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章 虎头蛇尾的一次突袭
声音的主人音质澄透冷默,韩经首先看到的是他的A4腰,紧接着才是他鹰隼般锐利的眼神。
加上他是跳窗进来的,除了卫庄还有谁。
卫庄是刚见完唐七回来。
卫庄将击杀或击退八玲珑杀手团作为嬴政助韩国脱困的筹码。
一方面是由于七绝堂弟子的死,唐七卫老大卫老大的喊了这么久,这么长时间的保护费总不能白交。
再者就是,既然已经知道八玲珑就是当年的黑白玄翦,这一代的纵横,终要与他有个了断。
“好,那就这么定了。”
韩经、流沙与赢政之间的约定就算就此达成了。
嬴政在这小小的一室之内,连续见到韩国的数位英才,有意示好。
加上此时灭韩,功劳威望全归于吕不韦,对自己并没有好处。
黑白玄翦的步步紧逼,牵动着许多人的心。
不仅卫庄、盖聂回想起当年的抉择,迫不及待得想要一试其正逆双刃之威,来印证这些年的进步。
身为韩经贴身侍卫长的典庆,也变得比以往更加沉默。
眼神里时常透露出追思与缅怀。
结交赢政是为了将来可能多一分免受秦军打击的可能,韩经断然不会为了这一丝可能就忽略了股肱之臣的感受。
典庆及其披甲门追随至今,在韩经的势力版图中举足轻重,孰轻孰重,韩经还是拎得清的。
匆匆与紫兰轩里的众人作别,就带着典庆,向着城西而去。
就在刚才,城西靠近七绝堂所在的街面,又有一队净街虎没有定时回来禀报,多半是出事了。
一座破旧失修的破房子前,不断有色彩斑斓的烟雾冒出,而一名七绝堂弟子打扮的男人正蹑手蹑脚的向它靠近。
不远处,韩经与典庆正带着一众好手驻足观望。
黑衣短打,如果有识货之人细看,就会发现,大部分都是不良人云字科成员。
“哎,还往那靠,导演说可能去领便当了。”
韩经小声嘟囔。
韩经认识这名七绝堂弟子。
因为此人的脸型与故韩太子相似,被人戏称为韩太子大众脸同款建模。
“里面敌情未明,是否派人从另一边潜过去探查一番?”
典庆表情凝重而认真,虽没听懂主公在逼逼什么,但还是积极得提出了自己的专业建议。
“不用了,我们马上就暴露了,直接走过去听一听里面有什么动静。”
韩非伸手捉住从身旁飞过的蜜蜂,掐掉其翅膀扔掉。
八玲珑之巽蜂,擅长飞针,身后背着的蜂箱是其用来进行情报刺探的工具。
操纵与控制蜂群,是他的拿手好戏。
这里是城区闹市,不是野花遍布的城郊,怎么会有蜜蜂来此采蜜!
“真是的,就不能选个干净点的地方集合吗?”
“你走到哪里,哪里便是光彩夺目的所在。”
刚从另一边靠近,就听到屋里的热闹与喧嚣。
这肯定是听了离舞的报怨,巽蜂或者坎鼠在讨好她。
“我讨厌你们,又要去杀人。”
童声的兑理刚说完,就迎来了艮师的说教,“杀手一如军人,军令如山。”
“我的蜜蜂已经找到了猎物的巢穴。”
韩经听得津津有味,典庆听得一脸懵懂,毕竟早就从主公这儿听说了,八玲珑实则只有一个人。
火光映照在窗影上的也只有一个影子,但马上他就听到了第五种声音。
“聪明的猎物,不会只有一个巢穴。”
“老婆子费了不少心力熬成的药,你的蜜蜂不要让我失望。”
“我的曲子早已备好,你真的能完成任务吗?”
韩经再次捉住从旁振翅而过的三只蜜蜂,捏在手里,看向侧面夜色里浑然不觉有蜜蜂飞过的七绝堂便当弟子。
里面仍有声音传出,但韩经已经开始招呼典庆后撤了。
溜了溜了,不仅是阿卡姆出来的大佬,还是出色的声优,惹不起,惹不起。
刚退到埋伏圈站定,就见有人翻窗而出,堵住了想要逃走的偷听者。
一刀封喉,有如杀鸡,满脸惊恐的“便当”弟子就此谢幕。
而朦胧的月色下,凶手与韩经等人终于对上眼了。
“呵,一连丢了四只蜜蜂,你当我还没察觉吗!”
