坐视秦国复振,趁势并吞荆楚之地了。

    到时候,汉军无论是接替项梁顶到前头,趁着秦军大战过后伤势未消悍然灭之,还是趁火打劫,抢在秦军前头,连皮带骨的吞下虚弱的荆楚膏腴之地,都是很妙的一步棋。

    两者任择其一,都能进一步壮大汉国实力,剩下的任何一方面对拥有大半中原的汉国只有被碾压的下场。

    在心底,韩经是希望扶苏获胜的,因为关中之地遭此一劫,短时间内根本恢复不过来,留给扶苏的只能是烂摊子,说不准还要从西域补贴关中。

    项梁则不然,别看其所率联军旗帜五花八门,可这些人都有些自己的号召力,振臂一呼,少不了为他们卖命奔走之士。

    只要给他们时间予以恢复,很快又能聚起一支可观的大军来。

    荆楚的广袤领土失去了北征的主力大军,汉军一涌入,可不是虎入羊群,荆楚皆为汉土嘛。

    而且韩经从来就认为,想要伸手布局下棋的棋手太多了,如魏豹、张耳之流,兵不过万余,就跻身诸侯之列,堂而皇之的以棋手自居。

    更有甚者,竟然来信韩经,先是一通长篇大论的感谢,接着以汉军所占郡县有其故国故土为由,腆着脸要求汉王归还。

    韩经对待此类使者,向来都是令人大棒撵出的,汉军抛洒血汗攻占下来的城池领土,就凭尔等上下嘴皮子一碰说几句奉承话也想拿回?

    汉军想要肃清这些碍眼的势力不是一天两天了,韩经巴不得形势越简单越好。

    只是项梁为了赢取诸侯之心,为项家将来大事谋,被汉军灭亡的齐国、燕国,他又重新寻人立了起来。

    “听范师傅的意思,也是赞成我军对楚地用兵?”

    范增分析之时对楚国的积蕴多有言及,心意不言自明。

    韩经表示,当此之时,秦楚交兵,汉军成了决定天下命运的一方,攻楚则秦胜,攻秦则楚胜,攻秦、楚则汉胜。

    兵锋所向,全凭利益所在。

    “大王的心中不是有了定计么,要不然此时韩信也不会朝代郡的赵歇动手?”

    就在项梁越过函谷接收咸阳之时,汉军也完成了对代郡的合围。

    除北地、代郡一部分被楚军进占,其余的郡县尽皆插上了赤色汉旗。

    赵歇在项梁号召天下之时,派遣了一支军队加入会盟,以壮声威,同时也把楚国当成了背后靠山。

    所以当汉军与章邯对峙于巨鹿之际,他才敢与祸乱渔阳、广阳的韩广勾勾搭搭。

    等到巨鹿大战落幕,汉军大胜,赵歇等人心中的慌乱岂是三言两语所能表述,总之,他自己去除了赵王尊号,改称代王,以示没有进取之心,只想在代地做他的土霸王,承认了汉军对故赵其他郡县的所有权。

    正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汉军整编初成,兵锋所指之处,首发之地就是代郡。

    张耳派去咸阳的使者一无所得,靠山项梁不想在此前得罪汉军,摆明了要牺牲代地的利益获得对汉的缓冲。

    群臣三人这下子彻底慌了,项梁能在汉军攻拔田氏兄弟以及韩广时一言不发,只在事后重新选择亲近之人扛起了齐、燕的旗帜,这回汉军攻代,项梁多半又要另找人选了。

    代郡不过弹丸之地,韩信与虞子期两面夹击,断无反复的可能。

    虽然其地情报还没有送过来,可结果已经注定,韩经与范增都没有再多做关注。

    相反,此时,他们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农家堂主,司徒万里。

    自从步入军旅生活,戎马倥偬,不是军报就是军报,江湖好像就隔的远了。

    直到司徒万里的到达,韩经才想来,自己是混过江湖的。

    对于司徒万里,他的心态也很复杂。

    此人是天生的财徒不假,其站位立场摇摆不定旁人不知,韩经还能不清楚么。

    只是农家之事,由于韩经的涉足,神农堂朱家的砝码一下子就多了起来,司徒万里从头至尾都是押宝在朱家一方,更准确的说,他是押在了韩经的身上。

    论迹不论心,既然这一世他没有做出背叛兄弟情义的事情,韩经自然要给予笑脸,开中门相迎。

    这是冲是当初新郑搭伙起家的情谊,要知道韩经在落魄羸弱之时,连身边的护卫都是司徒万里资助的。

    “司徒堂主,当真是稀客,寡人早间还在纳闷,窗前的喜鹊为何一直叫个不停扰人清梦呢?”

    韩经此为贵为汉王,加之与司徒万里已经有多年未见,一时之间,就很难再以兄弟相称,称呼对方堂主之位相对更妥当一些。

    “大王贵人事多,本该早日前来拜会大王的,只因天下到处兵荒马乱,四季小镇也不安稳,这才没能成行。”

    司徒万里表现的极有分寸,对身份拿捏的很是到位,“司徒万里草芥之身,也不知从哪得来的福分得以结识真龙,竟然在新郑与大王相识。”

    “那时我就知道,大王龙潜于渊,锋芒外显,是迟早要一飞冲天的,只是没想到大汉国即将要取代帝秦成为中原之主了。”

    一番吹捧,韩经极为受用,“现在局势纷扰,司徒老兄怎么知道取代秦国一统天下的就一定是大汉?”

    被舔了舔,当初的那种感觉又回来了,韩经改口称兄道弟显得极为自然。

    “我是江湖人,只知道汉军气势如虹,兵强马壮,更深的东西哪能知晓,这些都是旁人说与我听的。”

    司徒万里说完,就微微低下了头,拿余光偷瞧韩经的反应。

    韩经有些了然了,这是有目的而来啊,当下就顺着他的意往下问了,“不知司徒堂主所说的旁人指的是?”

    论及公事,自然就没有了江湖兄弟,司徒万里心头一懔,韩经眼前隐隐有了君王的莫测之威,果然能成就一番大业的主都不是一般人。

    当初在新郑,两人都是经营操持产业的主,所为的都是往府里捞钱,哪里真的能看出龙潜之象。

    只不过韩经占了出身的光,上升极快,现在司徒万里在江湖上跟人吹嘘,都是他慧眼识人,一眼看出老弟有大帝之资。

    “还能有谁,沛县刘季,哦,现在更名唤做刘邦了。”

    司徒万里搬出背后之人来,“都是出身农家的弟兄,所以联系的要多一些。”

    “而且刘季知道我与汉王有旧交,还托我说项呢。”

    “说是要响应汉王宗藩策,以大汉为宗主,化夷入夏,开海外之疆!”

