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章 束手无策的韩国君臣
翡翠虎被震怒的韩王下狱,迎接他的将是昔日的手下败将,景伦君。
姬无夜没有对曾经的心腹施以援手,但并不意味着他就要咽下这口恶气,轻易放过韩非。
面对姬无夜的攻讦,韩非也是有所准备的。
少府那边帮助韩非抹平了账,韩非用非常手段借的军粮与库金都回复了原样,要查也是查无实据。
这也是韩经有意卖给韩非的人情,截胡了流沙,总得有所表示吧。
而在乐灵太后站出来力挺韩非的时候,韩经立马看向了韩王。
按辈分,乐灵太后比韩王安要长一辈,而且魏强韩弱,又是邻国,乐灵太后的话对于韩王还是极有份量的。
只是这种声援,对于韩非,却并非益事。
姬无夜对韩非的指控虽然查无实据,但以韩王一贯对韩非的厌恶,心里本就信了几分,对这个儿子的胆大妄为不无几分恼怒,只是一时不好发作罢了。
现在连魏国的主政之人都站在韩非那边,置韩王的权威于不顾,碍于人情与国力,现在不敢与乐灵太后针锋相对,心里面还不知道有多恨招惹是非的韩非。
春秋战国,借外兵夺位的不在少数,韩非与魏国太后有如此深厚的交情,难保不会行大逆之举,韩王的忌惮倒也不是一点没有根据。
韩经暗想,女人在政治上果然天生缺乏敏感性,像武则天那样能做到日月临空的又有几个呢!
殊不知,韩非心底也是叫苦不迭,乐灵太后的帮忙比刚才姬无夜的攻讦还要让人心慌,额头的冷汗都快下来了。
“报,新郑粮价在经过昨日的下跌之后,今日刚一开市,又开始猛烈上涨!”
殿外急报为韩非解了围。
不同于殿外其他人的心惊震动,刚脱离窘境的韩非第一时间望向了与群臣露出同样震惊表现的韩经。
“怎么可能?”
“是啊,不是已经降下来了吗?”
殿上一时议论纷纷,自韩王以下,个个惊慌失措,姬无夜也少有的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老虎不是被抓起来了么?
乐灵太后作为局外人,第一个出声询问,“老身在入新郑之时,不是传说粮市的粮食堆放如山,新郑百姓民心大定,连购粮的队伍都不排了么?”
“对,对啊,运粮至此的各国粮商呢?”
乐灵太后作为尊贵的来宾,殿上临时座次仅在韩王右下侧,韩王听到她的问话,反应过来,顺着话头,朝闯入殿中禀报异变的内侍急声追问。
“昨夜,大部分粮商星夜出城,可能是拉着粮食原路返回了。”
内侍哭丧着个脸,“剩下的一些粮商本来就售卖的所剩无几,今天更是将余粮设为天价,开市就又是四金一斛了,现在恐怕...“
“怎么会...“
“这可如何是好!”
朝臣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也顾不得君前失仪了,乱成了一锅粥。
韩非眼里的韩经也同这些人一样,在原地急得搓手跺脚,哀叹连连。
“老太后,魏国那边...”
韩王第一个向身边的乐灵太后求助。
“魏国先前已经卖出了大批粮食给韩非,现在恕老身爱莫能助了。”
谁敢保证自己的国家不会出现一点天灾人祸,乐灵太后又不是散财童子,怎么可能担着巨大的风险,将魏国的储备粮全部支援韩国呢。
这回,是出再高的价钱,也不能卖了。
“韩非!”
韩王眼角扫见殿上唯独韩非比较镇定,想起先前韩非赈灾的一系列举措,就像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
如果韩非能提供确实有效的方案,那么之前他的种种越权行为,韩王在心底大度得表示,可以既往不究。
“儿臣,也没有想到能解决此事的办法。”
韩非哪里是因为胸有成竹才这么镇定,无非是知晓根底,因摸不透韩经的目的,正在观察韩经。
只是明知道这些粮商是受到不良人操控的,幕后主使就在殿上,说出来也没人肯信。
只要韩经来个矢口否认,谁也不能凭空将这个锅扣在他头上。
“张相国...“
韩王的话音都开始颤抖了,眼神充满了乞求。
白亦非无意间瞟见,这与他印象中弱者的眼神一般无二。
只是现在白亦非也没有好的办法解决粮荒问题,况且他的心烦事比谁都多,玄翦自那日野外一战后,再度隐匿无踪,就像一条在暗处吐信的毒蛇。
两人势均力敌,各自留下了不轻的伤势,都在一边舔舐伤口,一边寻找对方的破绽。
而此时被问到的张开地,直接两眼一黑,一个趔趄没有站稳,虽然被身边臣僚扶住没有倒地,但脑海里一片空白。
这是天要灭亡韩国社稷吗?
张家五代相韩,难道就要终止在这一次?
“军粮绝对不能有所闪失,臣提议对新郑实施戒严,不能让乱民滋事。”
姬无夜的提议并没有错误,只是他的出发点绝不是为了保障社会治安的稳定,而是要在最危急的关头更加牢靠得掌握韩国的中枢,新郑。
对权力把控的敏感性,姬无夜一点不比古之贤臣弱,甚至在某些方面还犹有过之。
朝会就在这样一片愁云惨雾中结束,第一次出现相国被人从议事大殿抬出来的情况。
但是随之而来的震动,整个新郑乃至整个韩国都感受到了。
山河欲坠,国势飘摇!
姬无夜的带甲禁军与白亦非的银甲军火速弹压四方,整个韩国仿佛一日之间,进入了战时管制状态。
当韩经走过来时,韩非以为他要停下来,与自己就韩国粮荒通下气。
但是韩经没有,他越过了韩非,追上了低头沉思的血衣侯。
“侯爷,请留步。”
韩经一改在殿中的满脸愁云,再次换上一副笑脸。
朱家要是在此,绝对会暗赞一声,青出于蓝。
朱家的脸色是内心真实情感的外在表露,韩经却已经做到了转换随心。
“侯爷面色不虞,可是碰到了难处?”
白亦非因为家传的特殊功法,皮肤苍白如霜雪,性情也是冷漠残酷至极。
也不知道韩经是从哪看出了白亦非脸色不好来着。
“侯爷也知道,本公子手下有些儿郎还有些听风识雨的本事,冷不丁就发现了疑似前番脱逃的罗网刺客玄翦的踪迹。”
韩经的话终于引起了白亦非的反应。
与玄翦的战斗,总体来说,白亦非是占据上风的,毕竟是主场作战,而玄翦胜在隐蔽,具有主动性。
只是蓑衣客消失无踪,一下子就失去了盯住玄翦的眼睛,无法调兵遣将,对其形成围攻,彻底翦除这个隐患。
“现在只是疑似,等确认下来,一定第一时间告知侯爷。”
白亦非听完,大步流星,看都不看韩经一眼。
过了一会儿,才有一道声音束成声线传来,“如果你带来了本侯要的消息,我允许你站在我面前。”
你特么才一直跪着呢,当我是在向你献媚么!
看着远去的蝙蝠家纹,韩经表示,最讨厌蝙蝠了!
五十八章 天弗佑也!
“少府大人,请留步!”
见韩经没有要停下来交谈的意思,韩非主动赶了上来。
但是,这是第一次他以官职相称,没有喊八哥。
这是很少有的情况,即使与韩宇摩擦得那么厉害,韩非每每在韩宇当前都会称呼声四哥。
何况这是一直以来,双方关系还比较亲近的韩经,韩非有意如此,也是想试探韩经的真实态度。
“为什么?”
韩非问的很简单,但当事人都明白。
“邦行有道,无祷,天必佑之!”
“邦行无道,获罪于天,无所祷也!”
韩经将韩国的灾祸归为上天的惩戒,韩非自然要反驳,此乃人祸,而且主使之人就在眼前。
但韩经抬手止住了韩非将要发出的质询,“你不是要建立新的韩国吗?”
“这次就由我来做那执剑之人,然后,我希望你能来帮我。”
原揽雀山庄,新的紫兰轩。
“韩经亲口说的?”
卫庄正色问道,“他要主宰韩国的命运,还要流沙加入?“
张良:“北冥有鱼,其名为鲲,而经公子这只巨鲲蛰伏至今,一朝化鹏,其声威竟一至于斯!”
张良也是有感而发,回忆起曾经记忆里韩经的边缘化,偶尔见面保是象征性的以礼相待,如果不是自己谦恭,甚至都不需要拿正眼相待。
而如今的经公子,鱼化鲲鹏,一番动作下来,祖父都束手无策,生生急晕在大殿之上。
紫女眼神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拿眼不停打量韩非与卫庄,显然是急于知道他们的态度。
“他说的很含糊,原话是期待我的加入,但我想以卫庄兄、子房贤弟的大才,他又怎么可能不动心呢!”
韩非若有所思,“到现在,他还认为他的所作所为与我们的理念是契合的,这是我最不解的地方。”
“经公子他手下的净街虎拿着曾经翡翠虎持有的各种债条,强行追索,较之翡翠虎的温吞手段更加暴虐,甚至有仗兵索拿为奴的事情发生。”
出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缘由,紫女虽然不想说,但最终还是将紫兰轩最新收集到的情报分享了出来。
卫庄:“这种横征暴敛鱼肉百姓的行径,总不会是流沙强韩法天下的理念吧。”
“不对,这里面一定有着某种我们所不知道的原因。”
韩非抬起头来,“处置翡翠虎庞大家产时八哥的选择,还有净街虎四处出击的举动,以及八哥再次掀起韩国难以招架的粮食危机。”
“这里面,一定有着某种联系!”
不得不说,韩非的直觉加上其天才的头脑,直逼事情的真相。
“此次对付翡翠虎,最大的果实被经公子攫取,流沙的一系列规划再次成为空中楼阁,不得不搁置下来。”
张良的话中不无遗憾,“经公子的势力竟然直接将天下间大部分的粮食贸易辗转于股掌之间,以我张家的渠道,对此竟然一无所知,这才是让人震怖的地方。”
“浮于水面的冰山,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他的下半部分有多么宽广!”
卫庄冷不丁显示了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就又恢复了昂然抱胸立于窗边的姿态。
“越说越让人心惊,在铁血盟清算翡翠虎家产的时候,主事之人偷偷向我提到了经公子,这也是翡翠虎所有家资全部折抵才正好还清赌资的主要原因。”
紫女又想起一事,旧事重提起来,“当时想想,只当是他有意出手相助,共宰恶虎,现在想来,横跨七国的铁血盟与他的牵扯远比我们想的要复杂得多。”
“所以,即使我们没能如期获得翡翠虎的庞大家产,流沙的情报网仍旧要建立发展起来。”
韩非仰头饮下杯中酒,凉酒入愁肠,更增愁思。
一步慢,步步慢,八哥这只黄雀此役不亚于釜底抽薪,一手迟缓甚至是扼杀了流沙壮大的机会。
“八哥掀起的这场风雨,第一个刮倒的绝不是我们流沙,有人会比我们更急。”
“接下来,流沙要紧盯八哥府上要员的动态,我们要乱中取胜!”
比韩非等人更加着急的是韩王安以及他的一干忠良贤臣。
比如姬无夜。
是的,姬无夜现在很焦灼。
四处派出的购粮人员都没有传回好的音讯,六国的粮商好像集体消失了一样,各大粮行都是暂停营业的通告,六国本地的粮价也有所上涨,新郑的粮价已经是有价无市了。
库中军粮是足够的,这也是大将军府能顺畅调动各处军队弹压地方的根本保障。
但是,即使姬无夜再混球,他也知道,缺乏生活所必需的粮食最终会导致什么样的结果。
百姓手无寸铁,乱起时镇压起来肯定是不成问题的,关键是镇压完之后呢,总不能韩国在最后只有军队跟贵族官员吧。
没有百姓种粮,这批军粮吃完后,士兵是不是也该哗变了?
况且,这些士兵大部分都是韩国本土儿郎,与乡闾之间的联系那是盘根错节,有的良家子父母妻儿就在那嗷嗷待哺,强令他们去强力弹压,不提士兵是否会倒戈相向的问题,他们能下得去手吗?
在这一天,姬无夜成长了,他成为了忧国忧民的大韩好臣子,手里的酒也不甘甜了,胡子都揪断了几根。
想找人商量商量,才意识到心腹之人翡翠虎已经被下狱。
韩国碰到这样的危急情况,所有人在这个时候都顾不上审理翡翠虎了,姬无夜连派人处理掉翡翠虎收拾手尾都懒得下令。
粮食不来,韩国的国祚也就到此为止了,还能去哪里继续当个作威作福的大将军呢!
想我姬无夜宵衣旰食,一心卫韩,到头来,似乎要败在这件由夜幕掀起但是无法中断的阴谋之下。
夜很凉,酒已冷,姬大将军的愁绪很浓...
屋漏偏逢连阴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一箴言在韩国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乐灵老太后薨了!
韩国境内,非正常死亡!
更准确一点,是卷入白亦非与玄翦的战场,无辜丧命的。
获罪于天,天亟之!
是夜,韩王呕血于宫中。
而在韩经府上,书房卷宗,第三步的标志下,一个大大的对号显得有些张牙舞爪...
五十九章 老贼,是吾刀不利还是急于剃头?
