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七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
“英布,你还要顽抗下去吗?”
借着手撕骨妖的声势,韩经恫吓着英布。
“秦人能让你受刑修陵,汉城也有匠工奴仆无数。”
汉地三郡基建发展得如此之快,与生蕃奴隶的消耗几乎成正比。
英布既无加入不良人之心,又事实上站到了韩经的对立面,耐心一失,不再执意拉拢,他也就只有去汉城挖矿一途。
“我有不得不战斗下去的理由。”
英布以双戚护住面门,眼睛扫过马车上的箱子,仍没有放弃继续争夺荧惑之石的初衷。
“哈哈,看来秦人也是玩得虚虚实实这一套。”
英布被典庆所逼,不得靠近,韩经随手就打开了箱子。
“走,护送箱子交给朱家堂主,我们就算是大功告成!”
典庆铜铃般的眼睛盯着英布,让他不敢动弹。
风虞貅径自执起了缰绳,马车迤迤然朝着远方驶去。
“主公,为何要放英布离去?”
“此人依照田虎等人的命令至此,无功而返,势必会将荧惑之石落入我们手中的消息传得人尽皆知。”
狠狠得摧动了几下缰绳,风虞貅恨不得马儿跑得再快些:“如此一来,我们的压力岂不是陡然增加?”
要是田虎知道荧惑之石为韩经所得,还不调动四堂所有战力齐齐围攻。
面对此问,韩经只是笑笑,朝后昂了昂头,示意典庆打开箱子。
“怎么会是空箱子?”
典庆大惑不解,风虞貅却是有些悟了。
“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英布对此也未必全然相信,但此举至少能搅乱田虎等人的视线。”
韩经在中途领着典庆就下了车,风虞貅仍驾着马车朝不良人在东郡的一处据点驶去。
临别之际,韩经附在他的耳边轻声交待了几句,风虞貅神色错愕了一阵,然后是一阵点头应是。
“朱家此时应当已经跟田虎等人打起来了,我们正好能赶过去助拳。”
神龙堂跟烈山堂、蚩尤堂平日里就势如水火,如今借着争夺侠魁一朝爆发出来,出手哪里有容情的余地。
田虎欲致朱家于死地,朱家也手段齐出操刀上阵。
“田虎,念在你我同是农家一脉,及早收手吧。”
“老子看该收手的是你才对!”
田虎跟朱家唇来剑往,剑家胜在身手灵活,田虎则是真气雄浑掌力无铸。
通过醉梦楼请来的帮手季布也在战团之中,正跟烈山堂的哑奴有来有往。
哑奴身法诡魅,季布飘然若飞,都是轻功俊逸之辈,招招都是险象环生。
季布与醉梦楼的花影是同胞姐弟,即使没有黄金牡丹叶相召,此次朱家与田虎的碰撞他也会赶来相助。
“农家的高手还真不少啊!”
无怪乎季布感叹,眼前的哑奴不过身佩五星珠草,就有如此身手。
而类似的还有好几人,都是农家各堂的中坚力量。
刘季同样是身佩五星珠草,但他获得这一身份地位的原因不在于身手上,而是平日里为神农堂贡献极多,朱家有意栽培。
相较之下,一时间棋鼓相当,两边都在等布置的生力军。
朱家等的是鹰愁涧的消息,田虎则是频频望向田仲离去的方向。
田仲此去,为的是将农家第一高手化为己方战力,给予朱家决定性的一击。
“司徒老弟,你与共工堂弟子结成地泽二十四,暂且抵挡一进,待我解决了田虎,再毙了田蜜这个蛇蝎女人。”
朱家对局势洞若观火,眼见司徒不支,有心使用负荷极重的秘技一举破局。
田虎却于此时嘴角微微上扬,轻抚了一下蒙上的瞎眼,跳出了战圈。
“阿赐,你来啦!”
“欺负姐姐的坏人在哪里!”
田赐心智一直停留在十岁孩童,被田仲的言语挑动,一上来就怒气冲冲。
随着他周身功力剑气的调动,背后作为玩具的风车吱吱得转得飞快。
逡巡一周,如同愤怒的小豹子。
“这是朱家这老东西欺负你阿姊,快替二叔好好教训他!”
“朱家叔叔?”
平日里朱家对田赐亦不乏关怀,后者对其观感不错。
但头脑简单的田赐一恍神,就又勃然大怒,姐姐才是第一位,任何人都不准欺负姐姐。
“不可原谅!”
面对田赐裹在剑光里冲过来的身形,朱家暗暗叫苦。
干将、莫邪双手剑主,农家第一高手,岂是浪得虚名。
“阿赐,不要被小人挑拨,你阿姊没事!”
同是农家中人,不仅司徒率弟子布下了地泽二十四,田虎所率烈山、蚩尤堂也没闲着。
地泽二十四,以全年二十四节气转化为精妙攻防,有春生、夏荣、秋枯、冬灭四种不同的阵法状态,各有妙用。
此阵妙就妙在无需二十四名弟子满员,即使是两名弟子以不同的站位,也能发动不同的阵法状态。
当然,这是精简版的,威力自然要打些折扣。
田赐手持双剑,一人即是地泽二十四大阵,干将的灼热内力配合夏荣、莫邪的寒冰内力配合冬灭,更是如虎添翼,眼看朱家就没有还手的余地了。
“老金呢?”
“不是让他解决掉秦军押送队伍尽早赶来么!”
起先田虎与朱家都想让对方做猎捕惊蝉的螳螂,自己做幕后的黄雀。
但眼见秦军队伍即将通过山道,双方迟迟没有动静,按捺不住,几乎是同时发起了对秦兵队伍的突袭。
田虎集四堂之力,于此地的实力占据优势,此番定计,除了要得到荧惑之石,还要顺便解决了一直跟他唱对台戏的朱家。
“不是说了阿赐不得牵扯进农家的内斗么?”
田言闻听阿赐与朱家正在生死相拼,此时方才赶了过来。
其实,作为农家内乱的最大幕后黑手,田言对田仲蛊惑诱使田赐出手心知肚明。
“阿言侄女,你是农家的女管仲,眼下六堂火并,你以为应当如何?”
田赐见阿姊无恙,立即收招回防,抛下朱家回归田言身边。
朱家喘了口大气,田言精细过人,田猛死后,由她主事烈山堂,她的态度对局势极为重要。
“朱家叔叔,农家内乱,实非田言所愿。”
“但农家侠魁之位空置数年招至农家六堂离心离德也是事实,借着今天这个机会,确定侠魁之位,也可使得农家结束纷争一致向外。”
田虎至此已经咧嘴大乐了,田言的意思也是要分出最终胜负来,有了侄子侄女相助,朱家已是砧板上的鱼虾。
英布自后方挤到田蜜身侧,脸色不愉得说了几句。
后者神色一变,当即凑近田虎耳边,田虎也是一愣神,派人再度催促老金去了。
“荧惑之石在此!”
一百零八章 一天不良人,一辈子不良人
双驾马车直接驰入战圈当中,风虞貅立于朱家一侧,掀开车尾箱子,大声喝道。
田虎等人神色一凝,果然见到箱子内一块椭长形的石头躺在那。
“哼,朱家匹夫已是瓮中之鳖,诸位再加把力,送他一程。”
“想当侠魁,下辈子吧!”
打从一开始,田虎就没有遵守约定的打算。
能名正言顺登上侠魁之位固然最好,如果形势倒向朱家,他就准备以武力夺取。
“二叔,先等等!”
田言喊住了独眼里冒出红光的田虎,走上前来。
“这箱子里的当真是荧惑之石?”
朱家不言,韩经自队伍末尾走上前,“如假包换!”
“鹰愁涧秦军想要浑水摸鱼出其不意偷运过去,还是被我截了下来。”
田虎不知道自己这个侄女想要做什么,毕竟英布带来的消息已经证实了荧惑之石落入韩经手中。
正在此时,典庆赶了过来,轻轻摇了摇头。
眼看着金先生押解着另一驾马车进入田虎的阵营,韩经知道,典庆没能赶上老金截住真正的荧惑之石。
“姓韩的,老金从秦军那里夺得的才是真正的荧惑之石,没想到你竟然用个假货想要蒙混过关。”
田虎怒气冲冲,显然已经从老金那听说了韩经派人追击截杀的始末。
“空口无凭,明明我的石头才是真的,田虎你外表看似粗劣,没想到还挺有心计。”
“这应该不是你的小脑仁能想出的计策吧,是不是田言这位农家女管仲为你出的主意?”
韩经对田虎的反击驳斥,别说在场的农家弟子了,就连田虎自己,都将一缕狐疑的目光投向了老金。
保不准是老金为了抵消朱家已经取得的道义上的优势,临时编造了这一切。
“二当家,老金的箱子确实是费尽千辛万苦夺自秦军,要是有谁不信,尽管询问同去埋伏在周围的弟子。”
“韩经,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田虎见老金眼神坚定,又断定他所言非虚,立即转向韩经,大声喝斥。
“识相的,就放下武器,我保你平安离开农家。”
“等农家大事了断,仍旧欢迎韩先生来农家做客,如果阁下执意要趟这趟浑水,休怪田某不客气!”
英布带来的消息,典庆轻取骨妖,这不由得田虎在心底多加了几分衡量。
“朱家老哥,看来田虎是打定主意要耍赖了,这等无视神农令之人有什么资格称作农家弟子,又凭什么角逐侠魁之位?”
韩经不理会田虎,转身朝着朱家语重心长。
“对呀,即使两个箱子都为我们所得,他也没打算罢手。”
司徒万里与刘季成掎角之势,协手对敌。
这让韩经有些意外,这个赌徒竟然还将赌注压在朱家这一边。
看来自己所带来的加成,使得原本势微的朱家能够与田虎分庭抗礼。
“既然双方更执一辞,互不相让,何不举行炎帝诀,给出一个公正的评断?”
田仲心眼转动得很快,他推举田虎上位,正是看重其少谋莽撞,利于自己控制左右,从而真正得掌控农家。
田虎自恃四堂联合,咧着嘴,点头赞同。
而朱家亦是轻轻点了点头。
司徒万里扭头看了一眼,心下觉得奇怪,却没有在眼下场合问出来。
加上四季堂,朱家一共只有两票,为何同意炎帝诀选举侠魁。
田蜜的眼光与韩经对上,不由得心惊胆颤,总觉得对方的眼里藏着故事。
好像夹杂着几丝怜悯。
“我扶持田当家。”
不敢看韩经,田蜜还是选择了站队田虎。
身在农家,自然知晓四堂联合是怎样大的一股力量,田蜜是墙头草不假,但他只想倒在胜利者的一方。
最后的一线生机,被你白白错过了,韩经轻嘘一口气。
可怜之人自有其取死之道。
“哈哈,加上我的蚩尤堂与阿言的烈山堂,田某就是新的侠魁。”
等田蜜田仲刚表完态,田虎就迫不及待的宣布自己的胜利。
“慢,田当家且慢欢呼!”
“这里面有人根本就没有参加炎帝诀的资格!”
朱家背负双手,一副绿色的脸谱挡在田虎近前,“谋害同门,当由刑堂废除其职位,驱逐出农家。”
“谋害亲夫,构陷同门,她有什么资格站在此处参与炎帝诀!”
朱家手指之人赫然是田蜜,后者花容失色,“朱家堂主,你不要血口喷人!”
虽然农家六堂已经争得不可开交,同门相残的事情没有少做,但归到炎帝诀上,已经是武斗化为实力比拼表决。
朱家质疑起田蜜的资格,目的就要消除田虎的领先票数。
“朱家,你可真是为了侠魁之位不择手段!”
田虎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即使田蜜这一票不作数,我依然领先你一票,侠魁老子当定了!”
“共工堂、蚩尤堂各一票,貌似烈山堂还没有投出手里的票吧?”
韩经的眼神诡异,“一直都是田当家的大包大揽,在自说自话。”
“难道阿言会不支持我这个叔叔?”
田虎不屑一顾,田猛骤然身故,当然是由自己这个二叔当家了。
“敢问叔叔,如果当上侠魁,如何处置神农堂与共工堂?”
听见田言柔柔的声音,田虎不假思索,“那还用说,当然是新账旧账一起算,赶狗入穷巷!”
“朱家这老匹夫还有司徒老贼,老子一个都不放过!”
“如此一来,田言不能支持二叔成为侠魁。”
田言话一出口,首先扫过的是韩经似笑非笑的眼。
计划已经偏移了许多,罗网难保不会追责,如果韩经所说的一切真的能找到答案,那么背弃罗网也是值得的。
“什么!”
“阿言,你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田虎不敢置信,谁能想到她会临阵倒戈。
紧接着,他又将眼神转向田蜜,这样一来,魁隗堂的一票就显得至关重要。
“二当家,朱家含血喷人,你可要为奴家作主啊!”
“哼,是不是含血喷人,自有人证!”
朱家冷哼一声,对田蜜的所作所为他是早就不满于心。
“谁?”
“我!”
话音刚落,不知何时,队伍最末,胜七高大的身形显露出来。
在所有的目光集中在胜七身上时,田言双手上下翻飞,打出了暗号:
不良人参见大帅!
一百零九章 回归正名
“你一个农家叛徒,早就被逐出门墙,所说的话不足采信!”
“不错,既然你侥幸自农家大刑下脱身,就当苟活于一隅,没想到你还敢回到农家,岂不是自投罗网!”
田蜜的一票对现在的田虎至关重要,他自然大力维护。
胜七的身份一直是农家的罪人,田虎以大言相压,就要朝胜七出手。
“哈哈哈,本以为田当家的在我农家是号人物,没想到也是田蜜的入幕宾座前犬,什么田有猛虎,还不是被个女人耍得团团转!”
胜七凛然不惧,竖起巨阙,出言奚落田虎。
“田猛堂主,何不让胜七说完?”
朱家并指成刀,指尖毫光若隐若现。
“老子做事,不用你们来教!”
