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秦时之公子无双TXT下载秦时之公子无双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秦时之公子无双全文阅读

作者:摘妹妹的小茶     秦时之公子无双txt下载     秦时之公子无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章 山穷水尽

    “老师,您对秦国的这次东出如何看?”

    东海之滨,桑海浮丘,一老一少坐而论道。

    “子房世出韩国名门,此次韩国首当其冲,子房向来腹有丘壑,此次问询于我,可见心绪已经乱了。”

    青衣儒衫的青年男子正是拜在荀卿门下求学的张良。

    秦韩交兵不过十日光景,西面吹来的信风就将消息带到了东海之滨。

    “良自出韩国踏入齐境的那一刻,关于新郑的有些人和事就逐渐放下了,而且连韩兄都能安踞稳坐,想来是早有布置,我又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虽然荀夫子是张良最敬重的师长,但张良并不盲从,就像有时候做学问一样,否定了荀夫子的论断。

    “韩兄之才智胜我百倍,韩国八公子虽然心计歹毒,但也不得不承认他的智计在我之上,他们都能弃新郑于不顾,显然是早有预料。”

    张良对韩非的推崇一如既往,只是祖父之死如历在目,张家数代荣光也是在韩经那里一手终结,张良怎么也放不下心中芥蒂,韩经在他心中,早已被钉上了阴毒小人的标签,恐怕这辈子也摘不掉了。

    “韩国两位才智卓绝的公子同时选择提前弃国而逃,说明他们都不看好对抗秦国的这次战役,我向夫子请教,纯是询问天下大局。”

    张良的身子往前倾了倾,“韩国既然绝无幸理,那六国又将何去何从,天下时局又当朝着哪里变幻?”

    “秦兵如狼似虎,此次倾国之兵,声势浩大,绝非一国所能抵御,除我齐国偏安一隅,五国必将再度合纵,守望相助。”

    荀夫子话音刚落,张良就追问道:“既然五国合力抗秦,韩非师兄为何早早退出新郑,弃韩国不顾?”

    张家败落,原本暗伏的情报来源所剩无几,不良人封锁又严,张良只知道韩非仍在以法治国,并不清楚韩国被搬空的事实。

    “子房以为什么样的军队方才算得上百胜强军?”

    荀夫子反问道。

    “韩国向来羸弱,姬无夜为大将军时更是任人唯亲,良在新郑就没有见过到真正雄壮的锐卒,但想来既然是沙场作战,当然是要视死如归的武勇健卒组成方能算得上强。”

    兵事非张良所长,他虽通晓诸多儒家经典,但军事上的所谓强和弱他只有个模糊的概念。

    “呵,子房来桑海这么久了,观齐军如何?”

    荀夫子又拿出齐军作比。

    要知道齐国富庶,是各国游侠浪迹天下首选之所,而且齐国大豪最喜欢延揽技击之士为己用,宾客门人大多佩剑,个个身手不凡。

    农家在齐国浸淫极深,也与当地的风气有关。

    这样的氛围之下,齐军自然是由一群武艺高强的游侠儿组成的,打仗时论好勇斗狠在天下间还真属头一份。

    “张良观摩过齐国郡兵演武,虽然因为马匹原因,骑兵与车兵不尽人意,配比较少,但步卒演武之时杀招迭出,斗志昂扬,显然是久经磨练,要不然当年也不能一举破燕。”

    张良想了想,说出自认为比较中肯的评价。

    自觉身在齐地,感观上可能会有所偏颇,但大体也相差不多了。

    荀夫子连连抚须,不置可否,过了一会儿,方才睁开眼睛。

    “闻鼓而击,鸣金而退,这帮技艺超群的游侠儿往往不顾中军旗鼓号令,自顾自得只管以自身武艺搏杀。”

    “有的发起了冲锋,有的还留在原地张望,一开始短兵相接,一鼓作气,凭恃勇力倒也罢了,也能撞对方个人仰马翻,可相持下来,就会陷入孤军奋战的境地,不是被敌军阵势绞杀,就是左支右绌渐渐体力不支。”

    “想退下来时,四面八方都是敌人的身影,一个个被分割成一块块小的战圈,各自为战,狼奔豕突时说不定还撞散了自家中军阵形。”

    荀老夫子说得很详细,张良仿佛看见一个个技艺超群的勇士在奋力搏杀,四周是潮水般涌过来的黑甲秦军,一浪接着一浪,无边无迹,四面八方都是万枪剑戟砍来戳去,然后一个躲不过,被乱箭射成成蜂窝。

    “夫子是要告诉我,之所以您与韩非师兄都不看好五国联军,是因为秦军阵势更强,五国之兵不相统属,各自为战,一定会被各个击破?”

    张良神色黯然,虽然新郑是他的伤心地,但连荀夫子都称韩国回天无术,张良仍是涌上莫名的感伤。

    “魏之吴起,世之名将,昔日以五万魏武卒纵横天下而天下莫能当之,如今武卒不在,雄风犹存,有魏军相助,新郑没有那么快被攻破,新郑是东出的最佳跳板,燕赵荆楚也不会坐视秦国吞并韩国。”

    荀夫子看出张良心底所思,出言安慰,只是他没想到新郑作为韩国王都,连一个月的存粮都没有。

    新郑城。

    头上插着木簪胡乱束着发髻的魏韩联军靠在城墙内侧躲避时不时抛射而来的箭雨打击,不时有倒霉鬼中箭哀嚎不已。

    一群两眼通红的乌鸦飞过,盘旋在城池上空“呱呱”乱叫,士兵们只是眼神空洞的抬眼望着。

    “开饭啦!”

    顿时整个城墙活了过来,恢复了生气,一个个捧出碗不停得吸着鼻子。

    “怎么今天的粥这么淡,这不就是白开水么!”

    最先排到的士卒有人鼓躁起来,后面排队的人也跟着不安起来。

    自从大梁与新郑被隔绝开来,偌大的城池早就实行了口粮限量供应,谁让原本城内的粮食就不足呢。

    小范围的骚动迅速被军事长官平息下来,众人又恢复了一开始的面无表情,喝起寡淡无味的粟米粥来。

    “千乘,你看这样的军心还可以久恃吗?”

    韩宇摇头,不指望韩千乘回答,也不需要回答,眼前的一切不是明摆着的么。

    “寡人从韩经贼子手里脱逃不过一年光景,为恢复贼子蠹蚀的韩国江山是呕心沥血,从来没想着招惹大秦,南阳之地寡人也只字未提,苍天为何要如此待我!”

    韩宇不甘,即使接手的是一副烂得不能再烂的烂摊子,但毕竟是实打实的一国之主,在韩王安底下伏低做小隐忍这么多年,又被韩经耍弄圈禁,一朝真正握上权力的印玺,怎么也舍不得放手。

    “城中只剩下五日之粮,即使秦军不发动进攻,粮尽我军自溃,还是让我带领禁军精锐护卫大王杀出重围,借燕赵之兵再起吧。”

    韩千乘看着韩宇痛苦的样子,心疼不已,道出自己琢磨良久的建议。

    “逃?”

    韩宇苦笑,“往哪逃,失去新郑,我等皆是丧家之犬,寄人篱下,处处受制。”

    “原本赵国魏国肯出兵出粮支援我韩国,就是看重此处的战略位置,燕赵援军还在路上,新郑不容有失,现在弃城而逃,恐怕会引起雪崩效应啊。”

    韩千乘也犯了难,城中士气低迷,粮草告尽,想要继续守下去,唯有杀马充作军粮,可一旦这么做了,再想突围可就全无可能了,谁也不能当游弋在郊外的李信游骑是吃素的。

    “千乘,你悄悄潜去城去。”

    韩宇话锋一转,突然附耳低声说道。

    “王上是要千乘向齐国求援还是催促楚军加速来援?”

    “你去见秦国丞相熊启!”

    韩宇咬牙说道:“只要秦国答应我能继续做一个内附诸侯,我们就献出城池!”

第三章 青龙

    “哈哈哈哈...”

    听韩千乘道明来意,秦军主帅昌平君止不住大笑起来,接着帐内诸多亲信也跟着笑了起来,帐中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韩千乘脸涨得通红,不是因为众人的态度使自己感到羞辱,而是心忧于义父交待下来的和谈即将化为泡沫。

    “秦军虽强,新郑城墙也不是随便一跨就能跃过的,秦国将帅就这么小瞧我城内守军吗?”

    抬起头,韩千佯心底涌现几丝悲凉,佯装生怒,“新郑守军五万余众,无不众志成城,持戈达旦,背倚坚城,虽不敢说全胜,在贵方的进攻下坚守到开春还是没问题的。”

    “现如今我韩国大王怜惜两国伤亡的士兵,有意携印玺内附于秦,效法卫国,此悲天悯人的情怀却招来诸位的嘲笑,千乘深为不解。”

    秦国并天下,独存卫国,只因此国出了商鞅、吕不韦这样为秦国立下汗马殊勋的英雄人物。

    魏国强盛时,兼并卫地,将卫国从诸侯国的地位上撵了下来,让卫君成为魏地的一名封君,直到秦国破濮阳,这才重正卫国社稷香火,不过,秦国的处置是将其迁至野王。

    卫国作为秦国的附庸一直存活到秦二世当政,这才废卫君为庶人,卫祀绝灭。

    韩国向来事秦甚恭,与卫国类似,韩王安时,长期是秦国附庸,因此韩宇提出的降侯贬君的想法是有一定可行性道理的,按理说应当受到秦国上下的鼓励支持才对。

    “新郑缺兵少粮,内外被围得水泄不通,民心士气尽丧,韩国君臣身陷绝地,只不过是我砧板上的一块肉,哪里有资格在我面前谈条件!”

    昌平君笑意一收,“回去转告韩宇,早日献城投降,自系于本君座前,尚可活着去咸阳,否则我大秦角锐士万弩齐发,让尔等死无葬身之地!”

    原本还抱有三分希望的韩千乘被兜头浇了瓢冷风,愤愤然、悻悻然兼而有之。

    “韩宇的条件不像过分,兵不血刃就能拿下新郑,更能一举吃掉魏豹率领的三万魏卒,何乐而不为?”

    退帐后,屏风后面转过一人,来到昌平君对面坐下,不解得问道。

    “田先生原本的布局是并吞韩地,然后寻机掀起韩国遗民动乱,由我平息此役进一步取信秦王,为后面计划的展开铺平道路。”

    熊启叹了口气,“后来田先生以身殉道,他也没能看到今日之局面。”

    “新郑韩人所剩寥寥,已经失去煽动的基础了,韩国上下也就失去了他的价值,韩宇等人面对暴政全无抵抗之心,他们不配被纳入青龙计划。”

    天神之贵者,莫贵于青龙,或曰天一,或曰太阴,青龙所居,不可背之。

    侠魁田光与昌平君所构画的青龙计划,最合适的最终人选莫过于兼具秦楚两国血统的扶苏公子。

    “你虽然曾是楚人,但如今已是秦国丞相,当我们意识到大势不可逆之时,田光穿针引线将我们串联到一起,不过是不是一定非青龙计划不可还要再看看。”

    昌平君对此人所言丝毫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

    “此次秦军四面出击,楚国以及草原方向只求固守阻遏相关之敌连成一片,三晋就成了主战场,只要在燕国和赵国反应过来之前吞下韩魏,中原局势就明朗开来。”

    “站在江湖的视野角度,看不清天下大势已到了最后的关头,你对楚国抱有幻想,有所观望我能理解,守着农家继续蛰伏就是了。”

    摆摆手,昌平君示意对方可以离开了,“农家如今侠魁不再,你就是六堂之首,青龙计划至关重要,仁与暴、宽与急就看最终结果了。”

    目送着田猛离去,昌平君又枯坐了良久。

    虽然长幼有序,嫡长子在继承权上有着极大的优势,但秦国自来是立贤甚于立长,高踞王座之上的大王心意难明,独断专行不是一天两天了。

    诸公子年岁渐长,皇长子扶苏一直也没有被立为太子,这也引得朝堂之上渐渐起了波澜,总有投机之人想要搅风搅雨,从龙之功是能够一步登天的。

    新郑的危局不是只有韩宇一人在着急,里长城的各成员都收到了求救书信,魏国平阳君魏豹因去年率军协防应对南阳变故,干脆整个陷在城中,魏咎都快急得跳脚了。

    魏国已经开始动员,边境戍卒也由国君亲领试图打破李信骑兵的封锁,不求新郑城下退敌,但求将魏豹及三万魏军接回大梁,保全实力。

    只是昌文君也是秦国百战宿将,将大梁盯得死死的,致命魏咎不能全力朝新郑驰援。

    魏咎是在等,等燕赵两国大军集结完毕,一部分军队与昌平君周旋,剩下的必然能直抵大梁,解除昌文君的威胁,再逐叶腾出南阳。

    只是燕赵两国各有各的难处,燕国由太子丹执政,全国上下倒是早早动员起来了,只是东面齐军有所动作,具体情报没有传来之前,不敢轻易动弹。

    要知道齐国与大秦乃是盟国,齐国一班重臣都被秦之说客喂饱了,加上齐燕宿怨,不得不提防。

    赵国的赵嘉虽然政治话语权越来越强,但还做不到一手遮天,李牧他更是调动不了,昌平君的中军一直屯在邯郸以西遥遥相制,赵王迁可不敢冒这个险,无视这支秦军,驰援大梁。

    在人数上,秦军在赵国处施加压力的只有这十万人,赵军全面动员集结能凑出四十万人,魏国也能动员出二十万,燕国苦寒之地,虽然国土面积远比魏国要大,但只能出二十万军队。

    但各国动员时间都没有秦国早,反应本就慢了一拍,总不能让没经过训练的农夫上战场搏命去吧。

    因此,燕赵两国一时是被绊住了手脚,被牵制住了,只要新郑扛过最艰难的时期,局势就会有新的变化。

    齐国哪次都是隔岸观火,跟在秦国后面摇旗呐喊,并不曾真的上阵,富庶的生活早就消磨了齐国上下锐意进取的精神。

    秦举国之兵而来,五国举国相抗,在燕丹等人看来,尚是旗鼓相当之势,韩宇的作用就是最大限度的疲敝秦师,消耗对方的实力。

    只是韩宇表示,好难啊,对着回转的韩千乘恨不得抱头痛哭。

第四章 时间争夺赛

    新郑城外浓烟滚滚,上风口吹过来的烟尘遮蔽住城墙之上部分守军的视野。

    干牛粪跟湿草堆积在一起产生的刺鼻辛辣气味随风飘来,迎着风向的魏韩守军被呛得嗓子发干发痒,两眼也通红通红的。

    秦军营地搭建的高台上,鼓点连绵不绝,高昂急促的鼓声激荡云霄,箭塔之上旗帜挥舞不绝,那是大纛之下的主将在调兵布阵。

    新近打造的楼车随着木轮的缓缓移动在不断向新郑城墙靠近,城头虽然以箭雨加以压制,但效果欠佳,巨大的车身为底下推动楼车的士卒提供了极好的遮蔽作用。

    “快上飞石!”