不止是韩王呕血,同时被这个消息重创的还有姬无夜。
乐灵太后死于韩国,关键其中还牵涉到韩国重臣,白亦非。
这是最严重的外交事故,魏韩交兵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一边寻求魏国的和解,一边积极备战准备抵御魏国的复仇之师。
只是韩国现在这种状况,哪里能够集结起抵御魏国的军队来。
想要和解,天知道魏国会开出怎样的价码。
魏国国力本就强韩国不止一筹,又是哀兵必胜之师,韩国这里还在闹粮荒,一旦弹压地方的军队撤出集结到边境,国内立马就会乱起来。
姬无夜作为韩国军事最高负责人,责无旁贷,肯定是要担负起领军抗魏的重担。
在这一刻,姬无夜仿佛又回到了十多年前,那时他还是一名底层士卒,命运不被自己的双手掌控的感觉再一次涌现出来。
最珍爱的紫金玛瑙盏滚落在地上,姬无夜迈向王宫的步伐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韩王身体抱恙,御医正在施针用药。
好在念端这些年在韩经的支持下,培养了大量合格的医师,有病找医师的理念风气在韩国流传开来,要不然,韩王仍旧召见巫祝跳大神治病,岂不是有可能提前一步被奉入韩国宗庙。
医师诊断的结果是急怒攻心,此乃心病,药石难医,暂时需要静养。
韩非与所有重臣一样,在等待韩王状况好转,上殿议事。
“哎,乐灵太后的事情会不会...“
兹事体大,卫庄第一次变得欲言又止起来。
“这些天流沙绝大部分的精力都围绕着不良人,从已知的消息来看,他们并没有异常动作。”
“可有的时候,没有异常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对此事,卫庄大胆假设,仔细推理,小心求证。
“毕竟玄翦出现得太过于巧合了。”
当日紫兰轩一战,卫庄与紫女可是当面看到的,韩经有着牵制玄翦的手段。
韩国乱局初显,乐灵太后不想搅在这滩浑水里,决意归魏。
白亦非亲率银甲军护送出境,谁能想到重兵层围之间,玄翦仍然选择了悍然袭杀。
“血衣堡银甲军是白亦非亲卫,乐灵太后身边又有随行的魏武卒,无论如何,场上这些人护卫不力的罪责是逃不掉的。”
张良低头沉吟道:“现在玄翦重伤在逃,到处都在追捕,但是,只怕即使将玄翦交到魏国,也难也平此干戈。”
“真相扑朔迷离,但我的眼前总晃动着韩经那张充满笑意的脸。”
卫庄从学艺到出师,经历过重重考验,对自己的直觉有着相当的自信,而这种精准的直觉也曾多次助其脱离险境。
“我总觉得他的笑容里掩藏着什么,曾经有过数次冲动,想问清楚他的眼睛是如何做到一起笑的。”
“我倒是想起来,八哥曾经回答过我这个问题。”
韩非扮作韩经当时的神情语气,“我只有笑得很欢,忧伤才不会被看穿。”
“没错,八哥当时就是这么说的。”
魏韩邦交危机是韩国当前的头一等大事,宫里宫外都在议论这件事,弄得人心惶惶。
好在韩王病情稍一缓和,立即召开殿议,暂时稳定了内外局势。
具体的人心走向,还要看殿议结果。
“谁能买来粮食,解决粮荒困厄,还有出使魏国,外退边境之师,他就是韩国的太子!”
韩王说这番话的过程中,一连咳嗽了好几回,殿上眼尖的会发现,捂嘴的白绸都沾染了血沫。
前番立太子之议只是一种试探动作,这次倒有几分出于真心。
至于危机之后的权力争夺,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可能是韩王安自觉呕血,身体时好时坏,精力每况愈下,急切的需要一名能够肩负起重担,能在这样的危机关头替韩国存亡续绝的继承人。
“八弟机敏干达,曾经成功出使秦国,有着丰富的外交经验,儿臣以为,八弟是最好的出使人选。”
韩宇的推举三分公心,七分私心。
于公来讲,韩经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他与魏国接下来的实际领军人物宁陵君魏咎的交往并非全不为人知,只是没有人能想到他们会牵连的之么深罢了。
从韩宇的个人利益出发,将这个最大的竞争者派往魏国,变相的斩断了韩经的势力延伸向军队的可能。
领兵抗魏,姬无夜是当之无愧的统军者。
只是韩王势必会安排公子宗亲相随,这也是一种权衡。
倾国之兵,掌于姬无夜一人之手,宗亲负责后勤或监军,这是题中应有之意。
龙泉君安平君既殁,宗亲之中,够份量的人选除了韩宇三人还能有谁。
“那就再辛苦老八一趟,寡人等你的好消息。”
韩王安现在只有相信韩经能像前番使秦一样,再度力挽狂澜。
韩王眼神带着期许,将此事定了下来,韩经也只能装出一副竭忠尽智的模样应承下来。
“接下来,阻遏魏国兵锋之事就全仰仗大将军了,白卿为副帅,麾下锐卒也要调动起来,万事以与魏军相持为要。”
“儿臣有不同意见。”
韩王刚宣布完军事方面的部署,刚刚临危受命的韩经再次站了出来。
“血衣侯不适合掌兵与魏军相抗。”
“乐灵太后之薨逝与侯爷有着直接的关系,如果侯爷出现在战场,将会激起对方极大的愤慨,我军所要遭受的攻击也就更加猛烈。”
白亦非苍白冷峻的脸上又一次挂满寒霜,偏偏韩经所言占理,心头再大的怒火,此时也不能发泄。
朝臣纷纷点头,血衣侯的赫赫凶威第一次被人无视了,就连姬无夜,也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没有立即挺身,站在夜幕盟友的立场出言反驳,这本身就表示出对这一观点的认同。
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态度。
“我韩国乏粮,不能久战,最终的目的还是要以战促和,最好能小挫敌锋,以便使臣能以最小的代价得魏国朝堂的谅解。”
张开地的脸色比呕血的韩王好不到哪去,身为相国,这段日子承受的压力不比任何人小。
“薨逝的魏太后与我韩国关系匪浅,本是最为亲近的盟友,不想逢此大厄。”
“为了两国消弥兵戈,邦交永固,老臣有一想法。”
五代相韩是一种崇高的家族荣誉,也是韩国君王对张家最大的恩宠与信任。
长期秉政,政治经验少有能比拟者,当此之时,韩王正要借重此等经国老臣的经验手段。
张开地又有什么主意,包括韩经在内,都在静立倾听。
“交往莫逆,无过于姻亲,公主红莲,年已及笄...”
第六十章 与韩王安算不算同道中人
“住口!”
殿上的一声断喝,骇得张开地一激灵。
自御座往下,无不惊讶的望着暴怒如雄师猛兽的韩经。
韩经也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度,这都是由于张开地的言论某些地方触及到了他的底线。
韩经的维护少部分是因为对红莲喜爱,大部分原因还是思想意识上对和亲这种行为的不耻。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不提着刀剑去拼去搏,靠着出卖女人换来一时的苟安,算什么男儿丈夫!
盛唐之时,吹得天花乱坠的文成公主和亲吐蕃是什么样的凄凉境遇,少有人提。
唐朝实力稍一衰落,吐番人从高原上冲下来趁火打劫从来没有一丝的犹豫,哪里有姻亲之好应有的样子,反而由于和亲获得了更先进的技术,凶焰更炙。
强汉逐匈奴,后世文人骚客不乏吟哦“空见葡萄入汉家”之句,少有人看到汉武帝不再送汉家女子入胡夷营帐的风骨。
不称臣,不纳贡,不和亲,才是一个有担当的统治者所应尽的责任。
一时的称臣纳贡损失的是财物与颜面,和亲毁掉的却是她人的花季年华。
韩经此次怒斥张开地是为此,之前屡屡设计为难韩宇也是为这般。
“我原以为,相国身为三朝老臣,必有高论,没想到竟说出如此粗鄙之语!”
殿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韩经身上,即使意识到自己的冒失,气势也不能输。
已经开了头,韩怼怼只能继续炮轰张开地。
“老夫一心为国,何致招来少府大人无端指责谩骂!”
红莲豆蔻年华,出落得亭亭玉立,加上其与乐灵太后的特殊关系,作为亲善对象,事半功倍,张开地觉得这是自己深思熟虑的一招妙棋。
谁想刚一开口,没有赢得满堂喝彩,反而招致韩经这个小辈的疾言厉色,对方的唾沫星子喷了自己一脸,手指都快戳到自己鼻子上了。
张开地为文臣之首,他一出声,相府一系的文臣无不同仇敌忾,纷纷站出来指责韩经。
此前的韩经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孤立无援的落拓王孙,投效在门下以供驱驰的大臣自然要为主尽忠,出言袒护。
韩经的人虽然少,但气焰更嚣张,加上姬无夜、韩宇的人在里面混水摸鱼,两头点火,争吵叫骂声都快把殿檐的琉璃瓦震下来了。
两边人唇枪舌剑,口沫横飞,韩经接下来准备的一大串富有攻击力的说辞都没能接上。
这从某一方面阻止了韩少府骂死张相国的惨剧发生。
眼看大殿要变菜市场,韩王一拍坐榻,一口老血到底没藏住,从嘴角溢了出来。
“你们一个个藐视君上,殿前失仪,当寡人司值武士是摆设吗!”
韩王安几乎是用吼出来的,吼完后群臣渐渐恢复了秩序,韩王也有些用力过度萎顿下来。
韩经、张开地等赶紧俯首听训,作乖巧状。
“国势飘摇,现在正是需要列位臣工戮力同心度过时艰的时候,你们这么争执,像什么样子!”
“能把魏国大军吵退还是能吵来粮食!”
自呕血之后,韩王安就伤了元气,刚才医嘱里的静养以及止怒两项注意事项一下子都违背了,精气神更加不佳,伸长着个脖子嘶吼,发出的声音却比平时的哼哼声大不了多少。
“臣等知错!”
这个时候谁还敢顶风作案,别真把韩王气死在王座上,那可真成了韩国的众矢之的。
“少府韩经,咆哮君前,念在其为国奔波,暂不予计较,责令其立即出行执行出使任务。”
韩王喘了好一会儿,有点缓过劲来,说出了比较长的一段话。
出使他国可不是小事,使臣代表的是一国国体,谈判以及签署协议都是具备法律效应的,原本少不了要单独留下韩经,耳提面命一番,现在眼不见为净,直接给打发走了。
韩王混了大半辈子,最近好像要把往日的辛劳一并补上,拖着病体,还得继续与群臣议政。
提前出了议事殿的韩经并没有按照韩王所说的那样,直接出使魏国,而是来到了后宫探视红莲。
因乐灵太后之死,死莲正在宫中悲戚自哀,垂泪不已,见到八哥来此,心中的委屈、伤感更是控制不住,眼泪就如同决了堤的洪水一样,将韩经的绸衫濡湿了一大片。
“外婆,呜呜...“
乐灵太后因红莲是自己妹妹的外甥女,爱乌及乌,对红莲不乏真心的关爱,红莲也是感受到了她的真心,喊她外婆也是发自肺腑。
”好了,好了,哭出来就好了。“
乐灵太后亲近的是红莲,偏偏韩经的政治立场决定了双方不能并存。
韩经还能说什么呢,亲人的亲人未必是自己的亲人,该牺牲利用的时候没有丝毫的动容,等看到自己亲近之人因此而悲鸣,又颇觉不是滋味。
留给韩经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这种选择谋划是能获得最大利益的选择,怪只怪她挡路了。
人活在世,谁不是在负重前行。
成年人的世界,就没有容易二字。
一边轻拍着红莲的后背,一边用着苍白无力的词汇安慰着她,直到看见胡美人走了进来。
”我担心红莲伤心过度,所以来这边看看。“
红莲不知道胡美人的真实来意,虽然平时瞧不上她的狐媚劲,但此时此刻,听到她的话,心底竟有一丝感动,抬起朦胧的泪眼感激得看了胡美人一眼。
”有胡美人在后宫照顾红莲,我也就放心了。“
韩经抚了抚湿哒哒的肩膀处,”我有紧急的出使任务,这就要走了,等八哥回来,再来看望。“
”我送经公子几步。“
胡美人提出相送几步,就真的亦步亦趋跟在韩经身后一言不发地礼送了一程。
胡美人提出相送几步,就真的亦步亦趋跟在韩经身后一言不发地礼送了一程。
“公子,你所去的不是出宫的路吧?”
胡美人送到回廊,玩味的问了一句。
“盯好大王的身体状况,做你该做的事!”
这不仅是韩经留给胡美人的告诫,也是此时向明珠夫人提出的要求。
“如果不是看在你的面上,红莲那小丫头明目张胆的在我宫前身后窥伺,早就被制成熏香了。”
明珠夫人得了韩经的告诫,对流沙派出红莲监视制衡潮女妖的行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做计较。
要不然,红莲还有苦头吃。
“玄翦那个疯子重伤,表哥也伤得不轻,你能不能派出人手帮血衣侯府彻底击杀玄翦。”
“你说过表哥不会有事,我才配合你给了假消息,要不然表哥也不会全然无备,惹下这样的泼天大祸!”
白亦非收到宫里与净街虎的消息,都指出玄翦潜伏在东郊,这才不防备对方突然杀到北面魏韩边境交界。
“你以为我只是为了坑你表哥一下?”
老子也是在试你。
魏武卒有大量魏咎的人,周边更是埋伏了数不清的属于里长城的高手。
宫里给白亦非的消息真假并不影响最终结果,顶多阴谋变强袭罢了。
站在对面的女人,再怎么美若天仙,韩经都将弃如敝履。
选择了与韩经并肩,即使是臭名昭著的蛇蝎美人,韩经也将一力维护。
“你的正确选择,拯救的恰恰是你自己啊。”
六十一章 韩国公子又要卖国了
因乐灵太后之死,魏国境内一片肃穆。
韩国使节一行沿路遇到的魏人无不是怒目相向。
有引领护送使节的魏国士兵在侧,倒也不用担心满腹怨气的豪侠之流冲上来。
但这些魏国士兵同样对周围百姓的叫骂充耳不闻,显然是心有不满故意放纵。
昔日的三晋姻好,转眼间就这么在魏地百姓口中沦为犬彘之流。
同行的韩国使团人员有心辩驳几句,无奈理屈词穷,恨不得以袖掩面,快快结束出使任务。
韩经倒是对沿途魏人的口吐芬芳无动于衷,就好像他自己不在被骂的韩人一列似的。
江山易改,人心亦是难道短长。
计划执行到这一步,魏咎的心态有没有发生变化,燕丹与魏氏兄弟有没有生出一些不该有的想法,一切都是未知之数。
魏强韩弱,在事情不为世人所知时,魏国又占据绝对的道德先机。
魏韩同出一体,吞下韩国,整合起来似乎更有利于集中力量,壮大里长城的实力。
本就是没有凭据的暗室之谋,如果魏咎动了其他心思,韩国还真的挡不住。
秦国内斗方酣,难解难分之际无睱旁顾,正是顺水推舟吞下韩国土地人口的最佳时机。
事实证明,这都是韩经以己之心度彼之腹了。
车驾离大梁城门还有一段距离,一身简服便装的魏咎已经站在道边相候了。
此时的魏咎再无人可制,做到了真正的权倾朝野。
加上借着对韩进行复仇战争的名义,将军政大权一把总揽于身,威望实力不亚于当年的信陵君,野心却远远超过。
可以说是真正做到了权倾朝野,差的只是“黄袍”加身了。
“君上如今方显头角峥嵘之态,刚才韩经远望,薄雾之中,仿佛见一云龙若隐若现。”
魏咎却一揖到地,“经弟何故要说这么生分的话,如果没有你的谋划协助,愚兄恐怕只能眼睁睁得看着魏国大好河山沦为秦骑的猎场,从而抱憾终身。”
“大兄,久违了。”
韩经本就是从称呼上试探一番,此时见魏咎礼节深重,神态间也没有志得意满的骄狂样,顺水推舟又改了称呼见礼。
“韩兄,你真是孙武陶朱那样的奇才,你...”