韩经若无其事得将指尖夹着的蜜蜂弹飞,就要挥手示意。
万箭齐发!
“嘚嘚嘚...”
马蹄声与火把汇成的长龙朝着这里而来,韩经一皱眉,还是选择强杀此人。
“是将军府亲卫,直奔此处而来,我们最好避一避。”
箭雨过后,八玲珑躲入的破房子到处都是箭孔,有着摇摇欲坠之感。
但韩经可不会就此认为对方已经被成功射杀了,因为里面不断有蜜蜂往外飞,并且绕一圈就飞回,有意得避开韩经等人的攻击范围,明显是有人操纵的。
可惜没有充裕的时间来完成这次狩猎。
不良人这身打扮,不好与姬无夜的人照面,还是先行离开的好。
不提正在远处用千里镜监视将军府亲卫行动的韩经,寻来侍候政哥的李斯正在应对着王上的问询。
“李斯,你对韩经此人如何评断?”
韩非李斯师出同门,嬴政当然想听听李斯的看法,这不仅是多方面了解韩非,其实也是在考验李斯。
如果李斯贬低韩非,那就说明器量狭小,难堪大用。
如果一味夸耀,意味着才能不如远甚,将来在政哥这里,最多只能成韩非佐贰。
这点机锋倒是难不倒未来的一代名相李大人。
只是在听完李斯对韩非的评价后,嬴政突然抛出了这们一个问题。
“当得起他不学有术的名号。”
李斯稍一斟酌,给出了这样的论断。
“应该说,韩国朝野对此人的评价正好恰如其分。”
“还有呢?”
嬴政的声音听不出悲喜起伏,似乎还想听到更多关于韩经的消息,只是没有点出具体是哪一方面。
李斯素以擅长观人察人自得,这次却未能从政哥古井无波的表情里得出什么来。
额头不由得沁出汗来,“他与吕相联系颇深,似乎是此次计划中重要的一环,来新郑前,吕相还有密信转呈于他。”
“只是学生一时没有理顺他与吕相之间真正的联系,这才没有立即向公子言明。”
“哼,如果你一味隐瞒,也就不用继续待在这里了。”
听着政哥貌似发怒的声音,李斯知道,这回赌对了,猜出了王上真正的用意。
丢掉的印象分,只能用今后的勤勉来弥补了。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政哥的声音再度在耳边响起,语音虽轻,李斯却如遭重击,将脑袋垂得更低。
四十三章 洗剪吹
“你来了。”
韩经望着熊熊燃烧的火光,同跃上楼顶的卫庄说道。
“看来唐七是躲过这一劫了。”
卫庄都能到这里看戏了,想来是早就通知到唐七转移了。
燃起的大火是将军府亲卫乱抛火把泄愤
“典庆说有一名七绝堂弟子跟你们一起听完了八玲珑的整个谋划,我想知道,因为解决八玲珑是我对尚公子的承诺。”
卫庄的傲娇劲又犯了,这种时候还讲究解决八玲珑应该由谁完成。
“准确的说,我们只听了一半,听到最后的是那名七绝堂弟子。”
韩经终于从火焰上收回了视线,抬头奇怪得看了卫庄一眼。
“他人呢?”
“风很大,他走得很安详。”
...
韩经学着卫庄的冷酷,效果并不好,造成了冷场。
正在不知如何开腔之际,城楼一角处有烟火信号在空中连续闪过三次。
卫庄:“火硫石!”
“那里是七绝堂的临时藏身处!”
说完,一转身,沿着楼阁街苍,朝着信号升起处急速掠去。
“主公,我们不派人跟过去吗?”