    魏军俾将连声高呼,布置应对手段。

    楼车靠弓箭可没法破解,只能由从城墙两侧悬挂而起的飞石冲击打散,飞石从这么高的地方放下来,威力不下于石炮,一旦击中,就留下一地碎木。

    楼车耗费太多,工艺复杂,这次攻城,秦军也没打造太多,眼下叶腾最主要的攻城手段,还是云梯。

    因地取材,制造的各种简易云梯虽然防护性不强,但胜在简单易造,加上设计合理,手攀脚爬都非常方便。

    蒙着牛皮的冲车越过填实的护城河朝着城门撞去,不断有推车的士卒被从盾牌间隙透过来的弓箭射杀,钉死在城下,但马上又有其他人撒开脚跑过来顶替缺口。

    此前新郑城内的守军已经饿着肚子守了城池半个月了,士气正是低落之时,但凭依坚城,应付秦军的第一波攻击是没有问题的。

    兵法云,夫攻城,倍则围之,十则攻之。

    据险而守比仰攻城头有着太多的优势了,至少弓箭对射占据上风的总是守在高墙上的守卒。

    叶腾也是在综合考虑了双方的实力对比后,才作出攻城的决定,城中断粮已经有三天了,而南阳军团养精蓄锐正是斗志最为旺盛的时刻。

    李信方向有新的军情传来,大量魏军正在陈留集结,不排除这去生力军是为增援新郑逼退李信而准备的。

    双方就像在赛跑,比的就是速度,缺的都是时间。

    轮番攻打了五天了,大量消耗削弱了守军的意志与体力。

    秦兵发起了今日的第一波进攻,身材高大,两臂粗壮且修长的材士弓手在两翼盾牌手的掩护下,冒险欺进城下五十步以内,站定身形,开始拉弓射箭,朝城头倾泄着箭雨好为攻城器械的靠近减轻压力。

    当弓手被居高临下的守军压制后,中军大纛下传令兵飞马而出,挥舞令旗,成片的蹶张弩手快步向前,百步以内躺坐在空地上,随着军官的一声断喝,黑压压的弩矢如同垂天之云朝城头飞去,一下子就将守军的欢呼声钉在城楼。

    “风!”

    “大风!”

    守军的气势被打压住,等待观望的秦军发出整齐的呼声。

    冲车被城楼扔下来的滚木擂石阻住,有的直接被砸坏,直接突破城门看来是没有可能了,只能寄希望于大量的云梯攀登而上。

    不断有云梯靠上城头,秦军先登勇士灵活如猿猴,叼着刀背就往上窜,城上守军拼命挥砍,期求斫断竹梯。

    先登锐士被木石砖块击中,跌落下来,后面的仍是一声不吭,继续往上爬,终于有人爬上城跺,跳上城墙,转眼就被数柄长矛挑起,抛落在地上,云梯也被踹倒,朝着地面落去。

    嘶吼与惨叫在拥护的城头交织,不时有在箭雨掩护下的先登之士跳上城头,但极少有能打开局面的,在城墙之上以一敌众,最终双拳难敌四手,还是血洒当下。

    “快,浇金汁!”

    金汁就是煮沸的粪便等不洁之物,因为要熬煮,不同于滚木擂石,所以往往是在大量敌军扎堆攀缘时才往下倾倒。

    这可真算得上五千年来谁煮屎,凡被金汁浇中烫伤者,大多秽气入侵,发热不治身亡。

    其实就是细菌感染,这种原始版生化武器里所含的病菌太多,古代又没有足够的卫生条件救治。

    鏖战后的城上城下,血腥味与焦臭味混合在一起,闻之令人作呕,守军主将魏豹却没有吐。

    身为一军主将,又是贵族公子,在这关键时刻,他拿出了自己的担当。

    亲上城头督战,及时调遣预备队支援,鼓舞了军心士气,稳定了城头战局。

    “秦人这次没能讨到便宜,趁着天色已晚收兵了,明天势必又会卷土重来,而我们的守城器具又经不起这么消耗,长此以往,我军危矣。”

    先登者,先登城头是也,要的就是有勇气有血性之徒率先登城头,打开局面或是搅乱守军阵形,后续大队才能赶上,一鼓陷城。

    秦国的先登之士此番没能达到预期作战目标,魏军疲而不断,叶腾也就没有继续投入手头的兵力,暂时收兵,来日再战。

    别看秦先登伤亡如此之重,明日选拔,照样有人身先士卒,自告奋勇。

    无它,利益驱使耳!

    风险越大,收益越大,先登城头的功勋足够换来爵位的提升,反正乱世之中,最不值钱的就是这条烂命了,拿它去搏一搏前程的大有人在。

    魏豹不用扭头,也知道来人是韩千乘,这位韩王义子就如同韩宇的影子,时刻为韩宇的利益而奔走。

    “王兄已经有口令传来,只要再坚持十天,赵国就能西拒方面之敌,驰援大梁,陈留之军也能放心南下,重新打通被李信部隔绝的道路。”

    魏豹既是宽慰韩千乘也是给自己增加信心。

    “将士们已经极度疲惫了,眼下又空着肚子守城,十天之约,未必能全如你我所想。”

    韩千乘在韩宇的首肯下,交出了九千韩国禁卫的指挥权,由魏豹统一指挥守城,这些人是他一手组织起来的,反馈回来的情况自然是基层将士们最迫切的诉求。

    士兵们的愿望也很朴素,填饱肚皮、守护家园。

    “先杀老弱牲畜,再挑出富余的马匹杀掉,充作军粮,无论如何,也要守住这十天!”

    魏豹咬咬牙,不得不作出这个痛苦的决定。

    “报,城东秦国骑兵右撤,叶腾也有拔营迹象!”

    魏豹与韩千乘对视一眼,紧张得手都攥得紧紧的,难道援军提前到了?

第五章 韩经要来搅风搅雨

    “报,东门十里外有人打着我国将军唐无且的旗号,与秦国骑兵撞到了一起。”

    背插令旗的骑卒急勿勿得跑了过来,说完就等待魏豹示下。

    “唐无且?”

    魏豹与韩千乘对视一眼,都没有言语。

    要知道唐无且是名相唐雎之孙,名门子弟,但个人能力平平,并没有被这一任魏王魏咎委以重任,向来是做着领郡兵维持地方治安的工作,领军来援这样重要的事情怎么会交给他来办?

    唐雎以九十高龄出使秦国向秦昭王陈说利害,化解国家危难,不辱使命而回,一度被魏国上下推上神坛,唐无且也是沾了祖父的光,这才一直被魏国朝堂当成了门面来装点。

    “唐将军就没有信使带着相关书信进城吗?”

    魏豹纠结的是,到底要不要开东门率城内守军夹击李信,以免贻误战机,追悔莫及。

    可又担心来援有诈,毕竟没有看到虎符印信之类能证明唐无且身份的信物。

    “再去探,有信使就直接迎过来。”

    魏豹担负着天大的干系,不敢拿一城安危去赌,但实在又等不及,后脚就跟着报信骑卒的脚步来到东门城楼张望。

    “战机稍纵即逝,能不能让新郑从缺兵少粮的状态下解救出来就看这回了,平阳君,不如由我带着城内骑兵出去探一探。”

    韩千乘自幼有名师教导,弓马娴熟,主动请缨,率兵出城试探。

    骑兵来去如风,韩千乘自问即使对面是秦军的陷阱,他也能与众多骑兵撤回城内。

    “那就有劳千乘了。”

    魏豹心内也很焦急,韩千乘的提议得到了他的赞同。

    “城内的骑兵我给你五千精骑,李信所部都是骑兵,即使出城内外夹击,也不一定能有多大的斩获,事有不谐,就先驱走李信打通与大梁的交通,切不可贸然追击。”

    韩千乘道了一声是,就翻身跃下城楼,不一会儿,就领着一干精壮的骑兵打马出城而去,呼啸着朝秦军侧翼直插过来。

    这一柄锋利的钢刀直接透过秦军的尾骥,马上就能与来援魏军遥遥相望了。

    “不对,全军随我折返!”

    韩千乘的弓术少有匹对,视力自然是极好,此时破开秦军尾骥重围,他赫然看见受到两面夹击的秦军旗帜整而不乱,丝毫不像是身处逆境慌乱的样子。

    要知道魏咎给魏豹送来的消息是有十万以上的增援,虽然不是李信的全员骑兵,机动性不足。

    但步骑混合的增援部队兵种更加完善,无论是人数还是战力上都比李信的五万人要占优,韩千乘又是从城内发起了突击,秦军再善战,阵形将旗一点没有变得凌乱起来,这本身就是极大的破绽。

    韩千乘又不傻,本就是抱着试探敌情的目的领兵出城的,见势不妙当然还是要缩回城内固守待援了。

    “阵形不要乱,后军变前军,绕城墙驰走,借助城防之利,节节抵抗。”

    如果不是西门太远,韩千乘真想绕城而入,只要接近了护城河位置,城墙之上的弓箭打击就够追击而来的秦军喝一壶的。

    说话间,韩千乘一弓三矢,将拦路的三名秦卒射死,乌黑尖细的箭矢透过眼窝,三人吭都没吭一声就坠马落地。

    紧接着又从背后箭囊抽出一枝箭,抬手间,打头的秦军校尉应声而倒,砸在了执旗士卒的身上。

    神勇如斯,追随的五千骑发一声喊,斗志昂扬,再度催动马匹,跑了起来。

    原本见韩千乘咬饵进了包围,秦军已经开始合围了,开始被冲散的秦骑快速聚拢起来,从后面打算兜住韩魏骑兵,只是人数尚少,包围圈不是很厚。

    秦军领兵的校尉被点名射杀,新郑出来的这五千人又有着韩千乘这样的主心骨,冲击而来的气势有如排山倒海,薄弱的包围网难免就又被凿穿了一回。

    “噫!废物!”

    秦军主将李信骑在白马之上,伫足于小土丘上观察着韩魏骑兵的动向,虽然也看到了韩千乘的无双弓技,但仍对大秦骑兵为敌方气势所慑的景象感到耻辱。

    “跟我来!”

    李信提起长枪,招呼身后亲卫一声,双腿在高大的白马屁皮处一点,立即直奔韩千乘所在而去。

    秦人自商君行新法以来,无不捐甲徒以趋敌,左携人头,右挟生虏,何曾在气势上输过别人。

    骑兵所失去的,就让我用骑兵夺回来!

    韩千乘也留意到了如惊涛骇浪汹涌而来的李信,右手往后肩箭囊伸去,摸出三枝箭来。

    这回他没有一射三响,而是朝着李信射出了连珠箭,一箭射马,两箭射人。

    李信的长枪磕飞射向白马额头的利箭,又低头闪过射向自己的第二箭,紧急得一回头,再转回来,嘴里就已经叨着第三枝连珠箭了。

    “好本事,秦人里也有豪杰?”

    韩千乘见大队正在进城,自己亲领千人拒敌断后,以安军心,刚刚与李信一交手,就有点英雄相惺的意思。

    “可惜韩人全是藏头缩尾之辈!”

    李信赶到战场中心,周围骑兵士气大振,对韩军断后之兵形成的攻势更加猛烈了。

    挺枪刺死一名执矛上前的韩军骑卒,顺势挑起抡在空中,重重得掼在地上,李信兀自不平得瞪着韩千乘。

    做了好大阵仗的一场戏,只因为韩千乘的眼尖以及处置果断,连诱出城的五千骑兵都没能一口吞下,李信好不甘心。

    双方主将都在亲兵的拱卫之下,距离已经拉得很近了,弓来枪往之际,士兵们也不忘互相问候对方亲人妻女。

    “暴秦犯我韩境,杀我父老乡亲,竟然还对我等的固守之策满腹牢骚,真是无耻。”

    韩千乘从箭囊抽出一支箭矢戳死欺身过来的一名秦兵,丝毫没有阻滞的上弦射击,不等李信应对的结果,翻身立于马上,借着马背踩踏提纵之力,跃过战团之上,朝着新郑城方向滑翔横掠而去。

    空中的一声呼哨,还在勉力支撑的残余韩魏骑兵掉转马头,试图撇开秦军纠缠,回城求活。

    眼见韩千乘仗着身手强横,越过秦兵阻截如入无人之境,迅速靠向城头,李信是勃然大怒,说什么也不能让剩下的几百残余逃脱回城。

    虽然城上弓箭不断朝下施放压制,但秦军在李信的暴怒下死死咬住想撤退的韩军不放,二者裹杂在一起,城头一开始还有些投鼠忌器,直到拼杀的战场逐渐缩小,墙上才由点射改为全方位覆盖。

    李信在亲卫手持蒙皮盾的遮掩下缓缓退却,仰望城头颇有些不甘。

    准备了大半天,就这么点收获,还不够塞牙缝呢,怎能不令人沮丧。

    只是战争就是这样,你来我往,既允许你用计施谋,就同样允许对方洞悉先机。

    “看来城中守将比我们想像得要谨慎得多。”

    诈为援军之策失败后,假装撤围的叶腾又重新指挥南阳兵重新把新郑围了起来。

    “魏豹是魏国新王登基后的魏国新贵,韩千乘也只是一直作为韩宇府上护卫随侍身边,没想到这两个后起之秀领兵作战时还颇具章法,行事如此老道,一点不留可趁之机。”

    叶腾久仕韩国,自然对魏韩两地的人事要了解得多,借着感概向李信介绍对面守军将领的来历。

    尊重敌人就是尊重自己,稍微多吹捧吹捧对方领兵的才能,也显得秦军此役没能占到多大便宜战果甚微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可惜城外方圆几十里都没有什么韩国平民,要不然全抓起来,驱赶他们蚁附而上,虽然不一定能陷城,但对城内守城器械的消耗将起到重大的作用。”

    李信对韩千乘全身而退一身犹自耿耿于怀。

    所谓蚁附攻城,大多是驱使敌方平民或是降卒像蚂蚁那样通过云梯爬上城墙,对方是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能有效的打击守城一方的士气,至不济,也能消耗守城器械。

    “李将军不用焦躁,叶某在埋伏等待之时,已经收到了昌平君的加印书信,信上说,公输家的大师马上就要来到新郑支援我军。”

    李信是骑兵,攻城还是要靠叶腾的南阳兵团,昌平君将军令下达给叶腾也在情理之中。

    “公输家族的霸道机关术海内独步,有了他们相助,攻破新郑易如反掌。”

    公输家族投靠大秦已经有些时日了,军中的良兵利刃多有赖于公输家弟子帮忙改进才能锋利无匹,所向披靡,李信久掌军务,岂能不知晓?

    “那就太好了,李某已经翘首以盼他们的到来了。”

    李信的话音刚落,就听见传来一阵沙哑沉闷的声调,“李将军如此推崇,实在让老夫愧不敢当。”

    “嗯?从哪冒出来的声音?”

    李信与叶腾都戒备起来,左右张望。

    听口气以及声音同容,来者是公输家族中人,只是周围都是士兵拱绕,半点公输家人的影子也看不见。

    “不是找了,老夫出来啦。”

    “噗...”