第四十九章 棘手之事

    刘邦让出咸阳后,项梁对他一直做冷淡处理。

    此时沛县义军再度重归联军序列,只是沛县一行都知道,等到击破了扶苏所率的秦军,项氏叔侄势必不会轻易揭过。

    秦兵大军进击,联军此时还没到分割利益论功行赏的时候,但负责后勤军需的项它连沛县一众的补给都给断了,项氏的态度可见一斑。

    好在先入咸阳也不是全无所获,府库交割给项梁之前隐蔽的搜刮了一通,暂时还可维持。

    较之军需补给上的刁难,更让刘邦感到难堪的是,联军一入咸阳就将约法三章全盘否定,大肆杀戮。

    这回子婴姿态摆的再低,诸秦宗室也没逃过菜市口这一刀。

    关中老秦人一下子就认清了形势,原来沛县刘邦不过尔尔,说话是做不得数的。

    里子与面子上的双重损失,使得刘邦在联军阵营待得是不得安稳,左右亲近也对项氏怨气极大。

    只是韩经没有想到,“汉高祖”刘邦竟然主动提出成为大汉藩屏,而且所请托的中人也十分恰当。

    以司徒万里江湖中人的身份,加上他与韩经特殊的关系,既能有效促成此事,又具备隐蔽性,不易为联军上下所察觉。

    “没想到项氏叔侄如此苛待破秦功臣,联军上下也无一二直言之人!”

    听完司徒万里所说的情由,韩经大体有数了,刘邦在关中是真的被排斥的有些待不下去了。

    “寡人的宗藩之策尚在筹划之间,既然沛公有意,成为这第一个响应号召之人,寡人也不妨学那燕昭行千金市骨。”

    “沛公可为王,海外膏腴之地任其优先挑选。”

    原本韩经欲行宗藩策,乃是冲着红莲,准备招安卫庄,只是没想到卫庄还在踌躇之间尚未回复,闻得风声的刘邦先有了动作。

    即便韩经不以王爵与之,以刘邦先入关中逼降咸阳的大功,项梁也不好吃相过于难看,少不得要以一偏远地区的王爵之位打发。

    此时先应诺下王爵,就是坚定刘邦离楚投汉之心。

    虽然刘邦的站队对形势不会产生根本性的影响,但有了这个带头的,项梁联军的内部总会有些浮动。

    势盛时也就罢了,等到势穷之时,联军内部少不了要生出间隙。

    “如此一来,我的任务也就达成了,回转之时,必将汉王的善意尽数转达。”

    司徒万里微微一笑,事情一如他所想的那般顺利,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轻易的答应刘邦所托。

    对方送来的珍珠美玉诚然可爱,可他一向是惜身之人,事情棘手说不定就不会涉身其内。

    “另外还有一件事,此事乃是农家新近发生的事情,我就当江湖轶闻说与大王,权当解个闷子。”

    说话间,司徒万里眼珠却是转动了几下,抬眼望定,“魁隗堂前任堂主田密最近被捕获于陈县一带,朱家侠魁暂时只对其进行了羁押,还未审定议罪。”

    “要说这个女人,所做所为不可谓不令人痛恨,除了祸害扰乱农家以外,竟然以谎言欺瞒英布,对英布看顾的一个小女孩施以虎狼之药,差点没害了人家。”

    “此乃农家内务,寡人不闻江湖事久矣,想必朱家侠魁会有个公道的处置。”

    司徒万里提及田密自然是有韩经的一方面原因,其中意味不用细表,而韩经的反应也算得上光棍,司徒万里在轻舒一口气的同时也暗自嗟叹,为上者果然都是心如铁石之辈。

    “比起其他不相干的人,寡人倒是对那刚烈的英布大有兴趣,不知司徒老哥同此时可有来往?”

    “英布现在又投身楚国为楚将,我与他并无交集,不过朱家侠魁花费大力气以独有的认穴之法救治了他身边的小姑娘,醉梦楼的花影姑娘与他有着断断续续的联系,如果汉王有意,可以请托侠魁从中牵线联络一二。”

    司徒万里闻弦歌而知雅意,秦楚交兵之后,无论胜败,楚汉都有一战,韩经这是要从项氏的内部分割敌人。

    江湖与朝堂并非泾渭分明,像朱家醉梦楼的负责人花影就是楚将季布的姐姐,头牌涟衣更是昌平君的大女儿。

    农家不仅有领军为一方之雄的刘邦,也与韩经交往默契,更是与楚国有着深厚的联系。

    韩经对前因后果是知道的,也不点破,只是将自己的打算摆在明处,而司徒万里这个关于权衡利弊的赌徒显然是觉得汉军赢面更大一些,站队的倾向很是明显。

    “下面已经置办好了筵席,寡人要与司徒老哥把酒言欢,再叙前情,至于其他事情,就拜托了。”

    挑动英布成与不成,都不过是一步闲棋,即便英布一口回绝也罢,韩经也会事后将双方来往情由散布的广为人知,以项梁之心机、项籍之莽撞,生出一分嫌疑楚军的实力就削弱一分。

    司徒万里是宴后兴尽方才离去的,他前脚刚走,紫女就赶了过来,面色还有些沉重。

    “怎么了,刚才宴席之上就遥见你在殿外走动,可是有什么人招惹了寡人的心上人?”

    一切都在按照既定的道路行进,韩经心情很是放松,加上喝了不少的酒,见到紫女自然就要皮上几句。

    “恐怕不是有人招惹我,而是大王招惹的女子有些多...”

    紫女双臂交于胸前,以审视的姿态目视韩经,“我与灵儿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大王独自待在邯郸似乎很是快活?”

    “哪里,寡人没有一日不在想念,思念之切都耽误了处理政务,因此还被范师傅等人埋怨过呢。”

    酒意一下子去了大半,事情过去一年之久了,怎么这个时候紫女突然提起来,翻起了旧账?

    “臣妾也不拉陈平前来对质了,毕竟大王是大汉的颜面所在,我要是穷究不舍,外人会说我是个善妒之人。”

    “不过,人家都找上门来了,大王总该出来解决一下吧!”

    紫女的眼神玩味非常,“人来时正好被我撞见了,你的狗头军师陈平正在外头等着觐见呢...”

    “此事我还瞒着灵儿,等她来了,大王想想怎么解释吧...”

第五十章 绿了还是黄了?

    陈平的脚步有些急,一阵细密急促的小碎步急趋殿前。

    韩经见他到来,当下就有些来气,事情过去了这么久,自己一向又处理的谨慎,肯定是坏在了陈平身上。

    “说吧,都发生了些什么狗屁倒灶的事?”

    “大王,此事有些复杂,容臣捋一捋。”

    陈平是着急赶来了,可似乎他还没有想好从哪里切入,“于大王而言,此事可分为两条消息,一好一坏,不知大王想先听哪条?”

    “寡人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什么好的坏的,还不快速速道来,否则治你个欺君之罪!”

    想到自己即将后院起火,韩经的语气就有些不耐。

    “头曼死了,狼族太子冒顿从月氏潜返,联络了拥护他的部族杀死了头曼,成为了新的匈奴单于。”

    “阏氏胡姬携子投奔大王您来了。”

    说话间,陈平抬头诡异的看了韩经一眼,“据臣观察,胡姬怀中幼子与大王眉眼颇为相似...”

    这哪是他看出来的,分明是胡姬在入城之后亲口相告,存了一份心思的陈平对那个襁褓中的小男孩是越看越像韩经。

    “胡说,寡人...”

    韩经差点要说自己不孕不育乃是举国皆知,可突然间又想起了已经过世的医家圣手念端诊治时说过的一番话。

    从医家的角度分析,念端断定韩经难有子嗣乃是由于自身实力过于强横,身体接近于传说中的无漏之体,任何时候都在自发的确保精华不失,加上后宫诸女都是一身惊人修为,两强结合,更是难以成孕。

    想要破解,需得有一方散功落境,才能如普通人那样生儿育女。

    因为天下未定,故此韩经没有同意诸女化去功力,后嗣之事暂止往后推迟。

    可胡姬是不会武功的女子啊,这下子搞出人命了。

    “如果是真的,此事还真的颇为棘手...”