典庆的身形巨大,不能跳到屋顶上眺望,见卫庄如此着急,从下方朝韩经瓮声瓮气得问道。
“是唐七的人碰到麻烦了。”
“姬无夜的禁卫军大部分都赶来八玲珑这边了,嗅到唐七等人踪迹的一定是百鸟团。”
韩经像一只巨大的山鹰掠了下来,“走吧,过去看看。”
之所以不积极那是因为唐七的七绝堂一直是卫庄所在的流沙外围组织,虽然一向也配合韩经的净街虎行动,但毕竟隔了不止一层。
再加上韩经不足以为外人道的小心思,流沙的外围组织损失得越惨重,韩非、卫庄等人不就要更加倚仗不良人。
韩经与典庆属于姗姗来迟,行进过程中不断有街面上不良人一言不发得汇聚到大帅麾下,此时队伍已经颇为壮观。
满地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倒伏在庭院当中,从远处韩经就能轻易辨认出,泥水中仰面向上的正是唐七那张布满沧桑皱纹的老脸。
看来卫庄也没能及时赶上。
“对方行动一致,杀伐有效,其中还有用剑的高手,七绝堂的人在没能做什么反抗的情况下就被屠戮一空。”
早有不良人上前,细细点验尸体,查看致命伤处。
“这四人是被人一剑封喉,一招剑式毫无停顿,将四人同时击杀。”
韩经挥挥手,示意禀报的下属起身退下。
又是阿尔法突袭!
“大兄,依你来看,这是百鸟里哪位的手笔?”
“卫庄先生不在此处,必定是追寻凶手而去。”
典庆不像解良等人,直率的性子,最不爱做的就是猜谜。
“那也好,让他们都散了,区区百鸟团还没那个本事突破大兄你的防卫伤到我。”
新郑城的不良人以及大大小小的城狐社鼠就是韩经的眼睛,想要找到卫庄的所在几乎不要太轻松。
“阳动而行,阴动而隐,阳行而出,阴隐而入。”
夜色的遮掩下,这些人也不点盏灯,千里镜能起到的作用寥寥,韩经只好与典庆又往前凑了凑。
一边观察百鸟杀手的站位布置,一边同典庆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典庆这样的沉默寡言之人,真是极好的倾听者。
“百鸟的人对阴阳五行的阵势运用也有一套嘛,不过靠这些杂鱼,想挡住卫庄,未免有些异想天开。”
“鲨齿注定要饱饮热血了。”
韩经的判断没有错,蓄怒下的卫庄将鲨齿剑使得大开大阖,下手不容情,一声声闷哼淹没在这沉沉的夜色里。
百鸟杀手不愧是训练有素,即使鲨齿逞凶,杀气腾腾,仍是悍不畏死得冲了上来。
“呯!”
一声重响,有人被卫庄用鲨齿拍飞,撞在了闭合着的木门上,接着就是僵直在地,再不见起身,只在那嘴角一张一合,似乎是在哼哼。
摧古拉朽,砍瓜切菜莫过于此。
大门拉开,有人迈步而出,无视眼前的地狱景象,一行四人走得不急不慢。
韩经看过卷宗,知道打头的就是百鸟新任统领红鸮,后面三人虽然认不出,但从身法气质来看,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嗤!”
其中一名面色桀骜的持剑之人,将撞在门板上趴地哼哼的部下透胸而过,舔了舔剑刃上的血渍,挑衅得看向持剑对峙的卫庄。
场上百鸟众早已在鲨齿的梳理下躺得整整齐齐,这些百鸟高层非要在最后关头才现身,丝毫不体恤下属的死活。
放在以前,韩经早就要嘲讽这些人放出小怪让主角升级,坐视对方成长,最后再被推倒了。
如今韩经也成了一方势力的首领,才发现由杂兵上阵打消耗是有道理的。
首先,杂兵培养起来简单,消耗起来完全不心疼,最终活下来的才是精锐。
再者,两方对阵不是打怪升级,即使是小喽啰,清理起来也要费一番功夫,现在卫庄略显粗重的喘息就是明证。
“就是他,那个百鸟众里能做到一剑四杀的人。”
典庆盯了这个人一会,从剑到人都审视了一遍,给出了论断。
周围有不良人在此逡巡徘徊,见典侍卫长招手,赶紧上前接受垂询。
“这里是百鸟众在新郑的据点,你们负责这块,能不能认出那个使剑的?”