    只见李信身后的泥沙突然往天上喷涌,一只黄铜铸就的机关蛇从沙土中破土而出,蜿蜒在地面,蛇身气动,宛如活物。

    巨蛇之上,一猥琐老者佝偻着身子,随着巨蛇的腾空同样冲天而起,最终落在叶、李二人面前,溅起泥沙无数,唬得众亲卫纷纷拔剑持戈前来护卫。

    “下去,不得无礼。”

    李信挥挥手,“这是公输家族的家主公输仇大师。”

    公输仇改进秦国武器装备,李信在咸阳是见过此人的,此番介绍除了为喝退亲卫外,还有向叶腾介绍的意思。

    “没想到公输先生竟然从地下破土而出,霸道机关术果然不同凡想。”

    叶腾由衷感叹道,“有此等奇术相助,何愁敌城不破!”

    “老夫在咸阳研究臂弩的改良之法,突然蒙大王召见,委派我昌平君帐前效命。”

    公输仇的嗓音沙哑非常,好像两块铁片在不停得摩擦。

    “昌平君听说二位为新郑坚城所阻,立即派遣老夫来此相助,城墙就交给老夫来办,二位准备清扫敌方溃兵吧。”

    公输仇一副当仁不让的姿态,叶、老二人因为其震憾人心的出场方式,心下就信了七成,望着雄壮的新郑城,仿佛看到了风烟滚滚城垣断裂的景象。

    “不妙呀,这个大家伙直接从地底下钻出来,新郑城墙就不再是最大的障碍了。”

    远处的山巅,韩经手持千里镜,将新郑以及秦军军营发生的事情尽收眼下。

    “墨家机关,木石走路;青铜开口,要问公输。”

    “霸道机关术与墨家机关术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各自发展出自己独特的门派特点,哪一个都不是能小觑的呀。”

    韩经收起千里镜,揉了揉发涩的眼睛。

    “在新郑时,韩千乘不显山不露水的,我只当他箭术不凡,没想到在战场上也有千军辟易的能耐。”

    典庆在魏武卒时,经历过的秦魏大战难以计数,徒手拆卸的公输家机关多了去了,并没有对公输家机关蛇的出场抱以太多的讶然,反而还在想韩千乘的事。

    “韩宇一开始就是把这个义子当成军方代言人的角色来培养的,请了多少良师教导文武韬略,韩千乘也是个成器的,这些年没少替韩宇出力,当年废太子的死亡就办得神鬼不觉。”

    韩经对韩千乘不乏欣赏,谁让自家义子也是个小养由基呢。

    钟离眜家传追风弧箭本就是天下一绝,习有小成之后面对韩千乘仍是高山仰止之态,此人弓术修为可见一斑。

    而且这些人韩宇交待的脏活累活此人办得滴水不漏,足显其能,韩宇被幽囚失势,面对韩经的拉拢总是不假辞色,不离不弃,足显其忠。

    “你不是来此观察秦晋交兵,顺便支援一下弱势的一方么?”

    焰灵姬见韩经扭过头跟典庆聊上了,提醒他别忘了正事。

    “魏韩汲汲可危,你有什么办法就快点使出来吧。”

    韩经想要给秦军添堵的想法从未断绝,毕竟汉城也没有有效防范公输家霸道机关术的方法,在机关术的这条道路上,许汉文带领的那几个投效过来的墨家弟子组成的科研班子还差得远呢。

    “这种毒蛊源于百越,虽然不及幻蝶蛊霸道神奇,但适用性更广,目前为止,念端都没配出完全破解此毒的解药...”

    韩经从怀里掏出一只红漆封口的瓷瓶,迎着阳光郑重得打量。

    焰灵姬背过身形,踢飞脚边的一块石子,远远得落入崖下。

    哼,大猪蹄子,就知道昨晚带着一身熏香气味回来准是去了那边,姑且念你是取毒蛊,这次就不计较了。

第六章 战争的目的就是胜利,至于手段是可以忽略的

    营内秦军营帐分布得井井有条,就像直来直去的市井街道,一眼就能望到头,方便巡夜军士值守。

    “口令!”

    “夏屋渠渠。”

    秦人大营,当值口令自然是取自秦风,叶腾投入秦国怀抱不久,在选取口令之时有意朝这方面倾斜。

    营门处守卒执戟相问,来人连忙应声,顺势扬了扬手中拎着的木桶。

    “取水回来啦?”

    “唔。”

    守卒开营门的功夫,取水的伙头兵低垂着头提着沉重的水桶绕过路障缓步走了进来。

    伙头兵只是由普通的更卒充任,平时除了埋锅造饭还要喂马劈柴,有时候还被没有配备亲卫的中层军官指使来指使去,打盆泡脚热水只是家常便饭。

    现在寅时刚过,正值卯时,除了巡夜小队哗哗的走动声以及岗哨守夜士卒不时跺脚呵气发出的动静,各处寂然无声。

    当然,走近营帐,不时能听到其中士卒酣睡传出的呼噜磨牙之语。

    而此时就爬起来开始工作的除了伙房也就再无旁人了,毕竟马上全军日出之前晨前操练之后是要进餐的。

    被征召前耕作于田陇之间只有一日两餐,此番点兵出战,时刻要保持充沛的体力,军中就加了一餐,一顿早麦饭是跑不了的。

    “别人水都打回来了,就你手脚慢,这个时候才回来。”

    伙房伙长指着最后进来的伙夫低喝了一声,见他小赶几步将水倒入水瓮之中,这才没有赶过去轻踹他两脚。

    “嘿,打水回来这么晚也就罢了,这边正忙活也不过来搭把手,怎么又捂着肚子往出跑?”

    倒完水,桶一撂,最后归来的伙夫就“哎哟”两声,捂着肚子往出蹿,身后伙长怎么喝骂都顾不上理会了。

    “看回来不揭了他的皮!”

    “伙长您消消气,小六子第一次被点了兵役,适应得慢,再说有个头疼肚凉的也属平常,何必跟个孩子置气。”

    都是乡党,伙长只是发发牢骚罢了,见有人相劝,就顺势就坡下驴了。

    “大家抓抓紧,大伙多出一分力,小六的活也就带出来了,回头让小六给大家洗下裳。”

    “哈哈,伙长你才天天让人给洗下裳呢,离了婆娘天天翻来覆去的吧。”

    有跟伙长相熟的,接过话头打趣道。

    玩玩闹闹,反正在辰时整座军营彻底活过来以后,喷香的大麦饭就出锅了,军中饮食没有那么多讲究,粗砾不堪只是一方面,野菜熏肉也是一锅熟,跟饭食交织在一起,卖相不佳。

    单独小灶做的饭食由军官亲兵过来取走,送进将军营帐,秦国二十级军功爵位,讲究的就是等级秩序,吃小灶是正常状态,要是有中高层将领效法吴起与士卒同吃同住那才叫咄咄怪事。

    体现不出军功勋爵的优越地位来,还怎么激励下面的士卒勇往直前,拿身家性命割取敌人头颅从而换来军功勋田!

    “小六死哪去了,做饭时肚子窜稀不来搭手,日头都起了,这掌勺分饭的活还想躲!”

    伙长一边指挥下属给排队等待的将士们分饭,一边嘟囔抱怨。

    太阳推开了晨雾,从远处高山已经可以望见秦军大营内的炊烟袅袅。

    “秦人开始吃饭了,至于这毒蛊能起到几分作用马上就能亲眼目睹了。”

    韩经已经换过一身衣服,那个秦军伙夫身上剥下来的衣服也太臭了,当时都是捏着鼻子套上的。

    “主公虽然艺高人胆大,但这种亲身犯险的事情还请再也不要尝试了。”

    典庆面色沉重,朝韩经拱手正色劝道。

    他因为体型巨大,不能代替韩经假扮秦兵伙夫入营,对此深感失职,情绪有些低落。

    “好啦,这点小事我还是有分寸的。”

    “蹲守在营外探听到口令,只有我的嗓音模仿得最像。”

    韩经软语宽慰,见焰灵姬也有要发话的意思,指了指扔在下风口的一堆臭衣烂布,“灵儿你也别说我了,就这一身换你你能穿得进去?”

    焰灵姬嫌弃得一皱眉,终是闭口不再提。

    “下次有什么行动一定带上你们,这回就让我们一起安心看戏。”

    韩经暗地里以飞石击中秦兵取水伙夫队伍里的最后一人麻筋,导致他的水桶洒了出来,只能回去重新灌装,然后就被李代桃僵了。

    “快看,乱起来了!”

    焰灵姬一开始举着千里镜,头也不回,出言提醒韩经好戏开场了,转眼就收了起来,不再窥探。

    “只见秦军大营一片狼奔豕突的模样,有人就地褪下下裳,蹲下后就仿佛落地生根了不再见起来的,有的人慌不择路的捂着肚子狂奔,少数没有受影响得赶紧朝长官所在的营帐跑去汇报军情。

    ”不应该呀,明明拿死囚试过毒蛊的效用,中毒的个个沉疴缠身,我还打算让这批士兵成为秦军后勤上的负担呢。“

    韩经觉得药效不应该是拉肚子,又不是放了巴豆。

    不用等到士卒入营帐相告,这么大动静以及气味早引得叶腾等将领出帐探看,本以为是发生了小范围的哗变,等一出来,入眼之处,尽是白花花的屁股在噼里啪啦,不由得傻楞在原地。

    ”太远啦,只能看到个轮廓,但我想叶腾脸上的神色必定十分精彩。“

    韩经继续观察着事态的后续发展,期待药效能得到充分发挥,起到应该有的作用。

    ”其实这样也好,既能疲敝秦军,又不会造成无端的杀孽。”

    说出这番话的人却是五大三粗的典庆,韩经与焰灵姬不由得扭头去看他。

    抓了抓头,典庆在二人的注视下颇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我与秦人厮杀过无数回,手上沾满了秦人的血,同样的被秦人杀死的,有我的同门同乡,但那都是在战场上。”

    “这些秦人比师傅率领的魏武卒还差了几分,但也称得上悍不畏死的战士,就这么被毒死在战场之外,同为武人,我心中始终不是滋味。”

    韩经想了想说道:“可能你想的是对的,但战争往往就是这么不择手段,用尽各种卑劣的手段,罗网是这样,有时候我也不得不如此。”

第七章 机关术逞凶

    “这是来自咸阳的御用医师夏无且,昌平君上听说军中染上了时疫,特别派遣夏大人以及其弟子一齐来此看诊。”

    咸阳来使向叶腾介绍了来人的底细,叶腾一听是大王的御医,赶忙施礼相见,这就是救命稻草,久旱甘霖啊。

    “经过排查,我有理由相信这不是时疫,而是敌人有意投毒。”

    夏无且正带着弟子门下在三川郡采药,离秦韩战场极近,这才被昌平君派人紧急接了过来,解决军中大疫的问题。

    刚要开口询问疫情始末,叶腾就断然排除了大疫的说法,直接表明是中毒。

    “且容老夫在营中自行走动盘查,方能找出病因,研制出药方。”

    夏无且是医家巨擘,谨奉医家戒条,在没有实际看诊之前,绝不妄下论断。

    “那好,军营内外任由夏大人出入,左右保护好故夏大人安危。”

    叶腾虽然焦躁,但也只能倚仗夏无且的专业水平了。

    “我还有军务要忙,夏大人请自便。”

    叶腾要处理的自然是眼下的战事问题,如果真是韩军投毒,接下来城内韩魏士兵说不定就要冲出来捡便宜了。

    中军大帐,叶腾、李信、公输仇凑在一起,个个面犯难色。

    原本公输家这样的机关术大师一到,破开新郑城墙只在眼前,谁想营中出了这么大的幺蛾子。

    “老夫原本还打算试验完机关蛇与奔雷弩的威力就回咸阳继续改进呢,这下倒好,不等士卒们恢复过来,老夫都无法完成大王指令回归咸阳。”

    公输仇表示自己着急回去做实验,不想在前线多待。

    自公输家先祖鲁班在攻防演练中落于下风,输给了墨家创始人墨翟之后,公输家名气大丧,沉沦了好久,历代公输家掌门人都以精研机关器械,超越墨家为首要目标。

    公输仇更是历代掌门里最执着的一位,连名字都改为了仇,目的就是要雪耻复仇。

    搭上秦国东风,就是想借助强秦之力,证明霸道机关术胜过墨家机关术。

    “只能怪我治军不够严谨,让敌人冒充伙夫潜了进来,那名死去的取水伙夫已经被找到了,就被人丢弃在河边不远处的草丛里。”

    叶腾叹了口气,向来宾服大秦的他自觉辜负了大王的信任,致命南阳军团未能建功还遭此大劫。

    “眼下大营已经后撤了三十余里,韩人一旦从城中出兵追击也有了应对的时机,只是没有中毒的能战之兵所剩寥寥,还要分出大量人手照顾中毒的将士,到时还要靠李将军及时驰援。”

    李信点头应是。

    “叶大人,其实我在想,这是否也是我军的一次机会。”

    李信突然这么说,叶腾表示不能理解其中深意。

    “愿闻其详。”

    不止是叶腾,公输仇也竖起了耳朵。

    “南阳之军后撤,新郑其他三个方向之围已经解开,韩人只需要应对我的骑士们在东面的骚扰拦截。”

    李信清了清嗓子,“世人都知道因为城墙的存在,单凭差不多数量的骑兵,是无法攻陷占领城池的,但是韩人绝对没有想到,公输先生现在营中。”

    “没错,城墙一破,骑兵无需下马,新郑一马平川,任凭大秦铁骑驰骋。”

    叶腾也反应过来,对李信的想法拍案叫绝,大加赞赏。

    公输仇见二人都达成了一致意见,站起身来,阴恻恻得说道:“那就看老夫的手段吧,李将军等城门洞开之时只管挥军直入就是了。”

    “韩人于深夜投毒,我们也还之以颜色,三更造饭,五更出兵,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李信一扬拳,狠狠得说道。

    叶腾脸上的愁思也衰减了几分,只盼着计划顺利进行,李信旗开得胜,这也能稍赎南阳军团贻误战机的罪过。

    韩宇与魏豹等人还在新郑狐疑,对叶腾所部突然的撤离猜测归猜测,正面的压力确实小了许多。

    “叶腾虽然拔营而走,李信军团仍然以游骑隔绝交通,大梁方向的消息都难以送进来,周边城镇也不断被秦骑袭拢,一日三惊,也不知道韩经祸国殃民致使各处十室九空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韩宇苦笑不迭,各处没有韩国百姓存在从另一方面免除了秦军骑兵驱赶平民蚁附攻城。

    “李信不走,叶腾单独后撤,其中的蹊跷还须多方探查,总之,我现千乘轮流值守巡视,仍旧不可掉以轻心就是了。”

    魏豹秉老成持中的态度,朝韩千乘点头示意。

    这段时间的配合,二人形成了独有的默契,在应对秦军进攻上,互相扶持,大有交心之感。

    韩宇、魏豹怎么猜测合计不提,深夜的新郑城外,守卒视线不能及之处,满脸阴沉之气的公输仇如同一个幽灵站在那里。

    “破土三郞,该你出马了。”

    一只机关蜥蜴顺着他的袖子爬了下来,落在地上,悉悉索索得朝城门滑去。

    在公输仇的眼神注视下,机关蜥蜴灵动非常,迅速消失在城墙之下。

    “这么小小的一只机关蜥蜴,能破开城墙吗,要不还请先生派出您的青铜机关蛇吧?”