田虎犹自嘴硬,进攻的架势不变,但他的脚步还是停了下来。
胜七曾经是魁隗堂堂主,一身武功在农家也是数昨过来的,加上朱家以独门认穴点穴的手段在旁掠阵,田虎知道自己硬要出手是沾不到什么光的。
“如今的我已经恢复本名,陈胜!”
“就在这六贤冢内,我通过了六大长老设置的考验,重新获得了农家弟子的身份。”
场上的农家弟子无不心底一震。
农家约定俗成的旧规,每个被逐出之人想要重归农家,就要通过六贤冢内六位长老而下的地泽二十四大阵。
这样的考验,按理说根本就没有人能够成功。
“什么!”
田蜜如同被踩着尾巴的猫,“空口无凭,你只是农家的叛徒!”
“六贤冢就在此处,如有疑问,大可找六位长老分辨个清楚!”
陈胜手指六贤冢,气势极盛。
任谁闯过六贤冢,都当引以为傲,陈胜有这般心气也属当然。
“即使陈胜兄弟重归农家,这也说明不了什么。”
田仲在一旁轻声道,“经受住六长老的考验,证明陈胜兄弟是我农家的好儿郎,十万农家弟子自当接纳。”
“不过,陈胜兄弟曾经贵为一堂之主的事情已经是很多年前了,功过恩怨一笔勾消。”
“如今各堂名位已定,陈胜兄弟想要在农家重新回归高位,就要为农家再立新功,从头开始。”
田仲一口一个陈胜兄弟,就像称呼共工堂内弟子一般,表面亲近,实则强调双方如今身份的差别。
田虎也乐了,暗赞了一声田仲好智谋,“不错,农家欢迎陈胜兄弟归来。”
“不知陈胜兄弟是想回魁隗堂效力建功,还是...”
“当然,老子的蚩尤堂会一直会为你敞开大门,随时欢迎你的加入!”
“陈胜此次回归,当然是要重新担任魁隗堂堂主!”
陈胜眉头皱起,怒视着田蜜,后者害怕得缩了缩脖子。
“失去的荣耀,我要亲手拿回来!”
这些人当真不好对付,陈胜一抖巨阙,判断着得失。
“那就好没道理了!”
田仲冷笑一声,“通过长老们的考验,只能让你重归农家,这并不意味着你就洗刷了曾经的一身罪孽。”
“而且你为罗网办事,在江湖早已是声名狼籍,谁知你此次回农家安得什么心!”
江湖从来是武力强横者掌控话语权,黑剑士之名并无太多褒贬之意,田仲这是牵强附会,只在陈胜曾受制于罗网一事上相纠缠。
“我与罗网只是有过几次合作,现在早已一刀两断。”
手中巨阙斜指田蜜,“捏造构陷,败坏农家声誉,无论如何,今日我也不会放过这个恶毒的女人!”
“罗网奸细猖狂!”
“大胆!”
田虎、田仲胸有成竹,只要认定陈胜是罗网奸细,他就造成不了什么威胁。
“农家确实有罗网的奸细,不过却不是陈胜!”
反戈一击转而支持朱家的田言忽然开口,田虎皱眉不已。
如果不是这个作妖的侄女,现在自己已经是侠魁,哪里还有这许多横生的波折。
“不知大小姐所说的奸细是谁?”
田言在没有通过气的情况下倒戈,朱家是最大受益人。
她一开口朱家自然得配合帮腔。
“这个人不仅是罗网安插的奸细,还是杀害父亲的凶手。”
“什么!”
这下连田虎都坐不住了,“阿言,是谁?”
田氏兄弟联结在一起,纵横农家,睥睨六堂,田猛一死,田死虽然成了田氏当家人,可是连侄女都掌控不住。
这也让田虎怀念起大哥在世两兄弟同进退共荣辱的往昔,对杀害田猛的凶手的仇恨又深了一层。
“就是她!”
“胡说!”
被指中的田言连连后退,虽然平日里善于在男人面前卖弄风姿,但同时被这么多道灼热的目光注视,她还是有些打怵,连呼吃不消。
“我怎么会害大当家,我也不是什么罗网奸细!”
田蜜是否罗网中人,一切还有待考证,但说到是她杀害了田猛,场上大多数人是不信的。
田猛的武功足以开山裂石,岂是田蜜能对付得了的,要不然农家六堂也不会是魁隗堂垫底了。
“众所周知,我农家弟子历练修行后都具备有百毒不侵的体质,想要用毒施以暗算,几乎没有可能。”
田言神色淡然,沉浸于自己的思路里,“但是,有一种算不上毒药的毒却是无法避开。”
说着还瞥了田蜜的烟斗一眼。
“花开荼靡!”
司徒一口道破。
“不错,正是花开荼靡。”
“而且仔细验过家父身上的伤,除了致命的剑伤,脖颈之处还发现了针孔大小的伤口。”
陈胜怒目相视,听完田言所说,相信是又有农家之人被田蜜这个恶毒的女人所害。
“雾里看花之术!”
“这是田蜜的拿手好戏啊。”
田猛也不由得狐疑起来,田蜜与自己两兄弟私下里有交往,在关键时刻突然下手,是有得手的可能性的。
田猛还未下葬,停灵于堂前,随时可以验尸佐证这一切,不虞田言说谎。
田蜜一脸惊恐,“韩经公子救我!”
农家众人脸上神情足以表明他们的态度,田蜜是彻底慌了神。
只是场上哪里还有韩经的踪影。
“二当家,我是被冤枉的。”
陈胜见场上情形如此,不再迟疑,挥动巨阙朝着田蜜重重斩下...
一百一十章 大泽
“你干什么!”
陈胜怒吼一声。
巨阙被田虎身后的老金挡下。
“众所周知,陈胜觊觎田蜜美貌,意图不轨,即使被逐出农家,仍然大肆宣传他与田蜜的亲密关系。”
“更为可恶的是,他到处吹嘘当年田蜜堂主是如何痴恋于他,此事在六堂传得沸沸扬扬。”
“现在你要杀人灭口,是为了彻底遮掩当年的丑事么?”
老金用力推开巨阙,持剑护在田蜜一侧。
得此救星,田蜜喜出望外,“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我怎么会喜欢他这样的劣货!”
“放屁!”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陈胜怒气勃发之余还有些疑惑,老金说的这些自己一概不知。
“没错,一切都是没有的事,你这样的蠢货侥幸能回到农家不夹起尾巴生活反而妄想觊觎堂主大位,简直是痴人说梦!”
“呃,老金...你,你干什么?”
田蜜的声线出现一丝颤抖,刚刚还持剑相护的老金现在已经横剑于她的脖颈之下。
“干什么?”
老金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波动,只是声音起伏显得心情极为不平静,“我只是在纠正一件错了很多年的事情。”
“你,你...”
老金的剑在抖,田蜜心忧如焚。
“老金,还不退下,你想背叛农家?”
没得到自己以及田仲这个堂主的命令,老金擅自出手,田虎大为光火。
自从田言那边出现意外,自己就事事不顺,现在连老金也越过自己行事,是可忍孰不可忍。
“背叛农家的人是她!”
老金没有听从田虎的吩咐,场上之人都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
如果老金真的是流浪落魄的剑客,只能依附于田虎,现在就不可能违抗他的指示。
“你到底是谁?”
田猛已经将剑指向了老金。
“一个已经死去的亡灵,爬出地狱寻求复仇...”
“被最信任的人和最爱的人同时背叛的痛苦,一度将我淹没。”
“我知道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找我,跨越七国满世界找我,我不知道他找我是为了将我灭口还是说明真相。”
老金声线变化,不再是粗粝的嗓音,陈胜闻言一震,脱口而出,“兄弟!”
随之,老金揭开了脸上的人皮面罩。
“真的是你!”
露出来的,是一张农家之人熟悉的面容。
曾经的魁隗堂总管,吴旷。
他的额头刺有秦国篆字,十恶,一道凶恶的长疤斜过他的整张面颊。
“兄弟这两个字,我痛恨了这么多年,从未想过要受这样的折磨,如今终于明白苦痛的缘由。”
“当年扎在我心上的就是这枚银针,置我于死地的不是巨阙,而是这枚雾里看花的银针。”
“只是我一直不清楚,这针是飞向我,还是射向他。”
当年他们两人发生争执,田蜜的飞针是有可能误伤的。
助己则表明兄弟背叛,害己则表明爱人背叛,甚至是两人同时向背。
如今证实了一切都是田蜜的阴谋,为的就是离间两兄弟,而陈胜还因被误解杀害吴总管蒙冤这么多年。
完了,全完了,田蜜心底一阵哀嚎。
“只有我能救她,你不能让我死。”
剑在脖颈,她突然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听懂的人只有季布与英布,季布不由得紧张起来,望向英布。
果然,趁着不备,英布双戚上挑,将田蜜从吴旷剑下救出。
陈胜见有人朝自己苦寻多年的兄弟动手,当下挥舞巨阙攻向英布。
“小心,是雾里看花!”
不用朱家提醒,陈胜早已横剑于胸。
只听钉钉作响,随着一片靡靡粉色雾气,田蜜与英布早就不知所踪。
“田蜜这个女人向来是跑得比谁都快。”
“兄弟,我们追。”
“等等”,季布拦住陈胜,“英布不是坏人,他只是有个极为看重的小女孩需要田蜜医治。”
“相信田蜜这个女人,那个女孩的性命堪忧啊。”
田旷作为过来人,幽幽跟了一句,但也没有追究季布阻拦他们追击田蜜的责任。
“所以我会追下去,因为他也是我的兄弟,事成之后,我将带回田蜜。”
无论如何,陈胜的上位已经无可阻挡,朱家当之无愧被选为侠魁。
田虎再怎么愤恨也无济于事,田仲面色沉重,轻拍田虎后背,示意其稍安勿躁,蛰伏以待将来。
毕竟当不成侠魁,他们还是一堂之主,田氏在农家的力量仍然根深蒂固,足以威慑侠魁朱家不敢轻举妄动。
“启禀大帅,有秦兵逼近!”
外围警戒的不良人匆匆赶来,大声禀报。
田言朝韩经看了一眼,这个消息一早就透露给了大帅,为何他一直没有做其它布置?
“领军之人是王离,核心是王氏的百战穿甲兵!”
场上诸位无不大骇,王离已经贵为帝国上将军,其百战穿甲兵于灭楚之役大显雄威,其器械之精将士之雄有目共睹名动天下。
“侠魁的青龙计划,就是联合百家反抗秦国暴政,看来王离是要提前翦除农家了。”
陈胜望向远处阴郁的山林,那里的草木无不像王离的兵甲在其间潜伏。
“农家广有弟子十万,号召起来,团结在一起,区区王离,何足道哉!”
“百战穿甲兵已经在对面山头布置好了机关巨弩,其弩炮能够连射不说,更是迸发出遮天蔽日的子母弹,摧锋陷阵无往而不利。”
陈胜豪情万丈,不良人的叙述则是给他泼了一瓢冷水。
不提广布四方的十万农家弟子能不能在第一时间集结起来,也不计较王离百战穿甲兵士气兵甲之盛,就是周边郡兵大点集,就够在场的人喝一壶的。
“是鹰扬号!”
朱家沉吟片刻,“看来王离是有备而来。”
“鹰扬号起,秦兵大聚,进攻就在当下。”
“事不宜迟,我们需要暂避其锋芒,吴旷兄弟以为如何?”
陈胜莽撞,吴旷细腻,因此朱家询问于他。
“前尘已了,如今我已更名吴广,以后众兄弟如此称呼我即可。”
“前边就是大泽山,其间广袤无垠,足以与秦兵周旋。”
“况且秦人倚仗甲械之精,进了大泽,反成累赘。”
吴广提出了入大泽躲避蛰伏的建议,包括朱家在内,皆以为甚是在理。
熙攘纷乱之际,田言默默凑到了韩经身前...
一百一十一章 书藏
“吴广回归农家,有未尽之言。”
“虽然他的上级不是我,但必然对农家有着同样的图谋。”
从不良人就拉拢田言加入开始,她就顺理成章成了双面间谍。
田广不过是杀字级,田言身为天字一等的惊鲵剑主,虽然田广不归她统属,但长期的潜伏生涯造就的敏锐嗅觉还是察觉出了什么。
“既然你对他有所怀疑,那就继续小心提防就是。”
“还有那个陈胜,在我看来,心思未必就是那么单纯。”
二人周边都是不良人围绕,轻声细语倒也不用担心被外人觑见。
“为何要我支持朱家成为侠魁?”
“我有绝大把握,在朱家与田虎斗得两败俱伤之时,成为最后的黄雀!”
田言农家女管仲的称号不是白得的,她的自信缘于一次次成功。
“相比于农家,罗网才是不良人最大的对手。”
“如果你当上了侠魁,那么罗网势必会下达一些两难甚至有违道义信条的命令,到时候你当如何自处?”
田言冷然道:“我早已没有了道义底线。”
“这双手沾满了不洁,我的心底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为母亲复仇。”
“为此,我可以不择手段!”
韩经摇了摇头,叹了一声,仿佛是在感叹痴儿还不顿悟,“如果赵高是命令你挑起农家与不良人的全面冲突呢?”
“我说过,你的母亲为你取名为言,就是为了贯彻为自己而活的誓言。”
“如果你的双眼为仇恨为蒙蔽,岂不是再度陷入了你母亲的怪圈。”
“跟我去桑海吧,找我向你提过的顔路,他对你母亲的往事知之甚详。”
田言是江湖羁旅苦命人,韩经自一开始就将实言相告,希冀能改变她命运的轨迹。
可她仍如宿命般,继承了惊鲵剑。
“儒家!”
田言金色的眸子一闪,情绪多了一丝波动。
“母亲为何会跟儒家的人有找瓜葛?”
“顔路身为小圣贤庄二当家,素来少在江湖走动。”
“母亲去世多年,顔路那时候才多大,从何得知辛密消息?”
她的心思缜密,有所怀疑也属正常。
但她并不是质疑韩经,而是感叹事情的反常。
“六贤冢塌了!”