    看向陈平,意思是事情都是因你而起,全赖你穿针引线,自己只是犯了大多男人都会犯的错误。

    “昌顿比起乃父头曼更有虎狼之相,从他悍然弑父夺位一事就能看出他在草原上凝聚力之盛。”

    “头曼屡挫于蒙恬,南下次次无功而返,各部族早有不满,如今他惨遭横死,与我大汉约盟之事臣觉得是彻底黄了。”

    昌顿早就以骁勇多智广有拥趸,头曼借着联合月氏人的机会将他质押出去,去除了这一威胁。

    狼王总有老迈的时候,而昌顿夺位如此之顺利,说起来还有韩经的一番功劳。

    他给诺敏支的招,诺敏与克里昂率众出奔逃至月氏投于昌顿帐下效命,草原人信奉狼神,月狼之裔在草原诸部有着特殊的地位,这就给昌顿联结诸部提供了便利以及法理性。

    射杀头曼之时,昌顿就扬言,此乃长生天与大狼神的旨意,要让匈奴聚集于新的狼王帐下,夺回河南地,将中原北疆变为狼族的跑马场。

    “寡人说的棘手之事并非此事,跟狼族的约定不过是诈术罢了...”

    陈平避重就轻,韩经非要他给出妥善的解决之策。

    “臣以为,兹事体大,一切都要慎重。”

    “首先还是要验明正身,古有滴血认亲之法,大王不妨拿来一试。”

    韩经翻了个白眼,A、B、AB、O,老子比你玩的溜。

    合血之法不过是古人手段所限的无奈之举,根本没有科学依据,此法只会将头上变得更绿,对事实毫无助益。

    “如果此子确系大王所出,于国而言,当是一大幸事。”

    “大王有后,我大汉后继有人,臣民士气将大受鼓舞,前线将士痛击敌军将再无后顾之忧。”

    一个继承人,对于如今的大汉来说,显得至关重要,陈平的意思倾向于留存此子稳定人心,只要他真的是汉王骨血。

    此时连年战乱,还没有形成后世的伦理价值观,寡居再嫁也是寻常事,汉武帝之母还是休夫嫁进皇家的。

    只是韩经有所纠结,先前是他绿了头曼不假,可万一要是替别人养儿子,那可就是反向被绿。

    “不管怎么说,大王还是召胡姬母子进殿,见过再说。”

    韩经只能点点头,陈平会意的退下前去办理。

    等到胡姬上殿,韩经一眼就看出了她怀里抱着的那个孩子。

    并没有传说中的父子心电感应,只是熟睡中的孩子眉眼确实不似狼族之人,韩经也变得不确定起来。

    “贱妾携子念儿见过大王。”

    韩经怔怔的阻止胡姬下拜,毕竟抱着孩子,动作起来不方便。

    “念儿?”

    “不错,心念邯郸,思念大王之意。”

    胡姬小心翼翼的望着韩经,冒顿成为草原之主,那里已经没有了她的立锥之地,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她最后的指望。

    “寡人记得狼族不是有父死子继的习俗么,事情怎么就到了这般田地?”

    新的狼王从老狼王那里继承来的不仅仅是权势,也包括一大堆后妈,这点为中原人所诟病的习俗,韩经也是知道的。

    只是这话在此时说出口,显得有些无情冷血,似乎韩经是一门心思把这对母子推向冒顿。

    “这个孩子出生之时,有异象频生,加之又是幼子,头曼很是宠爱,不仅封赏贱妾万户之领,更是当场以左贤王之尊位加诸其身。”

    “这无疑使得我们母子成了冒顿的眼中钉肉中刺,哪里还能容得下臣妾!”

    匈奴左贤王在狼王诸王侯中,地位最高,常以太子为之,头曼之心昭然。

    随着变老,头曼的权力欲丝毫不减,诸子年长,都威胁到了他的地位,只有襁褓中的幼子对他没有威胁,这也是头曼格外宠爱这个孩子的原因。

    可此举就在冒顿的心头扎了一根刺,留着胡姬、念儿迟早会威胁到他的统治,难免不会有样学样,旧事重演。

    胡姬还能有什么选择,只能离开扎根的草原投奔远在邯郸的韩经。

    “嗯...”

    韩经闻听念儿还是头曼亲封的左贤王,心念转换之际,有了新的计较。

    “念儿眉眼间哪哪都像寡人,寡人会在汉城为他挑选最好的师傅,授以王道之术,将来汉军出塞,势必为重新扶保念儿登上大单于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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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吾儿有狼主之资,当主政草原!”

第五十一章 阴阳显踪

    胡姬一行就这么被送往汉城安置下来了,关于韩念抑或是挛鞮念的消息只在高层小范围内传播。

    之所以没有广而宣之,如陈平所谋,韩经有着自己的考虑。

    长期以来,心中对于将来草原的处置也有了定计。

    一个长期接受中原文明熏陶的草原之主,背后有着整个鼎盛大汉的扶持,坐稳单于位当不在话下。

    韩经要筑城塞下,改变草原牧民逐水草而居的生态,草原骑兵将成为大汉国的触手伸向更西面的排头兵。

    胡骑南寇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中原的铁器物资,一旦他们在西方尝到了更多的甜头,各部族收获满满,韩念的地位也就越发稳固。

    海洋环境不同,比起东海、黄海的汹涌颠簸,西方的地中海之属只能算得上平静的大湖,这也使得西方各国城邦之间的攻伐行军多仰仗依赖于船只舟渡。

    海运比之陆地乘马,不仅运量更大,也更快捷,如此一来,也就造成了西方骑兵队伍建设以及战术的落后。

    草原民族的骑射想必会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韩经仿佛看到了西方重甲骑兵一队一队的在被放风筝。

    胡姬对于韩经肯承认念儿的身份心底大大松了一口气,而且对方还承诺会在定鼎中原之后集中汉军力量出塞为韩念夺回草原、部族,这也让她感激不已,也不枉当初的曲意逢迎。

    汉军对代郡的攻伐毫无悬念,碾压式的作战称不上技术性,赵歇身死国灭,张耳、除馀举火自焚,赵国复活过来不及两载,就被汉军重新扑灭。

    不过,该忙活的应该是项梁才对,估计他又要物色合适人选在联军之中扯起赵国大旗以壮声势。

    “韩信、虞子期攻赵歇,朝发夕定,怎么钟离眜与李左车扫荡实力更为弱小的彭越却顿兵不前,反而往邯郸发信请示?”