    李信牵着马从后面赶过来几步,目睹了公输仇放出的小东西,有点不放心,见识过机关蛇破土而出的威力,他还是对巨大的机关蛇更为推崇。

    “打开千机锁的只有合适的钥匙,破土三郎虽然不起眼,却是我公输家最得意的杰作,破开机关再合适不过了。”

    公输仇在破土太郞的基础上几经改良,才形成了如今的破土三郞,对它充满了信心。

    “时候差不多了,李将军,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李信将信将疑,但还是一招手,身后黑压压一片骑兵,束马衔枚,无声的往新郑城摸去。

    “吱呀呀...”

    封城日久,新郑城门轴承都有点锈住了,吊桥陡然被放下,紧接着门洞大开,新郑城内的高楼建筑露了出来。

    城门处守卒大惊失色,忙丢下火把准备敲锣示警,一条巨大的青铜巨蛇从城内昂起了冷森森的大口...

    今夜,新郑注定是血与火交织的夜晚。

第八章 墨门的态度

    尽管变故甫一发生,韩千乘与魏豹第一时间作出了应对,率领甲士驰援出事的城门。

    魏豹就在城楼下就近安歇,首先看到了青铜机关蛇破土而出于城门守卒处肆掠的景象,放平的吊桥露出黑洞洞的城门口,就像噬人的猛兽张开大口。

    坚守了这么久,表面形势又朝着好的态势转变,稍微放松的心神骤然被眼前这一幕重新吊起,深深陷入绝望之中。

    韩千乘守卫宫城,出来时看到的已经是长长的火龙涌入新郑,迅速推进到各处街道要害,街面上三三两两冲出来的守军前一刻还睡眼朦松得打呵欠,根本没能形成有力的阵形,抵挡不住跑起来的马队。

    万事皆休,韩千乘倒吸一口凉气,扭头朝身边亲卫狂吼,“速去禀告大王,我去抵挡一阵!”

    语毕,韩千乘张弓开矢,一连串连珠箭射杀数名肆掠的秦军拦路骑士,震慑住大股骑队,身后护卫随之一冲,重新将街道贯通。

    连劈带砍,从王宫冲出的这支生力军一路冲杀到城门火起处,魏豹正领着心腹甲士与机关蛇周旋。

    “平阳君,城门失守,与这死物机关周旋无益,快点聚拢敢战之士夺回城防,这条大蛇交给我来对付!”

    魏豹觑得韩千乘打马而来,惊惶的心绪稍稍收拢,“好,事发仓促,大半将士还未着甲起床就被堵在了营房,千乘你暂且顶住压力,我去军营领军杀出重围,直接回来这里。

    韩千乘一点头,踩着马背就此飞身蹿上机关蛇后背,随着机关蛇的暴虐扭动整个人如同风打杨柳,摇摆不定。

    随之而来的宫卫浑身染血,他们的压力也非常之重,以不足千人的编制轮番抵挡秦军铁骑的冲击,摇摇欲坠却又咬牙兀自坚持。

    机关蛇见有人如同跗骨之蛆攀缘而上,扭动得更加利害了,撞踏了数处房屋。

    韩千乘可不管飞溅而来的碎石片瓦,连踏数步直到大蛇后颈处立定,拔出腰间宝刃,朝着七寸处直接插入。

    名匠打造的利刃配合着深厚了内力,一举洞穿了机关蛇的青铜护甲,紧接着一股血泉飙出,机关蛇僵直片刻立即轰然倒地,随后一名身材瘦小的秦兵从七寸处滚了出来。

    原来公输仇在打造青铜机关蛇时仍将蛇类的关键位置设计成了驾驶舱,被秉承着打蛇打七寸的韩千乘一下子破解了机关蛇的威胁。

    机关蛇虽然被破坏,但它的作用已经达到了,不仅成功阻挡了守卒收起吊桥,还帮助第一批冲进来的秦骑打开了局面,拓展了战场范围。

    就在韩千乘解决机关蛇的同时,校场军营呼喝之声大起,魏豹的及时赶至,让手足无措的魏军营卒找到了主心骨,发起了反冲锋。

    来不及了,韩千乘心底忖度,心底一股莫大的悲凉涌了上来。

    李信已经打马进城了,这说明新郑城近一半已经为秦人所制,接下来的城巷拉锯战胆气被夺的魏韩联军还能有几分战力,谁也不敢抱太大的奢望。

    “大王,趁着其余两门还没有被合围,我护着你杀出去。”

    韩宇此时在宫卫的簇拥下登上了宫墙,焦急得眺目远望,韩千乘见城门处再无转圜余地,毫不犹豫得回到韩宇身前。

    “真的就没有反推秦人出城的机会了吗?”

    一旦失了新郑,韩宇这个韩国大王就成了丧家之犬,终究是对魏豹与韩千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沉重得摇了摇头,“义父,无论去哪里千乘都会护你周全,请迟早决断。”

    “现在当务之急是趁着城内还在抵抗,秦军没有完全控制四门,逃出城出,再晚就来不急了。”

    千般滋味涌上韩宇心头,“逃,能逃出哪?”

    “去哪不都是寄人篱下么?”

    在韩宇看来,不再是韩王,手上无兵无民,连立锥之地也不可得,客居燕丹魏咎处与圈禁于咸阳并无二致,而且突出重围还有可能伤折在乱战之中。

    甚至在心底,韩宇隐隐还有一层担忧,大秦如此强横,扫平天下只是时间问题,自己垂死挣扎的困兽之举有极大可能会激怒咸阳的那位,到时候可就求苟活尚不可得了。

    韩宇悲恸得让人挂出降旗,跣足披发得独自进入祖庙捧出祖宗牌位,领着一众宗族子弟伫立宫前等待受降。

    王宫这边的动静自然影响到城内的抵抗烈度,韩军干脆丢下兵器抱头蹲伏一旁,有的魏卒受到影响要么四散而逃,要么也作出这副引颈就戮的姿态。

    “嗐!”

    魏豹轻啐一声,“韩宇这个软骨头的。”

    因为韩宇的放弃抵抗导致城内本就一边倒的战斗局势更加摧枯拉朽,魏豹听到逃卒的说辞是怒不可遏,双眼都因充血红了起来。

    只是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城内秦兵越来越多,魏军掌握在手里的范围区域只剩下西门一隅,再不趁乱离开等到秦军合围就真的被堵死在这座城里了。

    “确定只有西门秦兵没有设围吗?”

    魏豹满脸灰渍,头上缨盔都歪斜耷拉着,显然是发髻在战斗的过程中变得散乱起来,见探马归来,忙急声询问。

    “君上,北门在韩王竖降旗的时候就被秦兵接收了,我们回大梁的路被阻住了,我们回不去了!”

    身边打探消息的亲卫哭诉道。

    这一番话击溃了场上众人的心防,一夜奋战落得个无家可归的下场,当时就有士卒沸腾鼓躁起来。

    魏豹有些茫然,有着被天地孤立的寂寥感,身边聚拢的魏兵就更加焦灼不安了。

    “将士们,回乡之路已经断绝,只剩下西门仍在我们手里,门外秦人埋伏了多少伏兵还是未知之数,愿意继续追随魏豹杀出一条血路,一路去盟友大楚国暂时盘桓的就请紧跟在我后面!”

    身为残余魏军主心骨,魏豹率先镇定下来,决定由西门沿大道杀出逃向楚国。

    周围魏军先是一楞,然后再度强提精神振奋起来。

    “秦人暴虐,大家难道忘了长平之屠么!”

    “唯一的出路就是团结起来,追随君上杀出去,到了楚地,再转道大梁。”

    亲卫们接着魏豹的话做着鼓动工作。

    秦国长平之战坑杀赵军降卒的故事引发了魏军的强烈震怖,最大的恐惧之下爆发出的是死中求活的勇气。

    兵法云,围师必阙,目的就是防止困兽死斗,给对方一条逃生的道路,敌军人人争相奔逃,于途中或埋伏或衔尾追杀,都能最大化的杀伤丧失战斗意志的敌军。

    李信确实在西门通往楚地的大道上布置了伏骑,由于叶腾的南阳军团大面积非战斗减员,还要分出人手照顾躺在营中哼叽的病号,人数也极为有限。

    被魏豹领着数千敢死之士一冲,顿时没能防住,反而被冲散开来,等到再度聚集起来的时候只能望着亡命徒们腾起的烟尘长叹。

    秦军伐韩,在新郑与魏韩联军大战落下帷幕,韩王韩宇俯首系颈向秦军主将李信投降,魏军主帅平阳君魏豹仅聚拢起不足五千的残兵逃至楚国陈地,仓惶如惊弓之鸟。

    至此秦国尽收韩地,与盟友齐国将楚地与燕赵魏隔绝开来,魏豹只好在获得楚王的支持下暂时屯驻在陈地,准备加入下一轮抗秦大战。

    “以新郑及周边新纳韩地为颍川郡,移商闾、赘婿充实颍川户口。”

    这是咸阳对新征服的韩地的处置,秦王嬴政已经迫不及待得要将秦法秦风在这片土地上推广施行。

    新郑城曾经的少府署衙内,李信与叶腾相对而坐,脸上洋溢着胜利者应有的笑容。

    “夏医师已经删选出医治中毒士卒的草药了,现在衙门里正全力搜集,只要多用上几副药,再将养上一段时间身体,士卒们就能完全恢复过来,在春讯到来之前就能顺利赶上昌文君合围大梁的战役。”

    叶腾喜不自胜,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通报给了李信。

    “有了解药就好。”

    “南阳军团错过了破韩之功,只能在接下来的大梁之战中斩获勋爵了。”

    秦以战功论赏,叶腾原本的一番雄图壮志随着士卒们卧床不起化为泡影,难免有些伤神。

    新郑是公输仇与李信一力拿下的,叶腾不能分润,有军法官记录着,李信也做不了这个人情,只能这样安慰道。

    “这还多亏了李将军妙策,在敌人最麻痹大意之时利用公输家的霸道机关建此殊勋,大王天颜大悦,这才免了叶某及南阳之军的责罚。”

    叶腾深深一礼,“叶某在此谢过将军了。”

    “李某岂敢贪天之功,此役能获全功,一赖大王运筹帷幄,明烛千里,第二则是全仰仗公输先生举世无双的机关术。”

    李信连忙扶起,“叶大人所率南阳之众虽然因为被敌人暗中下毒所拖累,没能赶得上大战,但也恰好麻痹了敌人,给公输先生施为创造了条件。”

    “不过奇怪的是,投降的韩宇并没有承认投毒一事,其他的军事布署倒交待得清清楚楚,因为废王还要押往咸阳交由大王发落,不好煎迫用刑,所以事情的真伪还不得而知。”

    叶腾:“竟有此事?”

    “我本意还想问出毒药配方以便夏医师能更精准的用药呢。”

    “我与军司马观察审问了韩宇,暂时得出的结论都是他的主论不像是作伪,也就是说,投毒一事极有可能是魏国主将单独行事的。”

    李信在接受韩宇投降后,第一件事就是逼问治疗中毒士兵的解药,最终通过推测将此事安在蛰伏陈地的魏豹身上。

    “看来是剂量小了。”

    得知大战结果以及南阳之兵后期中毒的状态后,韩经悻悻然,丢掉了手里的空瓶子。

    毒蛊在试验阶段最多是用三五个死囚试药,没有过下在饭食里一下子朝数万人投毒的经验,这种毒蛊又非常难提炼,韩经只有这一瓶存量,也就导致了秦兵上吐下泄浑身发热但不致死的情状。

    “忙活了一通,仍是没能延缓秦军破新郑的进程,秦与联军不形成对峙互耗的局面,这与我们的利益不符,也与公子一开始的计划有所偏移。”

    焰灵姬同韩经一样,没能想到李信能打开思维局限,借助公输机关之利,用骑兵攻陷了新郑城。

    “秦人对士兵中毒的后续调查还在继续,我们这几天碰到的罗网之人明显增多,罗网杀手的活跃,足以说明此事对秦军的震动。”

    典庆转述了潜伏下来的不良人传来的秘信,提醒韩经不要暴露。

    “瓶子都扔了,孤身闯秦营的事情我是不会再做了。”

    韩经摆摆手,“再说念端的同门师兄夏无且已经找到了解毒的草药,这种浑水摸鱼的机会恐怕秦军再不会留给我了。”

    “既然这边的结果已经无可挽回,公子是不是该启程出发了,毕竟罗网的搜查是一日强过一日,杀死他们不难,难的是不留下痕迹。”

    焰灵姬撇撇嘴,“阴阳家的那个女人可是被你给放了,她可是对你的武功路数知之甚详,一旦宣扬开来,罗网再一比对,最终咸阳的怒火还是要引到我们身上。”

    “东君给自己下了封眠咒印,又发下了夫死子散的毒誓,必然不会将我的情报透露出去,灵儿你就放宽心吧。”

    韩经没说自己拿焱妃幼女月儿威胁对方的事情,只避重就轻得讲了其中一部分。

    “现在最让我感到担忧的是汉城三郡没有相对应的技术对抗公输家的霸道机关术,看来我们有必要立即前往墨家一趟了。”

    韩经在布置汉城、乐浪的防御工作时只考虑了后勤方面的问题,毁坏了大段的辽东走廊道路,让本就艰难的后勤运输变得更是寸步难行。

    秦军真要容不下偏居天下一隅的韩经,悍然攻击汉城三郡,最佳的路线只能是罗津港,而有着充分准备的军港是严阵以待,军舰数量质量都不是秦国一时半会能赶上的。

    可要是算上公输家的助力,兴许辽东的道路以及一时的舰船技术领先可能就算不了什么了,毕竟对方是连蜃楼这样的海上“航母”都给打造了出来。

    韩经在往墨家赶去,殊不知墨家此时也是群议汹汹。

    争论最利害的无非是公输家使用霸道机关术助秦破韩,眼看着下一个目标就是大梁城,而墨家却作壁上观,没有给抗秦联盟提供支持。

    风暴最中心的两人就是现任墨家钜子六指墨侠与墨家二号首脑同时也是燕国太子的燕丹。

    “墨家应当谨守墨子兼爱平生的天志,发扬推广墨门精神,而不是卷入与强秦的争斗,这会彻底葬送墨家的未来。”

第九章 术不外泄,法不轻传

    六指黑侠不支持抗秦并不是指他对秦国的政策表示赞赏。

    他只不过也是一个看清了天下大潮流向的人,不卷入天下纷争,所做的无非是为了墨家能生存延续下去。

    “当年公输班欲助楚侵宋,祖师墨子从鲁国赶了十天十夜的路到达楚郢都,解带为城,以牒为械,公输班九设攻城之机变,祖师无不信手破之,难道不怕得罪强大的楚王,为我墨家招致祸端?”

    燕丹搬出了祖师墨翟助弱抑强的故事,力图说服钜子。

    “祖师明知郢都是龙潭虎穴,仍然蹈死不顾,这才是兼爱非攻的体现。”

    “当此之时,强秦以虎狼姿态并吞天下,以强凌弱,这与当初强楚侵攻弱宋别无二致,我号召墨家弟子介入这次天下纷争又有何错?”