有农家弟子大喊,向大泽山转进的一干人等齐齐伫足观望。
王离的百家穿甲兵将百战神机弩对准了六贤冢,帝国军械库最精良的弩炮配上公输家研制的弩箭弹,几息之间,就轰开了山石。
炎帝六贤冢是农家的传承之地,这下子被碎石一股脑儿埋了起来,好在六位长老在得到通知后及时撤离了出来,要不然就会对农家造成重大打击。
“秦兵势大,不宜与之硬碰,先撤退,将来再做计较。”
农家之人心里堵得慌,传承之地被毁,真想返身跟王离拼个死活。
每个人都憋了一口气,可谁都知道侠魁朱家所说不假,再度移动起来的脚步没有片刻稍停。
鹰扬号下,周边几郡的郡兵齐齐汇聚,呈扇形,以搜山检海之势朝着农家聚会之地包抄而来。
“帝国的叛逆都集中在前面,给本将军打起精神来,全歼这伙贼人。”
王离银盔银甲,座下高头大马,抬手往前指,为士兵们前进的方向划归了道路。
山风吹动他黑色的长发,王离一扬眉,显得傲气十足。
秦兵如同移动的黑色长矛森林,行动虽然不是很快,但结成军阵之后给人的压迫感隔着老远就能感受到。
“朱家老哥,秦兵追索甚急,就不兴繁文褥节送别了,后会有期!”
典庆大脚迈动,跟在韩经的马侧,警戒得留意着可能自侧面飞来的穿甲箭。
在韩经朝着典庆挥别之后,典庆抛过一块令牌,到桑海后,她可以籍此借助于不良人的力量。
王离这次准备的穿甲箭,即使是典庆也不敢拿身体硬接。
他是铜皮铁骨不假,可这不意味着威力绝伦的穿甲箭他也可以漠然视之。
再说了,即使穿甲箭伤不到他,难道就不疼吗!
韩经才没有兴趣跟农家一行在大泽山里钻林过沼,更为重要的是不良人收到了罗网杀手大面积调动往桑海汇集的情报。
六剑奴是公子扶苏入桑海时赵高安排的护卫,及至扶苏回归咸阳,他们却奉赵高之命留了下来。
小圣贤庄早就在他们的严密监控之下,罗网异动,必是有所发现,寻到了儒家的突破口。
信物令牌已经给了田言,至于她用什么理由脱离农家大队赶往桑海,韩经就顾不得了。
桑海的聚集点,小圣贤庄内,现在发生了一桩命案,所以显得有些嘈杂纷乱。
“牡丹花下?”
韩经览过手中的情报,对儒家将庄内弟子的死因鉴定为身中农家神农堂奇毒牡丹花下感到不可思议。
“不错,我曾偷偷验看过那个名叫子慕的儒家弟子尸体,确实是中毒致幻,最终在睡梦中被杀死。”
焰灵姬留守桑海,论及对小圣贤庄发生之事的了解程度,韩经是远远不如不及她。
神农堂奇香,牡丹花下,点燃之后,香气致幻,江湖上知道这条的大有人在。
“看来是有人想嫁祸给农家!”
农家自身难保,现在都躲进大泽山中了,哪里有精力来小圣贤庄搅风搅雨。
因此韩经断定,是有人挑拨农家与儒家的关系。
看结果,儒家还真将目标放在了农家身上。
“儒家毕竟不是真正的江湖门派,他们广博的学识只知道农家的牡丹花下,却不曾了解过不良人的鸩羽千夜。”
焰灵姬娥眉深锁,“罗网也有令人防不胜防的奇毒千蛛噬梦。”
“这三种奇毒各有千秋,农家既然深陷内乱纷争,我们又不曾出手,那杀死儒家弟子的人就只能是罗网中人了。”
“只是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样的手段,能够让儒家将凶手锁定为农家?”
揽着纤细的腰身,韩经目光灼灼得望向风暴的中心,小对贤庄。
“真相扑朔迷离,罗网也好,儒家也罢,甚至是我们,都有着自己的诉求。”
“秦国如今正如大日当空,其势正炽,所以罗网是出招之人,我等只有见招拆招,被动招架应付。”
“不过,盛极而衰,大秦国势的衰落已经可以预见,到那时,墙倒众人推,为自己在江湖朝堂结下无数仇敌的罗网根本就翻腾不起浪花!”
焰灵姬:“你是看得开。”
“换成罗网在汉城杀害我们的人嫁祸给农家或儒家,你就看得没有这么透了!”
正所谓旁观者清,不深陷局中,确实能通过理智分析找到关键点。
“大帅,灵总管,儒家有弟子持拜帖登门有邀!”
二人正在你侬我侬,有不良人恭声言道。
“看来儒家在桑海确是庞然大物,这处能观察到小圣贤庄的宅院这么快就被农家找上门来。”
刚步入待客大厅,就听耳边传来一陌生谦恭的声音,“儒家子聪奉荀师之命诚邀先生庄内一行!”
“先生说是荀夫子相邀?”
这不由得韩经问问清楚,荀夫子相邀与三杰相邀大有不同。
“正是师祖。”
相约的地点仍是清修调养的竹林精舍,相较之前,这回周边多了不少值勤的儒家弟子。
“宵小环伺,儒家迫不得已,组建了巡逻队伍。”
荀夫子见韩经的眼神多有落在门外竹林内的岗哨上,出言解释道。
“有人杀害子慕,故意留下牡丹花下未燃尽的香灰,千方百计把问题往农家身上牵扯。”
荀夫子叹了口气,“伏念等人暗中装作严查农家渗透,实则是为了封锁消息哄过真正安插在小圣贤庄的有心人。”
“原来儒家上下也早知道暗中有人窥伺!”
韩经感慨于儒家万全的准备,“杀害子慕的凶手终将无处藏身!”
“死人了!”
“快来人啊,子游师兄被人杀了!”
这厢里韩经还在大发感慨,值班巡逻的儒家弟子再度大呼小叫。
又有人遭了毒手,死得不明不白,一时间,恐惧的阴云笼罩着整座小圣贤庄。
无论是子慕还是刚才惨遭毒手的子游,死的还都是儒家核心弟子,是新一代弟子的中坚。
韩经有些讪讪,现世报来得如此之快,刚才的一通尬吹显得这般不合时宜。
反倒是荀夫子看透了生死,除了眉头微皱外,就对徒孙们的遭遇没有更多的反应了。
“夫子这是要领我至何处?”
荀夫子不答,但韩经还是跟着荀夫子的脚步,穿过一排又一排的?沿,来到庄内藏书阁。
“无数的往事前尘都湮没在甬长的记忆长河里。”
停下脚步,荀夫子轻抚白须,“所以人们以文字书简的形式将这一切都记录了下来。”
韩经环视藏书阁内,其中不乏珍本孤本,而荀夫子态度不明,似是意有他指。
“韩某少不读书,不通经义,对先哲的微言大义更是粗通于意会难表于言传,实在是有愧于夫子教导。”
反正不学有术的名头早就传得天下皆知,韩经哪里怕人嘲笑,索性在荀夫子面前挑明了说,“夫子可谓是沧海遗珠,儒门三杰更是声名播于四里,天下向儒之心众,这都是此处文化底蕴积累沉淀带来的良性反应。”
“只是韩某还是不明白,夫子领我至此是为何意?”
“韩公子来回奔波劳碌,自汉城至齐地,由桑海论剑到农家争夺侠魁,哪里有热闹哪里就有你的身影。”
意味深长得乜了韩经一眼,“也可能是哪里有韩公子的身影,哪里就热闹了起来!”
“而今公子你将府邸安在小圣贤庄对门,可不要告诉老夫你是为了切磋手谈才滞留桑海的!”
根据以往的经历,韩经都是无利不起早,有的放矢,从来不做无用功。
他出现在哪,就说明那里要发生巨大的变故动荡。
事关儒家生死存亡,归隐休养的荀夫子也有些坐不住了。
主动约见韩经正是出于未雨筹谋的考虑,伏念处事威严端庄,但就是少于变通,荀夫子投石问路,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韩经。
敏感时期,韩经驻扎在桑海小圣贤庄外围,落在儒家之人眼里,就好比是秃鹫在等待腐尸。
“儒家的核心重地在齐鲁,齐鲁的儒风首重桑海,都道小圣贤庄是儒家圣地,可谁又知道这里才是整个儒家传承的根本所在!”
荀夫子轻轻摩挲着泛黄的书简,如同轻抚爱人柔嫩的肌肤,“可就是这儒家根本重地,偏偏有不速之客频频造访。”
不用荀夫子提醒,韩经也早就察觉到了。
自打两人进来不多久,藏书阁内就多了一道气息。
此人呼吸平稳有力,轻轻挪动的步伐踩出造型奇特的小径,远远望去,倒有点像阴阳鱼。
一道指风掠过书架缝隙,惊起一袭黑袍,漆黑的身形一经显露就隐于黑暗。
“出来!”
“别躲了,都发现你了。”
荀夫子是知道韩经身怀武功的,此时不做保留就是没打算让此人生离。
“有时候是白天,有时换作深夜,这位先生三番五次潜入藏金阁,将房间弄得乱七八糟。”
每次都是他目睹并且跟着后面整理,抱怨几句也在情理之中。
见身形暴露,被逼到死角的黑衣人再无退路,快速的剑花连闪三下,等到将近二人眼前时已经是繁星点点了。
无数的剑花笼罩住韩经与荀夫子,他们没有惊恐,反而嘴角微微上扬撇过一丝。
“哪里跑!”
荀夫子一抖宽袍长袖,将剑花裹住,伸手探去。
平日里他在藏书阁搞搞破坏也就罢了,如今农家多事之秋,就容不得对方放肆。
更何况此人极为可能就是杀害两位儒家弟子的凶手。
“好身手!”
“这在你们组织里也远远超过地字二等的水平了吧。”
对方在过招之时,露出的手腕上的蜘蛛图案。
此人潜伏儒家,名不见经传,却有着介于天字一等与地字二等之间的强横实力。
“我猜得没错,藏书阁肯定是有重大的机密!”
“哼,没想到儒家泰斗还是身手不凡之辈。”
“拿下你,完成组织交给我的使命,我就能拥有自己的剑!”
一支穿云箭,炸响在半空。
黑衣罗网杀手嘴角噙起一丝冷笑...
一百一十二章 姬周遗脉
山涧幽深,林荫茂密,六剑奴立于山顶俯瞰着小圣贤庄。
自从接下了监视儒家的任务,六剑奴就选取了这处视野开阔的山林。
无关风野山景,只为了牢牢把握小圣贤庄的一举一动。
而这样的日常监视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月。
蜘蛛在捕猎之时有的是耐心。
“昭阳这家伙在搞什么!”
“暗中潜伏什么时候可以这么大张旗鼓了?”
真刚很是不满,响箭烟花一旦炸响,周围潜伏的罗网之众都得朝着信号处集结。
但是儒家的突破口还没找到,此时的小圣贤庄仍是天下儒宗,轻易动他不得,液杀如此动作无异于打草惊蛇。
“我们还是过去看看吧,要不然小的们一个处理不好,引来儒家反扑,闹将起来,最终吃瓜落的还是我们。”
作为罗网在齐地的最高负责人,咸阳方面追究责任,自然是算在六剑奴头上。
沿途走过来,地上有几具儒家弟子的尸首,不远处更有大量儒家弟子集结起来,以剑阵抗衡罗网杀手团的进逼。
儒家浩然气、君子剑在阵势的加成下,此时显得凛然生威,丝毫不弱于罗网杀手团的森冷杀气。
见血了啊,这下子不好收场了。
六剑奴瞥见儒家弟子的尸体,就知道罗网杀手在闯入时好生了一场激斗,现在双方形成了一个僵持对峙的局面。
这里毕竟是儒宗所在,底蕴极深,山泉汇聚成流,何况是同仇敌忾的众多儒家弟子。
当然,真要动起手来,罗网杀手的背后还有官方作为倚靠,过得片刻,郡兵自会紧随其后踏平小圣贤庄。
藏书楼内,发出了信号的昭阳如同完成了重大使命一般,长剑单手指向韩经与荀况两人。
“你以为我们放任你发出信号召集同伙是为了什么,呵...”
韩经同荀夫子对视了一眼,后者在响箭发出后,也再没有先前那么紧张。
轻抚长髯在旁笑眯眯的,这一式引蛇出洞当真巧妙,正好知道哪些人是鬼哪些是人。
果不其然,这一下子就把周边如此之多的罗网杀手给揪了出来。
“你们,你们是有意借我之手引出小圣贤庄周围的埋伏!”
答对了,可惜没奖励。
韩经也跟着笑了起来,荀况跟自己有着无言的默契,当时二人无论是谁,都可以出手截下烟花响箭,但这也会让潜伏的危险继续掩埋深藏。
“哈哈哈哈,埋伏暴露了又如何,你们又能如何!”
“你们敢对抗帝国吗?”
藏书楼内回荡着名唤昭阳的罗网地字二等杀手猖狂的笑声,韩经耸耸肩,表示很无奈。
擅使鬼蜮伎俩的罗网也不会是心计深沉之辈,像这样的蠢货同样比比皆是。
罗网是秦帝国的利刃,可有的人却错误的以为他们可以代表帝国。
“儒家信奉的乃是仁义礼智信的德化纲常,前番帝国长公子庄内一晤,对小圣贤庄的表现很是满意。”
荀夫子上前几步,“如今你窥伺本庄又持剑欲伤人性命,难道就不怕长公子怪罪吗?”
“如何处置他还自有中车府令大人决断,长公子也不好越过赵大人去!”
门外传来一声嘿然冷笑,赫然是真刚等人赶到了此处。
虽说昭阳乱了布置,稍候自会严厉处罚,但在外人面前,罗网的脸面更值得真刚维护。
“到是荀老先生,欺凌为帝国忠心办事的罗网中人,目中全无帝国,更无皇帝陛下。”
“罗网的天字一等很闲吗,什么时候开始关注起小圣贤庄方寸之地,关注起我这个糟老头子了?”
荀况反讽一声,“为帝国办事,都办到我庄上藏书楼里来了!”