同行而来的魏豹显得很激动,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形容韩经的一系列谋划。
“总之,以后兄长你就是阿豹我最佩服的人了。”
“贪天之功,不敢揽归己身,况且还不到最后关头,一切都还没有定下来。”
水是越来越浑,可搅浑了这潭水的韩经还没有最后收网,最终网上来的是什么,会有怎么的收获,尤未可知。
要是没做到量力而行,最终落得个鱼死网破的局面,也是有可能的。
“对,还是经弟沉稳,我们回府边饮边聊。”
无论接下来的事态如何发展,魏咎的收获已经入袋了,怎么也是个大赚特赚的局面,所以显得格外轻松。
可韩经不同,韩国掀起的乱局还没有定下来,权力的争夺正处于白热化,论热闹程度丝毫不比秦国稍弱。
“看我这脑子,见到韩兄都欢喜得糊涂了,让兄长在外面干站着。”
魏豹抱歉连连,“韩兄这边请。”
“路上百姓们的反应我与大兄都听说了,还请韩兄不要介怀,我代他们给韩兄赔罪了。”
魏氏兄弟的热情态度摆在外面,韩经心里暗暗提着的弦也就放下来一些。
虽然不是没有反制他们的手段,只是那样的结果对谁都没有好处,白白浪费了秦国无力他图的大好时机。
再说韩经本来就没有把魏国百姓黔首的话放在心上,百姓的态度是根据统治者的态度转变而转变的。
现在魏咎为了抓权,宣扬的是大复仇主义,等到事态平息,尘埃落定,朝野舆论又开始宣讲累世友好之谊,民间风评一下子就能扭转过来。
当然,像赵国长平之战后赵人家家戴孝哭坟的情况,如果赵国统治者敢宣扬秦赵睦邻友好,百姓都会起来造反了。
“细枝末节之事,不值一提。”
韩经故作轻松洒脱得摆摆手,示意自己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倒是阿豹你,听说最近都封君了?”
魏豹作为魏咎的铁杆支持者,在魏咎大权在握之后,也随着水涨船高,成为了实权封君。
“哈哈哈,牝鸡司晨,压制了我们两兄弟这么久,现在也该到我们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魏豹封号平阳君。
平阳者,河东郡平阳县也。
原为唐尧之都,魏豹封在此处,是大有深意的。
秦惠公兴全国之兵五十万,与吴起五万魏武卒战于阴晋,大败秦师,紧接着少梁之战,秦献公更是受伤身死,自此河西河东之地尽归魏。
由此也引发了卫鞅入秦变法强秦,连番大战,重夺魏之河西河东,将魏武卒这一魏国最强甲兵摧毁殆尽。
现在的平阳是秦地,魏咎如此为魏豹请封,正是其勃勃野望的表现。
只是如今魏国早已不是当初,这次大点兵,残存的魏武卒所剩无已,想要再现秦惠公时旧事,换成韩经,实在是难以着手。
韩经一时关注着魏国的动态,自然知道其虚实,但魏豹兴致勃勃,韩经也就不忍心泼冷水,只是也没再就着他的话头谈下去。
酒宴之上,韩经无疑是席上的核心贵宾,宁陵君的一干心腹再三起身敬酒。
他们的态度与民间百姓仇恨敌视的眼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知接下来魏韩边境纷争应当如何收场,还请韩公子言明。”
问话的是大梁名门翟景,上次在宁陵君府上也有此人作陪。
只是这次他的态度,要谦卑许多,处处以讨教的姿态面对韩经。
身为魏咎心腹,又是此次兴兵攻韩的将领之一,他想问清韩经的收场方式再正常不过,其中多半还有魏咎的暗中授意。
不仅是翟景拱手等待答复,席上众人都停下了手头的动作,支棱着耳朵作倾听状。
“打,当然是要狠狠得打!”
六十二章 冰山之下
韩经在酒宴上的话自然引来魏国一帮人的侧目与错愕。
韩国公子到底与韩国有多大仇多大怨啊,能够毫不犹豫得动议猛击家国。
“只有打疼了韩国上下,我在魏国斡旋的结果才更加重要。”
韩经眼神清明,可不是喝醉了说胡话。
“我就在大梁等,一旦姬无夜兵败势颓,即刻昨夜归韩。”
在韩国君臣最无助,姬无夜受挫最深的时候,最后的救世主将出现,力挽狂澜于既倒。
至于韩国军队会不会在姬无夜的率领下,成功击退魏武之风不再的魏军。
有韩经在把持着粮食进口,会让这种意外发生吗?
与魏国的议和谈判,已经流于形式。
韩经早就与魏国如今的主政之人密切的勾连在一起,背后甚至还有燕赵的影子。
哪里需要什么谈判,不过是按计划行事罢了。
现在让韩国使团的其他人看到韩经为议和付出的努力,不过是障眼法。
看着少府大人为消弥兵戈四处奔波,苦着脸踏入一处处魏国重臣的宅邸,谁不为其忍辱负重勤于王事的精神所感动?
只是被拦在门外的他们全然想不到,转身踏进门内的韩经立马就能转换出另一副面孔,笑容满面的周旋在舞姬与美酒佳肴之间。
“大兄,真的就全按照韩国公子的布置来办吗?”
机要密室之内,魏豹低声问着魏咎。
此时的他,眼中精光闪烁,哪里还有平时那副粗犷豪放的姿态。
“韩经是个有主见的,以后合力抗秦很难绕过他,想要让韩军如臂使指更是千难万难。”
“但是如果能将韩土变为魏境,使得韩人变为魏人,那就不一样了,中兴的魏国将团结在一起,成为对抗秦国铁骑的礁石。”
魏豹紧盯着魏咎,只等他点头。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旦秦国嬴政与吕不韦决出胜负,觊觎的眼光再度从西面看过来,无论是秦王还是吕不韦,都不会放任魏国重新强大起来。”
“哎,你当我与燕丹没有讨论过吗?”
魏咎何尝没有想过魏国有了韩国全部人力物力的补充,将再度迎来辉煌的曙光。
“自从韩经在新郑驳斥了燕丹联胡却秦的谋划,燕丹与我就萌发了踢他出局的念头。”
“只是阿豹,你知道吗,大部分情况下,世事都不能按照你我所想的那样发展,要不然魏国也不会落到今天的境地,反而要借助韩经的谋略,才能第一次形成今天这样对我等最有利的局面。”
魏咎是乐意看到自己这个弟弟的成长,也有心栽培,将很多辛秘告诉与他。
“韩经在刚入大梁时,就在观察试探我们的态度,而就在不久前,他的不良人竟然有人来我府上投诚,言明韩经要率众归秦,助秦国扫平三晋。”
“虽然此人说自己因为身负与秦国的不解深仇,不忿韩经投秦,但阿豹你信吗?”
这明显就是韩经的一个警告,如果你敢半路背盟捅刀子,我就敢掀桌子,让大家都没得玩。
“告密”的不良人魏咎都没法处置,只能装作替韩经擒拿叛徒,捆上交了出去。
到现在,也没听说此人受到何种处置,甚至有门下看到此人又重新在大梁城出现,干的还是不良人的差事。
魏咎也很无奈,看着懊恼的魏豹,继续说道:“再者,如果燕丹支持了我们对韩国的诉求,联盟将陷入信任危机,赵嘉会怎么想,熊负刍又会怎么想,里长城将名存实亡。”
“这与当年的合纵抗秦又有什么分别!”
见魏豹露出丧气的样子,魏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退一万步讲,前面所担忧的都不存在,万一韩经发动所有隐藏的手段,将我等是谋害太后的同谋一事散布得天下皆知,虽然木已成舟,你我在魏国的地位再无可憾动,但造成的动荡也是不易承受的。”
“知道了,大兄,今后在韩国公子面前,我仍将是崇拜景仰他的小兄弟,阿豹。”
魏豹到这个时候,已经彻底明白过来,事不可为,过于纠结无益,至少魏国,现在已经尽入彀中。
韩经这样的人,不是那么容易被人背刺的,要不然,早坟头草多深了。
被放了鸽子的吕不韦不想杀他?
推三阻四,不兑现与负刍承诺,楚国那边不想动他?
还是吞了死去燕春君的所有收益分成,苦苦追索无果的燕丹仍旧爱着他?
无他,生逢乱世,强者可以随时改变规则,而弱者,没有制定规则的权力。
...
“现在,我才是真正对姬无夜的这番话有所体会。”
韩经在大梁辛苦的”奔波“,留守新郑的流沙等人相隔百里,仍对其念念不忘。
此时,对时局失去把握,感到无力的韩非不由得再次回想起鬼兵劫饷案,三姬分金这个游戏的最后,姬无夜关于实力强弱与游戏规则的论断。
“冥冥之中,自有一种莫明的联系,只是不为我们所察觉。”
韩非抬起手,似乎要拨开笼罩在韩国上空的迷雾,“法天下,这是流沙的道,我不会轻易被人影响的,迷恋力量的人最终都将被力量所吞噬。”
也就是知道韩非现在压力真的很大,否则卫庄又要开怼。
这不弱者用来安慰自己的话吗。
张良因为祖父的身体,要留在相国府照顾,卫庄又是个话不多的,韩非也够难的。
“好了,不要再这么表情深重的了。”
紫女款款走了过来,手里拿的不是酒壶,而是一封用火漆封好的信。
“弄玉来信了,自从她与父母团圆,消失在新郑这么久,说了安顿好了就写信回来,没想到会经过这么久!”
牛皮外封,上面正是弄玉亲笔。
这封家书使用了最精良的纸张,一经展开,弄玉那娟秀的字体就跃然纸上。
“怎么了?”
紫女一脸关切的问。
本来作为弄玉的姐姐,应该是紫女第一个拆开这封来信的。
只是为了转移韩非的注意力,试图将其从低落的情绪中引导出来,这才交给韩非先行览阅。
开始效果确实很好,只是转眼间,韩非脸上的笑容不再,换之,是一副更加郑重严肃的表情。
“卫庄兄,紫女姑娘,你们也来看看。”
弄玉的信中,一开始是惯例的问好以及表达对紫兰轩一众人的思念之情。
紧接着交待了这么晚才回信的缘由,并且表示现在一切过得多好,墨鸦白凤也要这里,每天教好多孩子读书学礼,过得很充实。
海船,新的土地,大量的中原人士...
串起来了,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韩非与卫庄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的震惊之色同样浓烈。
不良人四处购奴,分割翡翠虎家产又优先选了那五千奴仆,再有净街虎近似凌虐的催逼,韩国粮市诡异的动荡...
韩卫两人的目光越过窗外,仿佛看到了天边海上漂浮着的冰山骤然浮了起来,庞大的冰面遮天蔽日...
六十三章 论三分山丘决策,战管城魏氏报仇
魏国已经不在天下顶尖诸侯之列,世人早已忘记其百年战国首霸的威风。
魏武卒不存,但尚武斗勇之风仍在。
朝廷点兵征役,大量自带刀剑护甲的丁壮聚集起来,一级级的进行编制武装。
大军过万,无边无沿,说的就是韩经眼前的这副景象。
同样是举国征召,魏军低级军官都是来自残余的武卒,组织性更胜一筹,军队的整体气势就比韩国的征召兵要高出一截来。
不是说韩国没有精兵锐卒,只是像白亦非的银甲护卫以及姬无夜的将军亲卫那样的,毕竟是少数,只能当尖刀用,不能用来进行长期的大规模军事行动。
换上便服的韩经不用担心被魏国百姓吐唾沫扔土块,大刺刺的立于大梁城外的土丘之上,看着魏国儿郎开往前线。
归兵务遏,哀兵必胜,讲的都是兵法上两种能够创造辉煌战果的军队。
此时的魏军就是这样一支大复仇主义下的哀兵。
韩经暗暗点头,怪不得从不良人那里侦得发出的消息有多次针对燕魏方面的示警,魏武卒遗风浸染进了这支军队的骨髓,不像韩国军队任人唯亲士无战心。
从另一方向来说,顺势取韩是有利于整合力量抗击强秦的。
魏国西邻秦国,东隔淮水、颍水与齐国是邻居,西南与韩国交错,南与楚接壤,北面有赵国,是真正的中原腹心中的腹心。
而此时韩经所在的土丘,就在经过大梁郊的黄河边上。
之所以来到此处,是为了一睹城池周围的山川水利。
原时空秦军引黄河、鸿沟之水淹灌大梁城,逼得魏王投降,要在何处蓄水再挖开,才能形成那等山崩地裂的景象。
“公子,新郑来消息了。”
典庆不同于焰灵姬,他作为侍卫长,收到递送来的情报,都是直接交给韩经自己去看,从来不加上自己的判断。
“是韩非,他马上就要来大梁了。”
韩非请命入魏协助韩经,这条消息经过一个昼夜就传到了韩经手中,想来同一时间出发的韩非也要到了。
“我们就在这里等他,肯定是收到了弄玉的消息看出了什么。”
“韩非的智慧,我是从来不敢小瞧的。”
弄玉写信寄信又没有藏着掖着,而且韩经也有意间接的向流沙之人展露一些真实情况。
志向的展露有利于吸引志同道合的人才加入,当然,韩非等人对韩经如此“怂”的表现是否认同,就是另一码事了。
“八哥应该知道我此行的目的。”
韩非被引领到此处,开门见山。
“不亲耳听到你的理由,韩非实在心内难安。”
流沙的意愿是强韩,当他们发现原本以为的同行者从一开始就在挖封建主义墙角,行弱韩之实,心里有什么样的想法都不奇怪。
“你看到这流水了吗?”