“他是百鸟众第一剑术高手剑鸻,首领红鸮身后的左边是乌鹊,另一个是血雉。”
被唤来的不良人显然对这些人知之甚详,一眼就认了出来。
“你的剑很奇特,但是不知道够不够快!”
名剑剑鸻的百鸟杀手并没有等待卫庄回答的意思,他要用他的剑,去试一试鲨齿的锋芒。
话音未落,一道残影,裹挟在剑罡里,朝着卫庄卷来。
果然,骄傲之人必有非常手段,此人倒也非大言不惭的泛泛之辈。
哼,卫庄的嘴角浮现一丝嘲弄。
未免也太小觑鬼谷传人了吧。
就你,还不够看。
倏尔惊鸿,倏尔游龙,白虹乍现,两人身影这才分开。
卫庄淡然转身,看也不看轰然倒地的百鸟第一剑。
手中鲨齿一横,斜指向九幽黄泉,还有谁!
“一起上,我要用最残酷的手段杀死他!”
红鸮的呼号虽然有点色厉内荏,但战术是没错的。
此时士气可鼓不可泄,比较强势的喊话能有效的稳定军心。
不远处,其他分据点的百鸟众都在向首领处汇集,显然是收到了召集信号。
典庆望向韩经...
眼帘底下,卫庄与红鸮三人战成一团,你来我往间以一敌三,仍占据明显上风。
只是照目前态势,在百鸟众援兵到达前手刃凶顽,是件很难办到的事情。
“大兄自为之,回头与卫庄一起来紫兰轩找我。”
四十四章 爱蜂人生表示强烈不适
“淡而留香,斟沏之时蒸气升腾,名唤雪顶银梭。”
紫兰轩内,张良依足儒家礼仪将沸水冲入壶中,为尚公子奉上茶盏。
杯中雾所气蒸腾,银白色的叶尖在沸水里上下翻腾,观之悦目,闻之沁人心脾。
听到张良这么介绍,政哥不由一怔。
雪顶银梭!
一个似曾忘却又不断回荡在午夜梦回的名字再度浮现。
天家无情,咸阳宫深。
打小你就独独喜爱这价比黄金的雪顶银梭,我还曾申斥过你。
朝政内外诸事,一由仲父,你的结局虽然非我所愿,但亦是你咎由自取。
“尚公子,可是有什么未尽之言?”
“实不相瞒,这茶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嬴政对长安君成蟜的感情是复杂的,既有防备又想亲近。
成蟜是嬴政登基之路上最大的竞争对手,但坐在咸阳宫最高处时,不免又升起对亲情的渴望。
如果不是对这个幼弟心中尚存一丝温暖,又怎么会封其为长安君呢?
长安县附墎咸阳城,如此分封,未免没有希望成蟜能像长安县依附咸阳城一样依靠自己这个兄长。
甚至在成蟜兵败身死之后,法外开恩,存其苗嗣,成蟜之后,子婴最终还被任为宗正。
张良从相府取来雪顶银梭,借着奉茶品苟的由头来说事,就是要告诉嬴政,“成蟜”来了。
结合卷宗,又有韩经点破,张良早已知道成蟜死后也被吸收成为八玲珑的人格之一,此番只是为了提醒嬴政,行踪已露,该考虑转移的问题了。
“经公子在此伫立良久,托腮沉思,是有什么所得?”
紫女突然主动跟韩经攀谈起来,后者受宠若惊。
自从上次的咸猪手事件后,这还是紫女第一次主动理会他。
“坐酌泠泠水,看煎瑟瑟尘。无由持一碗,寄与爱茶人。”
pose摆得好,姑娘少不了,韩经此时就摆出一副高士雅人的姿态,轻声吟唱。
“这股香气,闻之令人忘俗,果然是茶中圣品。”
“我只是在想,像雪顶银梭这样的香茗,子房为何从未拿出来请我品鉴一回半回?”
韩经一副怅然若失的表情,“沉思的是我到底差在哪?”
又开始疯言疯语了,紫女后悔了,不该主动找他说话的,十句话里就有九句是掺水的。
“那九公子呢,又是什么吸引了你,以致于平时最爱的杯中物都弃之不理?”
韩非也在那默然无声,紫女索性挨个唤醒。
“我在想,鬼谷传人为什么都喜欢倚在窗边呢?”