真刚语塞,而罗网杀手昭阳则如同见到了救命稻草,“儒家小圣贤庄忤逆帝国私藏要犯,证据确凿,大人可心收网了!”
“真的,证据就在这藏书阁内!”
昭阳见六剑奴以及韩荀两人齐齐朝自己望了过来,急忙拿眼在楼内的书架上逡巡起来。
“藏书楼内有一份周王室的竹简,上面记载了小圣贤庄窝藏周室王赧之后的事实!”
周王赧,姬延,周王室最后一任国君,也被世人称为成君,其在位为周天子时连实际掌控的土地都没有。
相约六国伐秦,无果而终,随即招至秦军的报复。
哭祭周室祖庙后率宗室臣工入秦营投降,秦昭襄王收纳九鼎在内的一切礼器迁其居于梁城,降其为周公。
但是不过旬月,周赧王即告病没。
赧王虽死,周室尚存,巩县的东周君仍是姬周正脉。
七年后,东周君趁秦丧合纵伐秦,为秦相吕不韦率军大败,东周遂亡,周氏遗民流亡天下。
几年后,江湖流传起周王室传人大聚民力欲对秦发难的传言,秦廷相当重视,最终挫败了这一对抗大秦的图谋。
帝国凶器罗网也在这个时候接到了追杀一个孩子的命令,最终“折损”了惊鲵。
多年以后,罗网之主赵高亲自动身,也只带回了惊鲵剑。
其中的隐情不可尽数,但六剑奴以及少数罗网骨干是知道这件事的,闻言不由得精神大振。
“主人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倍感欣慰!”
真刚幽幽得感叹一句,眼神饱含鼓励,目视昭阳,等他拿出证据。
“上次属下潜入时东西就在这片书架的格子里,只是当时荀况突然出现,我只好先行遁走。”
昭阳显得有些慌乱,真刚大人的眼神也太过灼人了些。
“这回格子却是空的,一定是被荀况这老头给转移了,但我相信,东西一定还在藏书阁内。”
事涉十多年前的往事,昭阳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信口开河。
只可能是他真的看过那份竹简,才能笃定存在过周室宗脉亡于江湖蛰伏图秦这么一回事。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荀夫子怒斥罗网等人信口雌黄,无中生有。
全面发动的真刚怎么可能因为荀夫子的作色而退缩,“有没有,查一下不就知道了。”
罗网大举进入藏书阁,儒家也有弟子赶过来护卫太师公荀夫子。
两边剑拔弩张,冲突即将升级,小圣贤庄当家人伏念正是在这个时候赶了过来。
“你们要找的人正是顔路师弟。”
“不过,他早已被小圣贤庄逐出门墙,离开桑海下落不明...”
荀夫子眉头一凝...
一百一十三章 端倪
伏念又朝荀师俯首执礼而拜,“小师弟张良因为行为孟浪,有违儒家教义,也被弟子一块逐出门墙。”
“师叔闭关清修,弟子不敢打扰,擅做处置,还请教师责罚。”
将两位师弟一起逐出小圣贤庄却未跟儒家真正的泰斗荀况商议,伏念因自己的擅专向荀夫子郑重请罪。
不过荀夫子却并没有勃然大怒,而是意味深长得看了伏念一眼,“难为你了。”
顔路的身份随时可能成为罗网的切入点,破开小圣贤庄的防护罩。
张良与反秦势力勾勾搭搭,来自南边越地的书信从无间断,一旦深究起来,也会给官府处置小圣贤庄落下口实。
伏念以当家人的身份逐此二人出小圣贤庄,也是极其为难的。
他这是为了小圣贤庄的安危,宁愿背负上煎迫逼走同门的恶名。
小圣贤庄是天下儒宗,顔路、张良被革去的只是在小圣贤庄的地位,他们仍然是儒家大拿。
以儒家弟子的身份行走江湖,天下各地的儒家场所仍然会敬之奉之。
“你们两人在唱什么双簧呢?”
真刚见伏念推得干净,将小圣贤庄摘干洗净,心想哪能让他们这么容易过关。
这是无从解决这等棘手的问题,就将可能产生问题的人先给解决掉了。
“小圣贤庄包庇帝国通缉要犯近二十年,临到事发,岂是想撇就撇得清的!”
“这位大人口口声声提到帝国通缉要犯,不知海捕文书在哪?”
“小圣贤庄可是从来没有人看到过该名犯人的画影图形,就更别提鉴别逃犯良人了?”
伏念昂然朗声,奴才的奴才,也敢闯入小圣贤庄耀武扬威,指手画脚。
昭阳:“我看你是铁了心要与帝国作对!”
宵小角色,伏念等人任其狺狺吠吠,都没有抬眼理会他。
“我们走!”
真刚轻哼了一声,“不要去挑衅帝国的威严,否则小圣贤庄就不是天下儒宗了!”
“逃犯我们会去抓捕,至于儒家,大人们会有处置下来。”
六剑奴这是词穷,输人不输阵,撂下几句狠话。
儒家的地位以及他的影响力,没有抓到五成以上的把柄,不是他们几个奴才能够撼动的。
“伤了我们儒家弟子这就想走?”
“小圣贤庄岂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先前昭阳发出信号,汇聚而来的罗网杀手遭到阻挡,直接动刀见血了。
现在廊下还躺着数具儒家弟子的尸体,人群中带伤者出不下少数。
一众儒家弟子手持君子剑鼓躁起来,六剑奴的眼神汇聚成凌冽的杀气,逼退想要拦路寻事的儒家弟子。
荀夫子、伏念又没有表态,一干人就这样以怒目相向盯着真刚一行渐行渐远。
“阁下擅闯小圣贤庄重地,更是杀害子慕、子游的凶手,现在鬼鬼崇崇想要去哪里?”
伏念伸手虚揽,截下想要跟上六剑奴步伐出庄的昭阳。
他是罗网抛出来的弃子,为的是了结此次与儒家的干戈纷争。
儒家有核心弟子被杀此乃事实,而且一切都是由昭阳的大张旗鼓引发的。
虽然方才双方话里夹枪带棒,但六剑奴丢下昭阳未做特别说明就包含了这层意思。
罗网是黑暗中的猎手,他们从来没有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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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第一次书架被人动过,我就有所警觉,及时转移了要害书简。”
这一次侥幸过关,但罗网这柄帝车凶刃仍旧悬在头顶,荀夫子回顾起事情始末。
“没想到还是没能护得顔路周全,唉...”
荀夫子一声感叹,伏念赶忙执礼再拜。
“大隐隐于市,顔路恪守中庸之道,凡事极尽所能,低调应对,却依然难掩锋芒。”
“君子无过,怀壁其罪,罗网搜集天下名剑,含光无形,却仍然是被罗网给盯上了。”
顔路被罗网逼走,连同荀师告别都没能来得及。
荀况心下怅然,一时间心绪难平。
“罗网行事,向来肆无忌惮,背后的赵高更是心思诡谲,只怕小圣贤庄自此多难。”
伏念欲言又止,“师叔,伏念逐顔师弟与子房师弟出庄,除了保全他们之意,也有向帝国表明心迹的心思。”
“长公子扶苏宅心仁厚,必能宽待世人,与民休息,解民生艰苦于倒悬。”
“春秋逝远,七雄归一,帝国雄视虎踞,小圣贤庄乃至整个儒家游离于帝国之外,是祸非福。”
荀夫子诧异于一向沉稳老练的伏念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这是要站队公子扶苏,带领儒家倒向大秦。
“儒家从来没有执意要与帝国相抗,李斯不是在咸阳干得好好的嘛。”
“只是咸阳那位皇帝陛下习惯了千万人奉一人的骄奢,容不下谏语异声,儒家弟子少有获得重用的。”
轻抚髯须,荀夫子目视伏念,等待他的回应。
“师叔,您别看蜃楼泊于东海之滨,可众所周知,长生之说虚无飘渺,帝国未来会走向何处,在于新的引路人身上。”
“所以你认为扶苏就是新的引路人?”
荀夫子轻轻摇了摇头,“大秦长久未立储君,诸公子渐长,上上下下各怀心思,未来,就像那蜃楼海船,究竟会驶向何方,恐怕也只有...”
一旁的韩经跟着点头,荀况没有说完,但其中意思已经很明了了。
立长立贤还是立其所爱,只有嬴政自己心底才有最后的答案。
伏念瞥见一旁听得津津有味的韩经,扫过一眼,又望了望夫子,终究还是开口道:“如今帝国态度不明,伏念已决意助长公子施行仁政。”
“小圣贤庄自此以后也当自省,江湖反秦势力还是做下割舍的好。”
啊嘞,伏念这是指着和尚骂秃子。
明眼人都知道韩经也是蛰伏抗秦的一方势力,他还当面直言不讳得表明小圣贤庄一脉要与之切割。
荀况挑了挑眉,韩经嘴角微微抽搐...
好在此时闯进一名儒家弟子,打破了此处难言的尴尬。
“太师公,大师公,秦兵在桑海一带挨家挨户进行搜查,说是要抓捕帝国叛逆。”
“可我看,画像上的通缉之人好像是曾在庄内出现过的子明与子羽...”
一百一十四章 临危解难
调动驻军大肆搜查的还真不是罗网,而是偶然缀上天明与项少羽身形的影密卫首领,章邯。
最近章邯的压力很大,皇帝陛下虽然不曾催促,但想起他冷然的眼神,时刻都感觉到如芒在背。
东郡荧惑之石一案尚未了结,蜃楼这里又出现了反抗分子的行踪。
这些都是始皇帝陛下最为关切的地方,偏偏案情进展很慢,罗网在农家的布局已经卓有成效。
作为影密卫首领,又有草蛇灰线的称谓,先罗网一步挖出大闹蜃楼的银面人就成了当下最为重要的任务。
“展开地毯式搜索,空中也要布置上蝠翼,敌人的轻功出神入化,不要让他跳出了包围圈。”
看着数十名身材轻巧的士兵装备上蝠翼滑翔逡巡在空中,章邯紧锁的眉头才稍稍松开了几分。
蝠翼展开达到三丈,是公输家霸道机关术专门用来对付墨家的机关朱雀的,不同于机关朱雀,仅仅能运人载人,士兵们装上蝠翼还可以在空中展开攻击。
东西极为实用,以帝国的物力人力本当大举制造,可惜核心部分技术掌握在公输家历任掌门的手中。
如今公输仇失踪,帝国军械库里仅存这几十具蝠翼,全都被调来了桑海巡逻。
机关城一役,公输仇消失无踪,咸阳方面早就责令罗网与影密卫两大情报机构百般寻访,可是一直没有头绪。
齐地因为荧惑之石的事情,本就是高压状态,如今郡兵大举出动,百姓人家个个都是风声鹤唳,关门闭户。
“我来寻班大师。”
韩经得获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来到了有间客栈,丁胖子一脸警戒之色。
“这个时候韩公子到访不知所为何事?”
边说着,庖丁边拿眼往门外瞧,观察着街道上的动态。
“章邯调兵大索全城,马上就会查到这里来。”
“我有渠道可以遮掩一二,不过还要得到班大师首肯。”
天明虽然是墨家钜子,但现如今桑海墨家一行真正做主的人还是班大师。
庖丁与韩经的相识已非一日,于新郑开设有间客栈之时还承蒙关照,思索了片刻,转头嘱咐了伙计几句,引领韩经向后院走去。
店内伙计自然也是墨家弟子所扮,得到吩咐后就机警得倚门而观,留意吹向客栈的风暴。
“韩公子,当此非常之时,才显出你是我们墨家真正的朋友。”
班大师等人个个都上了通缉名单,除了客栈后院再无其他地方可以存身。
闻听韩经有渠道可以助己方脱离困厄,班大师引着一干人急急相迎。
盖聂也在,不过他只是微微颔首,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闪烁的眼神四处打量,似乎是在思考秦兵来围时该如何以最顺畅的道路冲杀出去。
“城里一有动静,我就收到了消息,秦兵动作又这么大,我就猜到你们被堵在客栈里了。”
“你们也知道,不良人在齐地还是下过一番功夫的,如果诸位不嫌弃,接下来就由韩某一力安排。”
形势危在旦夕,感激都来不及,韩经还这么客气,墨家与项氏无不感激莫明。
“韩大叔,你是要带我们飞过去吗?”
“天明...”
少羽轻喝了一声,天明反应过来,于唇边竖起食指,做了个嘘声静气的表情。
身边都是亲近之人,一下子就忘记当初答应韩经的约定了。
蜃楼之事,绝不跟任何人提起。
“天上都是机关蝠,如果不良人兴师动众给他们打下来,就会提前招来秦兵的围攻,章邯这个人心思缜密、处事果断,一旦被他缀上,想甩开可就难了。”
韩经嘴角咧了咧,露出些许笑意,“俗话说,灯下黑,想要混过去也不难。”
“我已经让人准备了几套秦兵的制服袍甲,一会你们都换上,装扮成秦兵的搜查队伍,就能在章邯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混出去。”
大铁锤面有难色,他的体型太扎眼,入城就是装在运菜的车里进来的。
“那我呢,还有少羽?”
天明扬起头急忙问,他跟少羽都是未成年的孩子,总不能装扮成秦军士卒,偏偏他们还是此次搜查的头号要犯。
“大哥可不像你,我穿上盔甲个头正好!”
项少羽不无得色,由于项氏出身将门,他从小又习武健身打熬气力,年纪虽幼,但个头已经跟成人无异,哪像天明还是个垂髫孩童的模样。
“长得高了不起啊!”
“我才是你大哥,我还是墨家钜子,天明大人呢!”
在谁是兄长谁是弟弟的问题上,两人的分歧一向是巨大的。
即使在这个时候,天明也不忘了反驳少羽趁机占他便宜的话语。
韩经看着这一幕乐呵呵的,在他生活过的另一个时代,都是热衷于认儿子,这两人只是争着做大哥已经是很克制了。
“天明,这种时候,不得胡闹!”