    燕丹在得到公输家机关蛇协助破城的消息后,心急如焚,第一时间想到了墨家的木石机关,只有这样,才能与之抗衡。

    这番话引经据典,又确实符合墨家的信念,引得在场的墨家弟子纷纷点头。

    燕丹以灼灼的眼光与众人盯着六指黑侠,等待钜子点头同意。

    突然,燕丹与场上所有弟子全都单膝跪地,低头倾听。

    “我为钜子一日,墨家弟子不得卷入中原大战!”

    原来六指黑侠掏出了钜子令,以钜子的身份号令墨家弟子严守中立。

    以首领的身份强行命令弟子执行一条有悖于墨家理念的命令,六指黑侠的内心是痛苦煎熬的。

    但事情发展到了这样的地步,燕丹的一番话又极具煽动性,也就顾不得许多了,都是为了墨学的生存,内在苦衷又有几人能理解。

    不是燕丹说得不对,只是他身为燕国太子,心底的倾向性太严重了,根本没有从一个墨家弟子的角度去看待问题。

    燕丹,你的私心太重了。

    墨家不能绑在你的身上一起沉入谷底。

    众人跟随着钜子踉跄的脚步缓缓离去,内心与最前方的六指黑侠一般,酸涩难明。

    “丹,地上湿气重,还是回去再从长计议吧。”

    燕丹仍旧单膝着地,整个人像痴傻了一般,楞楞得不发一言。

    焱妃柔柔得唤了几声,试图去搀他,结果燕丹就像失去了主魂一样,搀起来仍是楞在原处。

    焱妃朝着墨家弟子远去的背影投去意味深长的眼光,一道幽光从眼底一闪而过,当重新转过来面对燕丹时,又是温柔似水的恬静模样。

    没有得到墨家的支援,里长城一番筹划眼看化为镜花水月,燕丹沉浸在巨大的挫败感里,这副消沉的样子让守候在身边的焱妃好生心痛。

    即使身陷沉沦地狱,我也要你振作起来。

    焱妃打定了主意,扶着燕丹缓缓行着,送上了回太子府的马车。

    ......

    “不行,墨家机关乃是当年不得已的情形下才开发出来的,大多数破坏力巨大的机关兽都已经被销毁封存起来了。”

    韩经开口提的要求同样遭到了六指黑侠的直接拒绝。

    “传授墨家机关技术那就更不可能了,经公子你们又没有人是我墨家门徒。”

    钜子一点商量的余地都不留,韩经差点都想搬出念端大师这尊大佛了,思前想后,还是不要这么无耻吧。

    “墨家弟子经过重重选拔,确保其是全心全意弘扬墨家精神,认同墨家理念,方能研习墨家机关术,如同我先私相授受,然后再等你们主可墨家主张,岂不是本末倒置乱了前后次序!”

    六指黑侠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聊,“各位贵客,恕我墨家慢怠了,一会我还有私事要办,就不留诸位了。”

    “班大师,替我送送客人。”

    要不是墨家核心弟子个个都声称要奉钜子令,谁也不肯接受韩经的大礼延揽,韩经才不会硬着头皮来试探个万一呢,眼下一行人只能悻悻而返。

    “这个墨家钜子也太不通情理了,这也不肯那也不行,前番乐浪、汉城大兴土木,墨家弟子纷纷前来实践,我哪个也没拒之门外呀,这是为墨家积累了多少经验啊!”

    焰灵姬对钜子油盐不进的态度很是心塞,不免就多了几句抱怨。

    “不可对钜子无礼!”

    韩经脸色一沉,出言呵斥道,“班大师勿怪,灵儿有些口无遮拦了些。”

    “虽然此行未能达成目的,但得与班大师以及诸多墨家统领再度相见,也是巨大的收获。”

    墨家统领班老头奉命相送呢,哪能在人家当面非议他们的钜子。

    班老头在三郡建设规划当中,多次亲身前往,携弟子们一起献言献策,调度指挥工匠、奴隶也尽了心,虽说是有偿服务,但韩经还是很感激的。

    正是由于班大师与汉城有这么多渊源,六指黑侠才会让他送韩经一行。

    “哎,经公子理解就好,钜子也是有他的难处。”

    班大师抚着花白的长须连叹三声长气,“当初灵总管不仅提供给墨家弟子工作实践的地方,还给予了不菲的薪酬,包括老夫带的学徒弟子也通过实践受益良多,从私下感情角度,老夫也觉得钜子一点也不作通融有些不尽人情。”

    “但墨家机关术与墨家兼爱非攻尚贤的理念是墨门延续发展的两大根基,现在又是天下大争的关键时期,钜子如此做,也是情非得已,只是伤了朋友的心。”

    墨家在战国末期,尽出些提剑砍人的江湖高手,机关术之类工艺技术较墨翟、禽滑厘之后其实是一直在走下波路的。

    只有班老头精益求精,是难得的技术型人才,汉城方面一直十分重视,加上刻意结交,予取予求,对方对韩经势力的感观一直不错。

    “班大师留步,汉城已经大变样了,有机会还请大师携弟子们一行,让韩某做个东道,韩经一直以能结交班大师这样灵敏机巧之人为人生一大幸事。”

    依依惜别之后,韩经撇撇嘴,“听说前几日在我们到达之前,燕丹刚被钜子强行用钜子令镇压了,他可是墨家二号人物,且看吧,后面还得热闹可瞧呢。”

    “我们就在这里盘桓几天,静等事情变化,当初放归焱妃,看重的就是她的阴狠疯狂以及不顾一切。”

第十章 天下皆白,唯我独黑

    “真让你猜到了,燕国太子妃已经入福熙宫祈禳多日了,我派人暗中入内打探,可以确定她现在不在其中。”

    焰灵姬本来对韩经的布置还将信将疑,现在又多信了三分。

    福熙宫是燕地方士齐聚的地方,燕国贵人多有来祈福祛灾的,焱妃找的借口可以说是恰当其分,叵耐韩经一直有眼睛盯着她。

    “接下来再把重心放到墨门内部,一旦焱妃从福熙宫露头了,必定是墨门已然生变。”

    六指黑侠一死,继任的钜子必然是二号人物燕丹,到时候不一定所有墨家弟子都会打心底服从他,韩经挖墙脚的时机也正在此时。

    “你就这么肯定,燕太子妃隐匿形迹就是为了除掉六指黑侠?”

    对待身边至近之人,韩经从一开始就将事态最可能发展的情况一一相告,只是焰灵姬对这样的推测怀疑颇多,即使前期几处动态都对上了。

    “再说了墨家钜子可也不是一块泥团任由她揉捏。”

    “在我看来,论及武功,深居燕太子府上的东君当属燕国第一,加上有心算无心,燕丹的上位已经有了七成把握,我们要做的就是在墨家最混乱的时候收获最多的利益,毕竟燕丹与我们不睦,他也同样不会鼓励墨家核心人才与我们合作。”

    韩经敲了敲木案,“接下来该让一直在墨家潜伏学艺的不良人活动活动了。”

    入夜,机关城,墨家后山禁地,钜子六指黑侠盘膝而坐。

    一阵风过,吹动了月色。

    “何方高人至此,须知此地乃墨门禁地,外人不得而入!”

    闭目运功的六指黑侠突然睁开双眼,束音成线,朝着无人的石室门外喝问。

    “此地虽然寂寥,但配上这清冷的月色,也称得上别具一格的景致。”

    等待数息,真的有个声音回应道,清冷如秋。

    然后空地上出现了逐渐拉长的影子,六指黑侠注视着在影子全部展现开来后方显现而出的身形。

    淡黄的长裙,蓬松的头发?

    怎么来的是个女人?

    六指黑侠皱眉。

    “不用再思索了,你等的人不会来了,因为从始至终,秘信就是我派人送到你手中的,约你的人是我。”

    “你是何人,为何会知道青龙计划!”

    六指黑侠之所以深夜逗留在禁地石室,就是因为突然接到了写有青龙二字的书信。

    他从时局考虑,支持秦国一统天下,结束长期以来的纷争局面,只是秦政有些地方过于死板酷烈,比如连坐之法,碰上冷酷的秦王在世,对天下苍生而言就是一种煎熬。

    农家侠魁以及昌平君推动的青龙计划在联系墨家之初,就深深打动了六指黑侠,他甚至亲自进入咸阳,近距离观察过扶苏公子的成长。

    此子确是宅心仁厚之人,将来他的即位将大大缓解六国故地尤其是楚地的矛盾,秦法酷烈严苛之处也能得到中和。

    不过,青龙计划除了最为忠心关键的几位统领,他稍微透露了只鳞片爪,其余人等,他可是只字未提,这个女人,是从哪里得知这样关键性信息的?

    “虽然我对你们密谋的具体情节不是很了解,但农家与你有所串联是不争的事实,侠魁田光已被秦国罗网杀手团翦除,你这个墨家钜子还活在世上,必定会与青龙计划勾连的更深。”

    来人正是阴阳家的东君阁下,面覆轻纱,罩以铜面,头发原本的型状也故意打乱,故而显得有些蓬松凌乱。

    “钜子在江湖上举足轻重,轻易引你不出,所以我只好用此计,送上青龙二字,约好地点,引你出来。”

    “虽然你未曾露出真实面目,但就你刚刚显露的身法我可以推断出你来自阴阳家。”

    六指黑侠是识货之人,行走江湖阅历不凡,仅仅一个照面,就揭开了焱妃来历。

    “墨家与阴阳家素无瓜葛,此番诱我孤身相会,不知有何见教?”

    六指黑侠暗提劲力,功转全身,他已经从对方泄露的气机中感应到了森冷的杀气。

    “为了我最珍视的人,我不得不做一件有违道义的事情。”

    焱妃虚提右手,不经意间结好阴阳咒印,“那就是杀了你!”

    六指黑侠闻言,露出豪迈不羁的笑声,“即使是你们阴阳家首领东皇太一亲至,我也有七成把握生离此地,你倒是大言大惭,视我墨家绝学于无物!”

    “似攻非攻,墨眉无锋,今天这柄无锋似有锋的德者之剑就要折在这里了。”

    墨眉抬起,配合上墨门心法,墨色的气劲开始在石室弥漫,焱妃一边有阴阳合手印击散眼前看似温吞实则浑厚的劲气,一边盯着名剑墨眉发出惋惜之言。

    “阴阳合手印!”

    六指黑侠人随剑走,衣袂飘飘,欺近上前。

    “不过是阴阳家火部的手段,看我信手破之。”

    说话间,墨眉婉若游龙,招招不离焱妃面门,迫得对方不得安心结印。

    “着!”

    一声轻喝,墨眉击中焱妃小腹,对方急促抽身后撤扭动身形,这才没有被伤到要害。

    六指黑侠人剑合一,追袭而至,即将与她擦身而过,“真以为我只会攻你面门么,适可而止吧。”

    室内陡然金光闪耀,似有龙吟大作,一股磅礴浩然的劲气击中身在咫尺的钜子,墨眉都差点被震飞,紧接着焱妃拼着被六指黑侠反手击中,双掌搭上对方手腕,紧紧不放。

    “噗!”

    被顺势带着滑行数十步,焱妃这才顿住脚步,一个后撤,飘到一隅,踉跄着站稳,喷出一直强压在喉头的一口鲜血。

    “魂兮龙游!”

    “你不是阴阳家火部长老!”

    六指黑侠擦了擦嘴角鲜血,运功化解着侵入体内的龙游之气是,暗道不妙,先入为主的思想造成了现在不利的局面,对方不惜以伤换伤都要击杀自己。

    敌人示弱在先,自己着了道,而且对方功力不在己身之下,接下来为稳妥起见,运功戒备就行了,不求擒人但求自保,万不可贪功冒进。

    此地是墨家后山,阴阳家的敌人久在此地,是有地利上的不便,六指黑侠心绪渐平。

    敌不动我不动,双方都没有再发起新的抢攻,伫立良久,六指黑侠陡然觉得经脉逆行,血液蒸腾,太阳穴突突直跳。

    “看来你是发现了。”

    焱妃的内伤运功调理得差不多了,见到六指黑侠痛苦的神色,冷冷得说道。

    “不用再白废心思了,这是我阳阳家至高招术,名叫六魂恐咒,药石无医,解救方法连我阴阳家都失传已久,现在你发现也晚了。”

    六指黑侠撸起袖子,只见深红色的血管凸出皮层,显得格外骇人,眼前也一阵恍惚,终于支撑不住委顿下来,坐倒于石室内的地面上。

    高烧之下,心神错乱之时,眼前闪过的有年轻时闯荡江湖倡行墨家精神的日子,那时候身边经常跟着位扎辩子的医家姑娘,无论行侠时受再重的伤,也能得到她妥善的包扎。

    只是什么时候,我把她给弄丢了?

    “钜子,您就在这里安眠吧,墨家手段层出不穷,我不会靠近你的,免得引来阁下的垂死一击。”

    听到这,六指黑侠心口一痛,手头紧扣的墨家筒弩也从袖口滚落下来。

    “天下皆白,唯我独黑,非攻墨门,兼爱平生...”

    阖上双目,世界变得虚无起来...

第十一章 天志

    “都怪我没有亲自跟踪钜子行踪,这才跟丢了。”

    焰灵姬很是自责。

    焱妃已经露面现身,表示为大燕祈福完毕,这就要回去相夫教子了。

    这也说明她办完了想办的事情。

    “是我舍不得你离开我半步,这才交待给属下去办的,怎么能怪你呢?”

    韩经温言抚慰,狗粮直接塞进了护卫在身畔的典庆嘴里,后者表示早就习惯了,丝毫没有起初鸡皮疙瘩一地的不适。

    “再说了,机关城隐藏于深山危涧之间,墨家钜子何等身手,跟丢了也无可厚非,典庆大兄身形如此惹眼,总不能让大兄亲自辍于其后吧?”