...
我就不该问...
而此时,典庆已经从楼梯走了上来,见韩经看到了他,就停在耳旁休息等待。
韩经忙转身,果然,卫庄仍旧选择的是跳窗。
只是对着韩经的脸臭臭的,显然是对韩经麾下的净街虎不曾及时出面援手七绝堂,以致七绝堂没能坚持到他的到来,心有芥怀。
净街虎在新郑盘根错根,如果想要援手,肯定能在瞬间汇集起一股不可轻忽的武力,不说打退百鸟众,拖延时间总是可以办到的。
而在七绝堂灭门之时,周围的净街虎虽然也在领取,但无一例外,全都选择了观望,显然是收到了上面的指示。
本来只是口头约定的盟友,讲究的是用人情换人情,之前韩经赊给流沙的人情还没还上,韩经这样选择,卫庄也挑不出毛病。
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韩经此事几乎就是摆在明面上的,并没有做过多的遮掩,卫庄虽然心中不爽,但也无从宣泄。
“你在吃什么?”
紫女的话引来了众人的注目。
而被问到的韩经察觉出紫女看似从来不看自己,实则一直在关注,心里那个美呀,比嘴里这点蜜还要甜。
然后,就又掐断一只蜜蜂的蜂腰,将蜜囊抛入口中。
这回大家都看清了,因为韩经的脚下已经有七八只蜜蜂的尸体扔在那了,而他从袖子里伸出的手指间还夹着十几对。
“哪来的蜜蜂?”
紫女纳闷,紫兰轩怎么会引来这么多蜜蜂。
平时姑娘们的胭脂水粉香气能引来三两只蜜蜂蝴蝶的已经很是罕见,怎么今天会有这么多蜜蜂前来“送蜜”。
“不用找了,飞进这间屋子的都在我这了。”
韩经似乎尝到甜头了,还有点舍不得,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手指间一使劲,夹死了这些俘虏。
“八玲珑巽蜂的探子,已经找到这来了。”
“等他的蜜蜂回去,他就能通过这里失踪的蜜蜂找到紫兰轩,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此言非虚,对方确实没有给紫兰轩的一干人等留下多少时间。
此事过去不过一个时辰,不良人安插在各处的眼线就赶来汇报。
白亦非的银甲军突然接管城防,镇守外城,姬无夜的禁卫军接到了堵住了紫兰轩的所有出口的命令,现在正向紫兰轩开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种种征兆无不显示出夜幕与罗网之八玲珑意在一举建功的决心。
姬无夜未尝没有借此机会,一举铲平屡屡与夜幕作对的紫兰轩的念头。
与此同时,韩经还接到了宫里的两份密报,消息大同小异,都是提醒韩经,王宫传诏使已经出发,将会有旨意召韩经、韩非两位公子入宫。
但凡夜幕开始兴风作浪,总归少不了韩王安这个猪队友上线,这本就在韩经的意料之中。
只是情报的来源有点值得玩味,让韩经琢磨了好久。
八玲珑是经过一番周密布置的,与夜幕的联动就是计划中的一环。
鬼谷纵横,合则强,分则弱,夜幕这一系列的动作,接下来都是为了牵制分开纵横。
而王宫方向,传召内侍的到达,将起到调虎离山的作用,将流沙与不良人的首脑限制在王宫。
蛇无头不行,没有韩经与韩非居中调遣,流沙与不良人所能发挥的作用就将大不如前,至少在面对紫兰轩外的禁卫军时,没有官方的力量站出来相对抗。
在得到两位韩国公子的车驾启程朝着王宫出发后,这张沉重细密的网即将笼罩紫兰轩。
乾杀、坤婆、震侯、巽蜂、坎鼠、离舞、艮师、兑鲤,八玲珑参上!
四十五章 挽天倾
“交出嬴政!”
张良冲沏上香茗,让茶香溢出,闻言微微抬头,不由哑然。
眼前之人一身落拓江湖客打扮的,嘴里发出的却是沉稳雍容的上位贵族腔。
“贵客何必如此急躁,岂不辜负了这来之不易的极品香茗?”
来人露出缅怀与抗拒交织的表情,“雪顶银梭!”