“韩公子既然想出了此种方法,想必其他情况都考虑到了。”
盖聂教训了天明一句,众人的眼神都落在韩经身上,等着他给出解决办法。
“罗网号称无孔不入,我的不良人紧随其后,也做了些许布置。”
韩经慢慢踱步,“这次搜查的郡兵里面,有不良人安插的棋子。”
“你们扮作士卒,大铁锤与天明嘛,大可作为你们看押的犯人啊。”
“什么,要我做犯人!”
天明跳了起来,“我可是堂堂墨家钜子,怎么能做阶下之囚,而且是跟大个子一起!”
大铁锤铜铃般的眼睛瞪了过来,天明立马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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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良人在秦兵里的棋子还是名百长,盖聂等人对韩经以及不良人的手段又有了新的认知。
百长已经算得上中低级军官了,具有相当的主动权,一行人顺风顺水,穿过一道道封锁线。
如果不算上苦着脸的荆天明以及面色如炭的大铁锤,那就更好了。
“奉章邯大人令,押解犯人送往大狱!”
一路上都是用的这个理由过关卡,眼下是最后一道关了,通过了就是鱼跃于渊海阔天空。
“这个名叫荆天明的小孩乃是帝国要犯,为何没有影密卫相随押送?”
数名影密卫自阴影处露出身形,手持短刃,高声喝问。
要糟,章邯的命令是一旦抓捕到荆天明与项少羽,就立即交由影密卫押送,这下子穿帮了。
不用韩经招呼,盖聂第一时间出手,快剑封喉,伸手截下冲天发出的信箭。
虽然渊虹被包裹起来背在了身后,但盖聂手中的普通青铜剑还是闪过道道残影,帮助场上的影密卫做了了断。
盗跖等人紧随其后,电光火石间,频频出手,关卡后的秦兵瞬间被击倒。
“走!”
不远处其他的秦兵发现了这里的战斗,立即就有了动作。
鹰扬号“呜呜”响起,周围的秦兵开始朝着这里聚集...
一百一十五章 林逢六丑
三名影密卫以及数十名守卡士卒的尸体摆放在担架上,章邯自前排一一走过。
于影密卫袍泽处稍稍顿了下,不知不觉攥紧了拳头。
“一剑封喉,而且这三个人是被同一个人于同一时间用同一式剑招杀死的。”
影密卫专业知识=扎实过硬,仔细验查过后,朝章邯拱手,给出了这样的判断。
“这样凌厉迅捷的剑招,影密卫的档案曾有过记载。”
章邯点点头,冷然道:“渊虹,还有那位帝国第一剑客!”
曾经的盖聂,作为皇帝陛下御前首席剑术教师,经常陪王伴驾,章邯这个影密卫首领岂能没有透彻的了解。
“这足以证明我们得到的情报没错,这一行人正是盖聂以及墨家一行。”
虽然让他们以巧妙的方法混出了封锁圈,但章邯并没有认输。
猎人打猎,猎物可以逃脱无数回,但只要有一回没能快过猎人,付出的将会是生命的代价。
“加派人手,沿着对方可能逃走的方向全力追捕,这一次,我要死死得咬住他!”
墨家一行虽然也是帝国大患,但其牵扯到的银面人才是最终目标。
章邯觉得自己又离揭开银面人的面具更近了一步。
闯过封锁线,与秦兵擦肩而过,天明等人终于可以长呼一口气。
“不知接下来诸位作何打算?”
好不容易从桑海逃来了这里,丁胖子的客栈是不能回了。
“有老丁在桑海打探消息,我们也不会成为聋子瞎子,只是那里离蜃楼最近,万一有个风吹草动,我们也来不及应对。”
韩经想让他们去汉城,可他们心心念念的还是破坏秦国的计划。
蜃楼是始皇帝最为重视的一项大工程,这就被墨家与项氏盯上了。
至于盖聂,对于这些事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他的任务就是照顾天明的周全。
让天明跟着墨家一起行动,本就是一种有利于成长的历练。
更何况他还是墨家钜子,参与墨家集体行动顺理成章。
“韩某在齐地对面的汉城经营着一份产业,那里远离秦兵的骚扰,可以作为大家稳固的后方,天明在那里也能得良好教育,还能交往上同龄的朋友。”
“如果蜃楼这边有变,汉城有海船能及时赶至现场。”
大家还在犹豫,韩经就抛出了橄榄枝,“如果诸位暂时还没有想好去哪里安扎,不如先到汉城盘桓一段时间。”
“好呀,我跟少羽已经好久没看到石兰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想我们。”
盖聂温情得看了天明一眼,这个孩子心思剔透,除了项氏的少羽,又交到了一个新的朋友。
项少羽脸色微动,也是大有起意,班大师与墨家其他几位统领片刻后也是轻轻点了点头。
“天明跟你们去汉城,那里安定详和,能让人省心不少,我要暂时离开一阵,去办件私事。”
盖聂话一出口,天明就急了,“大叔你不跟我一起?”
“我不离开你,那我也不去了!”
“盖先生是要?”
班大师也很是诧异,自盖聂带天明来到墨家,就从来没有离开过他身边半步。
“放心,我只是暂时离开,事情办完了很快就会回来。”
盖聂的目光望向远方,那里是荆楚百越之地。
师弟卫庄被秦国南征大军打得大败亏输,流亡于山林泽地,但是鬼谷一脉纵横之决还没有结果。
前番回鬼谷派,师傅鬼谷掌门萍踪飘渺,机关有人动过,想来是卫庄提前回去过。
这边在安排接下来的行程,突然韩经与盖聂几乎是同时停下动作,扭头侧耳,朝林子里望去。
杀气,很浓烈的杀气!
但不是奔着自己一行人来的。
杀气这种物事,是种很玄的东西,但体会过的人都会很自然的感受到皮肤上起的一层细密疙瘩。
那种汗毛陡然竖起的感觉仿佛是自心底先感应到的,而此刻,不光是韩经盖聂,其他人如盗跖等也觉出了异常。
而周边确是空无一物,可见对方杀气之凌冽。
“怎么了?”
天明还有着一丝懵懂,只是发现大家伙突然都停住不说话了。
少羽拉了他一把,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说话。
“天明留下这里不要乱走!”
盖聂嘱咐了这么一句,头都没回,就径自朝着林子里摸了过去。
虽然因为承诺背负起了照顾天明长大的责任,便他一直都是个江湖人。
盗跖电光神行步比之盖聂的速度还要快上一分,悄无声息的就进了林子。
“天明...”
在天明的心里,连少羽小弟都跟了上去,自己这个当大哥的墨家钜子哪能退缩。
“罗网!”
“六剑奴!”
进得林子的众人轻声惊呼,怪不得杀气如此之浓郁。
韩经一皱眉,被六剑奴所困之人怎么会是顔路?
此时的顔路儒服上沾染上了点点血迹,虽然闪躲过了六剑奴的层层绝杀之招,但六人合击哪是那么轻易就能完全避开的。
有几道细窄狭长的伤口还在流血,不过顔路的脸上仍是显得淡然从容。
靠近韩经等人方向的罗网杀手众来不及呼喊就被盖聂格杀,他们是六剑奴布置在外围警戒的“眼睛”。
但六剑奴还是察觉到了有人靠近,快速退后几步。
“顔路先生,身体可有大恙?”
韩经往前凑了凑,掏出了医家秘制创伤药,丝毫没有顾忌的将后背卖给了六剑奴。
六剑奴舔了舔嘴唇,手中嗜血宝剑蠢蠢欲动,但盖聂如神似电的眼神正灼灼的盯着他们。
“没想到今日还有别的收获,墨家余孽、叛徒盖聂,正好一网打尽!”
六剑奴对自身的身手极为自信,在他们的记忆里,六人一齐出动,任务就没有失手的时候。
顔路已经是穷途末路,掀不起风浪,盖聂身负剑圣之名,他们以剑为主,人为剑驭,早就想要会上一会。
只是当时双方地位悬殊,一直不得机会。
至于赶来的其他人,他们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
周围罗网杀手缩小了包围圈,将韩经等人一并圈在其中...
一百一十六章 都会用战术
风雷万象!
六剑奴中率先动手的却是隐在最后不起眼的乱神,他的剑携带风雷之声,扰人心神。
转魂、灭魄这对孪生姐妹忽左忽右,从两侧发起了干扰性攻击。
魍魉身法灵动,后发先至,越过乱神递过了杀招。
真刚露出残忍的笑意,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对手撕成碎片。
而一向谋定后动的断水仍然不动声色,在等待着对方手忙脚乱,以便寻出一剑封喉的机会。
所有的杀招全是奔着盖聂去的,六剑奴首先要翦除的就是场上最强的敌人。
一时间剑光影动,鬼影瞳瞳,天明都骇得张大了嘴。
盖聂临危不乱,天下第一剑客的素质在此刻就显现了出来。
面对六人自四面八方的攻击,纵剑术呈海天一线,以攻代守,在对方杀招未能使全之际出剑相扰。
一点也不纠缠,一触即收,以致于连斗数合,兵刃相交,满场竟然未发出剑刃相碰产生的脆音。
“盖先生师出名门,是玩剑的祖宗,一时半刻无需我等为其担心,还是先打发了这些虾兵蟹将吧!”
项梁出身兵家,将场上局势演化成战场,有盖聂拖住六剑奴,他们正好趁势翦除罗网杀手众。
为了提振士气,他说得轻巧,可实际上马上必将是一场恶战。
除了六剑奴,杀字级地字级杀手人数过百。
这些人在被罗网吸纳之前,哪个不是穷凶极恶,远不是他所说的小鱼小虾。
“那就让我这个贼祖宗来会一会罗网杀手团的手段!”
电光神行步,盗跖见项梁称盖聂为剑祖宗,不甘示弱,一马当先,连踏数名罗网杀手的头顶,轻盈越过,切入了敌阵后方。
其他人轻功不及盗跖迅捷,但都各执兵刃,迎头撞上罗网杀手阵势所形成的森冷杀机。
韩经很是纠结,顔路消耗过剧,包裹好伤口后正在抓紧调息,无法参战。
盖聂能挡六剑奴一时,但韩经知道,除非卫庄也在此处,纵横合击,才能战而胜之。
他的落败只是时间问题,而墨家与项氏一众人等实力还要稍逊罗网杀手一筹。
此时出手,必将扭转战局,连六剑奴也能顺势一并除去,但场上人多眼杂,这也等于明白地告诉了章邯以及嬴政等人,自己就是闯上蜃楼搅闹的银面人。
“大帅,战局势凶,我等并不占据上风,属下担忧无法照应大帅玉体周全,还请移驾至安全之所。”
孟鹤镗乃是不良人第二等,对标的是罗网的地字级,原本混在齐郡郡兵队伍里,都因功累至百长了。
此次助墨家一行脱困,碰上了这样强烈度的厮杀,心里没底。
自己死生事小,大帅安危责任重大。
这是委婉得劝韩经先溜,场上不良人都会护着韩经撤离。
兹事体大,如果此时暴露,那么以前的忍隐与蛰伏都做了无用功。
秦国伐百越已竟其功,蒙恬也已贯穿西域,大秦锐士正磨刀霍霍,只要盛怒的皇帝陛下扬鞭一指,汉城三郡就是一场无边的祸事。
死道友不死贫道,去留肝胆两昆仑,战略性转移是为了保存实力做更有意义的事情。
韩经心底一通乱念叨,很快就说服了自己,正要下令连同天明、少羽还有班大师一块带走,突然感受到一股正在急速接近的清新气息。
“誓与战场共生死,全力助墨家朋友抵挡罗网恶鬼,有进无退!”
朗声戟指,韩经豪气干云,场上的墨侠以及项氏族莫不是心头一暖。
孟鹤镗无奈,只能咬牙转身,抱着必死信念,率领已经不足百人的小队再度朝罗网杀手扑去。
虽然齐地多有零星的秦之举,征召的郡兵更有大量腹诽于当局,但要将整个百人队全部渗透吸纳成为不良人,也是段极费心力的过程。
孟鹤镗心底哀嚎一声,多年苦心布置,今天全都要断送于此,只希望大帅在见到大量伤亡后能意识到事不可为,及时抽身出险地。
自己这一死,就当昔日乞儿报答了大帅收留教导之恩!
正在呼喝结阵之际,一股清新自然的气息罩全场,除了六剑奴同盖聂的战场中心,其他地方的罗网杀手团形成的阴郁氛围顿时一扫而空!
雪后初晴!
道家人宗的拿手绝技!
手持雪霁剑的逍遥子第一个赶到现场,见得场上乱战,毫不犹豫,立即出手相助。
人宗与墨家本就是盟友关系,罗网更是声名恶劣,人人喊杀,逍遥子浑身散发出清新无为之气,但下手极重,所过之处,倒下的罗网杀手瞬间就没了声息。
“班大师,墨家的朋友们坚持住,人宗弟子随后就到!”
说完,逍遥子一摆雪霁,就卷进了六剑奴与盖聂的战圈。
他的修为最高,轻功也是人宗最快的,因此就甩开了一干弟子先行抵达。
林子之外,方圆数百米,都能感应到罗网杀手团所形成的森然杀机,逍遥子自此路过,岂有不过问之理!
他这一接手,盖聂松了口气。
与六剑奴的对攻极其耗费心神,六人如出一体,心念合一,配合得天衣无缝,他已是有些左支右绌,即将败下阵来。
一眨眼的工夫,盖聂的臂上平添了两道剑伤,顿时血流如注。
这还是他应对及时,要不然断水这抽冷子一击就要卸了他的胳膊。
断水又重新掠阵于后,横剑于唇畔,轻轻舔舐了一口,蒙着的双目看不出眼神,但脸上兴起的森然笑意是怎么都隐藏不住。
六剑奴杀招层出不穷,盖聂的身上又添伤痕,逍遥子也疲于应对。
“盖先生退出战圈调息片刻,由我先来接战。”
盖聂的心底陡然响起了逍遥子的声音,“这是我人宗的天籁传音。”
林间惊虹,百步飞剑!