韩经指着春讯过后奔流不止的黄河,“我看到的是天下大势。”
“你我早生百年,或许能够成为其中的弄潮儿,达成强韩法天下的心愿。”
“可惜,时不我与,已经来不及了。”
韩经转过声来,提高了声调,“如今的天下大势在秦不在你我,秦灭六国已经是大势所趋。”
“我所做的正是为了能够有朝一日能真正的达成法天下,天边一隅将是实现这一切的底蕴所在。”
“至于存韩,从来就不在我的考虑当中,秦之法,你我之法,将会是天下人之法,何分秦楚晋齐燕!”
韩非还是第一次听到韩经表露心底最真实的想法,而且还是在异国他乡。
“秦国确实是当世最强的国家,可八哥这么做,未免...”
韩非想了想,试图找到一个恰当的词汇来描述。
“未免过于畏秦如虎了,七国纷争,相互牵制,秦国无论是攻韩还是伐楚,诸国都不会置之不理。”
“只要我们能迅速革除韩国弊政,让韩国成为左右天下局势的筹码,未尝不能迎来新的转机。”
韩非说到这里,心内的不忿都带了出来,“你如今这么做,跟姬无夜的夜幕祸乱朝纲有什么区别!”
应该说是对韩国的根基撬动的更加厉害,危害犹有过之。
“我知道你动了入秦的念头,那个人的雄心大志就像一块磁铁,牢牢吸引了你。”
韩经走下山丘,离得直非更近一些。
“那个人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执剑人,不是你的法所能控制得住的。”
“你为存韩做我多少努力,在他的心底,韩国的灭亡就提前几分。”
说到这里,韩经脸上浮现几丝冷笑,“至于七国并举,相互制衡一说,纯属无稽之谈。”
“昔日的六国合纵已经证明了它必然失败的结局。”
韩非张了张口,想要分辩几句,一时又找不到有力的论据。
“你的才干,除了昏庸的韩安,天下间有谁不了解,即使是对你恨之入骨的姬无夜,他也从来没有否认过你的智慧。”
大不敬,大逆不道。
韩经直呼韩王名讳,这可不同于卫庄在韩非面前对韩王大放厥词。
“不要拿那副眼光看我,韩安即使亲耳听见了我的话,想要治我的罪,也要他过得了这一关才行!”
“至于老九你,从始至终,我都认为能与你成为血缘上的兄弟是我极大的荣耀,发自内心的。”
韩非即使囿于时代因素,其眼光仍能越过时间的长河,看到数千年之后,他的思想千年之后仍有借鉴的意义。
如果不是机缘所至,韩经怎么可能与这样的伟人大家肩并肩。
“既然八哥心意已决,再无回旋余地,那么想必已经做好的通盘的准备。”
韩非强压心头的震动,“愿闻其详,还请不吝赐教。”
“毕竟,八哥有意让弄玉泄露出冰山之一角,想必对韩非,对流沙还是有几分期望的。”
以韩非的聪明,猜出弄玉传出的消息是韩经有意为之并不难,再稍加思索,韩经的意图也就昭然若揭。
流沙最宝贵的是什么,正是四位开创者。
这是又一个执剑之人想掌控流沙这柄剑。
“如我先前所说,天下归一,已成定势,然而其中还有细节偏差。”
和盘托出并不影响韩经的布局,这是明谋。
“七国归一后,箕子半岛将自成一方天地,有了韩国大量人口的补充,以及接下来将要逃过去的六国遗民,又将是一个塞外中原。”
边塞远离中原,因为后勤运输问题,秦军很难集结出大量军力征伐,一时的偏安还是有把握的。
“六国流亡贵族在大一统的秦地四处流窜勾连,只等秦国崩塌的那一刻再皱起发难,我将这些人视为另外的一方势力。”
韩经才不会真正把自己视为燕丹、魏咎这些人中的一员呢。
龙不与蛇交,燕丹魏咎又不是韩非,又怎么可能得到韩经高看一眼。
三方之中,嬴政在位的秦国将是绝对的最强,韩经一方要的是将来,六国流亡贵族在另外两方眼里都是充当着搅屎棍的角色。
韩经鄙视利用六国流亡之人,秦国追索捕杀这类乱党,而这些人,能够很好的牵制秦国的精力,为韩经的布局发展赢得时机。
“你就那么自信,这次你一定会赢?”
韩非的话是经过反复思索的,“即使这次你攫取了最大的利益,接下来也如你所料。”
“难道秦一统四海后再站出来反抗会比此时抗秦更加艰难吗?”
一阵阵的风儿吹过,韩非的飘带丝绦随风而动,加上迎着阳光那股温暖的倔强,韩经承认,抛去数千年后的见识,他从哪个方面,都比自己强得太多。
“你跟流沙的其他人都喜欢说我总是快人一步,而我也每每证明了这一点。”
“那么这次,你也可以把我所说的一切视为快人两步、三步,你可以一如既往的信任我的眼光。”
每料必中,战绩辉煌,韩经有这个底气。
“要知道,一头狼率领的羊群跟一只羊率领的狼群,是完全两个概念。”
韩经的话有些绝对,但韩非听明白了。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何韩经会一口断定,尚公子不是长寿之人。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嬴政开创了前所未有的新局面。
从开创到治理,所花费的精力是前人的数倍,操劳程度更是常人所无法想像的。
直到东巡离世的前一刻,他仍在马车里批奏章。
这可能就是他没能彻底守护这个帝国到最后的原因吧。
“你与你的流沙不应该陷在韩国,陷在新郑这座泥沼之中,我希望你们能跳出来。”
韩经循循善诱,“那里,才是你法天下的开端!”
当然,韩经要的不是全盘接收韩非制定的法,而是要韩非发挥他的长处,接受韩经所灌输的理念,结合当前的实际,将可能成为百世之基的法治精神制定完善以及推广执行下去。
“流沙在新郑的发展也仅止于此了,如今你面临着两种选择。”
见韩非不语,招聘工作还得继续下去。
“要么入秦,借助秦国的力量,全力推行你的天下之法。”
现在嬴政正是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此时入幕相助,无异于雪中送炭。
“只是,再也不要提什么存韩之说了,最好能主动献上平韩策,彻底与往日的种种做一个切割。”
韩经看似话里话外都在为流沙考虑,其实完全是因为他知道韩非是不可能坐视韩国灭亡的,要不然原剧中也不会落得那般下场。
嬴政追求四海归一的欲望有多么强烈,韩经是能想像得到的。
“另一种就是我方才的意思,助我打破一切藩篱,重建新的韩国!”
韩经的手虽然仍在胸前,但在韩非的眼里,就好像八哥向自己伸出了手臂,只要自己稍一动作,整个流沙都能被拉出泥沼。
就在韩国两位公子倾心交谈的时候,魏国大军在宁陵君魏咎的统率下,越过韩魏边境长城,直插管城之下。
韩魏同出于晋,合作远远多过于斗争,尤其是在后期魏国霸权衰落,不得不联手抗秦的情况下。
因此,两国边境韩国修筑的长城已经形同虚设,韩国已经好久没有拨下钱粮征发徭役进行修理维护了。
年久失修的结果就是无险可守,让魏军主力直接攻入腹地。
管城是新郑外围的一个小县城,本就没有什么高大坚固的城防。
守军也是训练不足的城防军,人数又少,连魏军的第一轮攻城都没有挡住,就开城投降了。
管城的失陷,让新郑直接暴露在魏军兵锋之下。
当然,这里不是指姬无夜的运筹指挥有误,毕竟管城城小墙矮,人心士气又不在自己一方,不具备坚守的必要条件。
如果非要强行坚守,有很大可能使得本就势弱的韩军直接全线崩溃。
毕竟,新郑高大的城墙里里外外都给士兵们一种格外安定的感觉。
魏咎轻取管城之后,就将这里作为韩国境内的军粮转运之地,积极谋划新郑攻略。
按照计划,要通过对姬无夜的不断打击,让其韩国保护神的映像彻底破灭。
一次次的失利,将深重打击姬大将军在韩国的威望,从而烘托出韩经力挽狂澜的伟岸之处来。
待时而动,只等新郑城内全面陷入恐慌的消息传来,韩经就将出现在最恰当的时候。
然而,等待消息的韩经却收到了魏军小挫,士气大跌的消息。
如果不是卷轴上有着不良人内部特有的暗标,韩经差点以为这是条假情报。
新郑城与管城之间的战场,与魏军的萎靡相对的,是韩国士兵震天的嘶吼。
“姬大将军七国无双!”
利用魏军的自矜自满,瞅准了魏军粮草转运的枢纽,以精骑为引导,奇袭魏军粮道。
这如同击在魏咎的七寸上,趁着魏军主力来救,隐藏起来的韩军突然杀出,直奔管城,将堆积在这里的大半军粮付之一炬,迅速在魏咎回转前撤回新郑。
此役,姬无夜亲身出击,阵斩守营的魏军最高军官翟景。
一柄长直刀,十数颗中低级军官的头颅饮恨于其下。
而韩经得到更全面的消息是,罗网似乎抽调了人手,协助了姬无夜的这次行动。
姬无夜军中一名藏在面罩与盔甲之中的一名武将,似乎有人认出了他的佩剑。
掩取蔽日,阴盛昼暗!
六十四章 喷涌
罗网的介入,确实让韩经深感意外。
吕不韦与嬴政斗得如此利害,仍然分出一部分精力,关注着韩国的局势,这是让人想像不到的。
要是没有掩日的暗中协助,姬无夜就难以掌控住魏军动向。
正是因为忽略了来自秦国的因素,失去蓑衣客的姬无夜才能成功的对魏军粮道发动突袭,得用时间差打了魏军一个措手不及。
原本稳坐钓鱼台的韩经不得不悄然回到魏韩边境,隐身新郑郊外,亲身下场参与接下来的韩魏交锋。
而姬无夜也一改颓风,在韩国的声望再度高涨起来。
一开始因为夜幕逐渐萎靡,韩国朝堂某些摇摆的大臣对将军府有些阴奉阳违,在姬无夜违声势复振的情况下,又倒向了将军府。
“掩日是个优秀的幕后阴谋家,他的每次出手,都极其隐蔽且切中要害。”
韩经这么说,是有一定依据的。
他还操纵玄翦,让其失陷在一场场罗织制造的幻梦中,为罗网完成着一个又一个的任务。
同为天字一等杀手,能够设计玄翦,这本身就证明了其强大的实力。
“从来没有人见过这个人的真面目,只知道他藏在面具之后,为罗网完成着许多看似无法完成的任务。”
焰灵姬收到韩经回韩的消息,早早赶了过来。
“不良人试图四处搜集他的情报,可惜收获甚少,至今身份成谜。”
对于掩日的身份,韩经有过猜测,也曾朝着这方面试探过,只是一直没有得到验证。
“掩日的介入,只能从局部支持到姬无夜,韩军兵少乏粮,不利久战的根本问题没有得到解决,魏军小挫只是暂时的。”
用脚在沙地上划了个“旷”字,再用脚踩住左半边,韩经盯着脚下的字若有所思。
“韩国乱局早一天得到解决,我们就多一天时间准备,让他们都动起来吧,要不然姬无夜还真的把自己当成韩国的擎天柱了。”
“世人英雄,遂使小人成名,姬无夜也配得上七国无双的名头!”
姬无夜配不配得上七国无双的名号,世间自有公论,不好评说。
如今的姬大将军龙行虎步,大口吃肉大樽饮酒,再度变得振奋起来。
冒矢前驱马踏敌营,在那一刻,姬无夜仿佛又回到了当年聚拢残兵击破楚军进犯的时候。
那一日,也是残阳如血,鸦声阵阵。
手持敌将首级,呼喝转战,那一阵阵久违的汹涌直到现在都没有散去。
“魏咎小儿经此一阵,排兵布阵都谨慎了许多,再难找到上回那样的好机会。”
姬无夜满面红光,朝着掩日说道,“不知先生可有良策相助,最好能一举击退魏军,要知道我韩国现在内外交患,实在没有持久对峙的底气。”
夜幕伤筋动骨,姬无夜没有在此次一时的胜利中迷失自己,变得忘乎所以来。
困境中的姬无夜重燃凶性与斗志,希图借助罗网的手段,寻求解围良方。
“一直以来,罗网与夜幕的合作可谓是各取其利,亲密无间。”
“以前夜幕是罗网的亲密盟友,将来仍将一直合作下去,夜幕的存在符合罗网的利益。”
掩日静立等着姬无夜说完,才从面罩下发出厚重的声音。
“我此来一为玄翦之事,二来奉相国之命襄助将军对付韩经。”
而就在此时,掩日口中的两名目标人物正聚在一起,呈剑拔弩张之势。
“最后一次,我要知道那个孩子的下落。”
玄翦伤势未愈,但气势不减,泠冽的杀意一直笼罩着韩经。
直到玄翦离去,他先前所站的位置,光线好久才恢复正常。
“那个孩子在哪,怎么我从来没听说过?”
焰灵姬奇怪的问,按理说不应该呀,这种情报又不是绝密,没有向她隐瞒的必要。
“因为我也不知道。”
韩经回答得干净利索。
本来就是一种控制利用玄翦的手段,韩经从哪把玄翦与魏纤纤的孩子变出来!
至于知晓真相后玄翦的态度,很重要吗?
本就是要消灭翦除的对象,玄翦反噬之时就是他丧命之日。
焰灵姬无语,再一次刷新了对韩经无耻程度的认知。
就在各方动起来的第二天,新郑涌现出了一股新的暗流。
“听说了没有,军粮告急,姬无夜将军要收缴民间存粮统一分配。”
“还让不让人活了。”
“本来就买不到粮食,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这些贵族还要这么做,难道真要逼死我们穷苦百姓才甘心吗!”
