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章 友人?敌人?
“有请尚公子登台。”
老将王齮恭身相请。
“使者李大人已经在前面相候。”
嬴政与盖聂对望一眼,朝着王齮微微点了点头。
心里轻叹一声,百战宿将,没想到终究是首鼠两端之辈。
如果是诚心侍君,又怎么会似恭实倨呢?
在这个时候,每一分力量都是宝贵的,不到最后一刻,真不愿意相信为国屡立卓勋的王齮舍弃掉了往日的荣耀。
盖聂轻扣手中宝剑,示意尚公子放心。
但凭掌中剑,管教宵小之辈无功而返。
早在城楼之下迎候的李斯面无表情,好像一切正常。
这本身就是一种暗示,出去探查就再也没有下文回禀。
赢政迈步往城楼之上行去,眉关紧锁,非为眼前的局势,而是想不通王齮为什么会弃君上背大秦。
“还请先生解剑。”
王齮对着紧随其后的盖聂说道。
为了避嫌,他假作轻松的将自己的佩剑交到城楼下的守卫手中。
“盖某身为尚公子亲卫,身来剑不离身。”
盖聂瞥了王齮一眼,反而将手中剑抱得更紧一些。
“军中自有章程,还请先生配合。”
王齮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对待盖聂可没有像对待嬴政那样小心翼翼。
嬴政佩剑上楼,无人敢拦,换成盖聂,就是不依不饶,一步不让。
盖聂同样轻挑眉毛,一言不发。
我就是不给,难不成你还敢上前动手抢不成。
两人此时争的不是解剑与否,而是在相互试探。
如果盖聂退让,表明他心虚,王齮产生自己的动态已经被嬴政看穿的猜测。
身为大王贴身护卫,寸步不让才是正常反应。
只是大剑师盖聂的剑是一定要取下来的,鬼谷纵剑术的名头也不是凭空传出来的。
“如果先生信得过末将,不如将佩剑交由在下保管,事后必定完壁归赵。”
看着两人眼里的火花越来越浓,千夫长蒙恬上前一步,开口劝和。
盖聂眼见是昨日在帐外巡视的英武将军,深深得看了他一眼,最终把佩剑递了过去。
鬼谷自有相人之术,此人无论是相貌还是前几日的种种行径,都不像是王齮那个路数。
而王齮自以为诈言相欺,已经彻底争取到了蒙恬,见盖聂的剑落在蒙恬手上,心内舒了一口气。
秦律严苛,军法更是森严,虽然都是凭借虎符调兵,但大王的权威仍是无比伦比的。
而且军中像蒙恬这样的大秦将门子弟还有很多,他们可没有士卒那么好忽悠。
如果让军中士卒知道尚公子的真实身份,王齮就没有应对嬴政的把握了。
“小心!”
等到盖聂上到一半台阶,一支长矛出现在视野,射向城楼上的嬴政。
一旁的李斯大喊一声,急忙示警。
政哥只是扶着腰间佩剑,皱了皱眉,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如此托大自然是心中有数,果然,盖聂一个疾闪,越上城楼,反掌间将致命的长矛击飞。
王齮厉声高喝:“这两人是帝国通缉的要犯,与我速速拿下!”
没想到吕相门下李斯竟然叛出门墙,倒向了大王一方,偷袭不成,那就只好改为强攻了。
布置埋伏的锐士都是王齮亲卫,向来唯将主之命是从。
王齮将嬴政定性为帝国要犯,是说给蒙恬听的。
与改天换日的大事扯上关系,咸阳蒙氏只能绑在吕相这条绳上了。
城楼下不远处的蒙恬应声而起,举起身边长戈,重重的扔了出去。
方向正是城楼上嬴政的所在。
“噗呲...”
利刃刺破甲胄的声音,长戈划过一道长弧,将欺身上前举剑刺向嬴政的一名黑甲士兵穿了个对过。
余势未消,直接把此人钉在了城楼墙上。
“你!”
王齮不知道该从哪方面斥责蒙恬,心中怒火大炽。
“盖先生,接剑!”
往城楼上赶了几步的蒙恬将盖聂交由他保管的佩剑抛了回去。
接剑在手的盖聂更是如虎添翼,直接将靠近的几名士卒一剑封喉,转身与冲过来的王齮战到一起。
要知道他可是残血浪全图的男人,何况现在处于精力最充沛的状态。
老将王齮原本的计划是由自己缠住盖聂,埋伏的心腹部下一拥而上,直取嬴政。
没想到蒙恬看起来浓眉大眼,心眼却比谁都多,用谎话哄过了自己,关键时刻倒戈一击。
有蒙恬护卫在嬴政身边,埋伏的人手不断减少,王齮自身面对盖聂的攻势也渐感不支,心知一番谋划尽化为泡影。
蒙恬一剑劈倒最后一名杀手死士,持剑而立,见嬴政手扶剑柄不露身色的瞟身自己,赶忙退开几步至安全距离。
此时王齮中了一剑,由于盖聂分心于蒙恬那边的战局,没有全力以赴,因此受创不重。
“功败垂成,可恨!”
与盖聂分开的王齮悲怆莫名,显得极为激动。
“老将军为国屡立战功,为何要行此大逆之举,背弃大秦,将一生功名毁于一旦?”
蒙恬属于外表粗豪,实则长着颗七窍玲珑心,瞅准时机,代嬴政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呵呵,战功彪炳,比武安君又如何?”
王齮横剑于颈,毫不犹豫的抹了脖子。
“不要...”
蒙恬徒劳得伸手劝阻。
一方面在其麾下服役历练这么久,深服其能,更是对其一生为大秦立下的汗马功勋心生景仰,惜其晚节不保。
另一方面则是活的王齮要比死去的王齮有用得多,至少嬴政接手执掌这支大军要省心得多,不用搞大面积的清洗。
人都死了,多说无益,大家都拿眼望向真正的主事之人,等待嬴政做出下一步指示。
政哥表示,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武安君白起之死与他何干!
那是大秦的权力倾轧造成了白起的悲剧结局,政哥表示我还没亲政好么。
“你是军中千夫长?”
“末将大秦公乘,千夫长蒙恬,先祖蒙骜家父蒙武于昭王庄王两朝为将。”
面对蒙恬的回答,嬴政一挑眉,“哦,蒙氏将门之后。”
“你是如何识破寡人的身份以及王齮的骗局的?”
“先前军中斥候领了一队车马入营,然后就再无踪迹,紧接碰上王齮将军杀斥候灭口。”
蒙恬俯身拱手,“末将细细查看了被杀的斥候尸体,发现死因与王齮所言不符。”
“送信驿使的选取的马四足强健,是为快马,耐力有限,然而他就谎称要送信去八百里外的咸阳,末将就更加怀疑了。”
“王齮为了取信于我,使我相信其捏造的事实,曾将末将展示王上密信,但他没有看后就加以销毁,至此,末将就有了十分把握,王齮假传圣意。”
“通过盖有王上印信的密信,末将查询了七天咸阳往来的信件记录,推断出王上就在军中,而数日前进入军营的尚公子就是王上。”
随后蒙恬看了一眼盖聂,“更何况,王上的剑术首席教师,鬼谷传人盖聂先生向来不离王上左右,末将在咸阳城可是见过先生一面的。”
说完,蒙恬将头俯得更低,心内怦怦直跳,如今大王正是乏人之际,此时的表现直接关系到今后在大王心目中的位置。
蒙氏能否附龙尾骥乘风而起,就在此一举了。
“蒙氏一族,又出了一位少年奇才!”
嬴政夸完,就又将眼神投向侍立阶下的李斯。
此人虽然在刺杀发生的时候发声示警,但仍不改投机本色,将来还要好好敲打一番。
“王齮,夷三族!”
随后在蒙恬的协助下,整顿三军。
嬴政望着军阅场跪地山呼的大秦锐士,心潮澎湃,这就是真正入主咸阳角逐天下的第一步。
武遂的消息还没有传开,韩经清楚事情的走向,并没有过多关注。
而且此时韩魏都面临着大洗牌。
魏王假病死,因其无子,众臣齐推宁陵君魏咎为君,遣使来韩报丧。
这位原本要等到秦军后临城下,水淹大梁才率众出城投降,最终死在咸阳的魏王被多处蝴蝶翅膀一扇动,提前被安排了。
韩国这边自从立韩宇为太子的诏书一颁布,韩王安的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
从宫里传出来的消息一日比一日悲观,前几天就已经是水米不进药石难医的境地了,终于,几乎是与魏假前后脚,韩安一伸腿,圆瞪着眼不甘得离开人世。
新君即位,就该有着一番新气象。
韩宇即位后,也同样如此,只是韩国的一干印玺还在明珠夫人手上,并没有交给韩宇。
所有的政令都是韩经府上拟就,送进宫用玺颁诏。
韩宇脸上没有丝毫的喜色,整天如泥胎木偶上朝下朝。
上朝时说不上话,下朝进宫行动范围还受到限制。
宫里宫外都是韩经的人马,韩宇说不出的憋屈,只能与义子韩千乘昼夜合计,苦思除奸之策。
“韩宇恐怕到现在还猜不出为什么我要让他当这个韩王。”
韩国真正的爸爸此时手执一串葡萄,边吃边打趣。
这不仅是韩宇想不通,韩国满朝文武也猜不出来,明明优势占尽,为什么要画蛇添足,将韩宇推上王位。
直接坐上去发号士令不比摄政方便吗?
“要不是怕逼得他太紧,韩千乘早就没机会跟在他身边侍候了。”
韩千乘称得上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大部分情况下他就是韩宇的智囊,顺便还充当方案的执行人。
原本是要翦除掉的,考虑到韩宇承受不了这个打击,英年早逝,找不到合适人选继任韩王,这才改变方案,由翦除变为监控。
“各项政令都借着韩宇的名义颁发下去了,民间反响不一,不良人正在严密监控。”
焰灵姬拢了拢鬓发,将手里的相关资料递了过来,“有消息,卫庄回来了。”
韩非只是答应暂时看住韩经的施政,并没有纳头便拜直接加入韩经幕府,现在是臣择君的考察期。
紫女那里问题应该不大,前一阵子出海翻查韩经老底子的卫庄的意见还不明确。
虽然每每拿卫庄打趣,但不可否认,出身鬼谷的卫庄一身才学都是真材实料。
早不招揽是因为韩经没有驾驭此人的把握,以卫庄的桀骜劲,也只有友人之上的韩非能充分发挥出他的才能。
“卫庄的心思旁人不知,我也只知道跟灭亡的郑国以及后宫那座废弃的冷宫有关。”
韩经想了想,“找个机会,还是接触深谈之后才能把准脉。”
“他的棘手之处不仅在于他的身份和抱负,还有红莲夹杂在里面。”
红莲少女春心方动,不知道瞧上了冰冷的卫庄哪一点了,好像真的就陷了进去。
“红莲的心情有没有好些?”
韩王安的死,让红莲伤心不已,毕竟平时韩安还是很疼爱这个公主的。
在韩安推出红莲作为和亲工具之时,红莲还怄了好一阵子气,结果不久就迎来了父王薨逝的消息。
“她是真的心伤,整个人都好像长大了不少。”
焰灵姬斟酌了一下用词,想找到贴切的词语形容现在的红莲。
“由于推说韩王的恶疾会传播,不让她进屋探望父王,到现在她还在为没能见上韩王最后一面而深深内疚呢。”
“宫里胡美人在照看她,渐渐也能饮下些粥羹了,只是人变得消瘦了一些。”
焰灵姬好看的鼻凑近了几分,声音放轻,“红莲的事情一时半会都顾不上了,现在最最要紧的是张开地与张良这对祖孙。”
张开地在得到韩王“病”逝的消息后,吐了一口心头血,晕了过去,醒来后精神就不大好,一直也恢复不过来。
最近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张开地心力交瘁,几个月内发生的变故比韩国以往十多年的都要多。
“他现在每日在府里痛骂你的新政,说你将韩国搞得乌烟门瘴气,赌上五世相韩的荣光,誓要与我们斗到底。”
“不过其人已经处于弥留之际,大限也只在旬日之间。”
张开地可以不去理会,焰灵姬与韩经都觉得真正的麻烦之处在于张良。
其祖父是因为韩经的一系列骚操作屡屡遭受打击重创,一身病症可以说就是韩经一手造成的。
事后,难保张良不会因此记恨韩经。
不为韩经效力也就罢了,就怕他站到对立面,成为敌人。
碍于韩非等流沙众人,又不能直接下辣手翦除这一潜在的威胁,这者问题的关键所在。
正在讨论之间,门外来报,“老相国魂归极乐了。”
七十三章 了断
相府门前张家人全身缟素,一片哀戚之容。
张良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掉了魂似的在门前迎来送往。
行礼起身再行礼起身,送走一波又一波吊唁的人们,就像个机械木偶。
当韩经出现时,张良的表情是复杂的,整个人都木木呆呆,都忘了回礼。
张开地是春秋战国卿大夫阶层的典型代表,虽不开明,但也不残民虐民。
韩经虽然不喜欢他的顽固保守,但也不否认他为维系韩国做出的一系列贡献。
当看到张良的反应时,韩经就知道事情要遭,这个坎看来是迈不过去了。
给了韩非一个眼色,寄希望于他的人格魅力感召,不至于让张良日后与韩经为敌。
没有在张府多待,除了气氛沉重而尴尬外,还有一件大事不容错过。
江湖一梦,岁月长歌,纤纤伊人,剑断残虹。
玄翦自诩为从地狱回来复仇的亡灵,在这个世间浪荡得已经足够久了。
从一开始要与纵横二人有个了断,到受韩经钳制,再次成为束缚之下的剑,不羁的亡灵有了新的目标。
找到那个孩子,把欠纤纤的爱加倍给到他。
只是韩经这里一时在拖延,拒绝给出孩子的下落,而罗网的狩猎丝线又收紧了几分。
舔了舔干涸的嘴唇,玄翦与掩日在月下遥遥相对。
月色好像是与杀手一生相伴的,无论是杀人抑或是被杀。
“他俩在等什么呢,还不做个了断?”
不远处的楼阁之上,焰灵姬将千里镜换了只手拿,向着朝经道。
“同为天字一等,想来他俩有着相同的寂寞吧。”
韩经双手枕头,侧卧于席上,“绝世剑客的对决就犹如欢场怨女痴男的春风一渡。”
......