盖聂运起周身功力,发出绝强一击,六剑奴不敢直撄其锋,纷纷后跃躲避。
得此间隙,盖聂成功脱离战局,喘息未定。
而独斗六剑奴的逍遥子也变得跟对方六人有来有往,看样子一时半会当不至落败。
盖聂也发现了其中问题,他与逍遥子两人实力固然是绝强,但是联手远不如六剑奴心意合一,配合默契,反而偶尔形成掣肘之态。
这电光火石间的停顿,都能被六剑奴察觉抓住,发出趁势抢攻。
激斗六剑奴的前后,也让盖聂格外怀念起当初与师弟卫庄一起闯荡江湖携手对敌的日子。
不过现在不是追思往昔的时候,一星半点的时间都极为富贵,盖聂气息还算平稳,并没有按照逍遥子所说调息等待,而是持剑跃出,以凌厉无匹的姿态杀入罗网杀手战局当中。
猛虎出山,蛟龙入海也莫过如是,曾经在江湖煊赫一时的大枭无不丧命于渊虹剑下。
六剑奴意识到盖聂等人的打法,这有类于昔日齐国田忌赛马故事,如此下去,最终他六人反倒成了孤军作战。
一个眼神,六人陡然折转,抛开雪霁舞出道道银光防御的逍遥子,鬼魅般的身形如电似光,射向了“手无缚鸡之力”的韩经。
六剑奴战局意识极佳,这一手正是攻敌之所必救!
此人平平无奇,又缺乏自保之力,正合擒贼擒王之计。
韩经一死,场上占了小半人数的不良人都将分崩离析。
这一手,将是战局逆转之始!
一百一十七章 不是说好的双手只用来打天下不打女人吗?
“回防!”
“快!”
孟鹤镗声音显得凄厉嘶哑,嗓子都破音了。
他浑身浴血,所有不良人都顾不得身前的敌人,只来得挥刃逼退对方,就拔步而走。
原本逍遥子的到来以及盖聂如砍瓜切菜般的屠杀,战局获得了根本性的转变。
孟鹤镗心底一阵欣喜,不仅自己与众多不良人兄弟不用战死了,大帅还赚下了墨家好大人情。
墨家这些人在汉城起到的巨大作用,科班出身的孟鹤镗心里跟明镜一般。
当初根部学堂都有过深入浅出的剖析。
可转眼间,喜悦就被巨大的绝望所笼罩。
敌人欲屠大龙!
盖聂与逍遥子等人自然也发现了六剑奴的图谋,但对方动作突然,思路奇诡,一时间就有些跟不上。
盗跖电光神行步果真有其独到之处,人影如同瞬移,出现在韩经身前,挡住六剑奴必经之路。
但乱神只是轻蔑得嗤笑一声,六人速度丝毫未减。
只见乱神剑闪,盗跖脸上有鲜血流淌,甫一交手,就遭被创。
轻功虽佳,叵耐内力不足,攻击防御都是一块短板。
盖聂欲要再以百步飞剑袭杀其后,为回援众人争取时间,魍魉回过头,露出诡异难辨的眼神。
六剑奴的正前方就是韩经,他们有防备,避开百步飞剑,中招的就将是...
近处防卫的墨侠以及不良人手中利剑刚有动作,就见血光一闪,委顿于地,片刻后才有血液自脖颈处渗出。
越王八剑过于锋利,使用之人又是六剑奴这样的天字一等,以致于封喉杀招直到其倒地死去才显现出来。
大局抵定,回天乏术,六剑奴嘴角咧开残忍的笑意,当真是势如破竹。
不知旧日宗子王孙的鲜血是不是依旧那般甘甜?
自从跟了赵大人,久处咸阳,宝剑已经很久没有品尝过宗族王孙高贵血脉的味道了。
想像中惊慌失措的表情却没有出现在韩经的脸上,六剑奴的眼里映照的只有对方紧锁的眉头。
杀招将至,六剑奴只当对方是吓傻了,举止失措呆立当场。
??
真刚刚猛无前,正要一剑将韩经劈成两半,却见对方叹了口气。
“你是真刚啊...”
呆若木鸡的故事告诉人们,这样类型的往往才是最有战斗力的。
真刚没听清韩经说的什么,以后他也没机会了解到了。
出其不意,天照炙焰!
直接将真刚斩成两截,断口处发出阵阵焦糊味。
同时中招的还有蒙眼的断水,他的听力卓绝,但却没防得住天照剑的撩击,当场殒命。
不仅是紧急刹车的六剑奴残余惊诧莫名,就连墨家、项氏等人都愣住了。
唯独天明与少羽眉飞色舞,表露出我早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
“杀,一个不留!”
被逼到死角,不得不出手,那就要斩清杀绝,不留舌头回去。
唯一可虑的是墨家以及项氏中可能会有帝国的探子,如何捂住消息还真让人头痛。
“天照剑!”
“你就是帝国头号通缉要犯,银面人!”
转魄、灭魂姐妹二人异口同声。
“是九现神龙!”
天明神气活现得更正道,这个称号显得韩大叔更威风一些。
盖聂往天明处靠近了几分,类似先前的错误不能再犯,谨防六剑奴狗急跳墙,胁迫天明等人为质。
龙渊剑太过于耀眼,可以当作最后的底牌,韩经手持天照剑,脚步轻轻一点,就追上了后跃的魍魉。
魍魉一个箭步,双剑交叉于前,作抵挡姿态,陡然感觉到右肩被人轻轻拍了拍。
眼神一扫,怎么又一个韩经?
这类似于墨鸦的三千鸦杀、白凤的凤舞九幻,幻影随时都是真身,让我防不胜防。
魍魉眼睛里的骇然是他最后的色彩。
“没想到天下间竟然有人轻功能达到如此地步!”
逍遥子感叹一句,盗跖则是面有苦色。
自己处处吹嘘贼祖宗轻功了得,跟这位一比,判若云泥。
“这位才应该是用剑的祖宗吧。”
自己轻功算不得第一了,于剑之一道,韩经也显得举重若轻,如臂使指,盗跖说完还看了盖聂一眼。
盖聂与逍遥子的眼神凝实若有光,面色沉重。
如果太乙山观妙台论道是他上场,人宗安能夺得雪霁剑!
逍遥子瞅瞅手中的雪霁,只觉得人宗能执掌雪霁是对方有意让出的。
魍魉是六剑奴中身法轻功最好的,没想到韩经只是足底轻轻一点,就追上了他,并且轻描淡写随手打杀。
杀掉吓破胆的六剑奴残余,如同随手攀折道边的一支野花那般随意,乱神与转魄、灭魂三人对视一眼,咕咚一声艰难得咽下一口唾沫。
表情凝重,全神戒备,背靠背呈防御阵形。
“这类似于我人宗的三才斗阵...”
逍遥子话说一半,又停了下来,心想自己纯是杞人忧天,以韩经的身手能耐,还用自己提醒?
三才斗阵,取意天、地、人三者合一,天位轻灵高远,地位沉稳广阔,人位移形幻影,六剑奴残余三人如此结阵,有着异曲同工之效。
殊不知韩经能轻取六剑奴半数之人,前两者是大意无备,魍魉则是引以为傲的身法被人轻易超越,又是在吓破胆的状态,都算得上是袭杀。
六剑奴毕竟都是天字一等,岂是易与之辈,三人结阵一心防守,以待其变,韩经想要如同砍瓜切菜般将他们抹除哪有那么容易。
“呼哈,掌心雷!”
挽了个剑花,收起天照剑,双掌相合猛得推出。
韩经轻佻的话语使得他世外高人的形象离体而出,但六剑奴不敢怠慢,随着韩经的手掌推送方向,不断进行着闪躲。
“阿威十八式!”
“降龙十八掌!”
“黯然销魂掌!”
“动感光波!”
.......
韩经嘴里念叨的牛气哄哄的掌法越来越多,语速是越来越快,手法也是越来越快。
“他是在讹言相欺,消耗我们的内力,扰乱阵形!”
乱神一个躲闪不过,被韩经的掌风击个正着。
“呃,看来是被识破了。”
重新拔出天照剑,韩经是丝毫没有尴尬之色,仿佛刚才做着一系列中二动作的不是他。
当然,配合他的动作频频起舞的六剑奴更加尴尬,气得脸都涨红了。
“天照炙焰!”
“我再接一巴掌!”
“这回是真的...”
韩经单手执剑,负手而立,不远处是瞪大眼睛的乱神。
不过他的脑袋是整个转个半圈,脸部朝向背后的。
“跟他拼了!”
六剑奴向来是凌虐对手,从他人死亡前的恐惧中寻求快慰,这还是第一回恐惧加诸己身。
转魄、灭魂不管不顾,彻底崩溃,剑招全无章法,状若疯癫的杀了过来。
韩经嘴角一咧,等的就是你自乱阵脚,送你归西。
临近身前,两人眼神陡然恢复清明,手中利刃闪过道道寒光,哪里有刚才疯癫的样子!
百步飞剑!
盖聂自不远处运使绝杀,将其中一女钉死在树干上。
另外一人独步难支,满心满眼的绝望与恶毒仇恨,被韩经用天照剑穿胸而过。
是敌非友,我何惜辣手摧花!
场上的罗网杀手被全部斩杀清除,韩经还收获了六柄名剑,现在正由孟鹤镗捧着。
直到这时,人宗弟子才姗姗来迟。
他们人一到,吐槽了几句血腥的战场,突然,如蝗箭雨自空中落下...
秦军强弩的覆盖式打击!
一百一十八章 有约
“秦兵追来了!”
章邯不愧是忠于职守的帝国军人,穷追不舍,探明韩经等人逃亡路线就又率兵缀了上来。
秦军横行中原倚仗者除了铁甲雄师,再有这是这强弓硬弩。
一轮箭矢的覆盖下,无甲无盾的墨侠死伤惨重。
幸亏林叶茂密,有着树干作为倚靠,才得遮避一二。
但第二轮黑云再度覆压而至。
“快,撤出林子,远离箭弩打击范围!”
不用项粱高呼提醒,躲过第二轮箭雨抛射的一干人卯足了劲发力狂奔。
“出了林子就会有秦军骑兵追击,我们还要早做打算。”
韩经点点头,项梁久经兵事,所担忧的确是实情。
刚刚与罗网之众血战了一场,众人的内力消耗无不是巨大的,秦兵又是结阵而来,实在无力再战第二场。
蚁多咬死象,更何况章邯所率领的秦军并非微不足道的力量。
“我人宗有梦蝶之遁,可是发动需要时间准备,而且人数太多,挪移的范围又有限。”
逍遥子说话间看向韩经,眼下他才是众人中实力最强者,天宗也有类似法门,不知韩经可有破局良方。
说话间,众人已经奔逃至树林边缘,虽然逃出了箭雨覆盖范围,但秦军的号角再度呜呜响起。
“鹰扬号急促有力,就是大举进兵的讯号!”
孟鹤镗潜伏在秦军阵营日久,自然识得军中号令。
众人虽然轻功都不错,但两条腿毕竟跑不过四条腿,骑兵追击步兵压阵,很是令人头疼。
“蜀山有一叶障目之术,我结合宗门功法加以改良,当能起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韩经眉头微皱,其中还有难处,“不过,想要引开秦兵,必须有人做出牺牲,吸引章邯的注意力。”
镜花水月所笼罩的范围要比梦蝶之遁大出许多,但众人实际还在林子边缘,只有秦军被引开,这才算是安全的。
引开秦兵之人必定要是轻功不俗之人,至少不能比骑兵速度慢。
韩经要布置这一切,首选之人当然就轮到盗跖了。
他也知道这一点,洒然一笑,“论轻功,除了韩公子我还没输过谁!”
当机立断,盗跖斩断数截树枝,边跑边拖曳扬尘。
章邯没有汉城特有的千里镜,大路人马追着盗跖扬起的烟尘滚滚而去。
入林后的章邯已经发现林中战场死伤的双方人马,意外于六剑奴的折损,心里对银面人的危险性又提升了一级。
场上当然再无活口,连尸体都在箭雨下再度洗礼了一番,个个成了倒地的刺猬。
谨慎的章邯仍派遣后座拉网搜索了整座林子,确定没有遗漏后,这才追着盗跖以及骑兵的方向疾行。
目睹章邯走得远了,得益于镜花水月遮掩下的一干人等这才松了口气,纷纷从树上跳了下来。
“韩公子是否有所感应?”
逍遥子突然发问,转过身,看向了林深处,韩经也是矗立不动。
“一叶知秋,我能感应到她,正如她能察觉我的气息。”
“除了北冥大师,天宗如果还有人能有这样强大的气场,那一定是她了。”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当然,还有韩公子这样深藏不露的高人。”
韩经一直跟墨家之人混在一起,对逍遥子也是一视同仁,就这容易让人忽略了他天宗的出身。
众人愕然,韩经却是点了点头。
逍遥子话音刚落,四周时空轮转,景物都化为一层诡异的寂灰色。
四周仿佛处在一片粘稠的灰色世界里,功力越是浅薄受到的影响就越大。
可不正是天地失色。
逍遥子一摆雪霁,掐诀运功,以雪后初晴解之,众人眼里的世界才恢复了正常。
韩经自然没有受到影响,只是诧异于晓梦怎么会寻到此处。
“我天宗门下,什么时候都开始与人宗走得这么近了!”
晓梦清冷秀丽的面容随之出现。
“天道无情,晓梦大师不是也搅进了这滚滚红尘!”
韩经只是耸耸肩,不置可否,逍遥子却是辩白了一句。
“天道无情,难道你的无情就可以残害同门吗?”
“住口!”
大铁锤口无遮拦,指出晓梦倒向帝国,对付道家同门。
却是韩经呵斥出声,但对方犹有不服。
“我说的难道有错吗,她与帝国鹰犬同流,还不是...”
韩经紧赶几步,伸手拈起飞向大铁锤的咽喉的几片翠绿色树叶。
仍是有几片树叶划过大铁锤粗狂的面颊,随之,如同被利刃剐斫,他的脸上出现数道血痕。
不是不能一块截住,一来割伤面颊并不致命,二者韩经也是乐见于口无遮拦的大铁锤受到点教训,也好让晓梦出气。
说一千道一万,韩经也是天宗弟子,赤松子倾囊相授,是少有的不图他利益之人。
“我天宗的无情,是在阅览世事沧桑,明白人力难及的忘情,岂是你能非议!”