…
一夜之间,关于军队收缴存粮的消息传的到处都是。
满城风雨的情况下,新郑就像坐在火药桶之上,随时要爆发。
针对这种情况,将军府以及相国府都采取了积极的应对措施。
一再派人宣传,不会出现军队抢掠民间存粮的事情,将军府以及相国府会带领大家度过这次难关。
积极平息谣言,要求广大平民百姓不信谣不传谣。
韩国第一次出现了将相和的局面。
只是这只压制住了新郑百姓不到半日工夫,口口相传的消息又变了味。
四处传出将军府、相国府发粮赈灾的消息。
一时间,姬无夜与张开地的府前挤满了前来领粮的百姓。
“滚滚滚,快滚出去,这条街也是你们这些泥腿子能进来的吗!”
“大家不要挤在相国府前,我家大人病了,府里也没有多余的粮食送给大家,大家快散了吧。”
这是达官贵人集中居住的街道,平时何曾涌进来过这么多平民百姓。
大将军府、相府的管事仆役或粗暴或温和的驱赶劝离收到不实消息前来领粮的百姓。
焦头烂额之际,一直在派人联系净街虎维持秩序,驱散乱哄哄的乱民。
人声鼎沸之下,是即将喷薄而出的火山口。
现在已经没有人辨别消息的真假了,个个红着眼大声嚷嚷着要粮。
“这是他们不让我们活下去了!”
“反正都是个死,做个饱死鬼总比饿死鬼强!”
“我们人多,冲进去分粮!”
六十五章 (有误,正在修复)全村的希望
群体性事件往往都是队伍里最大声嚷嚷起哄,乱起时缩在后面的有心人挑起的。
别说本就没有多少人护卫的相国府,就是姬无夜的将军府,也架不住暴民的冲击。
大门就像洪水冲开一样,大量抢粮的百姓一下子涌了进去。
没能收获预期中的足够口粮,很快,整个新郑就处处冒烟,牛鬼蛇神齐登场,一下子乱了起来。
王宫宫门紧闭,韩王拖着病躯眺望城中火起,一开始还以为是魏军打进来了。
“什么,张相国被人从床上掀了下来,就为了床铺上的被子!”
“姬将军呢,快传他率军平乱!”
韩王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下达了这道命令,然后就被人抬回了寢宫。
阳光下,被鲜红血液沾染上的城门砖反射出刺眼的光。
急得吐血也没用,因为此时的姬无夜根本就脱不开身。
魏军的攻势一波强过一波,立志要一雪前耻,给韩国上下一点颜色瞧瞧。
罗网一时半会也没法左右战场的局势,姬无夜干着急也没用,偏偏此时又传来了城内暴动的消息。
战事焦灼,此时分出兵马镇压城内,有着很大可能会影响到防卫战的结果。
可是放任不管,谁也不知道这经暴民会做出些什么来,总之,指望他们自己消停下去是不可能了。
“净在关键时候添乱。”
姬无夜朝城跺上吐了一口唾沫,“还不快去找血衣侯,让他会同少府的城市管理署一起把火头摁下去。”
姬无夜感到自己一颗心被操碎成了八瓣,太难了。
终于,在血衣侯的强力镇压下,暴民作乱被镇压了下去。
除了白亦非手腕强硬之外,民间少有武器也是此次暴动能被快速镇压的一个重要原因。
可是这并不代表雨过天晴了,绝大多数的暴动的平民百姓只是被驱散、潜藏在家中暗处观察,随时可能再次掀起燎原大火。
所有人都知道,当这股火再次烧起来时,就不是那么容易扑灭的了。
因此,气若游丝的韩王安在医者的看护下,召见群臣问计。
朝中大臣哪家没有被暴民冲击洗劫过,连张开地一把年纪都被人掀翻在地踩了两脚,更何况位阶更低的其他大臣。
混水摸鱼者扰乱霍霍后宅者不在少数,这下子,平时高高在上的贵族卿士都尝到了水能覆舟的滋味。
殿上一个个哭丧着个脸,哀声叹气,还有的因为家眷被不可描述了黑沉着个脸,快能攥出墨来了。
正在韩王问计,场上一筹莫展之际,韩经回来了。
当韩经步入大殿时,看到的就是一张张殷切的脸,以及泪汪汪的眼。
“快,魏国开出了什么条件?”
韩王安是垂死病中惊坐起,如同见到了救星。
“什么条件寡人都能答应,红莲的嫁妆都预备齐了。”
平时再怎么宠爱,生死关头,韩王安将薄情寡义诠释得淋漓尽致。
“魏咎与魏国上下向我国提出了三件要求。”
韩经按照预先编好的瞎话,脱稿演出。
“他们一致宣布,如果不能得到完美的答复,就绝不罢兵,一定要打进新郑,全取我韩国疆土。”
“快说,是哪三件?”
韩王显得有些急不可耐,群臣也一副翘首以盼的姿态。
“还请大王下令,血衣侯白亦非暂避。”
韩经话音刚落,白亦非跨前一步,欺人太甚。
“白卿且慢,不如先去偏殿等候,现在是非常时期,一切以国事为重。”
现在大局为重,韩经的议和款就是大局,韩王此时可没有心情考虑白亦非的感受。
“现在可以说了吧?”
张开地病情加重,虽然在大殿,但脑中一片混沌,反应也慢了下来。
韩宇作为御史,适时的补位,替张相国发话。
“魏国第一条要求,就是交出杀害魏国太后的凶手白亦非。”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姬无夜领军在城头,殿上武将之首缺席,剩下的武将缺少主心骨,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反正大将军一会就能收到消息,还是静待大将军命令吧。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会讨论,瞬间朝堂之上又分成了两派,展开了辩论拉锯。
血衣侯世代显爵,要交出去任由魏国处置,势必引起他的反弹,让本就风雨飘摇的韩国社稷更快的滑向深渊。
可毕竟白亦非确实逃脱不了与乐灵太后之死的干系,不交出去,魏国已经戈矛相加兵临城下了。
“老八,还有两条,你也一并说出来让大家议一议!”
韩宇来回走动,暂时安抚下吵闹不休的群臣。
张开地有些虚弱,看到韩宇的活跃,眼神一眯,并没有说什么。
第一条抛出来的时候,韩经就知道大殿又要变菜市场,因此,说完后就抱着膀子看戏。
等到韩宇问起,这才继续往下讲。
“第二条,魏国要求我国就乐灵太后之死作出赔偿,割边境之地五十里与魏。”
割地五十里,相当于韩境长城以及管城等新郑外围县廓都归属于魏,新郑时刻面临着大梁城的军事威胁。
韩王与殿上群臣眼里的担忧更甚,这条要求与献出新郑城有什么区别,如今谁还敢把一国安危寄托于魏国的守诺。
“第三条,魏人说乐灵太后泉下乏人侍候,要求我们提供五百奴仆作为殉葬牺牲,并且交出千户人家作为太后陵寢的看陵人。”
殿上就像一锅沸水沸了起来,就此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魏军攻势稍缓,姬无夜也身披战甲,昂首阔步得走了进来。
“白亦非走了。”
“什么,什么走了,走去哪?”
姬无夜带来的消息,引来韩王的连声追问。
“白亦非逃了!”
这回说得够清楚明了的了吧。
“这可怎么办?魏国三件要求,第一件就满足不了。”
韩王当然知道白亦非逃往了血衣堡,只是现在腾不出手来处置,而且从他的话中之意可以得出,他对“魏国开出的消息”动了心思。
“再去谈,一定要为促成和议,第三条要求我们能满足,至于割地一事,还要多加商榷,我们可以多送奴仆户口,地是千万不能割的。”
存地失人,人地两失,韩王安肯定没学过。
“至于白亦非,告诉魏国,只要他们肯撤围,我们就发兵血衣堡,将之擒拿归案。”
怎么谈怎么算,这不都在韩经的一张嘴嘛!
去新郑城外魏咎的大营逛了一圈,找了个由头砍了韩王任命的副使,韩经吃饱喝足,就打着饱嗝回城复命了。
“魏国”要双份的户口补偿,并且在十天内交出白亦非!
六十六章 夜暮
魏兵从新郑城外往后退了,留下了一地狼藉。
城下之盟,向来没有公平性可言。
魏军仍旧盘踞在管城一线,只是暂停了对新郑的围攻。
姬无夜主动请缨率军进逼血衣堡,抓捕白亦非。
表现得如此主动积极,当然是有着他的考虑。
韩经等人压根就没有相信姬无夜真的会抓到白亦非,多半是做做样子,掌握着事情的主动权。
而城内净街虎与禁军全面出动,对之前参与暴动潜伏起来的新郑百姓实施大规模搜捕。
谁让“魏国方面”还在等着接收赔礼呢。
军管下的新郑街面萧条而清冷,到处都是哭嚎之声以及军士破门而入大声呼喝的声音。
韩国有司从来没有这么高效过,在短短的两日之内,凑齐了足额的户数。
当然,这些都是纸面上的数字,具体有多少只有净街虎们自己清楚。
总之,整个新郑在经历军队的洗礼后,贫民窟为之一空,剩下的尽是些有地有粮之人。
原因很简单,净街虎接到的命令都是优先抓捕无业无产之民。
因为他们更加底层,更加容易满足。
本就是贫者无立锥之地,送往箕子半岛,分田分地,这些人很快就能热火朝天的干起来。
韩经需要的就是这些容易对自己的统治产生认同的无家产之民,如果是带着仇恨与抵触的富人被强行迁徙过去,可没有那么容易在半岛生根发芽。
一切尘埃落定,新郑反而出现了虚假的富足,不明就里的人猛一看,到处都是衣着整齐的百姓,少有面有菜色者。
“姬无夜偷偷进了血衣堡,他与白亦非蛇鼠一窝,主动请缨果然是为了维护白亦非。”
焰灵姬久居上位,反而多出了一股干练与知性相融合的美感,看得韩经心头一荡。
只是此时不是你侬我侬的时候,专注于事业的男人同样吸引人。
“意料之中,接下来应该就是抓捕不利,姬无夜主动请罪的戏码了。”
韩经轻扣窗扉,嘴角露出淡淡的浅笑,“反正韩王也不敢过分早斥重兵在握的姬大将军,甚至还要出主宽慰。”
“身为一国之君,本末倒置,沉迷于权利平衡的手段,再难驾驭身边的权臣,真是令人感到悲哀啊。”
韩经一直想不通有些君主是怎么考虑问题的,不是眼高手低试图掌控一切,就是军政命脉所托非人。
“那就让我们帮这位大王解决掉他的烦恼。”
焰灵姬说话间手心浮现出青焰,将手里的绝密卷宗烧成了灰烬。
这是武功又有所进步,连火焰都变成了更加炽热的青色。
这也难怪,无论是从虞渊还是其他地方搜罗来的各种术法武功,对焰灵姬可是无限供应,想不进步都很难。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到了最后关头,是该收网捞鱼了。
另一边,遍布蝙蝠家徽的血衣堡,白亦非正冷冷盯着姬无夜一言不发。
“侯爷,事情又有了变化,现在魏国大军还在管城一带虎视眈眈,我们还是要先将此事平息,才好再做打算。”
姬无夜叹了一口气,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夜幕是因为外部压力而变得分崩离析的。
“所以姬将军,你是来亲自抓我的?”
白亦非说得温吞,语气却让人不敢含糊。
“天地良心,如果我是要抓你,怎么会派人通知你殿上韩经小儿带回的和议条款!”
姬无夜显得很冤枉,“我是让你去别的国家先潜伏一阵,等到韩国国内政局有变,又是你我再次君临新郑之时。”
如果真是要动兵围捕,姬无夜又怎么会轻身至此,要知道他的武功可远远不是白亦非的对手。
白亦非如何会不知道这点,出言相呛纯是为了发泄心头的不满。
夜幕四凶将昔日在韩国何等的声威煊赫,轻能止小儿夜啼,重能秉一国之政。
军、政、财、谍,无孔不入,一手遮天。
现如今,白亦非成了国家罪人,潮女妖深居后宫态度不明,翡翠虎下在大狱受尽景伦君日夜炮制之苦,蓑衣客下落不明。
夜幕掌舵人姬无夜苍老了许多,哀声叹气也排解不了心头的郁闷。
作为夜幕的实际领军者,白亦非更是胸中臆难平。
好好的一手牌,怎么就成了现在这副局面!
自从韩国几位公子活跃起来之后,夜幕之人仿佛事事不顺,现在姬无夜竟然敢劝自己放下在韩国的一切远遁他乡!
可是怒归怒,该面对的现实还得面对。
白亦非不是没想过拥兵兴戈,直指王宫。
只是即使攻下了新郑,控制了韩王又能如何!
能弄来粮食,还是能逼得魏国退兵?
一时间,姬无夜的计策仿佛成了唯一的选择。
看着白亦非眉头深锁,姬无夜趁热打铁,“只要韩国度过了这一关,粮食充足的情况下,我就无惧魏国。”
“而且你的离开,也造成了韩经小儿答应魏国的第一条议和条件不足,双方少不了还要再起龃龉。”
姬无夜来之前就有通盘的考虑,“无论后面魏国新提出的要求是什么样的,都将由御史韩宇参与谈判,如此一来,就不算韩经达成了大王立太子的条件。”
“来之前我与韩宇有过约定,等到他被立为太子,登基为君,第一件事就是赦免侯爷的一切罪责,并且恢复爵位荣誉。”
见白亦非正在认真思索,姬无夜猜测他已经有所松动,心里不由得还有点小得意。
人人都说我姬无夜是个只会统兵打仗的莽夫,谁又能知道我的舌辩之才。
“韩宇?”
白亦非终于再次发声,“倒也是个选择。”
这时候,门外传来卫兵的脚步声。
“报,宫中派出特使,要入大将军营帐询问办案进度。”
“哼,来的是谁?”
姬无夜发出重重的一声冷哼,什么时候都轮到韩王派人监督自己了。
看来新君即位,宜早不宜晚。
“是少府大人。”
“是他,哼,也好,就让本将军会会他,我倒要看看他能拿办案不利的本将军怎么办?”
姬无夜眼角露出凶狠的豺光,目视着白亦非。
白亦非终究还是点了点头,会意得离开。
堡侧小路,一袭红衣当先,数百银甲相随,就像一只张开翅膀的蝙蝠离巢而去...
六十七章 落幕
“八公子,你不能进去!”