    各路诸侯大多跟着项梁进了关中,汉军整合完毕之后的磨刀之战自然就挑选了赵歇与彭越。

    既是软柿子,又紧邻汉国地界,小小的经历几战,旧日汉军与纳降编进来的秦兵就建立起了战斗情谊。

    怪不得韩经不满,韩信的报捷文书已至,南面钟离眜二人反而停下了脚步,遣人快马来邯郸送信请示。

    大将在外,不能临机而决,大失水准,而且钟离眜是韩经义子,要求的更为严格一些,二人的动作都对不起李牧的调教。

    “也不能全怪二位将军,这事还跟大王的宗藩策有关。”

    辅政以来,陈平与汉王之间的默契逐渐建立起来了,谏言、论政益发频繁。

    “大王的宗藩分封之策虽然还在完善当中,可有心之人都打听了个详实,彭越也不例外。”

    “二位将军大军刚动身,彭越的使者就到了帐前,自请为大汉藩屏。”

    韩经皱眉,彭越此人,一心攀扶,曾经依附不良人,在韩经表面失势之时又与罗网眉来眼去。

    从心底,他是不想收纳这等首鼠两端的投机之人,可是与刘邦的约定乃是暗中进行,尚未昭示于众,悍然挥师灭之,诸侯之间会有动荡,以宗藩策离间楚国联军的计划将提前破产。

    不得不说,彭越的时机选择的非常之微妙,从某种层面来讲,善待彭越更能起到千金市骨的作用。

    世人只会说,汉王连背离过的彭越尚且容得下,汉国欲行海外分封之事绝非虚妄。

    “大王可是担心彭越会有反复?”

    陈平看出了韩经的担忧,拱手言道:“钟离眜与李左车之所以坚持要请示王上以及军事府,除了彭越乖绝,所行之事于王上大计有所助益以外,更是因为彭越纳了投名状。”

    “彭越此次倒也光棍,直接将后路全部断了,以示降服之诚意。”

    “投名状?”

    “哦,彭越他做了些什么?”

    听陈平这么一说,韩经不禁生出了几分好奇,“他又是怎么个自断后路之法?”

    “彭越见我军动如雷霆,知道亡身之危就在眼前,因此发出檄文痛斥楚军尤其是项氏残民凶戾之罪状一十三条,其中甚至有辱及项氏先人...”

    “赢秦诸庙也被彭越大力怦击,无论是秦国、楚国,势必不会与他干休!”

    “嘶...”

    韩经倒吸一口凉气,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时人如此重视先祖烈考,彭越这般泼皮无赖的行径还真是做绝了。

    “而且彭越的使者还说,只要汉王肯不计前嫌,重新接纳罪人彭越,他将为先锋,率先进入楚地,生执怀王熊心,取来项氏一门的家眷供大王发落。”

    这一条既是彭越表忠心,也是他在谈条件。

    攻伐荆楚兵马短缺不得,彭越言下之意乃是请求韩经不要剥夺他的兵权,允他继续领兵。

    “彭越既然做到了这个份上,寡人也不好驳了他的意,权且做一回燕昭王。”

    此时韩经更多的是欣慰,钟离眜与李左车不负期待,处事得体,能从大局出发,这都是他与李牧一起教导的结果。

    春风化雨、润物无声莫过于是,自己的言行不知不觉就影响到了后辈,他们才能有这样的成长进步。

    换作是敲打之前的韩信,早就不管不顾,以军功为要,直接先假作应准,然后大军尾随其后,击其不意了。

    “让钟离眜、李左车接管彭越的辖地,彭越所属予以补给,朝着荆楚一带先行运动,制造摩擦。”

    “韩信、虞子期大军不必回转,掉头往西,筹备攻破函谷抢占关中的准备。”

    咸阳之战,不能期待它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只求汉军进攻之时,胜方还未舔伤回复完毕。

    秦楚世仇,联军在关中地作恶太多,比之王翦灭楚犹有过之,二者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断然不会合流抗汉,后世曾形成的蜀吴结盟拒魏的形势根本没有可能出现。

    “另外,今日汉城司寇韩非有书信至,信中言明,让大王警惕东皇太一,真蕃郡的渔民在海峡的另一侧似乎发现了阴阳家的行踪,对方声势浩大,似乎有着别样的图谋。”

    陈平提及阴阳家,韩经猛的怔了怔。

    “东皇太一,似乎是很遥远的回忆了...”

第五十二章 人如孤鸿,于苍天者,不过苍海一粟

    阴阳家从始皇帝那里拉来了风投,在关键节点时收网跑路。

    茫茫大海,以始皇帝的性子,也只能望洋嗟叹,蜃楼的建造非一日之功,而且谁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按照既定海图走的。

    后来嬴政驾崩,天下离乱,就更顾不上远遁海外的东皇太一一行了。

    但韩经大致知晓他们的目的地,除非他们真的沿着四海舆图标示的航道出发了。

    阴阳家跟韩经发生碰撞后,折损甚巨,蜃楼之上不过有弟子不足百人,即便同行的三千童男女都是精心挑选的修炼阴阳术的好苗子,一时半会间,他们也修不出什么明堂来。

    韩非在信中用了声势极大这个词,并且跟渔人一再确认,队伍中有着大量奇装异服打扮的矮人,这说明阴阳家现如今已经在海对岸扎下了根,并且可以驭使当地的土人了。

    听到这条意外的消息,韩经难免有些发怔,阴阳家果然如他所料,还是去了东瀛地,为当地带去了文明之花。

    那里遍布金山银矿,是韩经构想的大汉国金本位重要的一环,将来是要划为中原地区的,那里都不打算留给分封的藩属,没想到阴阳家落地生根后发展得这么快。

    “让不良人密切关注,必要时可以动用对马岛上调教的番人土著。”

    对马岛与箕子朝鲜隔海相望,是两地中转的踏脚之地,而韩经出于将来控制东瀛的考虑,早早就出兵灭了土人建立的对马国,占据了对马岛,并将之划归真蕃郡治下。

    “此时腹心之地的战局为重,阴阳家就让它再蹦哒几天,东皇太一,寡人会带人亲自讨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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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想停靠在海面上的巨城蜃楼,韩经就有着心热眼馋。

    蜃楼掏空了秦国府库,所耗之巨比之长城、骊山陵也不遑多让,而且在技术上还犹有过之。

    汉国定鼎之后,首要之务当是与民休息,鼓励民生建设,还真的不能再建造一座蜃楼,所以被阴阳家带走的这一艘早就被韩经视为囊中之物。

    韩经连发数道诣意,汉军随之而动,后勤军需的运转更是连轴转了起来。

    与此同时,扶苏与项梁也没有歇着。

    “杀楚寇!”

    秦人携哀兵之势,愤怒的眼神中射出赤骨的仇恨,他们的家园被以楚军为首的诸侯联军糟蹋了,每个人心里都燃烧着一团火。

    曾经的秦军为名爵而战,为荣耀而战,当随着始皇帝驾崩,这一切都不同了之后,士气一度萎靡,但今日,他们为自己而战,为身后的亲人而战。

    “挡住秦狗,斩杀敌军大将者,封爵赏地!”

    “扶苏、蒙恬、王离,三者得一,为万户侯!”

    联军的阵地上呼喝不断,上柱国开出的赏格不可谓不高。

    铁火如织,刀锋成练,秦风吹起,楚歌高昂,当这两股沛然莫能御的力量再度撞击到一起的时候,世界仿佛都听到了那怦然的一声巨响。

    天上开始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渐渐的连成线,转为瓢泼大雨,似乎是苍天为地面上同类相残发生的悲泣。

    正常情况下,大雨倾盆,鸣金收兵,双方择日再战是常态,毕竟谁也不愿意在这样恶劣的气候下与人厮杀。

    地面打滑不说,连兵器也要握得更加仔细,十成战阵本领只能发挥出三成。

    受天气的影响,弓弩类远程打击器械偏移极大,均告作废。

    但是今天这场战役,双方谁也没有罢兵的迹象,风雷嘶吼,雨幕罩身,仍有隆隆的鼓声穿透云霄,响彻在战场上每个人的心里。

    可能战鼓声早已不可闻,但将士们心底的鼓声从来没有罢歇。

    这不是分胜负的会战,而是秦楚两国宣泄之战,他们都有坚持下去的理由。

    某处有秦兵被杀退,某一隅有楚兵在溃败,另一方就越过枕籍的尸体翻过去,冲上去...