韩经义正辞严,诸子百家最重传承,本门宗旨经义不容他人质疑。
“知道维护宗门,说明你还有救,不枉师兄教导你一场。”
“如果我跟秦国是一路的,那么此时秦兵就该折返将你们一网打尽了。”
“略施薄惩,再有辱及本宗的只言片语,定不轻饶!”
差点要了大铁锤的性命,在她的眼里也不过是小小的惩戒。
晓梦话声幽幽,大铁锤讪讪然,不敢再口出不逊之言。
“天人两宗源出道家,虽有理念分歧,到底还是同出一门。”
这番话是为刚才晓梦质疑自己与逍遥子走得太近作背书。
“师姑容禀,正是人力有时尽,每个人才有自己的路要走。”
“天宗人宗的理念在我看来,殊途同归,并非没有天人共存的可能。”
晓梦眉头又皱了起来,没想到韩经出此大逆不道之言。
但她涵养极好,没有出言打断,而是继续侧耳倾听。
“三百年前,祖师老子以及后来的道家先贤庄子、列子无不是光耀一时的先驱之人,他们能有那般精深的修为造诣,他们的道,可曾分列出天宗、人宗这样的岔道来?”
“既然你有自己的道,那就让我这个掌门亲自验证一番,你的天人共存有何过人之处!”
晓梦这般说,并非挤兑、不满韩经所言,而是她赤子心态,真的对韩经所说之言产生了思考,有所好奇。
天地失色对天地失色!
晓梦不愧为天宗不世出的修道奇才,她在施展天地失色的至纯内力的同时,还融合了心若止水、忘川秋水正反相冲内力。
论境界,韩经不及,加上刚才又力毙六剑奴,一时斗了个旗鼓相当。
周围草木为之倒毙,拦腰断折的巨树躯干在风暴里化为齑粉。
观战之人无不瞠目结舌,天宗的两人斗法之威一至于斯!
“你很不错,事了后至兰亭寻我,详细讲述你的道。”
言毕,倏忽不见,场上大多数人竟然没有察觉到她是如何离开的。
“和其光,同其尘,晓梦大师的天宗心法已经达到了相当的造诣。”
“如果即将到来的太乙观妙台论道之战我不全力以赴,人宗危矣!”
通过刚才晓梦的出手,逍遥子看出了晓梦精深难测的修为。
咦,刚才小梦子是不是约我了?
韩经的心里转过了数道弯...
一百一十九章 春日大祭
“我们将要转道入汉城,不知顔路先生作何打算?”
班大师等人还没有直接答应前往汉城,但韩经考虑到可能存在秦军密谍泄露自己的身份,因此直接替他们做了决定。
即使这些人里没有秦人密谍,但他们的身手不一,极易为秦兵捕获,韩经可不敢保证他们的口风与节操。
顔路原本是被六剑奴追杀,前后发生了如此多的变故,还真是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
先前韩经的亮眼表现他看在眼里,如今的韩经隐隐间成了这支队伍的主心骨,此时被他问及接下来的行程,赶忙回答。
顔路含光藏锋,但他是个玲珑剔透的人,猜到了韩经的部分心思,只是对方救了自己的性命,很多东西就不好宣之于口。
“天下之大,尽为秦地,亡余之人,有幸与诸位贤达同路,自当日夜讨教,以使自身有所进益。”
先是深施一礼,再三谢过搭救之恩,接着从善如流,话里意思是遵从韩经的规划。
起身之际,顔路再朝四周拿眼扫了扫,见人人带伤,但士气还算高昂,毕竟江湖儿女天性豁达,刀口舔血只当是家常便饭。
而且先是力毙六剑奴并罗网一众,后又巧施妙术自大股秦兵之围中脱身,这一切足以自豪了。
“不过,在下还有一事未曾言及。”
顔路是当世大儒,但其姿态放得极低,除了为人低调谦逊以外,确实还有为难之处。
“我与师弟张良约好了此地相会,但直到此时,他也没能赶来。”
“想来是大战波及,后来又有遮天蔽日的秦兵环伺,因此失期。”
“我想,沿途做上暗记,缓行等一等子房。”
众人是劫后余生,个个亏空极大,现在最需要的是寻个安稳之地将息调养,早一日赶到汉城,也就早一天摆脱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
顔路这番请求确实有些让人犯难,但与张良有约在先,于情于理也该见上一面。
“我也想去寻小跖,虽然他的电光神行步天下难有匹敌,但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
大铁锤自打在晓梦那里吃了瓜落,已经沉闷了好一阵子,这会突然发声,所说的也在情理,当下,更多的墨家弟子点头赞同深以为然。
毕竟盗跖是为了大家伙才去引开秦兵,置其安危于不顾,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到底不是自己的队伍,人心散了,队伍难带,韩经心里是这么想,嘴上却是另一番表现。
“铁统领言之有礼,盗跖兄弟那边我们确实应当打探清楚他的安危。”
“不过,这么多人马招摇过市,等于是在秦兵的眼皮子底下遛弯,更是有好多伤员需要静养。”
韩经一锤定音,“大部人马都由孟鹤镗引导乘船先去汉城安置,我等组成小队的精锐,避开秦兵盘查,会合盗跖。”
船小好调头,这是目前韩经能想到的最佳的,能兼顾的办法。
“我们项氏一族也要为营救盗跖统领尽一份心力。”
项梁显得义薄云天,少羽跃跃欲试,但在韩经的心里,这些人都是兵家的战阵厮杀手段,此行只能算是拖油瓶。
“项氏出身兵家,精于兵法韬略,但这一行是江湖手段,韩某以为,有我跟逍遥前辈以及大铁锤、盖聂先生四人足矣。”
如果不是考虑到在场的应当有一名墨家之人,大铁锤韩经都不打算带上,毕竟其他三人都是江湖上顶尖的那一层,大铁锤性格又莽撞,极易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班大师不用再多说了,如果信得过韩某,就请及早动身,我必将盗跖安全的带回来。”
班大师张了张嘴,也只好点头认可。
兵分两路,不良人耕耘极深,接应工作有条不紊,顔路留下暗记,留下不良人一处据点等待张良,韩经四人根据不良人递送过来的情报,急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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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面人再现!”
“还让他从数千大军的包围中跑了?”
李斯收到章邯的消息,表情很是受到震动。
“章邯将军,接下来该如何向陛下解释才是关键...”
谁能直面祖龙怒火炙心!
章邯回咸阳并不是单单为了禀报这条消息,春日大祭在即,影秘卫身负大典的护卫工作,他不得不亲身前来。
“所有的迹象表明,银面人同墨家叛逆合流了,他们之间必然有着剪不清掰不断的联系。”
“我会向陛下谏言,加大对墨家以及六国亡余的追捕工作,不过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即将开始的春日大祭。”
春日大祭是大秦最重要的祭典之一,每年春日都会举行一次,但这回有着更深一层的意味。
因为典礼将由长公子扶苏主持,始皇帝祭天之时的一切护卫工作都将由他布置。
这是一个信号,典礼之后,莫不是要册立储君?
皇帝的威严日益加深,朝臣不敢明面上议论,但哪个心里没有个猜测。
这是一场政治意味极浓的典礼主持。
“你说罗网的六剑奴也丧于此次银面人之乱?”
六剑奴的本领,李斯于桑海是见识过的。
而且他升任丞相之前曾长期担任卫尉,主持司法工作,对阴影中织网收割宰杀目标的六剑奴战绩多有耳闻。
六人出手,选中的目标还从来没有失手过的时候。
“不错,赵府令损折了麾下如此倚重的部下,想来是大为光火了。”
章邯推测的不错,赵高不仅是发怒,而且是盛怒。
侍奉在皇帝身边,情绪控制向来做得非常之好,这回却在中车府捏着尖细的嗓音,只差没骂娘。
“人死了,不过是六个奴才罢了,剑竟然都没保住!”
罗网搜罗天下名剑,并为之寻觅安排合适的剑主,六剑奴不过是身手过人的六个江湖人士,甘愿成为名剑的奴隶罢了。
剑客向来是人剑合一,六剑奴早就是人为剑驭,沦为杀戮的化身。
有大秦富贵荣华相召,多少能人异士不能吸纳为己用。
只是名剑都被对方收缴了,这下子,新的六剑奴就不是六剑奴了。
“银面人,哼!”
发泄了一通,稍微缓和了情绪的赵高恨极了屡屡搅局的银面人,联想到春日大祭所做的安排。
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一百二十章 子不类父
铜磬“叮”得一声敲响,扶苏正装肃立。
“皇皇昊天,立我烝民,贻我来牟,帝命率育,惜时惜阴,播厥百谷,亦服尔耕,十千维耦,方苞方体,维叶泥泥...”
扶苏展开祭文,朗声告祭上苍。
春日大祭就此拉开序幕。
接下来有内侍排着为在场文武奉上刚舀上来的渭河之水,众人饮下这春日之水,共贺大秦今岁风调雨顺。
始皇帝转身登台,手执白玉圭,“皇天后土,佑我大秦!”
随后奋力掷玉壁于渭河水中,奉祭上天。
秦尚黑,为水德,祭祀一应礼仪俱与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眼前汤汤的流水,寓意大秦国祚绵绵,源远流长。
“饮!”
随着主祭人扶苏手持斟满河水的酒爵,面向臣工示意,场上众人无不一饮而尽。
至此,大典才算得尽全功,扶苏也松了口气。
都内流言汹汹,身为长公子的他如履薄冰,好在大典未出差子。
敏感时期,风口浪尖上的扶苏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言行举止都表现得无可挑剔。
怎么回事?
扶苏突然扶额,站立不稳,眼前高台上的父皇也呈现重影...
台下文武臣工亦然,东倒西歪难以坚持,扶苏以强大的意志力坚持着不倒下,警惕得看向四周。
唯独皇帝仍旧继续着台上的祭礼,继续将最后几块玉壁陆续抛入河中,仿佛眼前的怪象不复存在。
“护驾!”
远处迷糊的群臣连声厉喝。
因为场上有数名未倒地的执戟郎已经抛下礼哭,拔出佩剑,森冷的剑光直指台上的始皇帝。
鞭长莫及,大典郑重庄严,除了现场护卫的持戟郞,禁卫俱在祭台百米之外。
“休伤我父皇!”
扶苏昏沉的意识使得身手大减,只来得及扑倒越过自己的一名杀手,其余人等依旧朝着高台跃去。
嬴政面沉似水,脸上君威如狱,没有人知道此刻他的想法。
但这绝不是慌乱!
风胡子名剑排行榜第一,天问!
皇帝的多位剑术教师中就包含有剑圣盖聂,岂是手无缚鸡之人。
一代雄主,文武法治,无有不通。
天问剑折射的光芒晃了冲向高台的杀手眼睛,短暂的恢复后,皇帝身边已经站立布满了许多影密卫。
如影随形,他们就是皇帝的影子,任何企图行刺陛下的贼人都要先闯过他们这一关。
十八子胡亥高呼一声,“父皇我来了!”
为身子挡住皇帝,甚至以手夺剑,手腕都被锋芒所伤。
胡亥同影密卫一起与杀手们缠斗在一起,协作无间的影密卫干净利落得解决了混入执戟郞卫中的杀手。
“杀!”
天问剑归鞘,宵小之徒,不配神剑沾血!
“留一人!”
战斗发生在须臾之间,很快杀手就只剩下了最后一人,皇帝命令留一人活口,就是要问出幕后指使之人。
这也使得最后一名杀手得以苟存周旋,只是他见刺杀无望,反倒背倚渭水之上护栏站定高呼。
“为昌平君昭雪,为天下人除暴!”
言毕,倒转剑柄,自己了断。
呵,死士,皇帝眼眉一敛,怒气大炙。
昌平君是禁忌中的禁忌,此人打着这样的旗号,其心可诛。
影密卫的飞链击中穿过杀手的肋下,虽然没能挡下对方的自杀行为,但控制住对方的行动,加以医治,应当还能将其救过来。
穿腹一剑,及时救治,未必不能起死回生,影密卫精研人体周身要害,对此等技巧早已驾轻就熟。
正当影密卫要将落下水中的杀手救起的时候,一剑西来!
渭水正中,有人泛舟伫立,飞剑彻底射杀坠河的杀手。
此人银面覆盖,神龙见首不见尾。
“无道昏君,人心向背,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权借尔头暂在脖项之间安居几日!”
言罢,小舟无风自动,溯流而上。
影秘卫留下人手护卫在陛下周畔,分出人手追击银面人。
只是鸿踪渺渺,此人身手远非刚才迎面刺杀的一干杀手可比,影密卫苦寻无果。
高台之上,皇帝声色不动,但是无形的威压已经开始向四面八方弥漫。
扶苏的感受最为深刻,与刺客纠缠中受伤的他抬眼间,只见众多影密卫环绕下,十八弟与父皇并肩站在一起。
嬴政的眼深似海,鲸吞日月,包举山河,“洛阳之水,其色苍苍。祠祭大泽,倏忽南临。洛滨醊祷,色连三光。”
“好一场春日大祭,好一出大戏!”
扶苏噤声,脑海里全是父皇幽深的眼神。
咸阳宫,大殿
烛火通明,阶下李斯俯身恭立。
“刺客的来历是否查清,是否如流言所说...”
皇帝的口气并非疑问,而是带着淡淡的平铺直叙。
李斯心念百转,只敢说出自表面现象所能分析出的关节,内里更深层的东西,只在脑海过了一圈,就又咽回了肚肠。
“如果涉及昭雪之说,那么恐怕之前与昌平君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农家就脱不开干系。”
“地泽万物,神农不死,诸子百家都要与朕作对吗?”