韩经说得怪,笑容也不大正经,焰灵姬没好气得瞥了一眼。
下流胚子,整天不想好事。
“主公上次不是说人都是受欲望所支配的么,没钱的叫下流,有钱才能风流?”
突然插进来典庆瓮声瓮气的声音。
韩经见典庆不再皱着个眉头深思,心底松了一口气。
原本就是看他呆楞在那里一言不发,思及他与玄翦还有魏纤纤的往事,担心他也要了断过往,钻了牛角尖,这才出言活跃气氛。
谁想到典庆把平日里韩经喝花酒时的话当场复述了一遍。
这番话由韩经口中所出与典庆口中所出可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这下子不仅焰灵姬似笑非笑,梅三娘忍不住跨前一步,瞪了韩经一眼。
主公切不可带坏了我的掌门师兄。
“咳,咳,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赌一赌玄翦与掩日什么时候翻脸。”
“不用了。”
焰灵姬打断韩经的提议是有缘由的,这在这会功夫,场上的局势已经变了。
处于下风的玄翦主动向掩日一行发起了进攻。
月出猩红,必有血光,随着玄翦的动作,距离其最近的一名罗网杀字级杀手只感觉到一丝寒意袭来,就此眼前一黑。
八尺!
这是玄翦能发挥出最大剑势威力的距离!
刀光滑过黑沉沉的夜色,朝着罗网杀手的指挥之人掩日斩去。
“呛啷!”
宛若一阵龙吟,随之一道匹练迎着凶猛狂暴的剑气浪潮逆风而上,直取玄翦面门。
同为天字一等,有的可不仅仅是操纵人心的手段,剑术当然要配得上掩日之名。
一击落空,玄翦毫不恋战,就着剑气漩涡转向侧前方,兔起鹄落间,又是一名杀字级杀手剑断人亡。
正刃索命,逆刃镇魂,黑白玄翦的赫赫凶名可全都是无数的剑下亡魂堆积起来的。
掩日当然不能眼睁睁得看着部下被玄翦分开击杀,对方的下一步动作其实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这名部下是有意舍弃,引诱玄翦出手的。
就在玄翦的黑刃还没有从此人的身体抽出来时,掩日的剑光已然袭来。
玄翦杀人如同两军对垒,正面强攻,而掩日则是大军之中的突骑,冷然间铁骑突出,全竟其功。
一个讲究的是大开大阖,一个讲究的是出其不意,而掩日每每出招的时机也不负他的剑名。
掩日的剑同样狂暴似海,将玄翦周身三尺都笼罩于内。
玄翦就像驾驶着黑珍珠号在风暴里搏击的杰克船长,看似摇晃不定,实则举重若轻。
突然,一阵异样的杀机让玄翦整个人心神一窒,骇得他猛然回头看去。
还有天字级杀手!
背后有人趁着玄翦与掩日相持之际,从背后偷袭。
玄翦反应足够快,刚受到杀机牵引刺激头皮发麻时,就作出了反应。
一记苏秦负剑挡在背部要害,刚想侧身看清来敌,分成两股绕开白剑的一剑重击捅在了腰眼上。
“噗!”
玄翦强拔身形,避开紧追而来的掩日,看清了背后袭击自己这人的真面目。
断水!
六剑奴不是从来不离罗网之主半步的吗?
这次为了自己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看来真的要回到那个漆黑冰冷的世界了,只是好不甘心啊,明明是罗网把自己从地狱召回,现在又想把自己送回去。
不过真的好不甘啊,韩经的承诺还没有兑现,所以决不能倒下。
腰眼处的受创极重,玄翦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但只知道,一定要在倒下之前见到韩经。
听他亲口说出孩子的下落。
韩经肯定就在附近,身为新郑城真正的掌控者,掩日加上断水的到来,不可能没有得到他的首肯。
而且,多半他就在不远处看戏。
韩经也不得不为玄翦的敏锐嗅觉感到吃惊,他竟然能直接朝着这边突围而来。
本来就是因为一堆谎言的堆砌,韩经不想再与玄翦照面,没想到他的执念这么深。
眼前的玄翦已经是强弩之末,但他的眼神仍旧明亮,充满希冀。
只是韩经一句话,就让他眼里的火熄灭了。
“不好意思,骗你的。”
七十四章 东边来客韩八郞(改文,十分钟)
玄翦本就是江湖大盗,虽然他与魏纤纤的感情纠葛值得大书特书,但也掩盖不了他剑下无数无辜亡灵的事实。
韩经在欺骗利用玄翦一事上多有欠疚,但即使再来一次,他仍然会毫不犹豫得对其展开忽悠大法。
无所谓正邪,立场不同罢了。
死去的敌人才是好敌人。
“经公子倒是仔细,还在玄翦头上补了一刀。”
掩日仍旧是那副掩藏在甲胄里的形象,之前突袭建功的断水则早已不见踪影。
“人已经死了,剑我一定要带走!”
其实玄翦与其他的天字一等剑主有所不同,他一直试图游离于罗网之外。
自江洋大盗始,他就一直是个特殊的存在。
黑白双刃换了主人未必能像前任主人那样发挥出绝世凶芒。
典庆、韩经与玄翦的恩怨瓜葛到此为止了,前尘往事,随着掩日取走黑白又刃,一并了断。
“接下来,我将往楚地一行。”
韩经吩咐道。
另一桩公案也该做个了断了。
韩非传来的消息是张良拒绝为韩经效力的态度,其人愿意效力于韩国,但绝不侍奉韩经。
与韩经一个东门一个西门,几乎是同一天,张良踏上了前往桑海求学的道路。
小圣贤庄是天下儒宗所在,韩非所走过的路,张良也想走一遍。
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
楚地多山泽大川,江河秀丽之景。
尤其是这个季节,月溅星河,山泽间的萤火微烛与之上下辉映,更是美不胜收。
不过韩经此来是为了办正事,也没有多少闲暇游山览水。
经过伪装打扮的韩经一行第一站就是醉梦楼。
“主公,此地人多眼杂,是不是换个地方落脚。”
解良心眼多,这次把他带了出来。
典庆就不会问这样的问题,只是他块头太多,相貌特征过于明显,不利于隐藏。
“这可是个好地方,你看那山又大双白...”
真正的理由是,醉梦楼是鱼龙混杂之所,所有的情报消息都能第一时间在这里得到。
更重要的是,这是神农堂朱家的地盘。
不过韩经隐藏身形,连田密都没有通知,身在楚地的消息又怎么会在一开始就告诉朱家呢。
“爷,又来光顾醉梦楼了,有没有相熟的姑娘?”
一身脂粉气扑面而来,“奴家这就给你去叫。”
“先生看这里,奴家白陪你一宿。”
说完,楼上的一位姑娘痴痴的笑。
如今的韩经早已不是当初的小胖子了,正因为形象改变这么大,所以才敢带着解良等区区几人深入楚地。
要知道不我白亦非逃来了此地,熊负刍也早对韩经恨得牙根痒痒。
此时的韩经身着青衣儒衫,头戴儒家进贤冠,腰间挂着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碧玉葫芦,加上有扮作书童的解良相衬,要多风流倜傥有多少风姿盖世。
“要是先生没有相熟的姑娘,我也可以亲身作陪。”
引路的姑娘媚眼含笑,不是冲着小郞君价比千金的宝马良驹,就是单纯得觉得小先生飞身下马的姿势颠倒众生。
“奴家吹拉弹唱无一不精,一曲碧海潮生更是醉梦楼箫声之最。”
解良浑身一激灵,想想那画面就有点把持不住。
谁让扮作的身份是书僮,又显得有几分尖嘴猴腮呢,要不然不也是佳人软语温存,投怀送抱。
“花影姑娘在么?”
“原来又是来寻花影姐姐的,哼。”
屁股一扭,眼前的脂粉气就渐行渐远了。
虽然比花影的年纪还要大,但叵耐花影是楼中管事之人,平时还是要称呼一声姐姐的。
对于眼前这位俊俏多金的小郞君没有接受自己的自荐枕席虽然多有不满,但还是上楼禀报了花影姑娘。
花影是个真正的美人儿,黄衫衣角微微摆动,行走如春风抚夏荷,向缕青丝柔柔的搭在肉色透明的耳朵上。
此时的花影已经展现出八面玲珑的能力来,因此被神农堂委以掌管醉梦楼之职,专门负责搜集四方情报,直接对朱家服务。
韩经眼里的花影既有着少女的青涩,又有些那份将熟未熟的朦胧诱惑。
不由得心底点了个赞,一展折扇,乍然而收,拱手作了个儒家见面礼。
好个相貌堂堂的俊俏男儿,花影也是多看了几眼。
韩经照着韩非的打扮给自己装扮了一身,显然是很入眼。
“敢问先生尊姓大名,听楼内姑娘方才说,先生是为了寻花影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花影款款回了一礼,露出修长的脖颈以及下面的向许白皙粉腻。
“我来自东面,因在家中行八,友人皆称呼我为八郞。”
“东面,八郎可是来自桑海之地?”
花影稍一思索,就接过话头。
江湖中人,不愿意暴露真实名姓之人比比皆是,既然韩经自称八郎,花影也就以八郎呼之。
“姑娘果然是见识广博。”
韩经轻摇折扇,尽显儒士风范。
“尝言道,读千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因此一路尽览天下山水之秀丽雄浑,又在此人杰地灵之所见到了花影姑娘这般国色天姿之人,可谓是获益良多。”
姐儿爱俏,更何况韩经谈吐不俗,变着法夸人。
花影自有是心内有几分小欢喜,同时也对韩经儒家弟子的身份更是信了几分。
“不知八郎此来寻花影何事?”
“新郑的一位韩姓友人对我有过交待,他说神农堂的朱家堂主是其好友,如果我在楚地碰到为难事可以来醉梦楼寻求帮助。”
韩经说的当然是与真实情况相符的了,花影也挑不出破绽。
韩姓友人,又牵扯到新郑,这还用问吗,自然是那位的关系。
花影不由得又加了几分小意,静待八郎接下来的要求。
农家有多个堂口与韩经交往甚密,这层关系也为农家带来了源源不断的金珠财货。
甚至醉梦楼的扩张都离不开从新郑运回的金子。
“当年率韩军协同楚君攻灭百越的统军将领白亦非好像进入了楚地,不瞒姑娘说,我有一处公案需要与之了结。”
如果不是熊负刍对不良人防范甚严,韩经根本就不需要借助农家之手。
血衣侯白亦非?
花影的柳眉一动,面露踌躇之色。
“此事恐怕有点棘手,最近田堂主与白亦非好像走得挺近的。”
七十五章 故人相逢,分外眼红
天无二日,田有猛虎。
自上次匆匆一别,韩经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过田氏兄弟了。
相比较田猛养女田言,他们两兄弟只是一对糙汉子,对韩经并没有多大的吸引力。
偏偏这两人没有执棋的本领,还一味得掺和进棋局中来。
这次与白亦非的接触也是如此。
农家弟子遍天下,人数是诸子百家中最多的,成分也是最杂的。
很多时候不看其才其德,只看其价值就吸纳入农家。
骨妖是如此,白亦非也是如此。
不过从花影处得来的消息可以判断出,田氏兄弟对白亦非仍是千般拉拢的阶段,而且以韩经的认知,桀骜的白亦非未必会甘心居于田猛田虎之下。
有能力的江湖人士一经吸纳,最多得佩五星珠草,只能算得上高级打手,是没有机会成为身佩七星珠草的一堂之主的。
“田氏兄弟拒绝了我们开出的价码,想来是极为看重白亦非,想为农家延揽这位顶级高手。”
韩经不方便出面,解良就作为楚地不良人的代表去了一趟,只是没能从田氏兄弟那里得到想要的答案。
“这里面好像有侠魁田光的首肯,我们做出了那么大的利益让步,也没能让田氏兄弟转变心意。”
解良经过多方打听,将所知道的一些情报娓娓道来。
“看来我们的血衣侯很快就适应了楚地的气候,交了不少新朋友啊。”
有才能的人到哪里都能混得风生水起,只是韩经没想到以白亦非冷冰冰的性格竟然也能在楚地打开局面。
“熊负刍那里呢?”
公子负刍想要做那楚国第一人,招兵买马,并且也确实有了一大批忠实拥趸。
多次催促韩经兑现当初的承诺无果,算是看清了韩经的可恶嘴脸,现在积极布置,想要倚靠自身来取得王位。
白亦非这样的流亡之人恐怕是被他视作专诸、聂政那样的人了吧。
“楚王熊悍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楚国也将面临一番大的变动。不过有我们暗中放出的风,此时令尹李园盯得甚紧,公子负刍多方受到掣肘,大事将近,反而没以往那么高调了。”
即使熊悍病没,还有同母弟公子熊犹,对异母的公子负刍防范依旧。
还是找个时机接触一下农家之人,免得多生波折。
韩经今日换了件紫青绸布的长袍,腰间的碧玉葫芦换成了兰芝玉佩,小牛皮糅制的靴子显得锃亮,较之前的儒雅多了三分英气。
不仅是韩经,同行的解良等人各个打扮得光鲜亮丽,引得大胆的姐儿遥遥相呼。
由于农家与不良人的交际,加上有着醉梦楼的背书,农家实际掌控之地,化名八郞的韩经畅行无阻。
“你确定那个小姑娘就是烈山堂的大小姐田言?”
既然来到了农家的地盘,韩经怎么可能不看看小田言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只是事隔多年,韩经的模样大变,田言更是有了长足的变化。
不过那双望过来的金色的眸子,还是让韩经确定了下来。
“阁下一直在我家大小姐身边窥伺,到底有何目的?”
不等韩经找个理由接近,一帮手持利刃的农家弟子就围了过来。
看来除了哑奴,田猛还安排了不少农家弟子跟在一双儿女身边。
韩经对手持风车玩耍的小胖子看都不看一眼,身子又一直朝着田言的方向,农家弟子当然知道此人是冲大小姐来的。
“有一位新郑的朋友托我给大小姐带句话。”
“稍等。”
为首的农家弟子一脸狐疑,虽然田言年纪尚幼,但主从有别,田猛又是个暴烈的性子,还得禀报田言再说。
“我家大小姐有请先生过去一唔。”
解良等人迈步想要跟上,被农家弟子伸手一拦,在韩经的示意下,就此止步。
“先生认识的新郑朋友可是姓韩?”