    焱妃表现得越正常,说明六指黑侠已经惨遭毒手,接下来就看墨家的反应了。

    钜子的骤然失踪,暂时并没有在墨家掀起轩然大波,毕竟六指黑侠独自外出约见密友数日不曾露面也是有过的。

    燕丹经过一段日子的思考,情绪有所回复,虽然仍旧有些萎靡。

    “思及抗秦大业,心神为之所伤,难为夫人这段时间的照顾。”

    燕丹只是一时被失望绝望等各种悲观情绪击破了心防,现在已经有所调整。

    焱妃刚祈福归来,立即向她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妻子的支持与鼓励给予燕丹莫大的温暖。

    “绯烟,你放心,我不会轻易倒下的,燕国还有这么多政务等着我去处理,里长城还有反攻的机会。”

    匈奴还未起兵,牵制乃至攻破秦国边防,楚国才是能真正打垮秦军的主力,现在还没有不好的消息传来,而且秦军在南面采取守势,士卒数量远远不及楚国的动员量。

    “丹,不要让自己太过于劳累,千钧重担都压在自己心头,无论如何,你都还有我跟月儿。”

    焱妃柔声宽慰,“上次墨家动议,钜子不许介入天下纷争,其他人我看还是心向着你的,你再找钜子谈谈,尽诉苦衷,兴许他能改变心意也说不定。”

    “也只能如此了,无论钜子态度如何,我都要亲自率兵远击秦军,将秦人赶回函谷关。”

    燕丹拍拍焱妃的柔荑,“你就在家好好照顾月儿,将来我们的女儿一定会出落得像你一样,既善良又美丽。”

    询遍整个墨门,谁也不知道钜子所在,这下子墨家才重视起来,查询首领下落。

    “得了块陨铁,打磨了有段日子了,十天前钜子与我约定,第二天上午会观老夫铸剑成形,没想到第二天钜子失约未至,我也没当回事,现在剑都快到开锋阶段了,钜子还是没有现身。”

    徐夫子的话无疑坐实了钜子的离奇失踪,而且多半是遭遇了什么不测。

    要知道六指黑侠自入墨家以来,一直以诚信待人,无论是参与机关改造还是木工建造,向来无失约这举,这次未免太过于反常了。

    苦寻无果,墨家已经在没有首领的状态下度过了惶然的半个月,终于有人主张重新推举钜子处置墨家大小事务。

    “钜子下落不明,生死不知,推举出新首领势在必行,我等俱无疑议,只是按照墨家规矩,干系重大的决定当由天志决定,首领继任没有上任钜子的指认正好也适用于此例。”

    班老头所说的天志是类似于农家炎帝诀的墨家独有规矩,万事万物,不能违背上苍的意志。

    “只是众多统领在外办事未归,举行天志还要召集众首领齐聚机关城,另一方面也是留是时间继续打探搜寻钜子的下落。”

    虽然都在心底猜测六指黑侠多半身遭不测,但还有抱有万一之想,众人无不对班大师妥善的提议点头称是。

    本来应当由墨家二号人物燕丹安排布置这一切的,只是他最近突然变得沉默寡言,有点魂不守舍,班大师这才替他扛下了担子。

    “听说了吗,这个月底,我们墨家的各位统领都要出发前往机关城,在天志下推选下一任钜子。”

    “这还有什么好推选的,谁不知道下任钜子是燕丹统领啊!”

    消息在墨家传开,弟子都议论起来。

    “我入墨家六年了,还从没进过机关城呢。不过,我对此次天志倒有不同的看法。”

    “来福,没看出来呀,你还能看透统领们的心思?”

    有人嘲笑名唤来福之人。

    这个来福不通武艺,手脚也不是很灵巧,曾在齐国继承了先人留下的不菲家业。

    偏偏他一心要加入墨家,尤其好学习钻研墨经上的学问。

    讥笑他并不表示来福人缘不好,相反,由于他待人大方,处事小心谨慎,又时常拿出钱财聚饮畅聊,在墨家底层弟子中很吃得开。

    “我们只是普通的门徒弟子,哪里比得上统领们目光长远。”

    来福连忙摆手否认,“天志表决向来是决断有争议的大事,推举墨子当然是我墨家头等大事,可要是大家都认同燕丹统领为新的钜子,那不就没有争议了吗,何需天志决断?”

    “喛,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有几分歪理。”

    闲聊的弟子点点头,没想到来福手头上活不行,脑瓜子还想得挺深的。

    “钜子离奇失踪这么久了,凶多吉少,我们墨家上下其实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会不会是统领们中有人怀疑是那位朝钜子下了毒手,好达成他的心愿,如果...”

    “闭嘴,这种事是可以胡乱猜测的么,好好干你的活!”

    “可这也说不定啊,不是经常说谁是最大的受益人,谁的嫌疑也就越大么!”

    来福反而不吭声了,看着场上大家伙的话题越来越偏,越聊越离谱,像个惹祸的孩子样不知所措。

    话题挑起来哪有那么容易结束,七嘴八舌讨论个没完,有些人起了个话头就成了倾听者,不时还点头附和,使得高谈阔论者更加得意,加倍卖弄起来。

    偶尔有人互相对个眼色,互相猜测着对方的来历,心照不宣得埋在心底。

    像这样的闲聊,墨家弟子平时做活时经常有之,作用就是排解闷头做事的苦闷,只是这回突然大谈阴谋论,散工后这些人又跟其他人说的煞有其事...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冥昭瞢暗,谁能极之?

    冯翼惟象,何以识之?

    明明暗暗,惟时何为?

    阴阳三合,何本何化?

    圜则九重,孰营度之?

    惟兹何功,孰初作之?

    斡维焉系,天极焉加?

    ......”

    墨家机关城议事大厅,众弟子弹剑作歌,展开了天志决议的序幕。

    天志、明鬼、非命、非乐、节葬、节用与兼爱、非攻、尚贤、尚同都是墨家学说的核心观点,正是由于其独到见树,这才能脱颖于百家学说,与儒家并驾其驱,成为当世两大显学之一。

    在祖师墨翟眼里,天有着高贵聪明的人格,唯有天的行为是博爱且无私的,故而墨家当以天为尺度计量自己的行为。

    天兼而爱之,兼而利之,秉持天的意志,方能做到公正无私,明久而不衰。

    燕丹、班大师、徐夫子、盗跖、大铁锤、庖丁、荆轲七大统领立于大厅中央,在诸多弟子的见证下推举新任钜子。

    “我当然是推举燕大哥了。”

    荆轲抱着长剑,率先说出了自己的提议,然后就摸出酒葫芦开始喝酒,好像赶着选完别耽误他喝酒似的。

    他本就是燕国上卿,又是燕丹至交好友,这样的选择本就在情理之中。

    “我也支持燕统领。”

    大铁锤声若洪钟,抱着膀子,身后雷神锤一颠一颠的。

    他因与燕国上将晏懿结怨,遭受陷害,幸得太子丹搭救,后来雁春君遇刺暴毙,燕丹大权独揽,又为他昭雪,狠狠得贬斥了晏懿,他的一颗忠心早就系在燕丹身上。

    引荐入墨家后,因为勇力超群,训练弟子尽心尽责,从而很快被推为统领之一,名义上与燕丹平起平坐,实际上主从有别,他仍是燕丹的铁杆拥趸。

    加上燕丹本身这票,再有一票就超过半数,下任钜子呼之欲出。

    “咳,咳...”

    徐夫子枯瘦的身形往前移了一步,清了清嗓子,“我也支持...”

    “慢着!”

    陡然间,一声断喝打断了徐夫子接下来的话,引得后者扭头朝声音源头看去。

    “班老头,你抽什么风?”

    出声之人正是班大师,徐夫人被他打断,自然深为不解。

    “老徐,”

    班大师表情沉重,声音萧索低沉,“再等等。”

    “在我们几个表决之前,我有个问题要问燕统领。”

    班大师面沉似水,面向燕丹涩声相问。

    他这句话明显是将荆轲、大铁锤排除在外,引得众统领面面相觑。

    “班大师尽管发问,丹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作为墨经研习最为精深之人,班大师在墨家的地位不言自明,仅在钜子以及燕丹之后,他的态度至关重要。

    燕丹一脸的坦荡,尽显磊落之态,班大师实在无法把他与阴谋家联系起来,但想起汹汹的流言,还是咬咬牙继续沉声询问。

    “钜子突然失踪,是我墨家上下最大的损失,为保证墨家的稳定,故此有了此次公推。”

    既然开了头,班大师就越说越利索,“论及江湖地位以及个人威望,燕统领都作不二人选,而且在钜子闭关期间,多次由你署理墨家大小事务,于情于理老夫都该投你一票。”

    燕丹心下一突,凡事就怕但是,班老头话里的转折要来了。

    “但是最近墨家上下风言风语不断,连老夫的机关作坊内都传得甚嚣尘上,相信诸位统领亦有所耳闻。”

    果然来了,燕丹心中早有准备。

    “这纯是居心叵测之人为了扰乱我墨家而散播的虎狼之言,不予理会则谣言自消。”

    对于燕丹的说辞,班大师默默得摇了摇头,“消除流言的不利影响之事容后再说,敢问燕统领,如果你继任钜子,接下来墨家的道路将怎么走,尤其是对待这场激斗方酣的中原鏖兵?”

    良久的沉默,燕丹摆正身形,双手合礼作揖,拜了一圈,“天志在上,当着墨家众弟兄的面,丹不敢以大言相欺。”

    “我仍是坚持墨家应当秉持一贯的侠道作风,站到对抗强权暴政的第一线,竭尽所能,锄强卫弱,维护世间大义公道!”

    燕丹说得慷慨激昂,正对着班大师丝毫不加掩饰。

    “那就是说,你为钜子,将会推翻上任钜子的决议,拉墨家卷入中原大战?”

    班大师虽然身高较燕丹矮了不止一头,武艺更是一窍不通,但与之针锋相对,气势丝毫不弱。

    “这本就是燕丹坚持的方法,也符合我墨家先贤之道!”

    这个时候,当着墨家所有核心弟子的面,燕丹当然得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事后还等着率领墨侠们参战抗秦呢。

    “钜子出示钜子令,强压燕丹与众弟子之愿,如今燕某重申心志,无论接下来的结果如何,都希望志同道合的兄弟们能随我一起,合力拒秦,匡扶天下正义。”

    “深海万丈终有底,人心五寸摸不着,非是老夫多疑,实是流言相传与现在的情况有着太多的相符之处。”

    徐夫子虽然痴迷铸剑,却也是个心思玲珑剔透之人,听到这里,不由得讶然失色。

    “胖子,你听明白没有?”

    盗跖捅捅庖丁腰眼,小声问道。

    “班大师所说的与弟子们最近私下谈论的一些猜测有关,哎,我也不好说太多,你继续听着就是。“

    盗跖与庖丁都是草根市井出身,本就与燕丹这样的贵族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他俩的联系要相对更加紧密一些。

    “俗话说,空穴来风,未必无因,钜子遭遇不测,确实对身为燕国太子的你,最为有利。”

    班大师说完,就紧盯着燕丹的表情,等他回应。

    ”燕某的出身不是自己能决定的,而且我加入墨家纯是因为认同墨家先贤的理念,身为燕国太子,我处处推行墨家的主张,太子府的薪俸也大半交公,做到了有财相分,班大师怎么能以身份质疑燕某呢?“

    墨家有规定,各国做官的墨者,必须遵循以及推广墨家的政治主张,如果不被当权者采纳宁可辞职,做官的墨者要向集体捐献俸禄,这些燕丹在加入墨家的这些年做得都无可挑剔,要不然也不能攀升到墨门第二人的地步。

    场上一时陷入了沉寂,徐夫子三人不知道是投票好还是不投好。

    ”我有个提议!“

    场上陡然响起一个突兀的声音。

第十二章 一顿操作猛如虎,坐看成绩0-5

    声音是来自大厅后排不起眼的角落。

    “你是谁,谁带进来的弟子?”

    大铁锤朝着后面瓮声瓮气得问道,即使他再鲁钝,场上紧张的气氛也感受出来了。

    借着高声喝问,大铁锤稍微排解了下心头的郁郁之气,整个人轻松多了。

    “他叫来福,是我带他进来的。”

    回话的是班大师机关工坊的一位弟子,论身份在墨家是一名小头领。

    回答铁统领问话后,他又转身朝来福低斥道:“还不退下去!”

    “统领们议事哪有你插嘴的份!”

    “倒也不尽然,我墨家之所以能与时俱进,薪火相传,集思广益少不了,小兄弟既是我墨家弟子,当然就有权力说话。”

    徐夫子说话之时像个老学究,本来就轮到他投票了,紧接着班大师突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质疑钜子候选人,现在他最想做的就是赶紧查明事情真相,完成天志表决,剑池还有剑胚要照料呢。

    盗跖:“一个低级弟子能说出人什么所以然来!”

    “我老丁不也是从低级弟子一步步升上来的,你这个贼骨头瞧不上自家兄弟是怎么?”

    庖丁就是一个厨子,使的是祖传的解牛刀法,被墨家吸引后,因为厨艺过人,有利于开客栈打造情报网,这才被提升为情报统领。

    他与盗跖平时走得近,这回倒也不是真的怪罪谁,只是习惯性的抬扛,谁让盗跖在加入墨家之前就是声名远播的天下第一大盗呢。

    “胖子莫怪,是我说错话了,给你赔不是了。”

    盗跖讪然而笑,“我们还是听听这名机关工坊的弟子能说出些什么办法吧。”

    “见过各位统领,”

    来福一上来先施礼,理了理思路这才站定回禀,

    “钜子失踪是墨家浩劫,本来大家都认为燕统领是最合适的继任者,可是突然有诸多流言对燕统领不利,事关燕统领的声誉与品格。”

    “从我个人角度当然相信燕统领是正直清白的,只是场上不免有个别弟子将信将疑,而且燕统领已经直言相告,将一力抗秦。”

    “对抗秦国一事,弟子中有支持的,也有反对的,毕竟钜子曾经明确否决了这一提案。”

    来福绕了个圈子,大铁锤等脾气暴躁之人明显有些不耐烦。

    “既然大家都各有各的想法,那么是否可以由我等弟子自行决定归属去留,愿意随燕统领西去对抗强秦的尽可西行,而像我这样宁愿留在工坊内以钻研墨经为乐的也能不陷入两难。”

    刚说完,人群中就有人应和,表示赞同。

    “住口!”

    燕丹怒目瞋视,吓得来福一激灵。

    “你竟敢妄议分裂墨家!”

    来福话里的意思就是有一批人不想跟六国绑在一块,最终被强秦忌恨,过上朝夕不保的日子,想要与燕丹等执意抗秦的墨侠作个切割,苟全下来延续墨门精义。

    墨侠再强,毕竟人数有限,哪里及得上秦国精锐铁骑,燕丹最为看重的还是墨家那些搞技术的弟子,主杀伐的机关白虎可都是这些人在维护制造。

    “墨家自祖师故去后,曾因理念之争分化为相里氏之墨、相夫氏之墨、邓陵氏之墨,倾轧导致墨家实力大减,沉沦了好久才整合在一起,前车之鉴犹未远也,因此无论如何,任何人不得再提分割之事。”

    班大师在燕丹发怒后,第一个站出来,态度与是一样,无论如何,团结在一起的墨家才是强大有力的墨家。

    “我也相信燕统领不是阴谋暗害钜子之人,之前提出疑议也是出于遏止我墨家之内流言的考虑。”

    七大统领,除了燕丹,各有短板,班大师在这段时间也想明白了,自己痴迷于墨家工艺典籍,于武学一道一窍不通,总不能让小跖来当这个新任钜子吧。

    “老夫赞成燕统领当选下任钜子。”

    “我也相信燕统领是仁人志士。”

    “小跖你投票的速度跟你的轻功速度一样快,回回抢在老丁我前面,”

    庖丁揶揄一声,“丁胖子以后就唯钜子马首是瞻了。”

    徐夫子点点头,“我也赞成。”

    “本该如此,都是墨家兄弟,有什么话说开了就好了。”

    诸统领都这么说了,下面的弟子们还有什么好议论的呢,即使心里有疑虑也只能暂且搁下。

    耳边听着墨家弟子们鼓躁效忠的言论,燕丹的思绪却不知不觉飘到蓟城的那个夜晚。

    当他听到墨家内部不好的传闻时,心里陡然一跳,心停了半拍,鼓起勇气追问绯烟有没有做过对钜子不利的事情,迎接他的先是沉默,紧接着还是沉默。

    再三逼问下,迎来的就是绯烟梨花带雨的凄绝面容...