张良此时冲沏的正是所剩不多的雪顶银梭,面对黑白玄翦,他敢大胆撩拨,全因身后站着卫庄与紫女。
典庆的魁梧身影也在屏风后若隐若现。
“别在跟他打哑谜了,刚才他杀死彩蝶,扮作彩蝶的样子,行走、语调真是让人作呕。”
紫女因为彩蝶之死,眼里的怒火早就要按捺不住,只等与卫庄配合,立毙此僚。
八玲珑抬眼,满是疑惑,“看来还是露出了破绽让你们找到了本君的蛛丝蚂迹,不过,我们跟一群将死之人,又有什么哑谜可打!”
“看来长安君还是不明白自己的处境。”
张良笑着摇摇头,取出一枚碧玉扳指,将其抛向桌面。
“成蟜”一手接住攥住,“哼,不知道你从何得来的,就当物归原主了。”
“物是而人非,又何来的物归原主。”
张良轻扣桌面,“这是成蟜十二岁受封为公爵时庄襄王所赐,他对此碧玉扳指喜爱不已,从不离身,直到他死。”
“形不逢影,影不离形,变幻莫测,八面玲珑,看来每一个被你杀死的人都可能被吸纳为八玲珑,所言不虚。”
八玲珑将碧玉扳指往记忆中的大拇指上套,可惜并不适配。
“看来你已经意识到了,你并不是这枚碧玉扳指的主人。”
“嗬嗬...”
八玲珑在张良的引导下,对自身的存在产生了怀疑,抱住头痛欲裂的脑袋,恨不得以头抢地。
卫庄:“原本我还在迟疑,要不要释放这具身体内的恶魔...”
“也许我一直都是醒着的呢!”
突然黑白玄翦不再捂头摇晃,慢慢站起身来。
这个男人未尝没有可能是伤逝妻子的丧亡,无法面对自己,从而故意将自己掩埋。
同为越王八剑,掩日能顺利操纵黑白玄翦的行动,如果没有后者的三分默许,双怎么可能这么顺利。
玄翦握剑的手越发显得随意,身上的气势却越来越强。
“之前他扮演的乾杀,只不过是罗网杀字级杀手,根本无法发挥天字顶级配剑的威力。”
紫女忍不住提醒了站在最前面的卫庄一句,觉醒过来的玄翦不容轻忽。
“黑剑为报仇斩杀敌人136人,白剑为报恩斩杀敌人154人,你的剑看似妖异,却没有鲜血浸染冤魂缠绕,正好配你这种弱者。”
玄翦嘴上是冲着卫庄说话,眼睛却死死得瞪着从屏风处露出身形的典庆。
杀妻仇人,如何能认不出,尤其典庆的身形是如此特别。
纤纤,自你死后,曾经的玄翦也就随之而去了,现在留存于天地的,不过是一具被复仇厉鬼点据的躯壳罢了。
黑白双剑,再无报仇报恩之分,全是杀戮之剑!
正刃镇魂,逆刃索命,血色从此时起!
人随剑动,如灵蛇吐信,奔驰如飞,一式落地流星直指卫庄面门。
卫庄鲨齿挥动,腿一顿挫,从玄翦剑气上方越了过去,头也不回,反手一剑,有如天虹倒挂。
玄翦避也不避,正刃探出抵挡,逆刃疾驰,追着卫庄空中飞掠的的身形而去。
卫庄人尚未落地,空中难以借力闪躲,只能收回鲨齿横在胸前,封堵住来袭的疾刺。
失之毫厘,差以千里,空中本就无从借力,这下子,卫庄被这一剑之威带着倒飞出十多步犹不停歇。
紫女刚要动作,驰援卫庄,不想室内突然多了一股寒冷澈骨的气息。
血衣侯,白亦非。
紫女被牵制住,拿眼看向静默一旁的典庆,奇怪的是,典庆仍是待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眼前的拼杀与之无关。
难道,韩经要背叛与流沙之间的约定!
紫女悚然一惊,回想起那个总爱眯眯笑的男人,发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看清过他。
卫庄终于落地,在被剑压逼退数步后定住身形。
“鬼谷门徒,就是这样一个不堪一击的弱者吗?”