虽然还没有完全长开,但已经有了她母亲姣好容貌的底子,两任惊鲵剑主都是美人胚子。
“不错。”
韩经的身材大变,声音也故意部分的束音成线,显得尖锐几分,一时也不虞田言能认出来。
“那位公子托先生捎来的话是关于什么?”
田言一脸纯真,俏生生的问。
如果不是知道她就是这一任的惊鲵剑主,韩经还真有可能被眼前的表象给蒙蔽过去。
“我的那位朋友想请你帮个忙。”
虽然在农家内部,人们都知道烈山堂大小姐田言因为体弱多病不能习武,但其心智远超同龄,甚至比一些大人考虑的还要全面周到。
近些日子,常有人以农家女管仲作比,田猛对这个养女的才智谋划也很是信服,好多决断都是由她做出的。
毕竟田赐痴傻,将来还要田言多加襄助,让她提前参与到烈山堂的事务中来,也是一种历练。
“作为回报,他将告诉你一个完整的故事。”
正是因为韩经知道田言能影响到田猛,这才决定从她这里入手,破坏白亦非与田氏兄弟的关系,为狩猎白亦非创造必要的条件。
如今的白亦非已经不是家大业大的血衣侯了,可不会傻愣着让韩经去杀。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如今正好倒了个个,有恒产都成了韩经一方。
田言的瞳孔急速收缩,瞬间回忆起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爱讲故事的韩国公子。
“先说事情,各位叔伯都在,我不保证一定能促成。”
田言小小年纪就有了久居上位的风彩,言谈间一点也不含糊。
“白亦非!”
田言不由得多看了韩经几眼,脸上狐疑之色更浓。
紧接着干脆开启察言观色看了过来。
好在韩经的功法特殊,才没有让她识破。
“看来韩公子对先生很是器重啊,这等大事都肯交给先生来办。”
“不过是一只丧家野狗,有什么值得大张旗鼓的。”
韩经表示如今的白亦非不值一提。
“公子不过是担心有人随便收留无家可归的野犬,最终被其反噬,这才委派我至此全权处置。”
“农夫与蛇的故事田大小姐应该听说过吧。”
“嗯?”
田言表示一茫然。
韩经瞬间回过味来,“就是另一个画本的东郭先生与狼。”
“东郭先生强把兼爱施与中山之狼,反遭恩将仇报,不过我农家不同,既然敢向白亦非抛出橄榄枝,就有着驾驭他的把握。”
田言把拢在袖口的手抽了出来,掌心朝下,“先生开出的条件未免过于空泛。”
她因为继承了惊鲵剑,手上有练剑的痕迹未消,这才借着体弱的理由时常加以掩饰。
“公子说了,他的故事,对大部分人来说,不足一哂,但对像大小姐这样的人,却有着足够的吸引力。”
眼前的小女孩每句话都条理分明,还学会了压价,韩经也只得拿出十二分的精神应对。
“前段时间,掩日与六剑奴之一的断水齐聚新郑,收回了玄翦的黑白双刃。”
“对于某些人某些组织来说,人可以死,剑要一直流传下去。”
韩经负手而立,“这条消息就算附赠的,只要烈山堂、蚩尤堂不维护包庇白亦非,事成之后,大小姐会听到完整的故事。”
空手套白狼惯了,韩经老是拿一些无人知晓的情报来换取自己想要的,偏偏这还很有效。
至少田言明显是心动了。
“不良人与农家的关系果然非同一般,没有侠魁的穿针引线,其他各堂都愿意替韩公子尽一份心力,至于烈山两堂,还请先生静候佳音。”
田言转身走到玩耍的田赐身边,牵上田赐的手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到那时我要听到我想要的故事。”
“小姑娘派头不小。”
农家弟子随田言而去,解良赶过来看着田言的背影,边点头边赞道。
“接下来让我们去会一会新晋的楚地大豪,说起来,他还是我们一手扶植起来的暗子呢。”
韩经说的楚地大豪正是当初放出去的彭越。
这位野心勃勃的巨野大盗在韩经的人力物力支持下,迅速在齐楚打开了局面,赚得偌大名声。
而不良人对其工作效率也极为满意,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手段,送来的流民一天比一天多。
随着名声地位的上涨,彭越的独立倾向也益发得明显,明里暗里对不良人派驻的心腹百般排挤边缘化。
不过他有着生不五鼎食,死当五鼎烹的志向,现在还需要韩经这块跳板。
除了私蓄实力外,并没有其他越轨的行为。
彭越聚集的巨野泽“渔民”越来越多,巨野泽都好像更大了一些。
乘舟越往里走,更能见到一脸凶戾的黑壮汉子,观之绝非善类。
行到湖心,有一片横舟连起来的舟蓬,彭越就长期蛰伏在这里。
每季拨给彭越的金银财货车载斗量,但他仍坚持露宿巨野泽,跟一众兄弟们住在一起,把这里视为自己的根。
这一点很难得,怪不得他能成就一番事业。
“不知先生从新郑来所为何事?”
彭越一改与众兄弟在一起时的粗豪模样,过来与韩经见礼。
“上一批人手刚刚押送到瑯琊,因此这里显得有些空旷。”
见韩经不答,打眼观察泽畔,彭越贴心的主动上前解释。
入眼处,三三两两扎堆,都是些精壮汉子。
看来下面报上来的关于彭越将好勇斗狠的男子截留发展成他的私有部属一事并非空穴来风,好在韩经需要的就是老实巴交的种田汉子和能培养教育的童子,因此也就一直没有计较。
“彭先生大才呀,果然在此处做下好大买卖,来之前公子说要重用先生,看来时机已经到了。”
韩经现在是八郞,打着本尊的旗号夸人,也不觉得别扭。
“都是公子教导有方,彭越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
彭越又探了探身子,“不知先生所说的时机已至指的是什么?”
功名心重的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进取的机会。
“韩国夜幕的倒台你不会没有听过吧?”
彭越赶忙应道:“这个自然,除姬无夜独子姬一虎诈死下落不明外,整个夜幕被公子一网打尽,曾经煊赫一时的血衣堡主人现在都只能流落在楚地当只孤魂野鬼。”
“我此番前来,正是为了白亦非。”
韩经的话免去了彭越的猜测,“事情做成了,你可以调回新郑,跟朝堂之上光鲜的卿大夫站在一起,出则高头大马双辔华车,入则有娇娃美妾相伴。”
“白亦非的身手比我强出何止一筹,不知先生可有谋略,正面对敌,即使我与手下的这些弟兄都血溅当场,恐怕也留他不下。”
彭越面露难色。
“白亦非自有人对付,你的作用是牵制熊负刍。”
“在熊负刍在意的地方制造骚乱,让他没有多余的精力顾及到白亦非这边。”
彭越看了韩经一眼,又扫向瘦削的解良,看起来眼前这两位都不像是能对付得了白亦非的,难道公子还派了高手至此?
“公子麾下高手如云,对付白亦非自不在话下,我只是担心他见势不妙就溜之大吉,岂不是让一番布置全盘落空?”
彭越做梦都想成为衣锦着冠的贵族,当然希望此次能一举拿下白亦非。
这都开始挑计划的漏洞了,“而且白亦非要是缩在公子负刍的封地不出来,为之奈何?”
“自然是为他准备了足够的诱饵,他要是不出来,就不是白亦非了。”
韩经的自信缘于白亦非深入骨髓的骄傲。
而且为白亦非准备的诱饵正是昔日的老对手,故百越太子天泽。
白亦非将夜幕的倒台归结于自天泽失控不受制始,不仅对韩经的胜利充满了不屑,对没有按照他的剧本演出的天泽一行更是恨之入骨。
得到天泽的消息,没有理由不亲手了结了他,拿到疑似在天泽手中的百越宝藏。
白亦非正处于低谷期,想要东山再起,正需要大量的资金。
事情也果真如此。
楚地墨山附近出现了天泽的踪迹,这条消息就如风一般传到了白亦非的耳中。
一声不屑的冷哼,阔别已久的两人针尖碰麦芒,再次狠狠得撞到了一起。
七十六章 防盗章节(在对象家喝多了顺便上个FD,明早起早改)
“铿锵。”
赤眉龙蛇再度六臂齐出,道道锁链直指白亦非。
说好的只是引诱白亦非的饵食,天泽终究是忍不住,打算一口气终结白亦非的骄傲。
少谋寡断,就是韩经对天泽的评价,一直适用到如今。
天泽再一次独断专行,没有按照韩经的计划行事,这也使得他自身陷入危机之中。
“很好,竟然敢率先发起进攻。”
白亦非嘴里语气虽然是七分称赞,但落在天泽的耳中却是十足的嘲讽。
白亦非双脚一用力,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左手剑横置利于格挡,右手剑直刺天泽。
天泽挥动锁链转身,几片雪花飘落,交错而过的两人都能看到对方眉间划过的两点锋芒。
白亦非挺身而过,天泽仍旧是那副眉头深锁的模样,剑与锁链相交之际,火花四溅,叮当作响,致命杀招仅擦着眉间分毫而过。
从个人实力来说,白亦非占据绝对的优势,寒冰剑意伴随着阵阵杀机,试图一步步将天泽困死。
好在天泽不是孤身至死,无双鬼、驱尸魔也跟着来到了此地。
非是白亦非托大,在他的眼里,除了天泽,百越一行实在是没有值得在意的人物。
不过百越一行可不止是天泽在这里,无双鬼、驱尸魔、百毒王皆埋伏在这里。
目无余子的白亦非视若无睹,丝毫没有将往日囚徒看在眼里,只想早点了断这段恩怨。
一道秘咒自左飞来,伴随着一声哀呜,击碎了白亦非的左侧的重重冰障。
只是一抬手,一道冰剑飞向左方,直中驱尸魔所在,将其冰封困死。
手臂一转,白衣非红白双剑倒执,剑柄在指间旋转了一周,挥剑起凛风,一道冰龙直接冲向作势待发的无双鬼。
咚!
白亦非不禁转头看,无双鬼用血肉之躯生生挡下了这一击,丝毫没有缓冲得向自己扑击而来。
无双鬼蓄足力量的一击被白亦非挥袖震飞,讨厌的蝼蚁。
白亦非一蹙眉,一阵强劲的气流呈扇形席卷。
天泽的锁链击碎冰剑,形成的碎冰打在周边,余势未消,深深得嵌入了石缝林木之上。
天泽等人躲避不及,换来白亦非的一声以嗤笑。
不过白亦非的笑容转瞬即逝,因为韩经的现身,战胜宿敌的喜悦一扫而空。
“韩经!”
白亦非牙缝带着恨意,抛下了手忙脚乱的天泽一行,朝这边冲了过来。
双刃在光下映射出刺眼的光,誓要将害得自己如此之惨的人毙命剑下。
没有咬牙切齿的恨,就没有印象的加深,韩经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白亦非对韩经的感情是复杂难明的,既有彻骨的仇恨,又有难明的同契之情。
现在白亦非再不是一眼望不到天的傲娇模样,反而时时琢磨韩经的动静。
“主公勿忧。”
解良等周边护卫见到不远处腾起的冰龙,持剑上前,正面迎向白亦非。
白亦非将周身功力运转到极致,生生在炎炎夏日造出冰花片片飘落的景象。
被解良等一人一阻,白亦非手掐剑诀,指挥着冰柱左冲右突,距韩经又近了几分。
空中凭空飘起的冰花比刀刃还要锋利,给解良等人造成了极大的困扰,好在天泽击破困住驱尸魔的冰壁之后,赶了过来。
一时场上又是锁链狂飞似灵蛇吐信的画面。
“你能放下身段跟熊负刍搅和在一起倒是有几分出乎我的意料。”
韩经在一旁不断用言语干扰,挑逗着白亦非。
“你摆出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给谁看呢,难道还想释放你的独门蛊术?”
边说边掏出个瓶子,“不要痴心妄想了,即使我不用瓶子里的解药,就现在的高温天气,你的蛊毒也掀不起风浪来。”
白亦非在自己最骄傲的地方一再被人打击,最后鱼死网破的倚仗又被韩经揭了出来。
从话意可以得出,自己最信任的明珠表妹将一切都告诉了韩经,包括自己的底牌。
夫妻也只是大难各自飞的同林栖鸟,更何况她还只是自己的表妹。
为了白家的权势地位,将表妹运作送进王宫,难道她是在记恨着这一点?
还是说,她就真心想要攀韩经的高枝?
“束手就擒,我可以不杀你。”
韩经往山脚巨石处退了几步,“明珠可是为你求情磨破了嘴皮,只要你不再作无谓的挣扎,我可以网开一面,对你从轻处置。”
白亦非怒焰大炙,红色的眼眸更加鲜亮,重重得嗑飞天泽,又用一道粗壮的冰柱逼退解良,挥动左手剑,招来饱含凛冽杀意的冰纹飞快得旋入巨石之后。
得手了,一时装作运功过度力不从心,终于觑得机会,一举将聒噪的韩经毙于当场。
白亦非嘴角扬起一阵残酷的笑意。
一人高的巨石如同经历了庖丁解牛的手法一般,就此轰隆隆被割裂成无数块。
石后露出一脸百无聊赖的韩经,并没有出现残肢遍地的景象。
白亦非本就煞白的脸蛋变得更加苍白几分,每一块碎石都像一张嘲笑的面孔,对着自己得意的笑。
“韩经,躲在护卫身后弄什么玄虚,要是男儿就滚过来领死!”
色厉内荏的叫嚣是弱者的表现,不知不觉,白亦非就成了弱者一方,可能他自己都没有体会到。
“护卫也是本公子力量的一部分,血衣侯要是不忿,也请置身于你的重重甲兵之内。”
“不说都忘了,你已经不是韩国的侯爷了,在你凄惶如丧家之犬逃离韩国时,身边的心腹甲士死得死散得散,现在你才算得上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失云巨石的遮挡,韩经嘴上仍是不带停顿的。
“是不是在心底盼着公子负刍早点察觉到你的窘境,点齐人马来帮你解围?”