    这也将燕丹打入了万丈深渊。

    可不得不承认,当大家提议公推钜子时,自己的心底有一丝窃喜悄然浮现,天下有救了,燕国有救了。

    如今,我已如愿以偿,可我回到蓟城,到底该如何面对你?

    你的身份终究是阴阳家的东君更多一些吧!

    “钜子,钜子...”

    现如今的墨家统领第一人,班大师唤醒了神游物外的燕丹。

    “哦,思及我墨家最近多灾多难,一时失神了。”

    燕丹醒转精神,转过身来,“墨家弟兄们,燕丹必定恪守墨规,将墨家演说发扬光大!”

    众人齐声道贺,只有班大师在喧嚣声渐小之时再次朝燕丹深施一礼,“老夫为一开始的事情向钜子谢罪了。”

    “大家心忧六指钜子的下落,难免都有些心浮气躁,班大师不过是为了去伪存真,何罪之有!”

    赶忙扶起了弯腰行礼的班大师,燕丹这位任钜子表现出明月清风般的气度来。

    “不过适才下面弟子们所考虑的一些担忧也不无道理,还望钜子体察。”

    “那依班大师之见,该当如何?”

    反正率墨家弟子抗秦之事是定下了,燕丹想听一听班老头有什么筹划。

    “公输家站在秦国身后,二者就像林间伴生的藤蔓与大树一样,一起发展壮大,说实话,这些年我墨家固步自封,尤其是精通墨经的人才已经出现了断层,与秦国为敌最终是什么结果,目前还不得而知,因此我想,是不是能给我墨家留下批种子。”

    墨家之所以还能隐隐压公输家一头,全靠祖师墨翟传下来的底子厚,放眼望去,班大师都很难从后辈之中挑出优质的继任之人。

    “种子?”

    “不错,飓风过岗,伏草惟存,我等可心为了实践心中墨家崇高的理念蹈死不悔,与强秦相抗,可万一事有不谐,总得给天下留下传播墨学的种子吧?”

    班大师语音里带有三分凄凉,燕丹对这种心境感同身受。

    当初求告无门之时,他也是在经历着这样的心伤。

    “好,我身为钜子,墨家的存续更应该一肩担之,大师就着手选拔苗子秘密安排退路以备万一吧。”

    当韩经收到机关城内传出的消息已是钜子上任的数日之后,对于这个结果,韩经感觉就像丢了好几百万个大钱一样。

    毕竟,对于某些人来说,没挣到就相当于丢钱了。

    焰灵姬:“想摘墨家的桃子,哪里有那么容易。”

    “花费了这么多精力,潜伏的暗子几经周折,才将如何使得墨家延续的方法传到班老头的耳朵里,就是想让班老头闹将起来,来福他们再一煽动,领着一帮技术骨干出奔,汉城凭借着昔日的香火情也好加以收留,现在什么也没捞着,哎!”

    韩经作心痛模样捶了捶胸口。

    “此事也无需丧气,班老头不是要挑选灵活机巧的种子吗?”

    焰灵姬涂着红色丹蔻的指甲在韩经额头轻轻一点,“宵字科往后出来的可有大量的孩子是在晓待过的,术算只是基本功,他们去投奔墨家,班老头岂不是如获至宝?”

第十三章 泾水清,渭水黄

    “东接齐鲁,南控江淮,西临嵩岳,北据燕赵,天然形胜,大梁城一被攻下,中原就再也无人能撄我大秦兵锋!”

    李信跨坐于白马之上,银盔银甲白羽簪缨,不仅从穿着上与普通骑尉显得不同,气势亦是极为迫人。

    “此地四通八达,地势平坦,没有深山大泽阻碍,正是我大秦锐士用武之地。”

    同是知兵之人,昌文君与李信在战略战法上有着很多共同的看法。

    昌文君亦是沙场宿将,只是后来才转为文职,长信侯嫪毐趁秦王嬴政刚放逐吕不韦立足未稳之际抢先发难,咸阳乱军攻击嬴政所在的蕲年宫,危难之际,与昌平君一起临危受命,率兵一举镇压平复,因而再度被秦王启用,统兵伐魏。

    “一马平川的地貌既成就了大梁的繁荣,现在又使得大梁无险可守,变相得加快了魏国破亡的步伐。”

    虽然地势平坦开阔,可大梁并不像昌文君所说的那样,全无凭依。

    泥沙滂沱的黄河临城而过,浚水、济水、颖水、丹水、睢水等天然水道交织成网,既形成了发达的农业灌溉体系,又使得进犯的敌军难以流畅得全面展开。

    更何况魏国出于战略调度、贸易沟通的考虑,自魏惠王迁都大梁开始,多次兴修水利工程,发动人力开掘了鸿沟运河,与护城河连成一体,构筑起水网防御体系。

    “君侯可是想到了什么为难之处?”

    李信见马背上的昌文君盯着翻腾的黄浊河水皱眉沉思,催动跨下白马,伸头看了看。

    “将军可知自我大秦兴变法后与当时的中原霸主魏国少梁一战以来,大战又有七次攻魏,五次都攻入了魏都大梁城郊,魏国屡次请和,我大秦都应许之,这是为什么?”

    内明之人,不用多加点拨,李信将这些与眼前的河水联系起来,心下了然,“非是我军有意留其残喘苟全,围攻大梁有水网相阻,耗日良久,其余五国援兵随时可能到来。”

    “君侯的意思是,眼前交错如网的河流就是我们此次大梁之战的最大拦路虎。”

    大梁城周围水系的形成多赖于黄河支流的发达。

    发源于高原深山,出巴蜀,经陕甘河套,过魏地入齐鲁奔流入海,秦魏争霸从来都是沿着母亲河开展的。

    “不错,魏都大梁历来都是我大秦铁骑的放马之地,这次我们可不是来转转就回去的,大王还在咸阳等着魏国宗室王孙伏丹墀叩首奉表乞降呢。”

    扬起马鞭,昌文君花白的胡须随着他嘴唇的开阖一放一收,“百川尽到海,我大秦就是汇聚天下的汪洋,无论泾渭再怎么分明,大秦锐士都能把它们扭转归纳到一起!”

    昔日魏国雄踞河东,秦国收缩于河西,黄河最大的支流渭河走的是关中平原,渭河最大支流泾河流经黄土高原,有一部分被魏军占据。

    途经八百里秦川的渭河清澈得可映照人脸,泾河却是泥沙俱下,黄浪涛涛,一清一浊泾渭分明,就像对峙的秦魏大军。

    二者最终再度交汇于高陵县南奉正塬,秦人认为泾河都能流回来,河东失地一样也能重归秦邦。

    后来魏国马陵大败,秦国集聚变法成果,趁机发动少梁之战,一举收复失地,甚至占据了河东立足点,迫得魏都由安邑迁往大梁,大秦也由此开始了虎视六国之路。

    昌文君人老志雄,激得李信亦是心潮澎湃。

    “李将军,叶郡守除留下少量戍卒稳定颖川郡局势外,其余一律派遣发往阏与昌平君帐下听用,我等以目前的兵力,想要一举陷大梁,实在是困难重重,这里可不是疲敝的新郑,魏人也不是懦弱的韩人。”

    昌平君这一路中军出太行井径道后就攻占了赵国宜安、赤丽两邑之地,赵王拜赵葱为主将,投奔而来的齐人颜聚副之,出屯邺城抵御。

    因为内部龃龉,加上昌平君一路人数不过十万余众,一直在北方戍边抵御匈奴的李牧没有被征调,双方正在相持阶段。

    李牧的边军多骑士,是个不确定因素,燕国征集的援军也即将开拔,因此新郑战事方歇,昌平君就急调南阳军团大部北上,以应对不测之事。

    因此大梁城下,秦军人数并不占优势,只是在士气训练以及器械方面领先,魏人有城墙作倚靠,双方谁都奈何不了谁。

    吴起提五万魏武卒而天下莫能与之挡,确定了魏国霸权,随着桂陵、马陵之役,魏武强兵开始一点点衰弱下去,石门塞,伊阙关口流尽了魏武卒最后一滴血。

    魏武卒已经不成编制,可尚武之风仍存,绝不是最弱之韩国那般不堪一击。

    “我等继续围困大梁城吧,昌平君对战局自有规划,军令上说,不日将有援军到来,我们要做的就是继续困死魏军,做好攻城的准备工作。”

    攻打城池,并非李信骑兵的强项,而且主帅昌平君那里随时都有可能以弱敌燕赵之强,他这支机动性强的军队还要留有余地随时准备切入战场支援阏与。

    “军令我也收到了,来人是王翦上将军之子王贲,已经率军从关中出发了。”

    昌文君拨转马头,打算回营,“咸阳这回是真的举倾国之力来打这场仗了,他率领的应该是大秦最后一批青壮士卒了。”

    大战伊始,便是举国动员,三路出击,匈奴与楚国方向采取守势,昌平君这一路在三晋之地大肆攻伐,力争早日破国毁文庙回转关中。

    咸阳来信,王贲再领援军而来,昌文君、李信二人都不知道兵源从何而来。

    -------------------------------------

    “什么?”

    “就王小将军你一人至此!”

    多亏王贲是老将王翦之子,李信与之同为军中后起之秀,否则早用唾沫把他淹死了。

    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咸阳援军竟然只有王贲一人,最多再算上他那百名亲卫。

    “咸阳军令可是说,王将军率兵来援。”

    李信圆瞪着双眼,亟待对方给个解释。

    “兵在精不在多,大梁城下有我大秦健儿十五万之数,足当魏军三十余万,现在举国上下,何处不战,哪里还有多余的军队!”

    王贲倒也光棍。

    “不过,我此番并非单人匹马至此,亲卫护卫的不是我,而是郑国大人。”

    “郑国?”

    昌文君讶然出声,紧接着猛拍桌案,“妙,这下子城中上下尽为鱼鳖矣!”

第十四章 最冷莫如心寒

    郑国何人?

    秦巴蜀水利总工程师也。

    出身韩都新郑,曾任韩国水工,总理全国水利事务,在政之时治理了荥泽水患,魏韩相沟通贸易的鸿沟渠工程也是在他水上完成的。

    秦国攻取巴蜀,置郡县后,韩王采纳了所谓的“疲秦”之策,派遣郑国入秦游说,鼓动秦国兴修水利,企图疲劳秦人,掏空秦国府库,从而不能抽身伐韩。

    说白了,他是韩国的间谍,身负的使命是从经济人力方面迟滞秦国。

    郑国引泾水入洛水建渠灌田之议得到了秦国朝堂的采纳,毕竟从格局眼光上秦国君臣与韩国上下就不在一个层面上。

    早在昭襄王之时,蜀郡太守李冰就率郡民发徭役,兴修了都江堰,制服了岷江之条怒龙,化害为利,成都平原的水利灌溉得以一日千里,秦国是尝过兴修水利的甜头的。

    工程开凿期间,秦王嬴政察觉到了郑国的真实意图,动了杀郑国之意。

    生死之间,郑国自辨,自己一开始确实是来当间谍的,但是此渠一旦建成,利在秦国万世。

    而结果也正如所料,巴蜀成为天府之国,成为秦军征伐六国的粮仓,韩国也为其短视付出了代价。

    为韩延数岁之命,为秦建万世之功,郑国摆脱了敌国间谍的身份,得到秦王政信重,继续主持秦国的水利兴建工作。

    最擅长的就是开山凿石,兴建沟渠,他的到来,咸阳方面以及王贲的谋划不言自明。

    “昔年我曾参与鸿沟建渠,观察过大梁周边的水利情况。”

    郑国现在秦国得到了高官厚爵,也得以一展胸中所学,早就跟大秦捆绑在一起了,休戚利益与共。

    “大梁本就处于低洼地带,平时周边发达的水利工程调理水网,灌溉哺育着这座城池,可鸿沟之水一旦失去制约,随时倒灌城池,陷魏人于绝地!”

    接着郑国专业人士专业分析,从各个角度详述了挖开哪条河渠能对大梁形成什么样的冲击效果,怎么挖开水淹大梁之计能取得最快的战果。

    “好,那就依郑大人所言,水淹大梁!”

    李信击节而赞,“王将军与郑大人联袂而来,果然胜过援兵十万,明日我军就移屯高地,坐看城中的这帮水耗子扑腾。”

    “不,我军暂且不宜妄动,谨防城内魏军察觉,狗急跳墙,出城与我军决战,虽然大秦锐士举世无双,但能避免折损还是尽量避免得好。”

    秦国青壮征召一空,要不然其余两路也不会采取守势,王贲百骑出咸阳,对此更是深有认知,当然舍不得此处十五万大军蒙失重大的损耗。

    大梁守兵十万有余,虽然被秦军进兵之速打了个措不及防,魏国其余县乡还在组织集结,训练不过旬月,但真要拼起命来,作那困兽之斗,小半数老秦人就要交待在这里。

    “那移屯之事就等到最后掘堤之前再行动作,我去公输先生那里问问,新的机关兽打造好没有,兴许公输先生对溃堤淹城之事能起到奇效。”

    李信见过了机关蜥蜴破土三郞毁坏城门机关,放下吊桥,又有青铜机关蛇扰乱新郑守军,现在对公输家的技艺是充满了信心。

    -------------------------------------

    “墨家先行入大梁帮助布防了,燕国十万援军已经集结完毕,就等赵王迁点头,就能越过赵境出现在大梁外围了。”

    加入里长城的是赵国公子嘉而不是赵迁本身,五国与匈奴合纵拒秦之事赵迁虽然点头同意,授意公子嘉全权,但燕兵过境毕竟不是小事,假道伐虢殷鉴未远。

    现在燕国援军面临的选择要么是入邺城与赵葱会合,击败昌平君大军再从容南下,亦或是获得赵王允准直接穿过赵境重新打通合纵通道。

    原本秦国在战争开始之初,就攻略了魏国与赵国边境的疆土,直接与齐国相连,现在韩国已经成了秦之颖川郡,魏国更成了风暴里的一叶孤舟,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

    燕军要是能打通合纵要道,使得楚魏与燕赵重新连成一片,将重新盘活这盘棋。

    焰灵姬总领不良人情报这么久,于大局观上相较各国朝堂上的文武大臣不遑多让,她也是认为燕军直接援魏,胜过会军邺城。

    “墨家都有谁进了城?”

    墨侠不是军队,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制约,不用等赵国大王同意就能大摇大摆得插县过郡,所以他们第一批到达大梁,帮忙指导布防工事。

    韩经想问的是班老头在不在其中。

    战场上刀剑无眼,班老头这个技术大拿要是折在这里,岂不可惜。

    “墨家统领荆轲与盗跖带队,燕丹等仍在蓟城没有出发。”

    班老头没来,意味着墨家最犀利的机关兽没能赶来增援,韩经轻舒了一口气的同进也有几比怅惘,到如今还没有见过青铜机关兽与木石机关兽分出个上下高低。

    “一侠一盗,这个组合倒也有趣。”

    荆轲称得上豪迈的江湖剑客,盗跖按照墨家中人调侃的话来说,妥妥的贼骨头、贼祖宗。

    燕丹派出这两人先行,是经过仔细考量的,荆轲身肩燕国上卿与墨家统领两层身份,足表诚意,其人自身本领超群,于战事大有裨益。

    盗跖的电光神行步海内独步,是最合适的传递内外消息之人,在大梁城被重重包围起来的当口,与外界援军保持联系是重中之重。

    “大军都交给副将暂领,燕丹仍滞留在蓟城,想来是要处理一件比较棘手的事情。”

    还真让韩经说中了,此时的燕丹表情阴郁,面色阴沉得像能挤得出墨来,丝毫不见荣登钜子之位的欣喜。

    能让他如此纠结的人不多,焱妃算得上一个。

    “从机关城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思考,到底该如何面对你。”

    长期的家国危房之忧,使得燕丹缺少历代钜子的意气风发,刚到中年就生出了许多华发,沧桑得像个小老头。

    可焱妃一颗心就牢牢系在他的身上,甘愿为他挥手江湖,素手调羹。

    “丹,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

    上次的哀婉低诉被燕丹甩手推开,一直等待他到今天,“为了你的理想,为了燕国,为了月儿,为了我们这个完整的家,我才...”