”军令如山,还请不要让我等为难!“
”未得大将军将令,任何人不得进入,如果公子仍要强闯,就不要怪罪我等无礼了。“
韩经有安排在军中的钉子,早知道姬无夜不在中军帐,但还是假作不知装出一副等不及要强闯的样子。
守帐的都是姬无夜亲卫,韩经的名头吓不住他们,被挡在帐外也是意料中事。
“哼,我身负王命,你们竟然敢一意阻挠,胆子实在是太大了。”
韩经一振袍袖,一手负于身后,另一只手举着从王宫请来的旨意,显得愤愤不平。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少府大人还是等候大将军回复吧。”
这些都是姬无夜的心腹,主将桀骜,连带着他们也不把韩王当回事,心里眼里就只有将军一人。
“想让我在这外面吹冷风,哼,本公子偏要在山下等,我倒要看看姬无夜几时肯见我!”
韩经大声得放出狠话,恶狠狠得瞪了守卫一眼,领着人掉头就走。
“都探查清楚了么?”
转过身的韩经哪里还有半分愤愤之色,边走边轻声问道。
马上有人小碎步疾挪靠了过来,”回禀大帅,一切都布置妥当了。
“姬无夜的军队没有彻底封死血衣堡进出的道路,我等已经控制了两条上去的小道。”
“另外白亦非的人马已经撤出了血衣堡,已经派人远远的盯着他了。”
听到这里,韩经点了点头,朝身后伸出右手握拳虚抓一下。
上山进堡,送送我们的大将军。
“大将军,真的不去理韩经么,他可是带有大王的旨意。”
姬无夜凶眼一瞪,但是并没有拿脚去踹说话的亲卫。
平时姬无夜也有凌虐下属的习惯,只是每到战时,他都会格外亲待一应将士。
“让他在那吹吹冷风,冷静冷静,省得头脑一热不知道天高地厚。”
姬无夜有心调理调理韩经,显得无恃无恐。
“不用了,韩某自己有腿有脚,大将军不去请,我自己知道进来避风。”
话音未落,大厅的铜门被人一脚踹开。
一个高大的身影收脚退后一步,露出身后的韩经来。
姬无夜瞳孔收缩,一拍桌案,扶刃而起。
数十名铁甲亲卫鱼贯而出,手持弓箭指向韩经一行。
“姬某正在奉命捉拿与魏国太后一案有关的罪犯白亦非,八公子突然闯进来,有何指教?”
斜觑典庆如山一般的身躯,姬无夜强压心头不快,不阴不阳的问道。
“如果因此耽误了捉拿白亦非的大事,王上面前休怪本将军不留情面!”
姬无夜色厉内荏的样子全落在韩经的眼里。
如果不是韩经身边只带着典庆一人,恐怕姬无夜早就转身奔逃了。
一边对厅外布置的亲卫任由韩经闯进来心生疑惑,一边也暗暗怀疑是不是韩经带人杀了进来。
看似稳如老狗,实则慌得一批。
“不用再顾左右而言它了,你的人都在大厅之内了,剩下的应该都躺下了,等会大将军下去就能见到他们。”
韩经声音不重,但却击碎了姬无夜心底最后一分侥幸。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本以为不会武的韩经只带着一人进来,就不是死斗,顶多是寻衅嘲讽。
没想到他还真敢直接站到自己面前。
“放箭,杀了他们,本将军重重有赏。”
姬无箭大剑朝前一指,厉声喝道。
都不用韩经招呼,典庆提起双斧,站到前头,用身子挡住正前方以及侧向飞过来的箭矢。
“叮叮叮叮...“
场上的士兵如同看怪物一般仰望着典庆,眼睁睁得看着近距离拉满弓的箭枝撞到典庆身上再被弹开,落地后箭头都弯了。
要不是姬无夜持刃高呼,一干亲卫没有敢挺身上前的。
即使是刀枪冰冷的质感从手上传到心底,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带来安全感,一个个显得有些畏畏缩缩。
典庆手持双斧,如同魔神在世,一个野蛮冲撞贴近,或挥砍或横拍,将面前的士兵击飞十数步。
只要捱着碰着,无不皮开肉绽,口吐被震碎的脏腑肉块。
姬无夜见韩经身边典庆冲出,韩经孤身一人站在原地,心头狂跳。
天无绝人之路。
近了,更近了,只要拿下韩经,局面立马反转。
“快点住手,放下武器束手就擒,要不然你的主子马上就要丧命在我的宝剑下。”
姬无夜自以为得逞,剑指韩经朝着在士兵之中左冲右突的典庆说道。
预想中典庆沮丧失落的场景并没有出现,抡开的双斧丝毫没有迟缓,姬无夜亲卫仍是不断被击飞。
“不想看到韩经被劈成两瓣就快点住手!”
姬无夜也有点捉摸不定典庆了,不再提让其束手就擒这一茬,只想对方先停下来。
可惜,没有收到韩经新的指令,典庆仍对姬无夜的威胁视若无睹。
意识到问题所在,姬无夜恶狠狠得看向韩经,“不想成为剑下亡魂的话,就制止大个子!”
姬无夜的凶恶换来的是韩经嘴角的讥诮。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姬无夜被韩经轻蔑的表情彻底激怒,挥剑斩向韩经胳膊。
大不了杀了韩经直接逃向军营,先断他一臂震慑那个叫做典庆的。
势若奔雷的一剑被两根细长的手指轻轻夹住,停在韩经面前。
“你…”
姬无夜满眼的不敢相信,可仔细一想,又合情合理。
这就解释得通,为什么典庆敢舍弃护卫之责杀进人群。
剑被牢牢夹住,进退不得,姬无夜憋足了劲儿,仍是没能成功将之夺回。
“惊喜么?”
“意外不?”
姬无夜张口想要说话,却被韩经轻转指尖,夹断剑尖弹射过来,透额而过。
张大着嘴,这位操纵了韩国政局十多年的绝代凶人权臣完成了他的谢幕演出。
坏人死于话多,韩经才不会犯下这样的错误。
想要打败坏人,只有变得比坏人更坏,韩经当然称得上韩国第一带恶人。
这时候,典庆已经将大厅士兵清扫一空,剩下的两名见到主心骨已死,逃出大厅的士兵被从外飞至的长矛透胸而过……
六十八章 太子谁属?
“姬无夜轻身入堡,与白亦非谈判未果,惨遭凶手。”
这可不是韩经的一面之辞,而是多位朝廷大臣实地检验得出的结论。
现场惨淡的光景至今留下后宫使节的脑海里,并且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韩王耳中。
白亦非狗急跳墙,击杀大将军姬无夜后仓促逃离血衣堡已经是举国公认的事实了。
“什么!”
韩王安本就心疾缠身,这下子更是面无人色。
“这可如何是好,白亦非潜逃,该如何向魏国交待?”
在关键时刻,韩王刻薄寡恩的性情表露无疑。
第一时间不是为姬无夜的丧命感到悲伤,而是担忧魏国方面不肯罢休,自己的权位可能不保。
“儿臣请为议和大使,出使魏营,为两国实现和平周旋一二。”
主动请缨的人是御史韩宇。
要说最受震动的无过于韩宇了,他本就与姬无夜有着私下的约定,现在竹篮打水一场空,一切又要推翻重新洗牌。
为了不使韩经独占其功,顺利登上太子之位,韩宇越众而出,想要在这最后关头扳回一城。
韩王处于平衡局势的考虑,答应得很痛快。
“那就由老八押送奴仆送往魏营,老四早点准备和谈方案,必须早日与魏国重新达成友好条约。”
韩经本就不是他最中意的人选,现在有了恰当的理由,当然就顺水推舟,将最后的功勋荣誉交给韩宇。
“如今韩国众军无主,急需选出一位善战敢战之士,防备魏国再度兵临城下。”
张开地并没有因为老对头姬无夜的死亡而心花怒放,反而将眉头皱得更深了。
“还请大王早做诀断,尽快选定新的统军人选。”
姬无夜身死,白亦非远遁,韩国近十万大军已然无主,现在亟需的是统率三军的将才。
张开地虽然对军务垂涎欲滴,但他知道自己的短板在哪,兵戎之事,决非其所长。
而且,将新任统军人选交给韩王决断,本身就是政治智慧的表现。
“诸位爱卿议一议,张相国也是老成谋国之言,新任大将军人选刻不容缓。”
韩国向来以中尉统率三军,少有大将军之职,韩王的这番话,在朝臣之中激起了轩然大波。
从话中意思可能得出,韩王有意再设一位大将军继任姬无夜的权责。
无论是谁最终获此殊荣,假以时日,又一个权倾朝野的姬无夜将再次诞生。
“臣推举司寇韩非担当此职。”
“御史韩宇允文允武,足以堪当此任。”
大量朝臣出席谏言,将两位公子夸成了一朵花。
“韩非公子出使魏地未归,大将军一职又不能一直缺漏下去,韩宇公子才是最适合的人选。”
“御史大人虽然贤名远播,但为国家为社稷所立的功勋还远远比不上韩非公子,非司寇大人无以服众。”
但凡是殿议,朝堂都会吵成一锅粥。
张开地眯缝着眼睛打量争论最凶狠的那些文武大臣,益发觉得事有蹊跷。
论功勋论实力,八公子韩经当为诸公子之冠,为何没有一位大臣为韩经发声!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张开地可不是不懂得这些道理。
这种浅显的伎俩张开地一眼就能看穿,但在韩王安那里却显得十分奏效。
“几位公子都是不错的人选,诸卿慧眼识人,寡人心中甚慰。”
压力变得小了好多,韩王的气色也有所转变,苍白的脸色不再,只是声音仍旧有些嘶哑。
“还是等老四出使魏营归来再定吧,毕竟想再找到一位像姬大将军这样富有才干的统率并不容易。”
韩宇韩经只能躬身应是,在一帮朝臣的拥簇下离开大殿。
四公子韩宇的魏营这行十分顺利,魏国实际的掌舵者魏咎一口应承下了韩国方面的乞和,并且表示将对潜逃的白亦非实话绝杀令。
只要韩国配合捕杀白亦非,就可以重申两国盟好,实现邦交正常化。
按理说韩宇此行算得上大获全胜,为韩国争取到了最大的利益,只是随着韩宇归来的魏使接下来的话,让朝堂一干大臣震动不已。
“韩王昏聩,致使我国太后蒙难,国内纷争不休,何不退位让贤,以贤能之士重振韩国之威?”
而魏使所钟意的新任韩王人选偏偏就是刚刚完成出使任务的韩宇。
理由是韩国四公子与宁陵君一见如故,相谈甚契,定能将魏韩亲好稳定维持下去。
虽然这不是魏国退兵的必要条件,只是魏使的一番建议,但在朝堂之上仍是引起了大量争论。
有些与韩宇走得近的大臣立即附和起来,为韩宇造势,立请韩王立四公子为太子,于内于外,两相齐备。
“经公子现在可以将韩兄的下落告知我们了吧,一直以来,流沙可从来没有做到与经公子为敌的事情。”
张良久等韩非未归,不由得焦心如焚,赶到正在新的紫兰轩喝酒的韩经房中,质询韩非的下落。
韩非作为第二批出使魏国的使臣,官面消息是滞留在魏都大梁未归,可私下里流沙众人都知道他已经被不良人限制了行动,控制起来了。
张开地的身体益发不好了,这里面多多少少有韩经的原因,因此张良对韩经的态度是一日差似一日。
这次要不是迫不得已,他绝对不会来到韩经的房间与之正面相对。
“魏国方面应该还没有对九弟等人放行的意思,我会努力沟通的。”
正是由于韩经的交待,韩非才不能回归韩国,现在他说的每一个字,张良都不带信的。
“朝堂之上,流沙已经按照你的意思,力荐四公子为储君,而您的人故意推举韩兄,有意制造对立,如果我猜得不错,投向四公子的人马有好多应该都是收到了经公子您的指示吧?”
张良的悟性与政治嗅觉都是顶呱呱的强,对不良人往各势力之中掺水的行为并非一无所知。
由于张开地的原因,韩经深表可惜。
王佐之才,却难以收为己用,岂不是可惜。
“如果令祖父也能力荐韩宇为太子,想必老九得了消息,明天就能回到新郑街头。”
六十九章 花落谁家?(改文,十分钟)
张开地不知道出于什么缘由,领着班次后面的大臣再次催促韩王立四公子韩宇为太子,以固国本。
魏军虽退,韩国粮荒未解,一大堆矛盾需要韩国当局给出解决方案。
但这似乎丝毫没有影响贵族大臣在殿上为立太子争得面红耳赤。
而且风向一面倒,所有人都似乎看好四公子韩宇。
“群臣众口一辞,实在是将儿臣架在火炉上烤。”
韩宇起初还有三分欣喜,随着舆论风向的一面倒,就全只剩下惶恐了。
“父王春秋鼎盛,儿臣何德何能,可以为君父分忧,还请父王圣断。”
对于殿上的乱象,韩王安微微闭目,置之不理,似乎晕陶陶要睡着的模样。
“老八,你的看法呢?”
韩经突然被睁开眼的韩王点了名。
“我也认为四哥是名合格的储君人选,虽然没有老九在司寇任上屡建奇功的举动,但四哥一向贤名远播,内外景仰,一定能带领韩国走得更远。”
韩经的话看似是推崇韩宇,实则埋了好几颗雷,有心之人自然能听出其中奥妙。
“嗯,老九在魏国没能及时赶回来,司寇又是朝堂重臣,多少还要听听他的意思。”
韩王不听声色,仍旧张着浑浊的双眼,打量着群臣。
“大将军故去,军中不可无人管束,老八你先兼领中尉一职,把军纪这块管起来。”
韩宇瞪大了双眼,对韩王的这条任命感受到了十万点暴击。
没有大将军的情况下,中尉就是韩国最高的军事长官,这样煊赫的权柄付与韩经,多半又是韩王驭下平衡之术在作怪。
谁让韩宇势大,满朝文武皆心向韩宇呢!
“恭喜八哥如愿以偿,通盘谋划全部达成。”
被放归的韩非见到韩经仍然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坐在紫兰轩喝酒,是气不打一处来。
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吐槽,千言万语涌到喉口,只道了一声酸涩难明的恭喜。
“不等卫庄回来,九弟又怎么知道我已经大获全胜了?”