熊负刍属于地头蛇,如果他收到消息,横插一手,白亦非就能摆脱眼前的包围绞杀。
“不过也请你不用等了,他现在焦头烂额,自身难保,可没有功夫管你这个局外人的死活。”
就在白亦非提剑四顾,准备在墨山大开杀诫的时候,公子负刍正在为面对王宫赶来的宣诏使感到发愁。
来的不仅仅是宣诏内使,还有纹身黥面的楚王铁甲禁卫。
倒扣的面甲之下,透出森寒的杀气。
来使别无目的,专为质询郢都街头有人高呼为公子负刍效死,袭杀同宗公子熊犹一事。
虽然一众死士被护卫的甲士当场击毙,但公子犹还是受了一定的惊吓,疾赴王宫,向楚王悍禀报了此事。
负刍两额突突直跳,虽然楚王血统存疑一事的确是从他这里有意传出去的,可他从来没想过用这样粗糙的办法对付楚王一系。
打蛇打七寸,贸然对熊犹动手又能得到什么好处,要杀也是杀李园啊。
李园一去,病重的楚王再无人能够倚靠,小小的熊犹何足道哉。
“主人,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项氏已经跟公子上了一辆战车,至此荣辱与共,还请公子早做决断。”
“小小的宫中内侍,带着一队禁卫,就敢来这里耀武扬威,就先斩他祭旗,重立楚国朝纲社稷。”
最后说话的人是景氏子弟景田,身为掌兵的王族,景田一身戾气,动不动就要喊打喊杀。
只是熊负刍一脸沉重,百般纠结。
是谁提前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心向自己的江湖义士又是哪一支?
虽然这些人死得壮烈,但熊负刍仍恨不得把他们拎起来再鞭一次尸,竖子无谋,一眛莽撞,坏我大事。
“大事成矣!”
急匆匆脚步传来,来人正是打探消息的项伯。
“值守王宫的屈氏子弟屈洋暗中递出消息,熊悍在派出中使之后呕血不止,召进宫的巫祝出宫后一脸惊惶,屈洋暗中派人拿下了此人,从他口中撬出了重要的情报。”
项伯直呼楚王这名讳,显然这帮人平时都不把楚王放在心中,一门心思推公子负刍上位,维护所谓的血脉正统。
“他命不久矣,现在已经到了弥留之际,正是我等的大好时机。”
说完,项伯一脸期待得看向负刍,景田也目露精光。
项燕眉头微微皱起,觉得自己的小儿子说得太多了,有替公子负刍拿主意的意思。
看来今后要多盯着项伯一些,此子绝非项氏之福。
不过好在还有项梁在,此子当是项家顶梁柱。
“小儿无知妄语,不过一颗心全都是在为公子考虑的,至于接下来该怎么做,项氏一门唯公子马首是瞻。”
“好,诛李园,以正楚国朝纲!”
负刍终于下定了决心,提出的口号也十分讨巧。
全然没提楚王熊悍及其王弟熊犹如何,只强调诛杀令尹李园。
要知道李园设计杀害了战国四公子之一的黄歇,又弄权误国,楚人多有不满,更有无数昔日受过黄歇恩惠的门人清客思为故主报仇。
郢都风云起,巷陌起刀兵。
而在墨山这里,白亦非终于认清情势,恶狠狠得朝韩经方向看了一眼,拼却受了天泽一击,甩开追兵,打算潜回公子负刍处养伤。
??
绕着墨山走了不到三里路,竟然看到了落单的韩经身影。
难道他周边护卫全都派出去追杀自己了,绕来绕去,两人撞到了一起?
白亦非嘴角噙起莫名的笑,韩经竟敢如此托大,这是上苍的恩德,助自己手刃此僚。
“不用在偷偷摸摸靠过来了,本公子就是有意在此等你。”
白亦非还在确认韩经身边有没有埋伏,是否又是一个诱饵,韩经已经朝着他潜行的方位喊了出来。
就在白亦非贴地掠出,双剑置于前直奔韩经之际,韩经手上的折扇一合,向着前冲的白亦非闪电般得戳了下去。
一切发生在星驰电掣之间,白亦非甚至有种感觉,是自己把身子送到韩经的攻击之下的,而他这由上往下的一戳,似乎能把自己疾行的身体穿心而过的串在地上。
不好,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眼前的韩经绝对不是待宰的羔羊。
白亦非转幻身形,用功法凭空催生出几道冰柱,借着反冲力,人似脱弩之矢,倒射而回。
惊出了一身冷汗,白亦非这才拿眼角扫向突然变得危险起来的韩经。
这一看之下,亡魂皆冒,不知何时,韩经已经贴身凑近,以几乎相同的速度飞掠而来。
看似闲庭信步,实际上却马上就要追上自己疾驰的身形了。
韩经手中的折扇既不锋利也不狰狞,但白亦非总觉得,只要被折扇戳中,就难免是一个穿膛血洞。
白亦非现在想的已经不是虐杀韩经了,而是如何脱身,以图东山再起。
面对韩经的步步紧逼,白亦非不打算硬拼,他的身形遽尔下坠然后再度升起,在他下沉之际,足尖用巧劲轻点了韩经递过来的折扇一下,借力弹起,两人一分即合。
在白亦非错身而过之时,韩经皱眉看了看被白亦非足底玷污了的折扇,大喊一声,“着!”
然后飞旋而出的折扇击中白亦非足踝,白亦非本已贴地掠行,被这一击打乱体内功法运转,一下子收势不及,砰得一声跌在地上。
苍白的脸上沾染了墨山独有的黑泥。
“为什么!”
满腹挫败感的白亦非也不起身,只在污泥中扭头狂吼。
他问的既是韩经对他的处处针对的原因,也有韩经掩藏身怀这一身绝世武功的不甘。
“禹驱龙蛇不驱蚁,你应当感到自傲,至少值得我认真对待。”
如果是普通小角色,韩经才懒得亲自去料理呢,没看姬一虎诈死逃到齐国后韩经只是让齐地不良人留意,连绝杀令都没有下。
原因很简单,像姬一虎这样的角色离开了一向依附的姬无夜,就连池塘里的小鱼都算不上,在如今韩经的眼里,只能算是蝼蚁般的人物。
白亦非就绝然不同了,他不仅有借势而起的资本,而且在韩国军队内外有着很深的影响力,成事不足,败事则有余。
韩经手持无刃之龙渊,一时之间龙吟大作,光华耀世。
剑气纵横,一下子罩住了伏地的白亦非。
龙渊剑气如同波涌涛叠,一层复一层,龙头蜿蜒直上,狠狠得撞在白亦非身上。
熄灭了白亦非眼中所有的光。
“其实,我也是技痒了。”
收剑回身,韩经看也不看腹部像被恶龙掏了个大洞的白亦非尸身,幽幽一叹!
七十七章 墨山老叟
墨山,又名玄石山。
《楚辞》中的驱予车于玄石,步予马于洞庭,指的就是玄石山与洞庭湖同为楚地一景。
至少在韩经的眼里,墨山要比其他的山峰景致要可爱得多。
因为这里山石悉黑,黝黑如墨,正是制墨的好原料。
已经有部下找来,正在处理白亦非破败不堪的尸体,韩经负于立于山底吹着山风四处眺望。
以他如今的功力造化,方圆数里之内,虽说不是纤毫毕现,但也少有能躲过目光扫视的。
抬头之际,墨山半山腰正有一须发皆白的老者拄杖往下望,韩经不由得诧异起来。
白亦非一开始就消耗了大量的功力,韩经处理起来并没有花费太大的手脚,甚至连天宗绝学天地失色都没有动用。
即使再放松,韩经也没有顾得上头顶,也不知山上老者将自己与白亦非的打斗看了个几分。
“老丈有礼了。”
韩经也不知道眼前的老人什么时候到的,只能先拿言语试探。
“小先生亦是兵家之人?”
老人拄杖在山石上一磕,发出金石之声。
韩经这才注意到,老者手中所持的拐杖竟然是一柄奇形铁剑。
“老丈为何会如此问?”
“老朽于山上看见此人一头钻进布置好的口袋里,诸位会猎于此,故意围三阙一,以堕其死斗之志,在其最疲弊之时,与以致命一击,就如同轻骑绞杀追亡散兵游勇一般。”
老者边说边用拐杖朝山下指点,所指之处皆是韩经等人埋伏落脚之处。
“诸位行动间深谙兵法,举止有度,配合默契,故而老朽有此一问。”
看来这老者是从头看到尾了,韩经不动声色,只是手往龙渊上搭了一搭。
“老丈是兵家之人?”
“天下纷乱,群雄角力,老朽自认读了几卷兵书,四处兜售,蹉跎了大半生,许是军略还没有学到家。”
说到这,老人自嘲一笑,“因此回到居鄛老家研读前辈兵法大师的著作,以期有所进益。”
“玄石山的墨是老朽所知的最有利于书写的墨色,自从新郑的纸张售往四海以来,诸子百家之人多喜用毛笔誊抄撰写自己的学说,对墨的要求也越来越高了,老朽也是贪图这点便利,索性搬来了山上结庐而居。”
顺着老者所指的方向,果然见到了一间矮小的茅草屋以及露出的草亭一角。
“相传墨家圣贤墨子曾居于此山,这也是墨山得名的原因之一,老朽寄情于山水,求教于先哲,不求达到墨子先哲的高度,见贤思齐日日警醒自己也是极为妥当的。”
没想到老人是兵家弟子,韩经暗中把手从剑柄上挪开,心底对其人身份产生了好奇心。
“敢问老丈高姓大名?”
“居鄛人范增。”
...
韩经脑海里嘶得一声,早该想到的。
范增在一大把年纪投奔项氏之时可不是一时住在六安的么!
张良已经反目,上苍又把其一生之敌范亚父送到了自己面前,这不是天注定是什么!
“范老先生,刚才言语多有唐突,还请勿怪。”
韩经正色再度行了个大礼,“韩经有礼了,此行是为了诛杀叛国逆贼白亦非,不想打扰到范老先生清修。”
之所以选择开门见山,将身份和盘托出,只是因为他是范增。
苏秦能为了燕昭王的知遇之恩入齐做死间,历经一十六载,冲的不就是君臣之间以诚相待的那种交心。
春秋战国时候的士人看重的往往是主公的为人,能否在其幕下一展胸中抱负,韩经也是不想在一开始就失了分。
“原来是韩国公子,老朽即使结庐远居,也曾听闻经公子大名。今日得见,实乃人生一大幸事。”
范增之言自然是多有吹捧,要是他真的欣赏韩经,怎么从来没有过入新郑扶保乱世英主的打算。
“韩经少时孟浪,缺乏长者先辈的指引,今日有幸得见范先生这样的兵家圣手,自当多加请益。”
韩经打蛇顺竿爬,知道眼前之人是未发迹前的范增,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延揽的机会。
“范师傅不如随韩经一起入新郑盘桓些时日,也好让韩经能时时请教。”
范增面露难色,看着一脸诚肯的韩经,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婉言拒绝。
“老朽山野之人,不过是通读了几卷兵书,实在当不起兵家圣手之称,经公子允文允武,府上名师无数,胜过老朽者不知凡几,公子何必舍近而求远。”
有才能的士人,谁会对韩国抱着强大起来的幻想?
韩国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它一辈子两头受气的属性,哪个方向都没有拓展壮大的机会。
范增又是楚人,心内首选的明主自然是楚国之人,新郑那座中原要冲四战之地对他来说,实在是缺乏吸引力。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亦不可不慎。”
韩经倾身一拱手,“我府上虽然多有勇武血性之人,但却缺乏先生这样的谋士兵主。”
“快快起身,老朽当不得公子如此大礼。”
范增作势来扶,仍然对出山相助一事不松口。
韩经此子在前番政争中大获全胜,一举成为韩国最大的权臣,范增不是没有收到这方面的消息。
而且他执礼甚恭,身段又放得极低,但是位类似于燕昭王的主公,可惜他生在韩国,英雄无用武之所,跟着他的士人也难有直抒胸臆的一天。
范增在与韩经的礼让拉扯过程中,脑海里百转千回,想了很多。
“经公子也曾读过孙子传世之华章?”
毕竟是老人,拉扯不过韩经,为了扯开话题,范增听韩经口述孙子遗篇,随口问了起来。
“孙武子、孙膑大家都是兵家圣贤,我自然拾人牙慧,学到了只鳞片爪,不成系统,贻笑方家了。”
花花轿子人抬人,韩经是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看上的就是范增这个糟老头子。
谁让人家长寿呢,此时年过六旬,等到投奔项氏之后,年过七旬仍能活跃在战场之上。
这样吃草出奶的老黄牛过了这个村就没处找了。
“范师傅,韩经是一定要时时刻刻聆听您的教诲的!”
七十八章 约法三章
“范师傅有所迟疑,无非是韩国是七国之末,天下至弱,而且没有发展扩张的条件。”
僵持在那里实在不是办法,韩经索性开门见山,把范增心内的那点小九九摊开来说。
“韩某也对天下大势有所推断,姑妄说与范师傅一听。”
韩经不再与范增做些虚礼上的推让,起身昂然道。
“天下大势,在秦不在六国,强秦并六国已是大势所趋,无可阻挡,韩某也不会行此螳臂党挡车之事。”
谁让六国内斗,坐视秦国成为再难制约的诚然大物呢,失了先机,就步步落后于秦国。
“实不相瞒,韩国不过是韩经的一块跳板,海边遥远的箕子之国才是脱壳后的金蝉。”
韩经话风一转,将最终的布置都告诉了范增。
而范增一下子被“感动”得泪流满面。
我不听,我不听,知道得越多,就越是不能轻易下车。
原本还想找机会摆脱韩经的纠缠,江湖路远,就此一别两宽。
这下倒好,连韩经最大机密也听进了耳朵里,范增拄着拐杖立在原地,是一动也不敢动。
刚才韩经是怎么戏耍武功卓绝名满天下的血衣侯白亦非的,范增可是完完全全得看在眼里,“窥听”到了他的机密,这时候还坚持要转身离去,真当韩经剑不利么?