    骤雨总算停了下来,天边竟然挂起了一道道彩虹,可泥水中交缠在一起的双方都没有闲情逸志为之稍停片刻。

    “都说扶苏懦弱,没想到他第一次挂帅指挥如此庞大的军团,竟然有这般韧性!”

    项梁瞟了瞟按捺不住的侄儿项羽,后者正强自忍耐,座下乌云踏雪不断的踏动着前蹄,似乎在与主人的心情相呼应。

    “有了扶苏这面旗,蒙恬、王离又是方面大将,此战将会异常惨烈,后头有你出力的时候,身为将主,不可心浮气躁。”

    对于项籍这个项氏下一代领军者,项梁一直有着深深的忧虑。

    “书足以记名姓而已。剑一人敌,不足学,学万人敌。”

    这是当初项梁为项羽延师教学之时,项羽给出的回答。

    起初项梁还为项氏千里驹的大志大胸怀略有所喜,倾心教授项氏兵法,可对方竟然又是学了个大概,就再度弃而不就。

    这种不求甚解的心态项梁曾说过项羽多次,可后者自恃勇力,根本听不进去。

    强摁牛头不喝水,大概就是这样吧。

    冲锋陷阵乃是猛将所为,统帅当纵揽全局,居中调度,项籍有为帅的才具,却缺乏静气,沉不下心来,游离于将、帅之间。

    这种分不清自身定位的行为才是项梁所诟病的,好在自己正值壮年,还能看顾项家很多年,等到项羽接手时,大局已定,路子也铺好了,他也将成熟起来。

    想到这里,项梁的心头一宽,觉得少年人心性,临战跃跃欲试也属正常。

    而且他才能做到不畏战避战,也属难得可贵,于是就朝着他一颔首,示意允准了他的出击请求。

    项羽是个充分享受厮杀,不避锋矢的主,只要能亲自冲杀在前,即便眼前的黄泥汤早已沾染了红褐夹杂之物,他也丝毫不受影响,这与寻常贵族惜身的性格成了两个极端。

    “项庄,负剑于后,项它,为吾侧翼!”

    一声厉喝,项羽一挺手中霸王破阵枪,马蹄高高扬起溅起水花阵阵,重瞳圆睁,显露出一人敌万军的气势来。

    枪若游龙,宛若惊鸿,果然是万人敌!

第五十三章 兄弟联手

    喊杀如潮,流血没踝,马蹄声轰然翻卷,怒吼声、厮杀声、金铁交击声连成一片。

    空气里充斥着腥甜的气味,铁甲骑兵从侧翼撞入,再被组织集结成来的长枪穿刺,长枪与战马的角力只在一瞬间就出现结果,断裂的枪杆飞起,马上骑士挥舞手中的长戈,收割着眼前的敌人性命。

    也有长枪扎进奔腾的战马身体,枪身没入,无法拔出,只见大量的血雾喷涌而出,吃痛的战马如癲如狂,更是发力四处乱窜,最终流血不止,连同马上的骑士一同栽倒在地。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冷兵器的对决,实力相当时,双方的战损是相近的,浓稠的鲜血,将大地染红。

    从晨时厮杀到晌午,其间又经历了大雨,将士们都已经非常疲累了,可也杀红了眼,酸疼的臂膀习惯性的挥动、格挡。

    楚军眼里只有眼前的秦军,而且大军副帅、少将军项籍冲锋在前,因此斗志还算旺盛,秦人则是退无可退,前面就是失陷的家国,亲友乡人蒙难于彼,也是死战不退。

    但其他诸侯渐渐就有些抵挡不住了,他们所招募训练的士卒本不不比楚军,又都在关中小有收获,心底存了衣锦还乡之念,鏖战至此,已经到达了极限。

    更有刘邦这样的怀有另类心思之辈,出工不出力,有意保存实力,呼喝之声喊得震天喊,实际上阵地伤亡有限。

    项梁为防止刘邦再立新功,因此委派给他的防区也是边缘地带,划水也属正常。

    蒙恬、王离打过多少仗,早在战场上历练出来了,一双利眼怎么可能没有看出诸侯联军有动摇之态!

    蒙恬突然解下头盔,扔掉被血渍浸润从而有些滑腻的护手,怒目横矛,“今劲敌在前,父老在望,是吾取死之日!卿若不进,我当斩卿,我若不进,卿请斩我!”

    这番话是冲着王离说的,闻听蒙恬这般豪气,王离洒然一笑,“善,正当如此!”

    答毕,越过蒙恬带领亲卫合军扑上,率先杀入左翼诸侯联军的阵中,遇者无不披靡难当。

    王、蒙两家同在秦国军政界,为了权利,几代人之间没少争斗,此番联手,仿佛往日的龃龉旦夕之间都烟消去散了。

    王离欣赏蒙恬用兵之智,蒙恬大赞王离治兵之能,两人渐渐有了默契,隐隐间惺惺相惜起来。

    “将士们,可不敢让王将军独竟其功!”

    “破敌正在此时!”

    “随我来!”

    一拨马头,四蹄翻腾,蒙恬却没有学王离直击联军右翼。

    项梁不是不知道诸侯之军良莠不齐,因此楚军主力都在中路,只将两翼交予他们,并派出部分楚兵一旁协助。

    蒙恬看见项羽朝着左侧运动,以期阻遏王离势不可当的攻势,当机立断,虚晃一枪,笔直的朝着中军项梁的帅帐急卷而来。

    这可是绝命突击,丝毫没有留下余地,阵后的扶苏从一开始就将临阵决机之权交付给了王、蒙两人,见他们已经押上一切,一咬牙,拔出佩剑,大纛也随着蒙恬的将旗朝前移动。

    这下子,秦军阵中欢腾之声四起,仿佛身上的疲累伤口都不复存在似的,齐发一声喊,如同着魔了一般舍身忘死,气势压过了联军一头。

    “诸公,随我迎敌!”

    “阵斩蒙恬,生执扶苏!”

    项梁见到蒙恬冲着自己而来,心底没有丝毫的害怕,相反的,为了重鼓士气,他拔出佩剑,召唤身边的诸侯亲贵将领们顺着滚滚人潮,迎了上去。

    主帅以及各国王公这么一动,果然军心大定,士气复振,秦人的冲锋又被结阵挡了下来。

    “着!”

    一股厉风袭面,项梁下意识的急急扭头,一支利箭险险擦着面颊飞过,但仍是觉得腹部一痛。

    回转过头定睛望去,果然见到相隔百余步的蒙恬持弓蹲踞于马背。

    这是蒙恬与匈奴作战学自对方射雕手的骑射法,而且使的还是连珠箭,这也是项梁腹部中招的原因所在。

    “我没事,诸君奋勇向前,不用理会!”