    “住口!”

    燕丹不让她继续往下说,好像不敢听下去的样子。

    “我是燕国储君,也是你的丈夫,月儿的父亲,可我同时也还是墨家钜子...”

    “你让我有何颜面立足于天地,每天又该怎么去面对墨家弟子?”

    见他的语气渐转激烈,焱妃再度乱了方寸,没想到这件事对燕丹的伤害这么深。

    “丹...”

    焱妃刚张口,就被燕丹抬手示意打住,“你走吧...”

    焱妃跌落于地,如坠冰窟。

    深秋已至,霜重露寒,一次相遇,一个眼神,一声白首之契,挡得了世间风雪,终究抵御不了人心苦寒...

第十五章 魏祀不存

    “秦兵在干什么?”

    典庆狐疑的问。

    这里是典庆的家乡,师傅坟茔也在此处,眼见秦兵驱使刑徒、降卒在多段河道干得热火朝天,难免要多问一嘴。

    韩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有点担心典庆接受不了。

    “显而易见,秦军在蓄水,接下来就是借鸿沟之水倒灌大梁,让魏咎与燕丹的希望彻底埋葬在这片汪洋里。”

    看见韩经沉吟不语,焰灵姬替他解答了。

    “什么!”

    典庆被骇了一跳,御水为兵,亘古未闻。

    “秦军要放水淹大梁?”

    “师傅的坟还在郊外呢,城中还有披甲门不愿背井离乡的父老,公子...”

    言下之意是求韩经想个办法,阻止秦军的计划。

    典庆是憨诚之人,这样眼巴巴得盯着韩经,后者不过数息就败下阵来。

    “大兄不要着急,虽说秦军的水淹之策我是没有办法化解,不过照目前的工程进度来看,大梁城遭水困还有段时间,无论是劝服披甲门老人离开还是另择风水宝地迁葬老前辈都还来得及。”

    韩经把自己从秦国的对立阵营摘出来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主动往上凑,为了大梁城不被水淹暴露在秦军的视野之内。

    而且韩经说的也是事实,秦军刻意掩饰自己的挖渠行为,还要严防大梁哨探潜出城外观阵,工程进度本就不快,要不是郑国精通此道,在一旁协调指挥,掘的都是要害位置,燕军到达时都不一定能全竟其功。

    水淹之计进行到后半段,轻功冠绝天下的盗跖出城逛了一圈,探明了虚实,城内不肯坐以待毙,集中兵力冲了两次,可野战远不及秦军,两次都被李信率军击退。

    意识到危险时已经太晚了,鸿沟之渠只差那最后一锄头,大梁终究变成了荧泽那样的人间泽国。

    站在高岗上,从韩经的视野里,大梁城高高的城墙已经不复存在,远远望去,就像一圈绕城的石垣浮在水面上。

    一开始水位深及城跺,经过将近一周的时间,水位开始逐渐下降,城内浸水没有那么严重了,守卒已经开始趟着黄泥加固城防了。

    大梁城久历战火的洗礼,城防也是经过多次的修修补补,各处厚度不一、新旧不一,有的旧城段已经到了不加固就行将垮塌的地步了。

    城外一开始更是白浪滔天,水攻是王贲首次运用,他也没有料到自然灾害的威力有这么强,即便是移驻到远处山丘,望着水面上翻滚飘浮的人畜死尸,不禁咂舌不已。

    城内暂时有城墙阻隔洪水,人畜可保无虞,只是水火无情,洪水无法分辨城内守军与城外平民,奔腾而下的时候谁挡在前面就将其卷入浪潮。

    这可苦了来不及撤离的魏国百姓,猛然间成了水上浮尸,被秦兵强征去挖河道的反而躲过一劫。

    此等人间惨象,不仅韩经心有戚戚,目睹这一切的其他人等亦产生了物伤其类的哀情。

    秦魏大战,关注这里的远不止韩经一人,齐地儒家、农家都有人到场,他们没有焰灵姬手里的千里镜,离得相对近一些,差点就被洪潮卷走了。

    “果然是暴秦,行事不择手段,昔日长平坑降,今日再度荼毒生灵!”

    “可惜我王被人蒙蔽了双眼,但求一时苟安,看不到暴秦席卷天下的恐怖,缩在东海一隅坐以待毙。”

    口出恶声的都是齐地儒生,按理说此时齐秦还是盟邦,他们不该仇视秦军。

    可是一来,此地景象实在是太惨了些,二来他们不是短视的齐国君臣,痴心妄想着能与秦国一直和睦相处下去。

    齐国因丞相后胜亲秦,左右了外甥齐王建的思想,致命中原大交兵之时,独齐国置身事外,没有刀兵之祸,东海之滨成了少有的人间乐土。

    受兵灾影响,大量交战处的百姓商人外逃,投奔齐国,反而使齐地产生了战时的畸形繁荣。

    国势大好,这更坚定了齐王与齐相不交恶于秦的外资策略。

    而且从历史情仇来看,昔者五国伐齐,差点就将齐国彻底从诸侯的行列扫地出门,仇雠已深,齐与五国也不具备合作的基础。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这句话虽然还没有流传开来,但桑海治学的儒家正亲身践行之。

    诸子百家向来有游学之风,孔子、墨子也曾周游列国,增长学识,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的思想深入人心。

    而在此时,作为天下间最热闹的地方,各国各地士子不免就将游学之所选在了秦魏战场不远的地方,从而也亲眼目睹了大梁城像一座孤岛漂浮在水面上,随时都有可能崩塌。

    “走,大梁已身陷绝地,秦魏交兵再无悬念,我们还是早点回农家安排布置将来的事情吧。”

    侠魁已经为了田旷深入潜伏罗网,能真正搏取罗网信任而舍身取义,但在农家上下眼里,都只当侠魁暂时失踪了,就像墨家下落不明的六指黑侠一样。

    作为侠魁缺席时的农家第一人,田猛极为关注这场战争的走向,等亲眼见到大梁城外浊浪涛涛,魏人面如土色,终于排除了心底的妄想。

    秦人暴虐如斯,强大如斯,青龙计划势在必行!

    -------------------------------------

    “大梁北角城墙塌了!”

    包围圈外的斥侯秦军发一声喊,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

    等核实后,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中军主帐内的王贲等人闻声而来。

    “轰...”

    城墙一角的崩塌像是起了连锁反应,带起了整段城墙的垮塌,大段城墙纷纷矮了下去,倒在沼泽地里。

    “浸泡了三个月,城池终于破了!”

    李信抬眼望去,由衷感叹。

    河水冲击浸泡了近三个月,固若金汤的大梁终于支撑不住了,墙身被撒开了一道大大的口子,魏人再无险可依。

    为了持续围城,王贲等人作出了巨大的牺牲,任由燕丹率兵扫荡了赵魏之间的秦地,好在水漫大梁,燕军不敢陷入这片黄泛区。

    城内一片死寂,连哭号声都没有了。

    围城这么长时间,魏人的生气早被磨没了。

    “大王万岁!”

    “秦国万胜!”

    秦军欢呼起来,因为城门洞开时,魏国宗族手捧先祖牌位,跪伏于道边...

第十六章 公子王孙,辇来于秦

    “大王万岁!”

    “罪臣之于大王,不过秦于魏地一彻侯,侍王不恭方有此难...”

    “若大王不以臣鄙陋,置一县以奉祖宗家庙,尚飨血食,不绝魏之社稷,臣之幸也!”

    魏国宗室族长魏无伤浑身抖若筛糠,跪伏于阶陛之下,连头都不敢稍稍抬起。

    战国末世纷争,魏国是被淘汰出局的失败者,魏无伤摆出这副最谦卑的姿态就是寄希望于秦王的一时温厚,祈求嬴政能网开一面,而不是像韩王宇那样,发配为大秦守陵人。

    魏咎虽然没有秦王雄才,但胸中亦有血性,在大梁城破的前一刻自缢于宗庙,临行前唯一感念的就是平阳君魏豹奔楚得以留存,魏祀不绝。

    他这边自挂东南枝,宗族里就得有人把献降存氏族的担子给挑起来,因此魏王异母弟公子无伤就火线上任,成为一族之长,向王贲道左献降。

    魏无伤态度极其谦卑,肉坦面缚,左牵羊,右把茅,膝行上前,直至秦将昌文君等三人车驾前。

    这是效仿殷商微子启故事,当年纣王庶兄微子逃离朝歌到封地微,等到周武王灭商,微子持商王室宗庙礼器,用这套牵羊礼向周武王献降,历数纣王之暴虐无道以及自己离开纣王的原因。

    武王感念其德,当场释放微子启,恢复了他的爵位,后来诛杀纣王之子也就是他的侄子武庚,从而被成王允许其开代殷后,奉先祀,封国于宋,成为了春秋五霸之一的宋国始君。

    秦国吞二周,自瞩周德已失而秦承之,魏无伤这么做是想要秦国秉行周礼,不会对魏国宗族人员煎迫过甚,说不定也能像宋微子那样,成为秦国的内附诸侯,等同于卫。

    “彻侯?”

    俯视着白玉台阶之下跪倒的魏人,嬴政渊沉岳临,即使魏无伤抬头,也不能从台上的眼神里看出丝毫怜悯。

    彻侯是秦二十级军功爵中的最高级,其下面紧邻的就是关内侯了,只用来分封与功勋卓著的异姓臣子。

    “你魏氏于我大秦有何卓勋,竟敢开口求彻侯之爵!”

    嬴政沉默,侍侯在阶前的李斯看出大王心底的不屑,出班列开口呵斥道。

    大王不是成汤王,不是周武王,秦的崛起就是法治战胜了商周王道之治,从一开始六国的下场在大秦朝堂就早有定论。

    一国之君长,罪在不赦!

    至于王室宗族贵人,倒可以另做处置,集体迁离故地,看管监视起来。

    秦法废除封国置郡县,卫国毕竟是个特例,魏无伤想要成为宋微子那样的人只能是痴心妄想。

    而且宋微子之所以能继承商祀,是因为他投诚得早,又奉上了商朝礼器,为周朝承继商朝奠定国法理权,后来更是亲手杀死了兴兵复商的前商王子武庚。

    魏无伤能带来什么,秦连周祀都不想承继,只是诏告天下,大秦乃是顺应天命问鼎,根本不需要六国废王做这样锦上添花的讨巧之事。

    “韩宇去看守陵园了,仅有一人相随,其余韩国宗室贵族一律迁往下邑陈县,臣建议让魏无伤去跟韩宇做个伴。”

    李斯的一声呵斥将魏无伤吓得整个人差点叭在地上,这才转过身执礼朝秦王政建议道。

    “魏咎已死,此人也不过是一族宗长,着巴郡守安置下来吧。”

    声音仿佛没有一丝的波动起伏,但场上的人听在耳朵里却如洪钟大鼓轰然作响。

    这就是王权带来的附加效应。

    “魏国公子王孙、公卿大臣家族子弟即将西行系入咸阳,大王您看是不是再往宫里添些宫人?”

    赵高尖细的嗓音响起,言语间都是为秦王政的起居考虑的打算。

    “哼,魏国贵人入咸阳为奴的就是比韩国多!”

    嬴政低哼了一声,李斯、赵高摸不清大王究竟是想表达什么,只在心内暗忖,不敢答腔。

    “韩国虽然小弱,但宗室卿族入咸阳的加起来还没魏人零头,失散流落在外的亡人也太多了。”

    说的很通透了,李斯、赵高都是百转玲珑心窍,马上反应过来,这是嫌韩国逃亡在外的宗室公子等容易利用自身号召力掀起反秦动乱。

    不用特意指明,韩国能让嬴政留心在意的无非寥寥数人,以前周游到韩国时嬴政都与他们有过交集。

    李斯的同门师兄韩非、相韩五世张开地之孙张良、不学有术偶有智计的韩八子...

    此三者都是或以才智或以学识或以机辩,在嬴政的的脑海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尤其是韩非还谢绝了自身的入秦之邀,并且伙同公子经鼓动韩民远迁辽东以外,给秦国在韩地设郡置县增添了许多额外的麻烦。

    在秦国上下的眼中,韩非与韩经不服韩宇继位,联合起来率民远遁,而且多半还是韩非主导的,谁让韩经没有经世雄文问世,给人的印象就是治国理政不如韩非呢!

    “韩国逃亡公子不识天数,不敬天命,不想着谨身侍奉大王,还鼓动无知韩民远耕,实在是罪莫大焉。”

    “不过此时以平灭剩余四国,涤汤寰宇为要,顾不上与之纠缠,等海内归一之时,大王一纸诏令,就能让其轻易侍立于咸阳宫。”

    李斯对秦王的心思斟酌揣摩之后,方才恭声回话,“到时候,李斯也要再度会一会我那位师兄,看看到底是李斯为大秦实事实践法治有成就,还是他带领国人野民躬耕更能体现法家之道。”

    “我们顾不上与这等跳梁大丑计较,可人家好像耐不住寂寞,总爱出来搅乱局势呢?”

    赵高等李斯阐述完毕,阴恻恻得说了声,引来阶上阶下两道目光同时注视过来。

    秦王探询的目光刚扫过来,赵高连忙躬下身子,继续以不阴不阳的尖细声调禀告:“罗网在楚国境内发现了韩国那位女公子的踪迹。”

    韩国公主红莲?

    嬴政与李斯眼里的疑惑之色愈加深浓。

    “红莲先是出现在百越故地,最近又与魏国流亡楚地的贵族违逆之辈魏豹有所牵扯,罗网对二者都有紧密的监视。”

    “而且她的身边,有鬼谷纵横之人相随。”

    说到此处,赵高闭口不再言语,起身时抬眼拿余光扫了一下殿外捧剑而立,超然世外的盖聂...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2669/ 第一时间欣赏秦时之公子无双最新章节! 作者:摘妹妹的小茶所写的《秦时之公子无双》为转载作品,秦时之公子无双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秦时之公子无双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秦时之公子无双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秦时之公子无双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秦时之公子无双介绍:
秦时升明月,天行颂九歌!
朝堂上的明争暗斗,江湖上的刀光剑影!
太极玄一,阴阳两气,百家争鸣,纵横捭阖!
水火柔情,公子无双,一切的一切都从那里开始。
故事始自《天行九歌》,终于《秦时明月》
(书友群:793923724)秦时之公子无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秦时之公子无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秦时之公子无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