避无可避,范增缓缓弯腰,两手放于拐杖龙头位置,交叉而握,就算施了一礼。
“既然蒙主公抬爱,不以臣老迈昏聩,老朽自当竭忠尽智,辅佐主公成就不世大业。”
范增逼到最后,显得倒也非常光棍,丝毫不拿捏造作,一开始就定下了君臣之义。
当然,这也是韩经礼遇有加的态度以及百折不挠的韧性打动了范增,而且他也对韩经描绘的深植于箕子半岛的规划感到有趣。
稍一思索,这是具备一定可行性的。
秦国一家独霸,这是不争的事实,不愿事秦的六国士人如果想找到条出路,箕子半岛不失为妥当的去处。
只是谁也不会想到,如日中天的铁血大秦会在一声狐狸叫后处处峰火,二世而亡。
“不过在入幕之前,主公还要答应臣三件事情。”
“范师傅但说无妨,只要不违背韩经的本心,我尽可一力应承。”
韩经不敢把话说得太满,奇人总有奇语,万一范增开出了什么难以接受的条件,岂不是一下子就毁弃了当前的大好局面。
“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主公要一直保持初心,做个勇于纳谏的主君。”
韩经连连点头,“这个是自然。”
“范师傅可以直言第二件了。”
“昔燕昭王高筑黄金台以致四方之士,千金市骨方有乐毅、苏秦之属为之奔走效劳。”
范增顿了顿,见韩经面色如常,“主公虽然不是韩国名义上的大王,但却是实在的主政之人,老夫入幕辅弼,不奢求黄金台相延,也要正式礼聘入府。”
将手中拐杖往上提了提,范增直视着韩经的眼眸,“若是随便给老朽安排个朝堂高官,不知老朽今后算韩国之臣还是主公您的臣下?”
范增看待问题比较透彻,事先言明,要入韩府为臣,事韩经不事韩国,以免将来君臣有了隔阂。
“范师傅王佐之才,再大的礼聘也受得起,韩经一力照办。”
韩经眼都不眨,应承得痛快,声音干脆有力,范增看着眼前清澈的两泓清泉,心里已经信了九成。
“不知,第三条又是什么?”
“主公口口声声称老朽为师傅,其中多有抬举之意。不过于兵事之上,老朽还是有几分自信的,将来临阵斗勇,自有勇将驱驰,无需多主。”
“排兵布阵运筹帷幄之事,如果主公与我意见一致,自然是英雄所见略同,可万一要是意见相左...”
范增轻扣龙头,“兵者,凶事也,一战可兴邦,亦可覆国。”
“主公人中龙凤,天人之表,必定是极为自信之人,一旦在兵事上坚持己见,老夫为可能发生的冲撞提前向主公请罪了。”
话里话外透露的意思就是担心韩经是个刚愎自用之人,而且一旦犯倔,精通兵事的范增一定会直言顶撞,大事上不会因为主从之别而给韩经留颜面。
“哪里,术业有专攻,凡事都要专业的人来完成。”
韩经领悟到范增的担忧,“兵者,诡道也。战场之上,瞬息万变,韩经自问在兵事上只是中人之资,所见所闻难保有所缺漏。”
“正是因为兵事上的不足,这才力请范师傅出山共谋大业。”
韩经一揖到底,此事就像定了下来。
“如此,老朽也就放心了。”
出山之前,范增一把火把墨山之上的草庐点燃了,在熊熊的火光前,范增喃喃自语,“这一出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集兵圣先贤之故智,尽残躯一己之忠心,奔波四十余载,今日范某得逢明主,就此剑履山河。”
将兵家大能收入囊中,韩经心内自然是振奋的。
“我对诛除夜幕余孽白亦非并不曾感到快意,此行最大的收获就是能与范师傅相遇。”
范增情商虽然不一定是最优秀的,但其军事才能毋庸置疑,属于先秦时期最拔尖的一批。
正在韩经大张旗鼓为范增设宴引荐于众人之时,阵阵杀伐之音由花影姑娘的秀口转述而出。
楚令尹李园被人刺于前往王宫的官道之上,郢都戒严。
楚王熊悍闻听舅舅被贼人连刺十余刀,血浸重衫,直接吐血而亡。
临终前立有遗诏,同母弟熊犹继任楚王大位,公族善辅之。
都中多有人不服,质疑新君熊犹的血脉存疑。
熊悍不足月出生的往事又被人拿来翻来覆去的流传议论,上任楚王正统性受到了质疑,兼而造成朝野上下对继任者熊犹的不信任。
新君熊犹坐上王位的第一天,就被突然闯入的杀手死士刺杀于大殿之上。
这血腥的一幕发生时,大殿上的公族与众大臣却视若无睹。
翌日,楚国权贵公推公子负刍为新的楚王。
“楚国不能待了...”
七十九章 乐浪
不仅是楚国不能继续待下去了,韩国也没机会多待了。
尾随卫庄回新郑的墨鸦带回了新的消息,箕子半岛异变。
目前箕子半岛缺乏方面大将,很多应对没有韩经点头,小陶、白凤等人不敢自专。
偏偏韩经远在海的另一边,一来二去极易贻误战机,要是对局势造成误判,其后果谁也承受不起。
“朱家等人已经通过多方打探知晓了我的行踪,有意赶过来拜访。”
韩经以范增为首席谋士,无论是江湖还是朝堂,很多东西自然要与之相商。
“公子负刍如今已经是楚国大王,其实力、影响力与往昔不可同日而语,我等还要留在此处,恐生不测。”
范增刚入幕,很多人、物还没接触到,韩经说的比较细。
“我已决意亲赴箕子之国,彻底解决后顾之忧。”
至于承诺与田言小姑娘的故事,还是等她来新郑时再说吧。
范增轻抚拐杖不言,现在他还在抓紧熟悉了解韩经势力账簿、典籍的阶段,并没有出言献策。
这也是他老成稳重的一面,而且军略以外,揣摩人心方面可能韩经还要更加擅长一些。
计议已定,韩经通过花影向朱家寄言,言明了各方面的苦衷。
朱家好交友,也是个重情重义的江湖汉子,韩经对他的观感相当不错。
江湖路远,相见本就匆匆,以后还有的是匆匆的不期而遇。
至于闻风而至的田蜜,韩经没有多提。
男儿志在四海,岂能贪恋一夕缱绻,日后再说吧。
此番出海,相伴的平底海船多达十二艘,看来海船厂这些日子没少打造海上马车。
加上前几年晾干的木料都是当用之时,船厂的工匠技术也积累得差不多了,产量大暴发也在情理之中。
“这些粮食都是运往箕子半岛的?”
范增虽然年逾六旬,但在海船之上仍是精神抖擞,旺盛的斗志令无数人感到汗颜。
他早已从韩经处知道了瑯琊、即墨的“晒盐”大业,心中有所准备,对几艘运人的海船只是瞟了几眼,虽然震动非常,但尚可想像。
独独这些吃水线极深的运粮船,范增是看了又看,心内是估了又估,这些粮食物资能养活安置多少百姓人口。
“怪不得楚地粮价较之前几年涨幅过半,原来公子各处产业赚取的金珠美玉最终都换成了粮草。”
哪里只是楚地,天下七国哪一处粮价没有上涨,只是这个时代的人很少注意到生民物价的波动规律,这才没有引起轩然大波罢了。
秦国相权与王权激斗方酣,大秦铁骑在朝堂之上决出真正的王者前偃兵息武,天下间难得赢来短暂的和平。
可是市面上的粮价以及民生物资却在悄然上涨,头曼表示草原的牛羊也比以前金贵了不少好不。
韩经在箕子半岛的封地早已实现了自给自足,并且有着大量的富余。
很多副业都在那里衍生发展,再通过海船运往各地,换回更多的原材料。
韩经感觉自己就像一只疯狂往洞穴搬东西储粮过冬的土拨鼠,大本营早已是陈粮压着陈粮,新粮等着新建的谷仓囤积。
能够如此大肆得收粮购物,韩经势力花出去的金玉珠贝海了去了,这全依赖于纸张、琉璃、清洁皂角等垄断性产业的巨大利润。
而且新式的铸币法带来的结果就是,天下之人争相抢兑韩经麾下铸造的春秋通宝,为其美观大方简便的形象所倾倒。
在外人眼里,韩经应该是个凭亿近人的人,库房里堆满了金子,更有无数的金子无处搁置,浑身都散发着珠光宝气。
可在身边如焰灵姬等近人眼里,除了一系列预算支出,韩经从来不留着库银过年,总是变着法子将它们花出去。
用韩经的话说,流动的小可爱才是真的可爱。
“海上风浪大,不如入舱内稍坐,范师傅不用心急,入港后你可以凑近看个仔细。”
范增恨不得从身下的座船飞身过去,看看都运了哪些物资。
船行平稳,倒也不虞范增为海风扫下船舷,不过言语上该有的关心还是要的,这也是上位者拉拢有能力的下属常用的日常手段。
这几年船厂出产的都是平底海船,这种大海船吃水浅,压浪前行,特别适合运人运物。
海船原本都应该是吃水深的尖底船,破浪前行,能抵御海上的风浪,可是为了方便运输,最终还是集思广益造了巨大的平底船。
这种船在后世的岛国,又被称为安宅船,可见其平稳性。
当然,小型平底船只能用于内陆航行,不能入海,这也是箕子半岛船厂用大量经验换取的教训。
遥遥相望,就可以看到罗津港在望,不过此时的港口经过多年的建设,再不是当初的小渔村模样。
大的布局方面有着韩经的提契,又有墨家弟子苦心孤诣耐心研究,经过一番实地测量考察,最终将这处适用于出海的不冻港由小渔村变成了当今天下间规模最大、设施最全的军港。
有着完善的制度执行,韩经相信,从管理上,也是不当世最先进的。
至少此时船队逼近,对面已经作出了应对,有快船迅速靠近接洽,以旗语互通消息后又登船相验,最后确认完,这才打出信号,由灯塔指挥放行。
这一切显得按步就班,井井有条,而且有关人员行动迅速,流程熟悉,显然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
默默得看着这一切,韩经心底暗暗点头。
窥一斑而见全豹,韩经定下的规章制度已经根植于此地了。
“举止有度,行而有方,好,好!”
范增是第一次见到韩经在箕子半岛置下的产业,见这些服务于军港的水兵纪律性不输大秦,显然这里也是有着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不由得大声叫好。
学了一辈子兵法,终于找到了用武之地。
“现在这里的形势一点也不简单,各方势力粉墨登场,正需要范师傅整军经武,以剑为犁,为我华夏之民争得休息繁育的所在。”
韩经说得可一点都不带掺假的,此番跨海而来,就是为了亮肌肉,动刀子。
甫一登岸,韩经就召急各方面的主事之人,询问目前的境况。
“说说吧,现在乐浪的形势到了哪一步了?”
此地是箕润相赠,为的是在燕国方面有动静的时候能及时示警。
原本只有方圆百里,现在随着人口的大量涌来,几经安置,已经远远超出箕子国所允许的范围。
被送过来的百姓都是家徒四壁,走投无路之人,一下船就分田分地,工坊也有着大量的活计敞开向他们招工,孩子还被统一送往学痒就学。
除了规矩多些,这里简直就是梦寐以求的人间乐土,加上又时时面对着海边风浪,久而久之,在这里扎下根来的中原百姓齐呼此地为乐浪。
因其寓意良好且应景,官方就沿用了下来。
陶方:“经过长期的扫荡,游荡的貊人、濊人部落好像有联合的迹象,许总管的根部经常有伐木取材的工匠遭到野人的袭扰。”
许汉文见小陶提到自己,赶忙挺了挺胸,让阔别已久的韩经能注意到自己。
如今的许汉文已经是一名父亲了,下巴都是中年人的浓密胡须,虽然在乐浪风吹日晒的,但是因为有着稳定充实的工作、和美的家庭,整个人都充满了阳光的味道。
人虽然显得黑了不少,但人更显精神,两臂上的腱子肉可不是摆设。
“捕貂、采参的人也有失踪的,有的寻踪找过去,只能找到干涸的血迹或是腐坏的尸首,稍有常识都能看出来,这些人是被人杀死的。”
许汉文见韩经眼光扫了过来,开口接着小陶总管的话头介绍道。
“野民的踪迹较之以往已经少了许多,抢建罗津港时死过一批抓捕来的野人,现在还有大量的濊貊奴隶被用来修桥铺路。”
一直在乐浪的白凤放下抱着的膀子,回应了韩经一句。
现在他跟弄玉朝夕相对,正是关键时期,场上虽然李开领军巡逻在外,但怎么说,名义上韩经也是弄玉的义父。
由不得他不恭敬,后面的墨鸦看着白凤一脸懵懂的样子,嘴角一扯,眉眼弯了弯,心想,你那份冷酷倨傲的劲儿呢?
“刚才给大家介绍过,这位是范增范师傅,以后他就是本公子的首席军师,于军政一途,各方面都要听其号令,不得怠慢。”
韩经把目光投向范增,再次郑重其事的将其引入自己的这个圈子。
范增朝四方连连致意,记住场上参与会议之人的面貌,这都是主公的潜邸之臣,以后是要时常打交道的。
这个时候韩经再度提到范增,而且称其为首席军师,范增明白这是存着考较之意。
同时,计谋深远的论断也能给场上的同僚一个深刻的印象,得到他们的信服有利于将来指挥这些人为主公的大业鸿图共效驱驰。
“濊貊部族齐聚,合力谋求攻打乐浪,此乃喜事,臣先为主公贺喜了。”
范增先声夺人,韩经装作不解其中深意,出言相和。
“贼人蚁聚,声势浩大,几乎快成了乐浪的一处大患,范师傅给我道喜,这是何故呀?”
“林间地势复杂,加上各部族相距甚远,若群贼各依险阻,非一二年不可平。”
范增感激看了韩经一眼,“如今他们都来聚在一处,人数看起来虽然多,但却如同一堆散沙堆积在一起,人心不一,我等正好一举灭之。”
“是啊,以前我抓这些野人就像捉蚂蚁一样,虽然他们生得又瘦又小,但四散逃起来还真是让人头痛。”
解良带着韩经的命令往回新郑,协助焰灵姬坐镇调压内外局势,半路跟过来的典庆就又随侍在旁了。
听范增一席话,典庆产生了极大的共鸣,想起了主公留他在此地抓捕生番野人的岁月,忍不住插嘴吐槽了一句。
这也引得大家一齐笑了起来,场上之人都想像着典庆庞大的身躯在地上捉蚂蚁的情景,不由菀尔。
“这些生番野人虽然讨厌,但也只能算得上疥藓之疾,应当不需要急报于主公,请求主上裁定吧?”