    蒙恬箭射联军主帅项梁,场上大多反应不及,但也看到了他的动作,项梁急忙稳定军心。

    见主帅安然无恙,楚军又高呼起来,一时间,斩蒙、王二人,擒扶苏的口号遍布于野。

    在蒙恬冲击到一半的时候,项羽就发现了对方的决战图谋,于是弃王离于不顾,回身救援防护。

    将将赶到叔父身边,就看到如此惊悚的一幕,骇得手足冰凉,夏日的阳光似乎都没有了温度。

    幸好项梁表示无恙,他这才将提起的心放回了肚子。

    驱马上前,这下子他是不敢再依着性子贪顾厮杀之畅快了,持枪紧随项梁左右。

    “羽儿,叔父时常教训你要顾念大局,一军主帅当不动如山,居中坐镇,可事到临头,为了鼓起斗志,叔父也不得不行此下策。”

    “可没想到,大战百场就放纵这么一回,偏偏就中了暗算...”

    闻听此言,项羽是脸色大变,等他急速掠过的目光看到深深插在项梁小腹之上的没羽箭,露出的脸上已经是一片惨白。

    “不要声张,我还能支持,现在要紧的是赶紧击败秦军。”

    伸手按住项羽的肩膀,同样面色苍白的项梁阻止了侄儿的鼓躁,随后招招手,示意执旗官上前。

    “这面大纛乃你祖父行军打仗时所携,乃是我楚军军魂所系,项氏更是我楚国的定海神针。”

    “是时候由你扛起这杆大旗,带领项氏向前了...”

    言毕,项梁捂嘴轻咳,摊开的掌间有大量血渍,“快去...”

    项羽含悲忍泣,知道这个时候乃是关键之时,当下掉转马头,迎向突破左翼试图与蒙恬会合的王离。

    早一分结束这场大战,叔父就早一点得以卸甲救治,他在军阵中的表现堪称神勇,左冲右突,往返不止,连破四阵,最终与王离撞到了一起。

    “王离,昔日王翦攻我楚地,你我也曾临阵斗勇,可惜当年我年幼,未能斩下你的狗头,这回正好补上!”

    “黄毛孺子,有本事你就来取!”

    嘴上的交锋只有一瞬,双方马步不停,各领着近卫交错而过。

    项羽在前,也不避箭矢,身着七海蛟龙甲,手持破阵霸王枪,连劈带刺,奋勇向前。

    项氏家将如项它、项庄在后,更是左右飞驰,弯弓搭箭,大声呼喊,每一声喊,便有一名秦兵中箭倒地!

    这支以项羽为核心的队伍,人数虽少,竟然势不可挡,不断绞杀着王离身旁的护卫!

    项羽是真的急啊,王离之后还有蒙恬,如果自己行动迟缓,等到擒得扶苏,只怕项梁的血都要流干了。

    正在焦急之际,只听有人从不远处疾驰而来,边跑边喊,“少羽,大哥来助你了!”

第五十四章 大战终章

    “少羽有难,做大哥的岂能袖手旁观?”

    天明手持非攻,突破到项羽近旁。

    一记瞬飞轮击倒靠向天明的秦兵,盗跖虽未骑马,但身法快如闪电,收回瞬飞轮之际,又接连踢倒数人。

    “对抗秦国,怎么少得了我墨家呢?”

    朝项羽挤挤眼,他就迅速得朝着不远处的大铁锤处掠近,那里雷神锤舞得密不透风,不断有马匹被锤中击飞。

    墨家,尤其是天明的赶来相助,让项羽悲戚之心稍减,眼下不是叙话之时,一挺长枪,少年时的两兄弟再度联起手来,合战王离。

    原本王离就是长于军阵,于单挑厮杀上就不比天生神力的项羽,这回得了盖聂真传的天明又从停掠阵,当即变得左支右绌起来。

    天明觑得破绽,大喝一声,“百步飞剑!”

    王离一惊,连忙闪躲并提剑提防,不想迎来的只是对方的坏笑,那小子还朝着自己挤眉弄眼,似乎是在嘲笑自己的狼狈。

    王离皱眉大怒,可追击过来的项羽枪招一式快过一式,一招沉过一招,根本容不得喘息,更别提找天明报戏弄之仇了。

    接下来,就听天明左右横跳,口中百步飞剑喊了不下十次,王离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

    “百步飞剑!”

    王离只当又是那小子用诈术牵制自己心神,项羽的杀招又快又密,虎口都被震裂数次,也就没有理会。

    “这回是真的哦...”

    低头,王离看着胸前穿过甲胄的一个大洞,血液还没来得及涌出,细嫩的肉芽尚且清晰可见。

    荆天明的一身剑术来自盖聂的悉心调教,本身又得到了燕丹的传功,融汇贯通之后平白比别人多了几十年的内力,用起鬼谷纵剑术绝杀之技的威力一至于斯。

    血柱喷涌跟剧痛几乎同时到来,王离苦笑一声,坠下马来。

    “虚实相间,兵不厌诈,好样的!”

    “嘿嘿,这是韩大叔教的。”

    项羽知道天明口中的韩大叔是汉王韩经,双方关系错综复杂,一时半会也无法跟天明解释清楚,于是轻轻挪动了一下身形,就此作罢。

    王离被阵斩,秦军士气大跌,被突破的左翼渐渐又有合围之势,并且开始向秦军阵地反推。

    蒙恬看的是目眦欲裂,而联军中军的项梁仍然岿然不动,安踞如山,蒙恬知道事不可为,战争的局势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

    “公子,蒙将军派末将前来护卫公子突围!”

    一员小将自蒙恬阵中驰出,身后跟着一支精锐小队。

    “我不走,我要与所有的大秦将士共同浴血在我大秦的土地上。”

    形势渐渐明朗,在西域同蒙恬一起这么久,扶苏也能判断出来,眼下楚胜秦败的局势已经无可逆转。

    王离战死,项籍的活跃,此消彼涨,再多的不甘心也只能吞回到肚子里。

    扶苏已经心存死志,他要用自己的行动来为大秦献上最后的挽歌。

    “公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蒙将军说了,我们还有陇西、西域,巴蜀之地仍是大秦之土,一切都还有机会...”

    小将说的又快又急,场上形势如此危急,扶苏公子却仍然不肯听从吩咐撤离战场。

    其实谁都知道,秦军遭逢此等大败,后有楚军衔尾追杀,陇西郡明日估计就不复为大秦所有,陇西一失,西域之地与巴蜀就彻底隔离开来。

    巴蜀早就有不稳的迹象,离楚地又近,西域更是面临着草原胡族与中原联军的双重绞杀,哪里是存身立命卷土重来的所在!

    蒙恬这么说,无非是病急乱投医,试图劝图扶苏罢了。

    最终的结果,只能是身份倒转,秦国由明面上的中原之主,转为暗室亡余,就像曾经的六国贵族,流落他乡,蛰伏等待。

    “那蒙将军呢?”

    有了小小的缓冲,扶苏真的开始思考起退路来,而他问及蒙恬,除了关心,也有倚重之意。

    将来时机一至,起事复秦,少不了蒙恬这样的统军大将。

    “将军让公子先走,他率军断后,以免楚人衔尾追击,等到公子脱离战场,他就率后军赶至长城一线与公子会合。”

    蒙恬都将残兵汇聚之地放到了长城一线,实际上就是弃整个陇西于不顾,事实上也确实无从守御。

    新败之兵,损失这么大,如果在陇西设障层层抵御,所带来的只能是更大的伤亡。

    蒙恬除了要保证扶苏的安全,秦国的这面大旗不倒,他还想尽可能的保全最多的士兵,徐图恢复。

    局势瞬息万变,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不会有天赐良机降临在秦国头上。

    扶苏一咬牙,长痛不如短痛,眼睛已经有些朦胧。

    小将带着队伍跟上,队伍末尾分出一支小队,接过了扶苏的大纛,继续伫立原地,以坚定前线将士之心,以免现在就全军崩溃。

    蒙恬得到回报,心底松了口气,项家这一将也不知吃了什么药,如同疯虎,要不是身边亲卫舍身忘死以命相挡,想必自己也步了王离后尘。

    “前军结枪阵,后军以箭矢压制!”