皇帝的声音不见喜怒,但其中的压迫感,身为帝国丞相的李斯就在近前,怎么会感受不到。
其实皇帝的这番话过于绝对了,诸子百家与帝国合作的还在多数,但墨家、农家、儒家都是当世显学,所占比重自不同与名家之流。
墨家、农家已经站到了帝国的对面,儒家情态暧昧,若即若离,嬴政受够了这些江湖流派的纷扰。
“扶苏公子的母妃乃是楚人,且和昌平君有莫大关系,如果刺客确实为昌平君而来,那么公子嫌疑...”
皇帝轻轻转身,幽深的眼神射来,“此事,朕不想再提。”
李斯赶来垂下眼帘,“诸子百家还有那银面人跟昌平君的干第,目前还无实据佐证。”
“章邯已经在调查了。”
提及最后惊鸿一瞥的银面人,嬴政的瞳孔收缩。
他的搅局已经不止一次两次了。
“陛下,那扶苏公子本人如何处置?”
“胡亥现在如何?”
皇帝背转过身,没有给予李斯答复,反而问起另一个儿子的情况。
李斯心下一突,“十八世子天命所佑,未伤及要害,在太医的调理下,现已无大碍。”
赵高不止一次在李斯面前为胡亥张目,李斯在心底是秉承中立的。
但帝国是皇帝的帝国,也是李斯这些大秦奠基人的帝国,身为帝国丞相,皇帝之下的佐贰,李斯有着自己的盘算。
扶苏仁懦,受昌平君影响极深,如果登上大位,难保不会更辙始皇帝国策,重现分封之旧事,这乃是动摇大秦立命之基。
而胡亥聪明伶俐,又是最幼的一位皇子,不比扶苏的主见,他的可塑性更强。
胡亥即位,丞相权柄更甚,李斯相信自己能够一如既往,秉承始皇帝既定之策,辅佐新帝带领大秦在正确的道路上一直走下去。
君权、相权,此消彼长,辅政之人行主政之实,实乃人臣最快意之事。
另一方面,始皇帝久不立储的这种态度,也是李斯萌生千般心念的主要源头之一,当然,他所有的念头相法都在忠于始皇帝陛下、忠于大秦的框架之内。
皇帝接下来的话又将李斯的思绪拉了回来,“其他人都中毒而倒,他为何没事?”
“据十八世子本人说,事发之时恰逢肠胃不适,因此并未真的饮下渭河之水。”
“原本只是小孩子淘气没有规矩,没想到却因此救了陛下,可真是天佑吾皇!”
李斯的话具有一定的倾向性,话一出口,他自己也有所觉。
“李斯,这番话可是你的真心话?”
皇帝并未回身,只是斜乜眼神,李斯心跳加快,不敢抬头直视,忙再次俯身。
“回陛下,臣...”
“此天子家事,臣不敢多言。”
屏息良久,方才听到空灵彻远的圣上纶音。
“让扶苏来见朕。”
李斯小步倒退出殿,星昏月暗,凉风阵阵,李斯这才惊觉,背后早已布满了细密的毛汗。
他是如蒙大赦,提起的心暂时可以放下了,可扶苏却在殿内要经受一番烈火与寒冰的煎熬。
父皇灼灼的眼神是烈火,自己的心则是如坠冰窟。
那是怎么的一双眼神,远非自己进殿之前所想的盛怒,而是一种悲哀与失望并存的特殊神色...
“父皇,儿臣是清白的。”
“这一切都是有小人暗中挑拨,意图加害儿臣,离间父子亲情。”
说完,扶苏就扒扶于阶下。
皇帝似乎对扶苏刚入殿就急着辩解有所不满,眼眉一挑,“你认为是有人从中挑唆...”
不等扶苏回答,他又继续道:“如今墨家已灭,儒家尚存,不得不察。”
墨家机关城已毁,失去了根本之地的墨家在始皇帝的眼中已经是昨日黄花了,而扶苏自桑海回来却为屡屡为儒家正言,大有褒奖赞赏之意。
眼神眯了眯,皇帝最终还是没有提及农家,毕竟农家情况特殊,与扶苏有着若隐若现的联系。
话锋一转,“你认为罗网如何?”
“儿臣以为,罗网乃帝国凶器,杀性甚重,与当初的安抚怀柔之意相悖..”
“凶器,头悬利剑,也许会让他们更清醒些。”
转过身来,深深看了跪伏于地的长子一眼,
“儒念是否能在桑海之滨,居天下儒宗之名,恐怕只在一线之间。”
殿外有惊雷炸响,殿内扶苏的心底也是雷声滚滚,震动迭起。
“你说你无罪,呵...”
皇帝只觉眼前的这个儿子仿佛不是出身帝王家,雍容气度是有了,但偏偏缺乏一颗王者之心。
“当初白起也曾问过昭襄王,先王回道‘朕知道你没有谋反,但是你有造反的能力,这就是你的罪。’”
“你是朕的长子,这样的罪,从你出生的第一天起,就已经背负在身上了。”
权力是毒药,容器出现裂缝,毒药就会扩散,被波及的受害者是没有资格成为朕的继承人的。
此时的皇帝脑海中闪过了幼子胡亥的身影,自己最喜爱的这个儿子没有中渭河之水的毒药,但恐怕已经沾染上了权力之毒。
至于他是施毒者,还是受害人,重要么...
“朕早知有人要在春日大祭谋刺,却仍要你来担当祭礼主持,你可知为何?”
“儿臣不知...”
扶苏这下是真的惶恐无地了。
“只为证实那个说你要在祭典上谋反的流言究竟是真还是假。”
“父皇,”
扶苏急急问道:“可曾证实?”
“朕想要证实的事情已经很明显了。”
“扶苏,你终究是让朕失望了。”
你不像我,朕从未怀疑过你会弑君谋反,但为什么从心底反而有一丝祈盼,希望你真的能有此决断...
皇帝背过的身形虽然近在咫尺,但这一切,扶苏只觉父子两人之间如隔天堑...
扶苏走了,离开了咸阳这个生他养他的地方。
处罚的结果是流放,责令戴罪立功,与蒙恬戍卫北疆攻灭北胡。
蒙恬因开拓西域之功,已经官至内史,与此同时,因秦帝国在西域的如荼攻势,更西面的月氏人联合乌孙等各部开始抵御大秦西进。
而头曼经过长时间的蛰伏养息,兼并了北面无数中小部族,匈奴狼族复振。
头曼的太子冒顿质押在月氏,狼族与月氏有合流之势,北疆军团的周围横亘起一道包围网。
与流放扶苏一同颁诏天下的,还有倾大秦官方在野势力捉拿犯上的银面人。
据小道流传,深居简出的阴阳家首领东皇太一这次也将出动,为的就是能将银面人一举成擒。
后一条消息与流放扶苏相比,只在江湖上搅起了一阵微澜。
长公子扶苏被贬出咸阳,堪称石破天惊,掀起的惊涛骇浪自咸阳朝着天下万方席卷而来。
各方各人对此动态不一。
咸阳之内,李斯等人闭门不出,不与外界交通。
北疆的蒙恬连夜执笔书信一封快马递送在都中为上卿的弟弟蒙毅。
申生、重耳之事,未可尽知,陛下之心,深若渊海,仆臣不敢揣测,唯奉圣命谨行慎断。
有人曾看见,小圣贤庄的当家人伏念先生临河静默达旦,随后闭关不出...
赵高不在中车府,最近皇帝陛下一反常态,开始遣人催促缉拿银面人的进度。
加上六剑奴折损,赵高也有些坐不住,因此,亲率罗网之众,倾巢而出。
一袭小轿,前呼后拥,遮蔽甚广,赵高少有的如此高调张扬。
“一切就像这些年我为陛下驾车一样,马车一旦起步,就将一直跑下去...”
轿内一只信鸽飞起,转瞬消失在天际。
而被帝国更加重视起来的韩经,却在此时踏入了兰亭轩榭。
蒸气缭绕,波光粼粼,更有美好的事物映照在眼前...
一百二十一章 兰亭相会
樱花好白,不对,是裸背好鲜艳...
水池里,晓梦光着身子靠在池壁,秀发盘髻拢起,裸露在韩经眼帘的背面尽显娇娆美好。
呃,总之,在天宗弟子的引领下,韩经进来看到就是这样一幕。
兰亭轩榭,此处有天然温泉,上面樱树笼罩,樱花纷飞,下面泉眼汩汩,蒸汽荧绕。
再建起围墙穹盖,使得这里雅致非常,置身其间,如入仙境。
韩经在看晓梦裸背,引路女弟子也在观察韩经。
论及辈分,她与韩经乃是平辈,不过自幼她就侍奉在晓梦身边,以弟子身份照顾其日常起居。
“师尊正在沐浴。”
柔声温语也没有打断韩经欣赏美好事物的心神,他的眼神都不带眨的。
真好,平滑细嫩,连一丝一毫的疤痕微痣都没有。
“看够了吗?”
出声的是晓梦,韩经进来后只是伫立不言,于情理不合。
这原本就是晓梦故意为之,当韩经告罪之时,借此引发下文,申明天宗大义微言。
不想他不按常理出牌,说是轻浮子吧,据一旁侍立的弟子观察,他的眼神又清澈明亮,纯净如水。
可要说他是正人君子,偏偏他能对着一位妙龄女子的胴体注视这么久。
而且这位女子还是他的师姑,他的宗门掌门。
“良辰美景,明风清风,金樽佳酿,出浴美人,非是韩经孟浪,实在是情不自禁。”
沙滩比基尼了解一下,岛国人少情节简单的大电影了解一下,韩经表示,自己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
“世人皆道,男女有别,这些不过是愚昧庸俗的约束罢了。”
“你的修为在宗门众多弟子之中,当属翘楚,何以执念于一副皮囊?”
晓梦仍将交谈引向正题,话里话外有着点拨韩经的意思。
“师姑功力高深,心境修为自当不同,韩经只是俗人一枚,跳不出世俗的边框也在情理之中。”
“美与丑,善与恶,云泥之别,如果我连师姑是美是丑都分辨不出,岂不是有目无盲!”
一旁侍立的弟子抬眼又看了韩经一眼,没想到这位俊逸的师兄总能变着法夸人。
即使是明目张胆的在吃豆腐,可总也让人讨厌不起来。
“这般说话未免太过于自谦,你的修为我早已印证过,而且你说你有自己的道。”
“而我却还是在沿着前贤的道路上行走,如此说来,岂不是你还走在前头?”
韩经站这半天了,聊天也渐渐入港,可晓梦还不起身,她到底是有多爱泡澡。
“我的路能走多远,尚未可知,也许走到尽头,才发现是条错误的死路。”
“面临选择,谁又能明确得分辨出正确与错误?”
这话还真不是虚言,韩经只知道结束天下分崩黎民动乱,接着该如何往下走,还真的是极为迷茫。
曾几何时,以为醒掌天下权,醉卧病人膝就是毕生的追求。
可随着这一切逐步接近,难免又生成了几分天人宇宙之念。
跟宇宙之无穷比起来,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多么的渺小,即使是千年万年以后,人类仍然无法窥得宇宙一角。
说他功力通玄不假,修为自认也当属现世第一,但就是修行到了这步田地,连自己究竟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仍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感知。
存在皆合理,总有大道能解释这一切,懵懂只是因为修为体会还不到。
韩经坚信这一点,未知的还是恐惧的,焉知自己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南柯一梦?
他感叹的是自己的红尘路,晓梦听起来却像是畅论大道。
“选择就是选择,何分对错?”
“既然选定了,就一直朝前走,走到尽头,结果也就有了。”
晓梦心想,又有谁真的能跨过那最后一步呢,最后一步到底有多长,从来无人知晓,也许这最后一跃比毕生走过的所有路程还要长也说不定。
“所以,选择站在秦国的对立面,这也是你的选择?”
晓梦往后舒适得靠了靠,毫不吝啬春光的美好。
“师兄在羽化之前其实跟我有过交待,希望我能在你最危难的时候拉你一把。”
“天宗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帝国的战车滚滚向前,碾碎了六国,平定了百越,开拓了西域,韩经立于对面,是否也是螳臂挡车呢?
而他万一败亡,就是最需要宗门庇护的时候。
赤松子可谓用心良苦,知道劝不了韩经回头,入山清修,临终仍不忘叮嘱师妹加以照应。
“师姑也认为大秦能永远的强大下去?”
论道可能韩经差了晓梦不只一筹,但谈及天下棋局,他自认为洞览古今,还没有如他这般眼明耳聪者。
“我从来没有想过清除所有的不利因素,大秦就能一直稳定下去。”
晓梦自然不是庸夫俗子,这点见识岂会没有,“山中樱树,虽有花开烂漫之时,终有尘归尘土归土的时候。”
“人如是,国如是。”
“有一种菌草,日出而生,日落而死,终其一生,不知黑夜与黎明;”
“寒蝉春天生而夏天死,一生不知还有秋天和冬天,而神木大椿,将八千年当作一个春季,八千年当作一个秋季,殊不知在天地之间,也不过是弹指一瞬。”
“王朝不会长盛不败,只是你要以有限的年华投入到没有尽对的对抗杀戳中去,岂不是浪费了上天赋予的资质?”
韩经会意的点点头,“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之大椿,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
庄子遗篇,晓梦自然也是知晓,点点头示意韩经继续。
“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国家存于天地,亦不过是光阴流转昙花一现。”
“不过万事万物,并非一成不变,如果所作所为有意义,那就大有不同。”
“所谓朝闻夕死,韩经但求个问心无愧。”
话锋一转,韩经又往前走了几步,女弟子欲要拦阻,最终还是站定没动。
“而且,掌门你把秦国的实力看的过高了。”
“不提天下汹汹如烈火烹油般的局势,就是大秦的内部也是危机重重,秦国这驾马车随时都有可能散架。”
“而我所求所做的,不光是成就自己的野心,还要尽可能的减少百姓生离颠沛之苦。”
昂扬而立的韩经声音清越入云,他不否认自己的手已经肮脏不堪,可心中仁念志向从来没有变过。
晓梦竟然扭过头来,脸上似乎有几分欣赏之意。
真大,真白,韩经强忍着咽下口唾沫。
“恕韩经直言,师姑你的忘情大道似乎已经误入歧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