范增等众人笑完,接着向场上抛出了这个疑问。
“不愧是主公推崇的范师傅,看问题果然透彻。”
墨鸦是韩经有心栽培的统帅型人才,又一直是乐浪最高级的情报人员,不同于许汉文与小陶,他是偏向于军政的。
躬身向范增行了一礼,既是表达对他的信服,也是对长者的尊重。
“濊貊野人,不服王化,但其不惯于结阵作战,弹指可灭,接下来就是追亡逐北的捕奴时刻了。”
墨鸦显得对土著居民很是不屑,这也是中原之人对化外蛮夷的普遍心态。
“只是王俭城方向,最近异动频频,我们最担心的事情可能要来了。”
“更东面受王城羁縻的部族也在集结勇士,从打探来的消息可以知道,他们是要在秋收之后向王俭城方向集结。”
白凤替老上级墨鸦补充了一段。
本来他自认是个装逼如风的翩翩美少年,只想飞翔、杀人,不想过多的发表意见。
可叵耐临行前弄玉有嘱咐,务必在义父处好好表现。
现在整个人的心态都有点崩,说完还忐忑得看了韩经一眼。
见其眼皮都没有抬,面部表情丝毫没有变化,先是心头一松,紧接着又有点不安起来。
“老夫曾在船上细细看过乐浪的地图卷策,如今的乐浪远比箕润所划的百里之所超出数倍,宽泛得来看,已经堪比一郡之地。”
范增用拐杖在地面画了一大一小两个圈,表示这就是现在乐浪实际掌控的土地以及箕润所封许的百里之地。
韩经已经不再是携八百家臣浮海海而来的百里侯了,现在已经是拥民万户,幅员千里的大诸侯了。
“昔楚之分封,建国于丹阳,不过领地五十里,如今我们的势力增长之速大大超过了箕润等人的预期,这与其收留主公的初衷不符,他要是还不心生警惕,也就不可能将箕子之国衣冠留至今了。”
这阵势何止是心生警惕,恐怕是要先下手为强啊。
“楚国大启群蛮,致有今日万里河山,主公,决断吧!”
第八十章 华夷之防
大启群蛮指的是春秋时期楚国的开拓时代,楚武王对蛮人的大举进攻,灭邓国、绞国、权国、罗国、申国等,由方圆五十里之地一举拓展为万里疆土的大国。
范增所说的的大启群蛮,指的可不仅仅是周围的濊貊蛮人,还有受到王俭城统辖的半岛诸多部族,最终剑指王俭城。
原本韩经就是有着鸠占鹊巢的打算,结果没等这边发作,箕润见到韩经势力的急剧膨胀,一下子起了应激反应。
结果就是韩经不得不亲赴半岛,解决这次危机。
“本以为还能容我到年底,没想到箕润这回反应这么快。”
声势浩大的筑城开荒活动早引起了王俭城方向的注意,箕润数次遣使召见韩经问询,都被虚言搪塞,箕子国方面的不满已经到了巅峰。
韩经皱眉,不是担忧打不过箕润组织的部族联军,而是不想就这么白白损耗一直以来积攒的家底。
毕竟战争是要死人的,人吃马嚼都是要大量的物资支持的。
“现在乐浪正好把王俭城以东整个隔绝起来了,人力对比上是一郡之地对抗三郡之地,好在我方将士训练充足,甲械精良,更有典庆这样的骁勇战将,又有范师傅如此费心费力得筹划军机,击破箕润不在话下,只是散开的部民可就不好抓了。”
大量迁过来的中原百姓分成各个聚落被安置在乐浪,形成了各级村镇,如带方、海桓、列口、昭明、遂城,这些小城小堡成椭圆形排布,横置于燕地与王俭城中间。
韩经早已把箕子半岛上的平民视为自己将来的财产,对可能出现的财产流失情况很是关心。
“蛇打七寸,何不直接从王俭城下手?”
范增抚须在一旁建言道。
“范师傅此言何意,还请往详细了说。”
范增显得成竹在胸,韩经扫过场上众人一眼,示意他仔细讲解。
“擒贼擒王,只是箕润在手,箕子半岛上各羁縻部落就可以传檄而定,慢慢吸纳融合进来。”
原时空里,卫满夺取半岛统治权时,最后一任箕子国君可是逃了出去,并且率领剩下的几千残兵打败了马韩,建立了辰韩。
韩经可不想箕润也逃出去成立这个那个的,成为后方长期的不稳定因素。
“而夺取王俭城,老夫倾向于诈城。”
范增刚说完,墨鸦轻捏着好看圆润的下巴,提了一嘴,“现在箕润对我们很是警惕,都有聚兵征伐的意思了,我们还能怎么诈城?”
“敢问墨鸦总管,昔日箕子国君赐予百里地与主公休息是为了什么目的?”
范增不答反问。
“当然是为了昭示吸纳中原流民士族的诚意啊,更主要是为了抵御监控燕国的动向。”
其他人还在一头雾水,韩经已经猜出了范增接下来所要说的话,无非就是卫满夺取半岛政权的旧事重演。
“不错,若燕国大军压境,箕润就只能暂时放下与主公的恩怨,合作却敌。”
范增说话速度快而有力,一点也没有老人迟暮的感觉。
“此时就是我们最好的时机,甚至可以借着入王俭城协助防守的理由,一举攻入王宫,生执箕润。”
“蒙主公看重,委以重任,又将一应机密悉数相托,范某感激不尽,能为主公铺平登天之路,正是老夫的荣幸。”
范增正是因为看过关于里长城的卷宗,知道韩经与燕魏之间潜在的关系。
再联想到魏韩两国最近发生的一系列巨大变故,以及最终的获益者,不由得感到君威难测。
而根据与燕国的这层特殊关系,范增认为还有很多文章可做。
“下船之时,我已经派人送信与燕丹,将本属于雁春君的分润给了他,我想他应该不会拒绝我的要求。”
书信是在船上写就,韩经在其上就有要求燕军配合的意思。
“燕丹在没有雁春君掣肘的情况下,权势大增,朝野上下纷纷依附,加上东境驻军一直在他的掌控之下,相信很快就消息传来。”
“尚在途中,主公就有了谋划与定夺,老朽拜服。”
范增微微躬身,朝韩经深施了一礼。
“方才老朽班门弄斧,贻笑于方家,主公以及诸位同仁莫要取笑。”
韩经的判断是准确的,在他踏上乐浪的第五天,就有快马驿传,带回了燕丹的回复,随之而来的还有近万名东境燕军。
“燕国军队携带了几日粮草,具体人数如何?”
范增询问阶下斥侯。
“燕国大军约有万余,一路扬尘而来,对外号称起兵十万,至于粮草方面,大约带有十日军粮。”
斥侯回答完,恭谨的退后,范增沉吟片刻,“十日军粮正好约等于燕军两回食用,看来燕国太子确实是按照主公书信上所要求的那样来办,并没有我们先前猜测的不轨企图。”
“接下来,就是向王俭城报信告警了。”
韩经目视墨鸦,后者轻轻点头,示意一切都安排好了。
随后一个闪身,只在原地留下一根乌黑的羽毛。
一切尽如韩经、范增所料想的那样,箕子国的君臣在听说燕军再度犯境之后急成一团。
昔日燕将秦开对箕子国残酷的打击造成国内君臣上下到现在都谈燕色变,畏燕如虎的心态还没有转变过来。
恰好此时,墨鸦适时的代韩经表达了愿意入城值戌替君分忧的意思,箕润自然是喜不自胜。
但是他并不是对韩经全无顾忌,一方面他以城内粮食军需的囤积量为由限制了韩经带入王城的士兵数量,另一方面他提出了韩经等人始料未及的要求。
为了双方稳固友好的关系,箕润要纳韩经长女弄玉为美人。
联姻是政治双方使用最普遍的纽带,箕润此举也是为了笼络韩经,共应强敌。
弄玉虽是养女,但在某种意义上,确是韩经长女无疑。
“祖宗之法可变,祖宗之言可变,唯有祖宗之血脉不敢变。”
范增怒哼一声,以杖击地,“箕氏虽然是殷商遗脉,但其与此地的夷人通婚数十世,早已不是华夏衣冠。”
“本是龙男配凤女,岂能凤女嫁戎狄!”
“况且,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戎狄志态,不与华同。竖子安敢大言惭惭,求得主公大女?”
范增显得极为震怒,主辱臣死,他将箕润求纳主公之女为侧室之事视为奇耻大辱。
虽然是韩经谋图箕氏,但在范增眼里,这与当年楚武王大启群蛮,拓土开疆别无二致。
韩经扫视殿上与会之人,见他们一个个义愤填膺的模样,心底感到莫名的欣慰。
从骨子里,华夏之民就知道要保护自己的女人不为外人所侮。
怕极了他们只是一时的热血,最后还是只剩麻木的沉默。
韩经默默得想...
关于最近更新的不稳定性
最近攒在一起的事情比较多,更新得不到保证,大家别等,作者菌都会在这个月补上的。
对象后天就回浙江了,她一上班我就加更,弥补多日来对书友们的亏欠。
这本书绝对不会太监,我承诺过。
感谢广大书友一直以来的支持,再次感谢大家。
八十一章 国色天香
梳妆台前,各式首饰盒与粉妆摆得满满当当。
这是弄玉的梳妆台,白凤不是第一次站在这里陪弄玉说话了,但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紧张。
白凤的心怦怦直跳,眼睛连瞄都不敢多瞄台上的梳妆物品一眼。
因为这次,坐在梳妆台前的人是他,而弄玉却是站在身旁摆弄着这些瓶瓶罐罐。
感受着弄玉芬香的气息越来越近,白凤瞳孔一阵收缩,手脚不自觉得一阵颤动,终究是没有起身。
随后闭上眼睛,一副认命了的模样。
当眼睛闭上的一刹那,白凤回想起方才议事大厅发生的一幕幕,甚至连韩经与范师傅脸上的表情都一一清晰呈现。
至于一直以来的大哥墨鸦,他又是什么表情,好像没有嘲笑自己吧,亦或是他忍住了?
白凤有意得让自己无限遐想,这有助于分散精力,不让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到弄玉身上。
因为,此时的弄玉正在描眉。
正在替白凤描眉。
韩经等人一致否决了嫁出弄玉暂时稳住箕润的提议,可接下来就面临着难题。
不接受箕润所谓的善意,怎么取信于他,率领的锐士又怎么混入王俭城?
范增随后给出了个提议,能否假和亲,方便士兵们入城,控制城池之后就立即攻入宫城,将弄玉接回来。
先秦时期,儒家提倡的禁锢女性的学说理论还没有大行其市,因此口头上的名节问题并不是架在女性头上的刀子。
但也不是全然不理会,要不然岂不是道德沦丧至尽。
因此范增的提议就遭到了反对。
对此反应最激烈的除了韩经就是白凤。
韩经是怜惜弄玉,这一世改变了她悲情的结局,也不想她在名节上还有什么污点。
白凤就更不用说了,现在正是你侬我侬的热恋之期,眼里哪能容下这个。
不过这样一来,问题还是没有得到解决。
但接下来韩经的眼神是白凤这辈子也忘不了的。
“身材也合适,脸型也符合。”
这是韩经绕着白凤转了两圈,托着腮说出的话语。
当韩经与白凤同时站出来否决范增的提案后,韩经看了白凤一眼,突然灵光一闪,紧接着就冒出了个大胆的想法。
“白凤凰,以前你是百鸟的王牌杀手,接到任务是不是无论以何种方式都要全力完成?”
“当然,不计个人荣辱得失,即使失去性命,也要以任务为先。”
白凤回答得一点不含糊。
从韩经突然点到他,白凤就意识到,关于王俭城的问题,主公有任务要交给自己。
心底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露一手,加重在主公心里的份量。
“刚才你又那么维护小女弄玉,看来你对她的心意也是真的喽?”
韩经猛得这么问,白凤心中一突,这是要做什么?
难道是主公要许诺,任务完成后就为自己与弄玉主婚?
“一片赤诚之心,可昭日月,只盼天天琴瑟相合。”
说完,白凤微微抬头,期待着韩经接下来的许诺。
“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没让白凤久等,韩经一击掌,再次深深得看了他一眼。
“为了弄玉,为了一个男人的荣耀,这次任务非你莫属。”
“白凤一定全力以赴,为主公效死力!”
昂起倔强的刘海,露出坚定的眼神,白凤的话语掷地有声。
“请主公示下,即使前面是刀山火海,白凤也要闯一闯。”
“让人替你梳妆打扮一番,替弄玉出嫁吧。”
??
所有人都是一脸疑惑,片刻后,范增一嗑手中拐杖,“没错,此计甚妙,可速行。”
“此举既保全女公子名节不缺,又有白凤这样身手的人顺利去到箕润身边,关键时刻正好一举控制住他。”
白凤一脸茫然,范师傅你在说什么,为什么大家也好像懂了一样得在点头?
抬眼看墨鸦,只见他好看的柳叶眉一扬一扬的,沉稳如故。
等范增将细节向白凤一一布置说明后,白凤才彻底明白过来。
之前的听不懂并不是真不懂,而是心底不敢相信。
这可能是唯一一次男扮女装,以新妇的身份去完成任务吧?
回想到这里,白凤睁开一直闭着的眼,只是紧皱的眉头完全没有散开。
此时,弄玉也放下了画眉笔,轻轻搂住他的脖子。
爱郞为了自己做出这么大牺牲,弄玉是三分心疼,四分感动,还有一分窃喜。
“这没什么的,我在百鸟时,什么样的任务都接过。”
白凤既是说给弄玉听,也是在说服自己。
“我只是好感动,母亲常说的良人不可错付应该指的就是你为我所做的一切吧。”
闺房之内,一室之间,弄玉搂着白凤的脖子,感觉从来没有这么踏实过。
“我都说了,不光是为你,也是为了任务,真的没关系的。”
白凤看着琉璃镜内面容姣好的女性,强做镇定,只当这一切是一场噩梦,只希望这一波波翻涌上来的羞耻感快点过去。
“真的,那我们该换衣服了。”
......