    趁着士兵们还不知道身处险境,蒙恬做出了应对。

    雨后彩虹都挂了这么久,一直做避水处理的弓弩又可以拿出来使用了。

    秦国最利,莫过于良弓劲弩,一波箭雨下去,联军的攻势果然稍稍被遏制了一些。

    其实双方战至此时,都已力竭,有秦军弓手射完这一轮箭,整只臂膀都抬不起来了。

    整个战场就是成了一片黄涂滩,数十万人在这片黄泥汤地中打奔跑打滚,看着狼狈,可手上的动作却招招都是杀机。

    “后军变前军,撤至后方重新结阵!”

    令旗挥舞,蒙恬知道,等待前军将士们的只能是敌人的屠刀,可他还是咬着牙做了,果然,兵书有云,慈不掌兵是人间至理。

    就连即将要随自己逃奔长城一线的后军,也不知道能有多少人能挺过楚军的追捕。

    “胜了,我们胜了!”

    秦军断后部队见到同伴们的撤离,军心大乱,当下就在新一轮打击下分崩离析。

第五十五章 坑杀

    联军在这场艰苦的拉锯战中站到了最后,项羽一枪挑飞身侧顽斗的一名秦军校尉,反手拔剑刺向偷袭之人,剑刃入骨,卡在骨缝间,鏖战良久,天生神力的项羽竟然也没能将之拔出。

    索性弃了剑,单手持着破阵霸王枪来到项梁马前,一为报喜,二为唤医者治伤。

    “叔父...”

    不想项羽走近之后,项梁早已阖目多时,只是仍然牢牢的固定在马背之上,纹丝不动。

    干涸的血液早已将马腹打湿结痂,周围项梁的从者无不饮泣出声。

    “上柱国他不让我们通知少将军,以免您分心...”

    项羽怒目相向,直欲噬人,大胜之后的喜悦顿时消失无踪。

    为了战胜秦军,叔父付出了太多太多,却没能品尝胜利的甘美果实。

    “少羽,逝者已矣,项将军也是为了反秦抗秦的大志,而且最后的光影他亲眼目睹你连破秦兵,我想他是无憾的。”

    见项羽情绪低落,天明也有些不好过,靠近了一些,轻声宽尉道。

    江湖、沙场的共性,刀口舔血,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身边的亲人不会战没,更值得关注的是他为什么而死。

    为理想、信念拼尽全力,当可了无遗憾了。

    “虎豹之秦,一日尽丧,叔父,你看见了吗!”

    赤红的眼珠子转向正被圈起来看押的秦军降卒,双方都是拼尽了最后一丝心力,只是境遇不同,秦兵是战败方,联军追亡逐北,收缴降众是战后的一项主要工作。

    “就是这些残暴的秦人,害死了叔父...”

    “他们要死,然后是蒙恬,所有人统统都要付出代价!”

    当项羽的眼神重新开始转动,神色有所变化之初,天明是欣喜的,有了反应,证明对方已经从沉浸的思绪中走了出来。

    可听到他咬牙切齿的说话,言辞之间刻骨的仇恨显露无疑,这让天明有一些别扭。

    如项梁一样,这些秦兵也是为了自己的信念在战斗,虽然是敌手,但也值得敬佩。

    汉兵在巨鹿降服了近二十万秦兵,现在这些人都成了汉军的一员,少羽不该将仇恨对准底层的士卒。

    “来人,圈起来,尽数坑杀,以此祭奠叔父以及千千万万战死的英魂!”

    天明以为自己听错了,可眼界里传令兵已经匆匆领命出发了,他才意识到这道残忍的军令真的是出自项羽之口。

    “少羽,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这里有多少降兵吗,这是十几万人啊!”

    杀降不详,屠杀放下兵器的降卒从来都是为人所忌讳诟病的。

    大规模杀俘也只有长平战后白起做过,他也从而落下个人屠之名,下场并不圆满。

    而今日项羽也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效法白起坑杀俘虏,天明岂能不焦急。

    “联军自入关中以来,我时常听见士兵们对秦民施暴的事情,现如今你又要将屠刀对准这些手无寸铁之人,如此一来,义军与暴秦还有什么分别!”

    见项羽不为所动,天明激动起来,直斥其非,即使是联军口中的暴秦,一统中原之时,除了划郡除封,也没见他们对普通百姓有什么过多的残暴行径,说到底,还是联军上下没有成为中原之主的胸襟气魄,他们压根就没有将秦人当成他们的未来的子民。

    白起坑降之时,秦国还没有扫除六国统一寰宇的实力,及至始皇帝展开一统的步伐,六国之地,其上的百姓早就被始皇帝视为秦国之物,设置郡县、移风易俗的过程中更是以秦法先行,六国遗民与老秦人等同,一切以秦法为基准。

    如此一比较,联军的所作所为还真的不如秦国。

    正当天明急得跳脚之时,各路诸侯也纷纷赶了过来。

    借着凭吊项梁公之余,他们的首要目的也是这些被俘的秦人。

    与秦鏖战,各部折损不小,很多战后幸存的士兵在这场大战中透支过度,被创极重,不适合继续从军征战,诸侯们都等着降兵们补充进来恢复增强实力呢。

    在他们的眼中,士兵们只是棋子、兵器,统帅、贵人们执棋相争,为了理念、欲望攻伐不休,棋子们是没有思想的,胜利后整编降卒充实己身是一贯所为,自古以来都是这么做的。

    “少将军,大家正等着封赏呢,这些降卒也是其中一项,为何军中有传言,您要将这些人统统处死?”

    虽然贵族诸侯的眼中,游侠、贱民组成的棋子们都如草芥一般,可这些是他们乱世之中安身立命的本钱,损耗太多也是会肉痛的。

    项羽这么做,一下子触动了许多人的利益,而且他颇有些独断专行,远不似项梁公。

    “尔辈休得鼓躁,你们又懂得些什么!”

    见这些人聚在一起,七嘴八舌,说个没完,项羽冷哼一声,叔父在日,自己是小辈,这些人如今还真的自视甚高,以长辈自居,拿捏起来。

    张口闭口都是贤侄如何如何,动不动就是年轻人不要气盛,处事应各缓平稳,切勿焦躁过烈。

    “他们前一刻还在砍杀着我们的将士,早已与联军结下血海深仇,此时放过他们,将来一经鼓躁,拾起刀枪,就又是如狼似虎的秦兵!”

    “扶苏、蒙恬还没死呢!”

    项羽一声怒斥,他有着自己的考量,不全是因为项梁之死盛怒难平。

    不同于汉军,联军没有那么多时间,像掺沙子一样,将这些降卒打散重编,化为己用。

    扶苏、蒙恬遁走,仍保有部分实力,前期联军在关中的所做所为大失民心,秦地的反抗声浪一潮高过一潮。

    这些被逼无奈放下刀枪的降卒哪个没有家人乡党袍泽兄弟丧于联军之手,口服心不服,谁又能一一侦辨?