韩非再度愕然。
卫庄乘海船潜入塞外的消息可没有几个人知晓,看来八哥的眼线埋得比想像得还要深。
专门渗透他人的流沙已经被渗透了!
“如今朝野一致推举四哥为太子,父王想不答应都不行,而八哥你才是最大的赢家,集军政钱粮于一体,取代姬无夜成为了韩国上空新的夜幕。”
“夜幕不再存在了,翡翠虎因为躲猫猫溺亡于便桶之中,蓑衣客化为了花肥,白亦非远遁,韩国即将迎来你一直期待的变局。”
韩经没有放弃拉拢韩非的机会,不断向其推销自己的理念。
“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你应该知道,我有多么希望你能过来帮我。”
“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
韩非苦笑连连,“流沙一直被你玩弄于股掌,四哥这回也被你挖坑一块埋了,就算得上兄弟情深?”
韩宇一时间成了韩王的眼中钉肉中刺,即使成为太子,也不过是一时权宜之计,少不得要事后算账。
超拔韩经,就是掣肘以及下一步对付韩宇的布置。
“说到父子之情,刚才说起夜幕一干要人的下场,八哥貌似少提了一个人?”
韩非挥手打断了韩经将要说出的话,问出了谈话内容的有妥之处。
“夜幕四凶将,或死或逃,一直在宫中的那位潮女妖呢,八哥为何没提?”
韩经皱眉没有言语。
真不能小瞧流沙之人,尤其是韩非的智慧,些许蛛丝蚂迹都能被他查出端倪来。
“这与接下来,我或者我们要建设怎样的韩国无关。”
韩经不想就明珠夫人这个话题深聊下去。
“那我倒要听听八哥想要建设什么样的韩国,打算如何施政?”
韩非站了起来,直视韩经。
“难道纵容驱使暴徒肆意冲击民宅,将卧病在房的老人掀翻在地再踩上几脚,这样的新郑城就是八哥所要的?”
韩非说的是张开地的一系列遭遇,显然张良怨念极深,跟韩非说了很多。
韩非作为张良的良师益友,当然要为其鸣不平,更何况张开地一直是韩非所信赖景仰的老臣。
“张相国之事,我只能说声抱歉,但我并没有感受到丝毫的震动。”
韩经面无表情,“从一开始我就说过,张开地之流与毁无夜并没有很深的区别,在我眼里,他们都是寄生在韩国这具病躯之上吸血的蚂蟥。”
“你是大儒荀师高徒,读的书比我多得多,庄子的说剑一篇应当是耳熟能详。”
韩非负手倚轩,吞吐山河。
“天子之剑,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案之无下,运之无旁,上决浮云,下绝地纪。匡诸侯,天下服。”
“诸侯之剑,上法贺天以顺三光,下法方地以顺四时,中和民意以安四乡。雷霆之震,四封之内,无不宾从。”
“庶人这剑,相击于前,上斩颈领,下决肝肺,无所用于国事。”
“你从来没有想过成为执剑之人,无论是天子剑,还是诸侯、庶人剑,都不在你的考虑范围之内,你只能充当合格的铸剑之人。”
光晕之下,韩经伸出手掌,“与我携手并肩,我将铸剑之权委托于你,你可以依照自己的心意铸造你想要的剑。”
韩非一阵恍惚,看向韩经伸出的那只手,脑海中回想起那一日尚公子同样是这样伸出了他瘦削的手掌。
阳光正好,微风不躁,恰好那一日他穿了一件白绸衫。
可是韩经的提议又极其具备诱惑力,谁不想亲手打造自己心怡的宝剑呢?
“我将代表流沙紧紧得盯住你,确保你的剑不曾越过法!”
韩非话音刚落,门就被推了开来,紫女轻施粉黛的俏脸就融了进来。
“无意偷听,但我也是流沙的一员,事涉流沙未来的发展,我听听似乎也无妨。”
“当然,紫女姑娘集智慧与美貌于一身,可以充当胜任我的女孙武了。”
韩经听完韩非的表态,虽然双方还在考察期,仍是喜不自胜。
“今天的天气真好!”
“为韩国,为天下,浮一大白!”
第七十章 我摊牌了
如今朝野威望最高的公子韩宇,脸上殊无喜色,身边站立的义子韩千乘也一脸沉重。
姬无夜说倒就倒了,这让韩宇等人始料未及。
而韩国朝野的舆情诡异得向韩宇一面倒,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怎么可能突然就赢得了这些多人心。
此时的韩宇真想抱住韩王的大腿,大声哭喊着冤枉,这是有小人要加害自身啊。
“形势对于我们来说,已经很严峻了,满朝文武是人是鬼两副面孔,也无从得知。”
韩宇手拈棋子沉思良久,真是举棋不定,无所适从。
“韩经这一招高明啊,直到父王诡异难明的眼神看向我,我才彻底反应过来。”
满朝文武力挺韩宇,当时韩王没说什么,事后可少不了要算总账。
“他怎么就料定了我会争取到出使魏营的任务呢?”
韩宇不解,心头又有九分不甘,就这么被人算计了。
“此事仍有颇多蹊跷。”
韩千乘回想联系整件事,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魏咎一开始对待出使的韩宇太过于友善了,几乎是事事顺心,这也导致了韩宇轻松完成了出使任务。
有这样友善的信号在前,就没有防备魏使突然在大殿之上向韩王提出退位让贤的主张。
换过来想想,韩王怎么可能不把这视为借外力逼宫呢?
上魏营一趟,带着和约回来了不是假的,与魏咎甚为相得不是假的,逼宫的幕后主使除了韩宇还有谁。
魏国方面似乎与朝中大臣有着独特的默契,一致推兴举韩宇为太子。
双方配合得未免太过于巧妙了吧。
“如今四公子您被人推到最前台与大王打擂,躲在后面的八公子大获其利,就连九公子韩非都被加了担子。”
担子越重,权柄越重,韩千乘岂能不知这番道理。
怨不得韩宇深深吧了一口气。
“依千乘看,这一切的幕后主使之人就是韩经,要不然大王不能将对军队的掌控权交给他。”
谁是最在利益的获得者,谁的嫌疑最大。
“而且,魏国方面与八公子恐怕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韩宇一直以来都是在府中与韩千乘谋划,对其的判断力很是信任。
听到此处,不由得双手握紧,将抓起的棋子捏得吱吱作响。
“我要自救,绝不会这样轻易认输的。”
接下来的日子,韩王安对外宣称抱恙,不能上朝理事,将立太子的决议再次拖了下来。
不仅如此,还将国事托付给张开地与三位公子,也顺手把平抑粮价赈济灾民的事情甩了出去。
犯边的魏军一去,韩国内部的矛盾又激发出来。
毕竟粮食才是头等在事。
好在战事一去,不再需要维持大量的军队消耗粮草,抽调部分军粮暂时稳定新郑物价不成问题。
民间不是一点存粮没有,而是被突然抬高的粮价引发了恐慌情绪,最终导致粮价居高不下,直至无粮可买。
只要粮价回落,百姓手中的金钱恢复了购买力,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
韩经一面整顿军务,将姬无夜与白亦非留在军中的潜伏势力清扫出去,一面组织粮队来韩,恢复新郑街头正常的市场秩序。
于是早先消失的无影无踪的各国粮商再度运粮来到新郑,并且以平价售粮。
经过初期的哄抢,连续多天保持充足的粮食平价发卖,新郑百姓抢购粮食的热潮再度退去,米市也开始正常开门营业。
市面再度恢复了往日的和谐,只是街头的行人显得稀拉了不少。
“这是朝中出了奸臣!”
后宫之中,称病的韩王将面前的碗碟一股脑推到地上,摔得粉碎。
“我要召张相国,把这些逆子全部投入大牢。”
先是韩宇“逼宫”,紧接着掌握军权的韩经立即找到了曾经怎么也联系不上的粮商,新郑莫明哄抬起来的粮价迅速回复了正常水平。
韩王安是格局小,可不全是蠢,当然把狐疑的目光再度投向了韩经。
市面维持秩序的是韩非,他也不可信。
“大王,你不是有病在身么,怎么好操心国事,万一再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身边侍奉的正是胡美人。
明珠夫人虽然精通药理,但其曾屡屡为血衣侯白亦非美言,白亦非惹祸在先,又残害忠良重臣姬无夜在后,韩王难免对她也产生了芥蒂。
一时之间,更倾向于胡美人在向前侍候。
“寡人有没有病,美人你还不清楚吗?”
韩王开始多半是心病,后来呕了几口血,脸色变得苍白了,但心头的烦闷感一去,整个人反而恢复了许多。
“这几个逆子再不钳制,这座王宫就快要没有寡人的立足之地了。”
可惜寡人的大将军惨遭毒手,自己一时又被蒙蔽,让韩经事实上继承了姬无夜的权责。
这些天,韩经动作频频,不断将自己的心腹安插进军中。
深宫之中,殿外站立的禁军将士,如今韩王到底还能支使动几个,都是未知之数。
韩王是越想越不甘,玩弄了一辈子权术,哪能到最后让小儿辈玩弄于手掌心。
“几位公子都是人中龙凤,哪里有大王说得那么不堪,看来大王病得不轻,都开始说胡话了。”
胡美人不理会地上摔碎的碗碟,又从桌上的食盒里捧出一盅药来,“大王,喝药。”
“寡人说了没有病!”
韩王怒不可遏,伸手就打翻了递过来的药盅。
“胡美人你还不速去给寡人传旨!”
“哟哟哟,我的大王,生病了就要乖乖吃药,这个时候还摆什么大王威风。”
门口传来一道魅惑的声音,韩王眉头一皱,就要出声喝斥。
不料从门后率先踏出的竟然是只男人的脚,然后明珠夫人才露出身形。
进来的是韩安嘴里不时唾骂的韩经,而更让韩安瞪大眼睛的是,明珠夫人竟然挽着韩经的手臂。
她行进间不断扭动,整个身子差点没贴到韩经身体里。
“放肆!”
韩王气不打一处来,事实摆在眼前,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这份委屈。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看到韩经走近,高大的身形逼了过来,韩王安不禁往后缩了缩。
形势比人强,虽然气得语无伦次,但稍微恢复了一丝理智后,就提醒自己不要过度触怒这个曾经俯身陛见的儿子。
等韩安再度看见胡美人也凑到韩经身前,整个人更是如遭电亟,喉口一甜。
“大王生病糊涂了,也不肯喝药,刚刚还说要派人召见张相国,抓捕经公子下狱呢。”
胡美人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
“寡人的后宫,逆子,逆子啊!”
韩安站立不稳,晃了三晃才勉强扶住床柱,伸出一只手,指着韩经,哆哆嗦嗦得说不出话来。
“你的一生昏聩无为,将韩国治理到这般田地,想来也没有面目见黄泉之下的列祖列宗,我会把你从宗庙移出去的。”
韩经从一进来,就是一副征服者的姿态,韩安对这样的神情岂能不熟悉。
只不过以往高高在上的都是他自己罢了。
逆子的这番话里透露出的信息让人胆寒,一点都没有加以掩饰。
韩安不禁心底又有些打鼓,逆子果真敢如此肆无忌惮。
我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韩王心想,只要暂时稳住逆子,觑得机会,与张开地接上头,联合扶植韩宇就一定能对付韩经。
毕竟掌国之日久,对朝中哪些大臣可以倚重还是了解的。
“你是不是在想怎么稳住我,再慢慢运用你的平衡驭下之术来对会我?”
韩经嗤笑一声,“放心吧,我现在不会对你怎么样。”
“只是朝野上下都知道你沉疴难起,病重不能理事,不会有人来打扰你安心养病的。”
韩经摸了摸凑在近前的胡美人光滑的脸蛋,觉得手感很好,顺势就将手臂伸到腰肢,环了上去,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索起来。
“虽然你一事无成,但有一点不得不承认,你的女人真的很润。”
这下子真的忍不了了。
韩王安一口老血喷薄而出,和身朝着韩经扑来。
“寡人要食汝肉寢汝皮!”
他哪是韩经的对手,冲不到身前五步,就被韩经伸脚踩中肚皮摁在墙上。
四肢来回划拉,像只被翻过来的老王八,寸步不能移动。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情?”
韩安两眼充血,因为太过于激动,嘴角都飞出了涎沫。
“寡人对你不薄,往日对你悉心栽培,关爱有加,更是把一国军政交到你的手上,信重若此,你为什么要做出如此有违人伦的大逆之举?”
韩王被韩经一只脚踩住不能动弹,划拉得累了,这才意识到双方实力的差距。
历数往日种种,多少有些服软的意思。
提到韩经现在的所做所为,又深感心中不忿,声音又提高了不少。
一开始过于激动,都忘了质问韩经送绿帽囚君父的出发点了。
“可能是因为你不配吧。”
韩经收回伸出的长腿,让韩王自然滑落委顿在地。
“你这样的庸才,生在这个时代,本身就一件悲哀的事情。”
没有韩经的横空出世,要不了几年,照样俯首系颈执于咸阳,后宫妃嫔一并押进咸阳宫为奴为婢。
“要是姬无夜还在,哪里轮得到你猖狂!”
韩王安坐在地上急喘了一阵,又念叨起姬无夜的好来。
“你的姬大将军可没有看起来的那么乖巧,本来你是想养一只看家护院的猎犬,差点让它变成了反噬主人的野豺。”
虽然是韩王简拔姬无夜于微末,但在发迹后的姬无夜眼里,韩王更多的是一枚橡皮图章。
韩经嘲笑的是韩王仍对自己的驭人之道沾沾自喜。
“要不是我替你除掉了这条恶犬,为了你屁股下的位子,他迟早会将你吞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啊?”
“原来是你...”
事情被挑开,韩王心底的震惊更甚。
白亦非竟然是被栽赃嫁祸,这个逆子处心积虑,就是为了姬无夜与白亦非手上的兵权。
“好好伺候我们的大王喝药,下回来,我再好好奖励你们。”
韩经这番话是对着明珠夫人与胡美人说的,后半句显得极为轻佻,气得韩王再度重重喘了起来。
胡美人娇声应是,明珠夫人却追了出来。
“表哥,不,白亦非怎么样了?”