白凤凰整个人都不好了。
弄玉开始收拾梳妆台了,而换上合身宫裙的白凤迟迟没有迈步出门。
实在是无法想像,以这样的一副妩媚多情的面容出现,会是什么样的景象。
白凤的颜值自不用说,女装的他,身材也是玲珑有致。
经过弄玉的一番打扮,去除了眉间的杀气,比寻常女儿家多了股英气,简直就是七国第一扳手。
战国时期,如龙阳君者不在少数,在外面等候的韩经有时候在想,即使是将男儿装扮的白凤凰送上,箕润都有可能喜而纳之。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终究是要面对的。
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说的就是此时的白凤。
白色宫纱裙,藕色上裳,白色的绣花鞋踩着细密的脚步。
鞋跟与男士鞋靴不同,是有所加高的,只是没有后世那么夸张。
本来是白凤不适应穿这种鞋走路,这种不纯熟反而显出一种格外难言的含羞带怯来。
“咕咚。”
...
典庆圆睁着铜铃般的大眼,艰难得咽下了一口唾沫。
美!
八十二章 盛开在半岛的向日葵
“大王,韩经义女弄玉抱疾卧床,急切间无法侍奉君王。”
王宫内使领回白凤,向箕润覆命。
“这是其二女白凤,薄有蒲柳之姿,自荐枕席,入宫侍奉大王。”
看着眼前如花似玉的韩经二女,箕润魂都飞了,哪里还顾得上计较她是韩经的哪个女儿。
内使眼见大王一副色授魂与的模样,暗暗松了口气,这回赌对了。
如果不是眼见此女殊色,韩经塞再多的钱,自己也不敢助其在王上面前递话。
想想乐浪方面硬塞过来的金珠美玉,恨不得立即回到城中的宅子将这些小可爱再数一遍。
“凤美人清丽绝伦,然而昨夜因得以入宫侍君激动难耐,虚火上升,嗓子一时有些嘶哑,调理几日也就好了。”
收人钱财,与人消灾。
谎言只存在第一次与无数次,现在要做的就是陪韩经将戏唱全。
白凤无奈得抬起玲珑瓜子脸,轻轻得点了下头,低头时又为此间的荒唐微翻了下眼白。
此举看在箕润眼里就是罥烟眉弯下双目含情,佳人含羞带怯的景象。
“大王想必与凤美人还有很多知心话要谈,臣下就此告退了。”
他是箕润身边近侍,善于揣摩主上心意,见箕润身下的影子都快化为抓耳挠鳃的不耐泼猴了,找了个理由退了出来。
留下白凤一人在箕润面前,如同一朵娇弱待采的小白花。
“姣若秋月,媚如春花,妙,妙!”
李开率人拱卫王俭城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昨夜传诏内使送来的箕润调军手令。
清晨时分,由乐浪而来的士兵就进入了城内军营安扎。
“主公,我有着一丝担忧。”
墨鸦拱手为礼,“白凤昨天就混进了王宫,到现在宫城里也没有什么动静传来,总是让人心中不安。”
“墨鸦总管无需担心,既然王俭城守军验完手令就放我们进来了,想来是一切顺利。”
不等韩经答话,吩咐安排好部将安营警戒的李开凑了过来,朗声应道。
墨鸦垂下眼帘,没好声气得瞥了李开一眼,碍于李开的特殊身份,一时也不好反驳他。
担心的正是一切过于顺利啊。
被墨鸦的这副模样一刺激,韩经心里也变得没底起来。
箕润不会那么急色吧?
应该不会吧?
“快去请范师傅!”
墨鸦闻声,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不过片刻,就护着范增回到大帐。
“老夫正在后营视察,不知主公何事着急垂询?”
李开是沙场宿将,虽然谈不上有多卓绝的军事才能,但其扎营排阵还是中规中矩的。
范增正在针对军务查缺补漏,结果被墨鸦风风火火得卷了过来。
一头雾水,赶忙出声相询。
“范师傅觉得眼下这一切可在掌握之中?”
韩经作势扶了扶,“城外典庆等人已就位,现在立即发动时机是否成熟?”
墨鸦马上眼巴巴得望向范增,等着他肯定的回答。
“老夫以为现在还不是最佳的发动之机。”
范增纯粹从军事谋划角度出发,没有墨鸦与韩经的那些难以对人言明的心思。
“不到夜间,一但发作,对方也许会迅速做出反应,给我军造成不必要的战损。”
“况且城墙之上的守军现在还比较警醒,不利于靠近,主公还请稍安勿躁。”
句句在理,韩经朝墨鸦示意,表明自己也无可奈何。
“我想要潜入宫中一趟,与白凤取得联系。”
墨鸦提出了这个要求,“以我的身手,断不会让宫中侍卫觅得踪迹。”
“也好,一切以安全为要。”
得到韩经允诺的墨鸦如离弦之箭,跃出大营,朝着王宫方向飞去。
从空中俯瞰地面,大片的向日葵正迎着朝阳恣意得怒放。
墨鸦在乐浪待了这么久,自然知道这里以前是大片的野菊花,后来才被国民拔除栽上了更有价值的向日葵。
饱受日光滋养的花盘开出了轮子似的花朵,几十片黄色的叶片似的花瓣均匀的分布在花盘周围,在那蜜蜂蝴蝶飞绕之间,花盘张开,露出金灿灿的羞涩的花蕊。
那黄色的花蕊褐色的花芯是那么的耀眼,墨鸦飞着飞着,莫名得眼睛一滞,差点流下泪来。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白凤骤然见到墨鸦,显得很是讶异。
“箕润的王宫不比新郑的韩王宫,规模要小许多,加上这里是中心所在,我想箕润一定就在这里。”
墨鸦东瞧西看,“找到箕润就肯定能找到你。”
“你的眼神很奇怪。”
白凤将两手交叉抱在胸前,碰里面填充起来的假物,眉头一皱,不得不垂下手臂。
“来的正好,速去回禀主公,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按计划行事。”
见墨鸦全然没有以前的稳重,仍在张望,白凤狐疑之色更浓。
“这里的这些印信是箕润的王命旗牌,你带着它们去见主公,这样一来,城内大部分守军都将置于我们的掌控之下。”
说话间,白凤往一旁行了几步,拈起案几上的几枚印信虎符,递给墨鸦。
墨鸦见其行动如常,并无不妥,不由得开口问道:“你,不要紧吧?”
“当然没事,这种事要以平常心对待,就当它是个寻常任务,习惯了就好。”
墨鸦悚然。
“你为主公舍弃了这么多,如果弄玉将来因为你的这段过往轻视于你,我不会坐视不管。”
墨鸦在与白凤渲染兄弟之情的时候,心底暗想,为一女子,甘愿受此等苦难,到底值不值得。
果然,还是鹦歌这样杀手出身的女子更加直爽,相互之间有更多的共同经历,不会产生这样的难言之事。
“轻视,怎么会?”
白凤给了墨鸦一个安心的眼神,“弄玉知道我为了她甘愿身着妇人装扮,不知道有多感动。”
“再说了,只要适应了女人那不合脚的绣花鞋,妇人妆扮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在任务过程中更加具备欺骗性。”
墨鸦:“仅仅是扮作女郎?其他的呢?”
“还有什么,你怎么从一开始就怪怪的。”
白凤很是不解。
“比如,箕润昨夜在哪安歇的,毕竟你连他的贴身印信都弄到手了。”
墨鸦见白凤好像真的是不怎么再意,决定把问题再说的透一些。
“现在箕润又身在何处?”
“他昨夜到现在一直就在这间寢宫。”
白凤见墨鸦问起,疾走几步,掀起一直被帘幔遮掩的胡床。
墨鸦定睛一看,只见一中年男子双手反剪捆在身后,嘴里堵着一块绢布,想来就是箕子国君箕润。
虽然他的腿脚没有被捆缚,但箕润的身子却弓得像只虾米,两眼凸出,布满了血丝。
从他的扭曲的脸型以及凌乱的发髻,墨鸦可以判断出,箕润现在很痛苦。
转身将印信虎符塞在怀里,墨鸦低着头,半晌憋出一句话。
“我承认是我多想了...”
八十三章 王车易位
“哈哈...”
随着墨鸦回营,大帐内就响起了一阵阵爽朗的欢笑声。
“你说,你说白凤用他厚实的尖头绣鞋狠狠得踢中了扑过来的箕润?”
韩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止住了,一问话,想到那场景,又噗嗤乐出了声。
范增本想制止主公有失风度的不雅之语,可自己也差点没忍住,只好一阵干咳,袖口遮面,以作掩饰。
好不容易,范增稳定了自己的情绪,“主公,重要的不应该是虎符印信在手,箕润也被提前生执,现在正是接管城防的最佳时机吗?”
“对,对,全凭范师傅作主。”
韩经捂着肚子,无力得挥挥手,“让我再笑会儿。”
范增自去布置军将携调兵虎符接管兵权,同时派人看管住箕子国的统兵将领,掺杂进自己的中低层军官。
一切布置完毕之后,范增前来汇报。
韩经好像缓了过来,只是瘫在那里揉肚子,想来是用力过猛,抽抽了。
“想来会遭到少许抵触,不过有墨鸦等一起前往,一应印信虎符又是齐备的,只要及时强力镇压,杀鸡骇猴,局势很快就能为我们所掌握。”
韩经点点头,“美人计被列入三十六计之内,果然是有他的道理。”
“三十六计?”
范增不解的问。
韩经这才想起此时还没有人总结过这些东西,“没什么的。”
“还请范师傅通告在场的所有人,将白凤入宫之后的一系列消息列为绝密,不得泄露半分,违者军法论处。”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
今夜无风无月,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都算不上煞风景。
至少韩经是这么认为的。
王俭城守军早就被墨鸦带人监管起来,下午的时候火线提拔了一大批中低层军官,又放了一大笔饷银,士气一直保持着高昂状态。
因此,大营里弥漫的是欢快的气氛,仿佛以前的老上级被杀一事不存在一样。
这些军官果然收到了上面的命令,要求防范入城的乐浪援军。
当虎符印信摆在眼前时,这些人大半不信,抵死不从,而抗命的代价就是他们自己的命。
这些箕氏忠臣武将就这样在乱葬岗上圆瞪着他们不甘的大眼,看着大军开拔。
火把形成一条蜿蜒的长龙,浩浩荡荡往前游去。
一马当前的翩翩佳公子戎装在身,大声地鼓舞着士气,最终提纵缰绳,剑指王宫。
“什么人!”
当大军开到宫门之前时,守卫王宫的卫士一下子反应过来,四面八方警示的锣声冲出黑夜,打破了夜里的沉寂。
“快停下,否则城墙上要放箭了!”
守城的裨将暗暗咽了口唾沫,看火把队伍的长度,要是来者不善,这阵势绝对抵挡不住。
昔日引以为倚仗的宫墙此时都无法给他带来安全感。
“奉王命,与你部换防。”
正在紧张的时候,一骑从火龙之间奔出,左手控缰,右手高举,像是要递送什么东西。
自吊篮垂上来的是盖有大王正印以及私印的换防帛书手令,裨将从中也看不出什么破绽来。
城楼下的范增轻抚胡须,显得极为自得,谅你荒蛮小儿,也识不破老夫精心制作的伪诏。
要知道为了这些假的手令,范增可是拿了许多昔日王宫发出的军令作仿对,还请来了城中数位最擅长仿写箕子国官方文书的先生。
加上印章骗不了人,这就由不得对方不犯难。
“王宫向来由我等宫卫军守护,大王为何突然会在夜间下达换防的调令?”
“大王如何行事,还轮得到你来质疑吗?”
墙下答话之人手执长鞭,骂骂咧咧,显得极为不耐烦。
“王命在身,没有闲功夫跟你虚耗,快点交接换防,要是耽误了大王的事,你担得起干系吗?再不接收命令,军法从事。”
宫墙下的人口气越是不善,宫卫守将反而打心底信了几分。
虽然不了解其中具体的经过缘由,但还是咬咬牙,下令开门换防。
“干什么!”
“你们干什么!”
刚换防完毕,接管了城防的军队就将宫卫们围了起来。
“大王怀疑宫卫军中有刺客,命令我等下了你们的刀枪,隔离审查。”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会还你们一个公道的。”
宫卫们虽然还在吵吵嚷嚷,但终究还是顺从的将手中兵器抛掷于地,等待洗清嫌疑的那一刻。
此时,下令接受换防的裨将颓然的闭上双眼,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流下。
赌输了,终究是辜负了君上的圣恩。
“喊话的那名小将口才不错呀,将这些宫卫唬得一愣一愣的。”
韩经对说谎时面色不改,谎话张嘴就来的小将产生了兴趣,从此人身上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他哪里称得上什么小将呀!”
李开对此人显然是有所了解,“看他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军中操演次次排在最后,平素就会耍些嘴皮子。”
“这次让他顶上一套百长的衣甲,临阵发挥,也算是发挥了他唯一的长处。”
“既然他当兵不行,那就让他跟随范师傅,照顾范老的起居吧。”
韩经看这个人有几分书生气,“范师傅身边正缺一名灵活的随从,他跟着范师傅也能时时请益。”
“范师傅一言一行都堪为典范,能侍奉范老是他的福份啊。”
“主公实在是夸耀太过了,老夫愧不敢当。”
范增被韩经吹捧得飘飘然,嘴上还故作谦逊,“一切都依主公,我们还是去看看箕润吧。”
被捆作一团的箕润见到遮挡住视线的帘子被挑开,紧接着一大群陌生的脸庞凑了过来。
几经辨认,为首之人,不就是当初前来投效借地安置的落魄公子韩经嘛。
韩经撇撇头,李开会意的将被唾液濡湿的口塞取下。
”小人,你这个彻彻底底的小人!“
嘴巴刚获得自由,箕润就瞪着韩经,侧着头大骂起来。
他的嘴唇已经干裂,只能嘶哑着嗓子干嚎。
闻得箕润辱骂韩经,李开欲上前,被范增拦下。
范增摇摇头,率先走了出去,于是众人也就随之而出,留下韩经与箕润单独在寢宫。
有些话有些事,不是做臣子可以闻知的。
“你不过是我安置在燕国边境的一枚棋子,竟然敢觊觎玄鸟后裔的江山社稷!”