    接下来联军既要追歼扶苏、蒙恬,而且要速战速决,以应对西面与东面的强大军事威胁。

    他的态度极为坚决,发起怒来,一干诸侯都有些讪讪,似乎这才想起此人是项氏的继承人,是继项梁之后联军的统帅。

    远处有哀嚎、哭骂之声传来,天明怔了怔,想要再度上前,为这些人挣命求活,项羽已是转身离去,项它、项庄持剑盾将他拦下,任他大声呼喊,项羽头也不回,越走越远...

第五十六章

    楚军坑杀近二十万降卒,举世皆惊。

    上一次白起长平之战后坑杀赵军距今已有近五十载,大部分人只是听说过,并不曾经历过那个朝代。

    项羽这一血腥手段确实极大的震慑了天下,关中秦人路逢楚军都是远远的绕道相避。

    联军在关中的弹压成本大大减少,不仅是敌人,就连诸侯间前来项羽大帐吵扰讨要粮草军资的次数都明显见少。

    消息传到扶苏、蒙恬处,他们都被惊呆了,重瞳子竟然穷凶极恶到了这般田地!

    “长歌当哭,我不哭王离,他是战死沙场,死得其所,我独为十数万惨遭杀戮的无辜将士们悲痛...”

    扶苏早已是泣不成声,心中的伤痛难以向人诉说,捶足顿胸不止。

    一旁的蒙恬是眉头紧皱,除了哀怮、愤怒,他还有着深深的忧虑。

    分批撤离到长城一线休整的秦兵不过五万余数,加上这些天陆陆续续赶过来归队的,整编以后,仍有战力仅有八万人,而且军资粮秣严重不足,仅以这八万人论,粮草也仅够供给三个月,而且箭矢、守具更是无从补充。

    从项羽杀俘一事来看,对方根本就没有打算花费时间精力整编士卒、经营关中,相信,要不了多久,稍做休息,携大胜之威的楚军就又会蜂拥而至,越过长城,尾随着后撤的秦军出塞,进而追逐于西域漠北。

    即使扶苏想回到大秦根基甚厚的巴蜀之地也不可得,陇西一失,通往巴蜀的道路就被彻底封堵,从此以后,西域、巴蜀、南越成了三块独立的秦国飞地,各自为战,就看诸侯联军什么时候来攻伐了。

    “公子,请暂息悲声,当务之急还是要做足防御楚兵趁胜追击的准备。”

    蒙恬心情很沉重,肩上的担子更是有如千钧,“我已连夜派人前往西域,发动西域诸国,集结起以我大秦为首的联军,以抗东面来敌。”

    项羽所率的是联军,蒙恬考虑到秦军被创极深的实际,开动脑筋,趁着大败的消息还没扩散到西域,西域都护府的权威仍在,广派使者征发西域各国男丁,以联军抗联军。

    西域诸国所能征发之卒,少者三千,多者三万,凑将起来,也有二十余万人,这也是以大秦之骨气傲性,仍选择温和国策对待各国的原因。

    蒙恬打算以秦军为骨干,搭建新的防线,不求击退击溃诸侯联军,但求能力保西域不失。

    以诸侯联军在关中犯下的罪,以关中之凋敝,粮草兵源的补充都极为艰难,要从楚地转运过来,项羽必不能久战,蒙恬为的就是熬到对方主动粮尽撤图,再徐图恢复。

    他所能想到的就目前为止,秦国最后能走的一步棋,而且使者已经派出去了,他与扶苏所能做的,就是等待。

    可正当蒙恬就未来的布局计划删删改改的时候,扶苏身边的亲近谒者闯了进来,如丧考妣,“胡人打过来了...”

    “哪支胡人,是月氏、乌孙还是匈奴?”

    冒顿自月氏潜逃,乃是质子私离,匈奴与月氏的盟约自动解除,不仅如此,在秦军主力去了关中后,草原上各部脖子上拴着的勒绳都放松了一般。

    暂时失去了共同的敌人大秦,月氏开始与匈奴之间的摩擦渐渐多了起来。

    “是冒顿!”

    “哦,他就不怕月氏人袭取他的后背?”

    最先跳出来的果然是匈奴人,而且还是在秦军回师咸阳兵败一事尚未传至草原之时。

    这说明匈奴对秦国的深仇,已经深深执刻在他们的脑子里,一代一代也传了下来。

    “听说冒顿为了得到月氏人的支持,献上了自己最美貌的阏氏、座下最神骏的战马,因此还从月氏借到了兵,队伍近一步壮大。”

    谒者都是心思灵动之辈,显然是在入宫回禀消息时打探清楚了,因此扶苏、蒙恬二人的谈话他是有问必答,有的放矢。

    “没想到冒顿比起被他弑杀的老单于头曼要来得难对付得多,竟然知道平衡双边关系,不置一进之气,更是忍辱含羞,将自己的珍宝送到月氏国主处,引来了助力,消弥了身后的威胁。”

    “这次他来势汹汹,又是刚即位不久,势必要拿人开刀,最好的目的莫过于蒙家军这个狼族宿敌。”

    蒙家军多次出塞,打垮击破了头曼,正是狼族的死敌。

    想要拉拢人心,还有什么比击败蒙恬来得更加有效。

    “月氏人也真的糊涂,明明一直都对是方屡屡侵扰,先是结联匈奴对付西域都护府,接着又是为了一位女子、件玩物就将军队相托,借出了兵,岂不是过于大意麻痹。”

    “等匈奴人没有了眼前之忧,兵击月氏,宝马美人瞬间又回到了冒顿手上,顶多是美女、马儿的年纪大上一些罢了。”

    蒙恬是恨月氏人分不清形势,没有眼光,看不清西域秦国势力的消失对于月氏意味着什么。

    匈奴重取河南地,加上掠取的宝物,必将深得部众的悉心爱戴,到时候,月氏人想要索要冒顿承诺的报酬,他岂会认账?

    月氏人就是报着侥幸心理,自以为是,想要白白得到半个西域的控制权,却只需派遣一些士兵加入冒顿的进攻队伍。

    “项籍就在眼前,本想稳定西域耗走联军,没想到事事赶到一块了,匈奴人竟然又探出了头。”

    “据说冒顿有骑射之众逾三十万,内里更有射雕手以千计,他号称大军百万,这样的来者不善,显然是要一扫头曼时代对秦作战的失利阴霾。”

    扶苏从伤心悲痛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一筹莫展,只希望蒙恬能拿出妥当的应对之方来。

    “冒顿与项籍,二人不约而同,都将我们视作砧板上的一块肉,如之奈何?”

    这下子是真的危急了,原本蒙恬要打打时间差,集结起西域各国的力量,收拢在秦国手上,东向拒楚,谁曾想,匈奴人卷土重来,挑的好当口。

    后者是昔日的草原霸主,于西域话语权极重,这下子,闻到风吹草动的西域诸国还能有几家能起兵赶来的就真的说不准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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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时之公子无双介绍:
秦时升明月,天行颂九歌!
朝堂上的明争暗斗,江湖上的刀光剑影!
太极玄一,阴阳两气,百家争鸣,纵横捭阖!
水火柔情,公子无双,一切的一切都从那里开始。
故事始自《天行九歌》,终于《秦时明月》
(书友群:793923724)秦时之公子无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秦时之公子无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秦时之公子无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