明珠夫人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小女生的忐忑。
“白家只剩下表哥一人,如果可能的话,还请八郞放他一马。”
“不是我放不放过他的问题,而是白亦非肯定不会与我善罢干休。”
韩经有点诧异于明珠夫人的表现。
原来心如蛇蝎的潮女妖,偶尔也有为他人担忧的一面。
“他手持双剑,大量杀伤了负责追捕他的不良人,带着残余的银甲卫透围而出,听说现在已经入楚了。”
白亦非曾经作为楚韩联军韩国方面的统帅征伐过百越,与楚国某些人还有着联系。
初始之时,听从姬无夜的劝说,离开了世代经营的血衣堡暂避。
紧接着就发现了暗中围上来的不良人,起先还不想才多的理会,直到姬无夜身死,韩国举国通缉自己的消息传来,白亦非这才戾性大发,主动杀向了跟在后面的不良人。
根据最新消息,白亦非好像与野心勃勃的熊负刍走到了一起,被其待为上宾。
明珠夫人暗下里轻声吐了一口气,正要开口,就又听韩经说道:“等新郑诸事上了正轨,不良人将倾巢而出,不除白亦非,我心内难安。”
尤其是跟熊负刍勾结在一起的白亦非,假以时日,又是心腹大患。
“血衣堡内还在培育的灵蝶已经被我派人毁掉了,白亦非教给你的蛊术你最好不要再拿出来使用,韩非将全面主持司法工作,到时候面上须不好看。”
这种蛊术过于阴毒,提炼时需要大量青春少女个为奉献,明珠夫人如果继续这样草菅人命,韩非势必要出手法办她。
现在正是争取韩非的关键时刻,韩经提醒一句,也在情理之中。
见明珠夫人还要争辩,韩经颜色转厉,“你虽然会提炼,但还是小瞧了这种蛊毒的厉害。”
“本就是携带自蝙蝠体内,白亦非又将百越蛊术融入了进去,一旦大面积施放,人畜相传,迎来的就将是人间末日。”
韩经在查抄血衣堡时,翻阅过暗室中白亦非的收藏,了解到了这种蛊毒的危害。
好在此蛊暂时还没被提炼到人传人的水平,而且不耐高温,要不然,满世间追击白亦非就成了头等大事。
七十一章 大幕将启
“没想到新郑的局势变化会这么快!”
武遂,王齮大营,化名尚公子的嬴政就着火烛翻阅着信件。
离开韩国不过旬月,新郑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
恭身立于下首的正是使臣李斯,盖聂于一旁抱剑盯着帐外。
先前接受了李斯的口头投效,嬴政的话半是感慨半是考较。
“先前韩国朝局纷乱,主要是姬无夜及其夜幕造成的。”
李斯心下明白,略一思索,就着新郑的局势开始分析起来。
“现在夜幕既除,新的权力格局又将诞生,韩国又将迎来什么样的局面,还要仔细观察。”
情报上写得很笼统,李斯等人并不知道事情的具体经过,只知道是韩王病重期间,三位公子署理瓜分填补了夜幕倒台后的权力真空。
“几位韩国公子,韩非与我师出同门,如今的他才算得上是名副其实的韩国司寇,至于他的法,到底能在韩国走多远,还需要时间的印证。”
小心抬眼看了嬴政一眼,对于嬴政先前邀揽韩非一事,李斯早有耳闻。
此时提到韩非,夹杂着提醒嬴政,韩非已经决意为强韩而努力的事实。
“至于韩宇韩经,名声毁誉参半,各有千秋,只是在新郑的这段日子,那位韩国八公子屡屡出乎我的意料,让人捉摸不透。”
李斯回忆起与韩非打交道的几回过往,益发得疑惑起来。
原来以为他不过是趋炎附势,为了生存倒向吕不韦的一位庸碌王孙,没想到他全然置吕相的书信命令于不顾,并且在这场大乱斗中一举取代姬无夜,获得了军队的指挥权。
军队的效忠有多么重要,身陷军营的李斯等人如何不知。
现在不就是因为王齮的态度暧昧不明,这才有些束手束脚么。
“一切还要等韩王最终的决断,尘埃落定之后,哪位韩国公子被立为储君,他的意志才能代表韩国。”
话不能说死,李斯对于这场考较留下了个活扣,并不敢妄下断言。
“成为王座上的第一人,就能贯彻自己的意志么?”
嬴政自语,显然是想到了自己的处境。
虽然名义上贵为秦王,至高无上,可实际上,自己的意志一直在被仲父吕不韦践踏。
权臣欺幼主,可自己已经是青壮年了。
“李斯,你对武遂又怎么看?”
王齮大军驻扎武遂,向李斯询问的自然是统军大将王齮的态度。
“尚公子远游至此,现在亟需回归咸阳,武遂不过是一时的暂驻之所。”
李斯按照要求,仍旧称呼嬴政为尚公子。
他明白嬴政话里的意思,回答的言语之中透露的意思是重心仍是在咸阳而不在武遂。
至于王齮,李斯一时之间也拿不准。
“现在明面上仆下还是吕相门下,这就与王将军安排护送公子回都,王齮将军治军严谨,定可保公子周全。”
嬴政看着李斯退下出帐,将手里的书信就着烛火引燃,看着它化为飞灰。
新郑的出产的纸张倒也真的很方便。
“李斯能否信任还有待考证。”
盖聂见得李斯走远,这才开口说道。
“他是文信侯一手简拔的,而且他的眼光深遂,腹有深机,有他相助固然是公子之福,可一旦其人心口不一,造成的危害也是巨大的。”
盖聂自然要比李斯更值得信任,从一开始入秦就是嬴政的首席剑术教师,相当于嬴政的元从之人。
虽然一直被韩经吐槽他与卫庄突破了鬼谷门徒的下限,一个成了保镖兼司机,一个干脆沉迷于收保护费难以自拔。
但他的一身艺业嬴政又岂会不知,加上鬼谷传人的光环罩身,时不时嬴政就拿他当高级参谋用。
“王齮以不得泄露尚公子行踪为由,斩杀了引导公子入营的几名太原士兵,此事也存有疑点。”
身为贴身护卫,可谓是为了嬴政的安危操碎了心。
盖聂见嬴政皱眉思索,就没再出声,静静等待指示。
“送往咸阳的信件不知是否已经到达?”
嬴政一声轻叹,“高处不胜寒,竟然不知该把生死攸关的信件寄给谁,母后收到书信后作何反应,也全然不知。”
涉及到太后,盖聂不敢接这个话茬。
“适才帐外有名要闯入巡查的千夫长,此人身材魁梧,器宇轩昂,但是被守门的将士拦了下来,不知道其中又有什么变故。”
“待在这里,内外阻绝,对外界发生的事情所知甚少,实在是让人心焦。”
嬴政与盖聂朝夕相对,不用像在外人面前那样摆出渊沉似海的样子。
正在讨论的时候,外间传来老将王齮的问禀,“有请尚公子明日正午登台阅军。”
新郑城中,韩经也为抢在嬴政结束秦国之政争前将韩国掀了个底朝天而暗自得意。
至少,这又多出了一段积蓄力量的时间。
现在可以称得上是大事抵定,只是还有些手尾需要收拾。
朝堂上以相国张开地为首的顽固老臣正试图染指更多的权力,宗室之间以韩宇为首,也在积极串联,动态不一。
至于江湖之上,近有玄翦没有清除,还有掩日不时地露出他的峥嵘。
但令韩经没想到是,掩日竟然敢派人约韩经面谈。
约见的时间仍是月黑杀人夜,蓑衣客最终的归属地因为化尸粉的原因,仍是光秃秃的没有长出青翠的草来。
“只听说罗网杀手手段过人,没想到胆识也不一般。”
韩经看着月下等候的掩日,带着人呈扇形围了过去。
“还是说天字一等杀手都对自己的身手有着绝对的自信?”
掩日到来的不一定是真身,韩经一行没有过度相迫。
“经公子说笑了,谁敢断言自己一定能在不良人的绞杀下全身而退。”
面罩下传来的声音仍是闷闷的带着点沙哑。
“此次前来,我是带着罗网的善意而来的。”
“善意?”
韩经嗤笑出声,“在我韩国境内兴风作浪,也算得上善意?”
“时易事移,此一时,彼一时,那时毕竟韩国的掌舵者还是姬无夜。”
掩日说到姬无夜,不由得又多看了韩经一眼。
刚与姬无夜计划初定,哪能想到眼前这位韩国公子能够这么快处置了姬无夜与夜幕。
看来对不良人的潜力要重新评估了。
罗网与夜幕的合作不可谓不深,对于姬无夜的通盘实力也有着全面的了解。
不是姬无夜太弱,只能说韩经更胜一筹,此子不容小觑。
韩经心内也是诧异不已,本以为掩日此来是为了玄翦,没想到一开口竟然是谈合作。
“哦,这是吕相的意思还是掩日先生自己的决定?”
难不成吕不韦又忘了韩经的坑蒙拐骗,没那么快好了伤疤忘了痛吧。
“罗网是一柄利剑,剑尖该指向哪里当然是由执剑之人来决定,不过名剑认主,有时候名剑也会主动寻找自己的主人。”
掩日一边打量韩经身边带来的一干护卫,一边解释道。
“不才恰好身在韩国,正好充当与经公子合作的桥梁。”
韩经心下暗忖,看来罗网已经决定背弃吕不韦了,只是不知道其中过程缘由。
没有听说过赵高的消息啊,难道现在的赵高已经就是罗网之主了,吕不韦又凭什么将罗网这样的凶器交付给赵高?
“不知先生所说的合作,是怎么个合作法?”
韩经所欠缺的是时间,能与罗网达成初步合解,虚与委蛇,不让他们添乱,是符合韩经的利益的。
“等同于夜幕。”
掩日显然早有预案,“以前罗网在韩国办事,多由夜幕协助出手,今后希望经公子的不良人能够继续为罗网提供便利。”
说是合作,其实还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居多,都想借助地头蛇的力量解决一些脏事。
“那不良人在秦国,我也要等到罗网的支持。”
秦国是不良人力量最薄弱的地区,毕竟秦法严明,户籍又查得严,外乡人根本就融入不进去。
老秦人又死倔死倔的,很难收买,一听说要将秦国的消息传到外国,反手就是一个举报。
这可是要株连的。
“力所能及,不触犯罗网利益的事情,我能答应下来。”
掩日稍一斟酌就答应了下来,这也是出于对韩经实力的尊重。
当初与姬无夜的合作可没有答应让夜幕在秦地张开它的爪牙,凡事还是看罗网脸色行事居多。
“既然是罗网主动向我提出的合作,那是不是应该拿出点诚意来?”
韩经数次还借着月光看清掩日的面部轮廓未果,也只能放弃。
在双方达成初步共识的时候再次提出要求。
掩日覆有面罩,看不清表情,但韩经感觉他的面皮在听到刚才的话后牵动了一下。
”公子似有所指?“
”当然,罗网为新郑带来的麻烦,自然还是需要罗网亲自出手料理。“
韩经可不是怕了玄翦,只是一直利用所谓的玄翦之子蒙骗于他,不好亲自出手对付他罢了。
说到底,玄翦也只是被命运牵扯住的可怜人。
”黑白玄翦,唔。”
掩日本身就有对玄翦一系列处置的打算,“我会再次回收这柄利刃。”
“我要的不是回收,而是彻底将他打入地狱。”
韩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可不希望在某天最松懈的最放松的时候,被突然冒出来的玄翦突袭,会产生障碍的好不。
“阁下要罗网的刀,杀自己的人?”
玄翦是罗网一手打造的绝世凶刃,掩日代表的是罗网的意志,当然是希望能回收利用。
“我听说有时候,蜘蛛为了生存会吞噬它的同类。”
这句话不是韩经首创,而是当初魏国大司马魏庸在与掩日达成合作时所说的话。
目的也是让掩日除掉玄翦。
“经公子的话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一位故去的人。”
掩日再次听到这句话,自然联想到了曾经的魏庸。
“巧合的是,你们二位所要除掉的目标竟然是同一人。”
韩经故意说出魏庸当年对着掩日说出的话,就是为了验证眼前的掩日是否是本尊。
现在已经确认了一半,此人极有可能正是正牌的掩日。
“我与魏庸不同,他是脖子就在罗网剑锋之下,朝不保夕。”
韩经一昂胸,气势不能输,“我与罗网是合作者,不是输诚者。”
“没有人能逃过罗网,经公子应当为能与罗网联手感到自豪。”
“是吗,我曾指派黑剑士胜六...”
韩经故意顿了一下,“哦,就是曾经农家的陈胜,他将前往秦国为我寻找一个人,到时候还请掩日先生行个方便。”
说到陈胜,掩日的动作并没有过度的变化,一直到其离去,韩经都在紧盯着对方肢体的细微动作。
难道说,对掩日的身份,猜测有误?
还是此人城府太深?
与罗网的合作,韩经并没有过度放在心上。
道不同,不相为谋,罗网何尝不是有意利用韩经呢。
反正也不是第一回置承诺于身后了,吕不韦与熊负刍对此深有感触。
当务之急,仍是整顿韩国,安稳后方,然后将白亦非这个不确定因素彻底绞杀。
白亦非入楚之后,虽然没有投靠熊负刍,但两人走得越来越近,又都与韩经有龃龉,迟早会采取针对韩经的行动。
看来熊负刍那里还要尽量争取一下,韩经有着悄悄潜入楚国的打算。
不亲眼见到白亦非的下场,终归是心内不安。
入楚之前,新郑一定要牢牢掌握在韩经一系手中,只是眼下相国张开地极度不配合,是件棘手的事情。
因为张良的原因,韩经又不好用暴力的手段对付这个顽固保守的老头子。
不过也不用过度紧张他,张开地没有军权一直是其软肋所在。
毕竟批判的武器永远干不过武器的批判。
“该立韩宇为太子了。”
韩经思前想后,突然对着监守王宫大内的解良说道。
这就是让解良取来宫中准备好的韩王诏书,再让明珠夫人替韩王用上印,直接在朝会之上宣布。
不是韩经不想名正言顺得成为韩国之主,只是王位坐上去容易下来难。
等秦国秋风扫落叶之时,身为韩王,秦军即便是追到海角天涯,也是一定要系于咸阳的。
这种殊荣还是让韩宇顶了吧。
也算是全了兄弟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