本来把韩经视作抵挡燕军,供作驱使的战车,没想到这驾战车竟然将目标对准备了它的驭者。
箕润是越想越气。
“我才是箕子国的王,城外的部族大军不会放过你的。”
见韩经一直不说话,只拿眼觑向自己的下三路,心底一冷,之前渐渐消退的疼痛感仿佛再度来袭。
“为什么一名弱者总是以为他可以驱使天下间的强者呢?”
韩经终于说话了,“弱者遵守规则,强者制定规则!”
从什么时候开始,越来越像姬无夜了呢!
“你要做的就是跪着祈求,配合我接掌箕子之国。”
箕润看着面前这个面无表情的男人,心念电转,想到了很多。
他阴鸷的样子真像一头忘恩负义的中山之狼,当初怎么就没发现他的狼子野心呢。
有心继续说几句硬气的话,可眼下这局面,箕润无语泪先流。
愧对列祖列宗,无颜泉下相见哇!
连羞带愧,加上一直没有进餐,就此晕了过去。
韩经:不要怪我,因为我知道这片沃土在你的手上,开不出鲜艳的花来。
八十四章 高筑墙 广积粮
“按照一开始的规划,这片大地将被设置分为三郡之地,西有乐浪,东有真蕃,中间王俭之城将成为核心所在。”
毕数年之功,墨鸦鹦歌率人走遍了这片土地的山山水水,“航拍”绘制了眼前的箕子国及周边地形地貌全图。
“乐浪现在是中原百姓最集中的地方,真蕃郡大多是还没有开发的不毛之地。”
韩经面对着地图,不停得圈圈画画。
真蕃郡一直到遥望扶桑的海边,这些部族臣服的是箕氏,可还没有纳入韩经的势力范围。
不过韩经早已将这一片视为囊中之物,现在还属于地图开疆的阶段。
“或怀柔或强力镇压,在两三年内,中央郡以及真蕃郡的中原百姓要在三停里占据两停以上,务必合三郡之力,奠定百世之基!”
这个时代,还没有统治者像韩经这样,重视人力资源的储备。
现在不仅做着掏空韩国的事情,通过购买、诱拐等手段,其他六国无安身之所的流民也在吸纳范围之内。
“主公高瞻远瞩,老夫佩服万分。”
墨鸦在一旁看着范增露出钦佩不已的表情,悄悄翻了下眼白,范老头,你变了。
“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
“何为中国?天下为公,选贤任能,讲信修睦,禁攻寝兵,勤奋爱民,劝商惠工,土地辟,田野治,学校昌,人伦明,道路修,游民少,废疾养,盗贼息。”
范增陷入了对心目中华夏的美好遐思,“夷夏之辨,不在于血缘,不在于地缘,着我夏民之服,遵我夏民之礼,守我夏民之法,此即为中原百姓,反之则为夷狄。”
场上如典庆者,茫然抓头,表示不解,墨鸦等则若有所思。
“范师傅所言在理,三郡之治,不在于武功,而在于法制。”
韩经点点头,“接下来墨鸦带人梳理真蕃郡,白凤盯住箕润,很多政令还要借助他的名义颁布。”
之所以点将白凤,正是要借助箕润对他的畏惧感。
箕润一直用沉默来面对,拒绝配合,但是等白凤再度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一下子就突破了他的心防。
“主公如今已成为箕子国事实上的君王,不知接下来作何打算?”
范增轻点兽头拐,不经意间问道,这可能也是相互之间的一种考较。
“按照您的布局设想,为避秦锋芒,韩国已经扶植韩宇为君了,这里僻远之乡,是否要讲究个名正言顺?”
“对于这点,我个人有三句话要讲。”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嘛,明太祖朱元璋的策略拿来就可以现学现卖。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辽西一带的防御工作要加强,砦堡边境长城都要建起来,箕子半岛的道路规划建设独独没有边境之地,甚至还有意的留下了便于破坏的暗扣。
燕国甚至还就在建的边境防御线一事专门遣人前来质询过,在燕丹眼里,韩经当家作主的箕子半岛更加应该加强与燕地的边贸,同气连枝,守望相助。
不过都被韩经以海上运输线更加便捷搪塞过去,城砦照建,港口与船厂规模还要扩大,似乎铁了心要当海上马车夫。
半岛的这一片沃土正是中原农耕民族的用武之地,韩经有意在始皇帝驾崩这前积攒下能供应、恢复天下生产的粮食物资来。
秦失其鹿,群雄竞逐,农耕民族一旦失去了安心种地的土壤环境,就是天下分崩离析的末世光景。
那个时候的粮食物资比刀枪弓箭起到的作用还要大。
至于暂时不彻底遗弃箕润,将箕子国改弦更张,小的方面是考虑到取代箕氏在这片土地的统治应当寻求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更多的是担心刺激到咸阳的那位,天无二日,民无二主,他要是一个不爽,岂不是将一番辛苦白白耗在前期对抗上?
嬴政无疑是最热衷于地图开疆的君王,他的长鞭点在草原,蒙恬军团就一声呼啸长击匈奴。
他的鞭梢指在岭南,五十万南方军团就离开故土,深入不毛,将那里插上大秦的玄色龙旗。
等到他将目光放到长生久视之上时,巨大的蜃楼就携着求仙问药的仙童与大秦锐士远赴扶桑。
“主公果然是有着大智慧的一代英主!”
范增作拜服状,韩经赶紧虚扶搀起。
“话说我们已经来漂洋过海来到乐浪这么多天了,咸阳宫那里有没有情报传来?”
韩王宫有不良人层层监控,韩经自然不用费心,所以问都不问。
而且最终天下间的走势全取决于咸阳,虽然最终的结果韩经是清楚的,但是仍然难免好奇。
什么时候祖龙能真正走上台前宰割天下,在这场斗争中,秦国权贵又有哪些受到了波及。
“主公这几天忙于处置王俭城政务,顾不上中原之地。加上海上风浪甚大,消息有所延误,所以主公还没有审阅到今天一早送来的密函。”
处理三郡军政事务自有下属分忧,韩经不过是提点几句,哪里显得忙了?
墨鸦不好说韩经怠政,反而找借口为其开脱,顺便指出了相关公函的所在。
韩经从书房取来密函,看了几眼,就递给了墨鸦。
本来应当轮到此处第二人范增览阅的,不过上面都是由简化字写就,范增对贱体字还没有熟练掌握,因此就需要墨鸦来翻译。
书同文绝对是一项大工程,韩经的通文馆在天下间推动了这么久,仍然不能做到大范围覆盖。
“那位尚公子率十万大军兵归咸阳,沿途无不望风而拜。”
墨鸦展开书信,检视一番,“秦太后遣长信侯嫪毐会同罗网的赵高一同迎候秦王归朝,吕不韦闭门自守。”
韩经眉头微动,轮子哥是秦太后的相好,赵高也隶属于宫中,这么看来,还真是小瞧了后宫的秦国太后。
看来在权力面前,赵姬是果断舍弃了吕不韦,倒向了亲生儿子嬴政。
“另外,阴阳家也在咸阳为秦王亲政鼓吹造势,很是活跃。”
墙倒众人推,煊赫一时的吕不韦看似睥睨无双,实则外强中干。
碰到嬴政这样的雄主,是一推就倒。
说到底,吕不韦是借助着秦国这座高楼彰显了自己,地基是大秦历代君王铸就。
不是自己一点一点夯土终究是根基不牢靠啊。
史上,嬴政为了减少咸阳的流血,不想过度刺激导致吕不韦门下的反扑,将吕不韦流放巴蜀之地圈禁。
然而其人忧惧,饮鸩自尽。
选择闭门不出,想来是吕不韦已经预测到了自己的下场。
后宫、军队、罗网、阴阳家都选择在这个时候向嬴政效忠,看来历史的车轱辘即将辗上六国君王的脸上了。
韩经轻轻摸了摸脸...
八十五章 举贤
数日后,韩经见箕子国的一切正有条不紊的朝着预定方向发展,有意归韩。
议事大殿,针对韩经离去后的相关人员、事务的处置展开了一场殿议。
“不良人之晓已经开始向军队以及文吏输送新鲜血液了,这对后期治理三郡将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墨鸦等表示,遍观七国,就找不到比晓培养的少年人更加自律知法的下级军官、底层文吏。
经过系统化的教育,课本教材又是韩经授意新编的,本身就领先于七国的乡间学痒。
虽然说不能像荀夫子那样,培养出顶尖的当世圣贤,学成出来的个顶个是速成的经世致用之材。
“主公还要回新郑,征剿并用自有我等效劳,只是安抚地方尚需主公指定统筹之人。”
墨鸦不敢随意揣测韩经的心意,没有直言让范增留下,只说作凭主公安排。
“范师傅是要在这里统筹军机,练兵演武的,兵家名宿,蹉跎于地方政事上,岂不是将正确的人放到错误的位置上?”
韩经信任范增的军事嗅觉,可对于他在其他方面的才干,暂时还持保留态度。
从他跟项王的共事经过以及结局,韩经就能猜测到几分,总之,是一言难尽。
“小陶在这里已经待了这么久,熟门熟路,办事也是勤恳尽力。”
但是他的眼界格局不够,缺乏决断力,本就不是十分出佻的人才。
论及忠心,小陶作为从小侍奉韩府长大的家人,自然是排在前面,这也是韩经将其安插在根本之地的原因所在。
“议一议,有没有合适的人选,能够作为陶总管的副手相佐,辅助其将三郡的摊子给铺开?”
墨鸦低头沉思,似在思考合适的人选。
小陶就更没有理由发声了,本就是为其挑选副手,有可能是主公的御下手段,如今的小陶已经历练出来了,自然与昔日的莽撞大有不同。
典庆这样的,干脆就闭上眼睛,放飞自我,这种事情与一介纠纠武夫有何干系!
范增将场上众人的反应一一看在眼里,“老夫这里貌似倒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范军师乃是新近加入主公麾下的,怎么反而有我们所不知道的人选?
见大家看了过来,范增拄杖轻移几步,不紧不慢得为众人解开疑惑。
“主公曾调派一名贴身随侍照顾老夫起居,此人机敏无双,且腹有丘壑,是个难得的人才。”
范增以杖尖连连拄地,似在寻找合适的词语描绘此人。
紧接着又皱眉停顿了一下,“这几日,老夫有意相试,对此人秉性也算有了一番了解。”
“才具少有,只是过于圆滑,为人机敏有余,失于方正,反正跟老夫的性格是不大相合。”
说到这里,范增摇头笑了笑,表示这只是自己个人的一点看法。
“话说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不能因为老夫个人的一点想法就让眼皮子底下的人才白白浪费,而且我相信,所有人的行为是可以通过律令来规范的,他也不例外。”
范增想的是,士兵可以由军法约束从而行伍严整,号令严明,圆滑摇摆的官吏就也能用严刑峻法管束起来,尽用其才。
“范师傅的推荐倒真让我们产生了几分好奇,没想到这个临时挑出来的书生模样的小卒在你的眼里,竟然有多样化的评价。”
韩经一开口,大家都齐声附和。
“是啊,我都等不及想见见此人一窥究竟了。”
“那还等什么,赶紧把人唤进来吧。”
“头一次见范师傅这么纠结...”
殿上还在议论说笑,议论的焦点人物就由近侍引着小步慢跑了进来。
以极小的步伐快速移动适用于臣下或晚辈向主君或长辈靠拢时使用,这就是趋礼,看来此人对礼法还有着一定的研究。
换成典庆这样的武夫,早就迈开大脚掌,赶了过来。
韩经稍稍挪了挪眼,见他一身月色儒衫打扮,只是不同于儒衫的宽袍大袖,他的衣服显得贴身一些,而且看起来有点偏短袖,方便于日常侍候范增的工作。
“学生乐浪陈平拜见主上!”
陈平?
韩经心内犯疑,上下打量。
陈平没得到韩经的回应,只能继续恭敬的躬身执礼,身子虽然不动,但垂下的眼珠子早就提溜乱转了。
“乐浪陈平?难不成你还是本地部族人不成?”
土著哪里有穿这身衣服的,韩经心里清楚,但嘴上还是问了出来,就是要看他怎么说。
“学生原是阳武户牖乡人,后来历经颠沛流离,辗转来到乐浪,被主上一手打造的这片人间乐土所深深陶醉,这才自认是乐浪人士。”
说的倒是好听,不过韩经猜测,多半也是被人逼到绝路这才跑到这里,要不是他身上脸部没有奴隶印记,韩经甚至会怀疑他是被贩奴人送过来的。
此时韩经还不能确定此人是否就是刘邦的开国功臣之一,那个汉家臣相。
“能将你来到乐浪的经过详细的同我们说一说吗?”
韩经表示,需要更多的信息来判断。
“我在家乡还有一兄长,家中拢共三十亩薄田,偏偏我自小喜爱读书,治黄老之学,不爱种地耕作,为长嫂所嫌,因此出来闯荡一番,想要佩剑饰玉而归,荣耀故里。”
佩剑饰玉是贵族的特权,陈平的志向是很明确的。
但是他家里的田地都兄嫂打理,他整天读黄老之学,不参与家族集体劳作,很难说其嫂嫌弃他是对是错。
“闯荡一番,就直接来了乐浪这样的僻远之地?”
正常人都会在七国间寻找机会,怎么可能飘洋过海来到箕子半岛。
“范师傅有意推荐你为陶总管的副手,辅助陶总管处理三郡民政。”
韩经目视陈平,看出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狂喜之色。
看来他所说的寻求功名利禄之心不是假的。
“不过,你确定没有隐瞒,想好了再答。”
陈平额头的汗都下来了,躬身立于原地,半晌无声。
权衡良久,方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串话。
“乡间流言诽谤陈平与长嫂有么通之嫌疑,三人成虎,陈平不堪其扰,这才游学到楚国,被当地巨野泽的一伙匪人打晕送到了齐地。”
陈平一口气把事情说完,“来到乐浪以后,听不到流言蜚语,加上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我就一心一意的要在这里做出一番事业来。”
这些话的真假一时无从判断,比如说他到底对乐浪有几分认同,这只有他自己知道。
不过有一点韩经是确定下来了,就是你,汉高祖刘邦的重要谋士,陈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