黑白玄翦倒执双刃,不屑得评价。
“我只看到剑的锋芒,却看不到执剑的人,你,已经沦为剑的奴隶。”
卫庄只是失了先机,棋差一招,自然不肯弱了气势。
暗绰绰得指出玄翦强大的实力背后的局限性。
紫兰轩剑拔弩张,新郑北门外的小溪边,却出现了本该前往王宫的车驾,那时韩经与韩非的车。
“姬无夜几乎将全城戒严了,尚公子就从此处离开新郑,转道秦境吧。”
白亦非的将士虽然封锁了外城,但韩经想要送人出城,仍是轻而易举。
“尚公子此行崎岖难行,一路珍重。”
嬴政看了看眼前路,又看了看被愁云惨雾笼罩的新郑城,对韩非韩经说道:
“我们都有各自的战场,兴亡成败,生死一线,除了获胜,都没有第二种选择。”
李斯赶紧跟上嬴政的马车,余光扫过韩非沉静的面庞。
下次再相见,我们再比过。
这不再是夫子面前的经义互辩,我不会再输,因为我找到了通天的路。
“老九对尚公子很是不舍?”
韩经拍了拍韩非的肩膀,“如果你就此追上去,跟着他一路到咸阳,我也丝毫不觉得奇怪。”
“正如八哥此前所说,天地之法,执行于王,却又不受制于王。”
韩非的眼里少有的闪过一丝迟疑与迷茫,“肆皇天弗尚,如彼泉流,无沦胥以亡。”
“他自称尚公子,他的骄傲、坚韧与王者之风,我已经看到了。”
“只是权力之毒会腐蚀最强横的国家,也会腐蚀最坚韧的人,他的眼太深,我看不透。”
韩非的迟疑只有一阵,转眼又变得斗志昂扬起来。
“好了,我们也该奔赴各自的战场了。”
“八哥你自己说的,父王那里,你会搞定,我要回紫兰轩了。”
韩非弃车骑马,虽着儒衫,但就像一名赶赴战场的骑士,一往无前。
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
四十六章 逆转
髻拥春云松玉钗,眉淡秋山羞镜台。
海棠开未开?
粉郞来未来?
韩经当然是来了,深宫春闱,也挡不住躁动的青春。
“侍女来通禀,就你一人入宫,我本还不信呢。”
明珠指尖轻点丹唇,一双杏眼水汪汪的格外撩人。
“怎么,现在韩非的胆量都大得如此地步了,连王上的诏令都敢不接!”
“你既然都已经选择了向我示警,又何必在这里打官腔。”
韩经沉浸在这片紫色的纱罗编织的梦里,“再说了,假传的王命,又有什么实质效用。”
“只是我没想到,你连我也一块骗,还真是让人心痛呢。”
“也不能说是假传王命吧,五日已到,至少大王传令有关人员入宫奏对是确有其事,恐怕是传令内使心急,表达得不够准确吧。”
明珠莲步轻摇,走了过来,“再说了,我不是还派人提前通知你了么。”
“姬将军传话要我通过大王调虎离山,我也不想你与表哥对上。”
明珠按在韩经脑门上手被捉住,柔顺滑腻,一如她言辞的圆滑。
被捉住后也不往回抽,反而用雪白尖巧的指尖在韩经的手掌轻轻滑动,好像流水在山涧间徐徐流动。
“这里布置得这么有情调,如果韩非依诏进宫,你又准备展现出何种风情呢?”
明珠细长的涂满丹寇的指甲轻轻抚了过来,“我的郞,你这又是吃得哪门子飞醋,如果九公子也进宫了,当然就不会有人领着来这间偏殿了。”
韩经毫不客气得将其揽入怀中,似是在看眼前的玫瑰花刺是否已经被抹平。
生命的长河,亦有四季之分。
明珠正经过春潮满溢,迈入烈火之夏。
有过深入沟通的好处就是她懂得进退,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斯文俊逸的外表下掩藏着怎样一头猛兽。
她心甘情愿地释放着华丽的蕊芳。
韩经侵掠性的眼光掠过光滑如绸缎的肌肤,呼吸着空气中幽幽的不知名熏香。
每一口呼吸都像在啜饮甜美的甘露,心底莫测难明的情绪氤氲开来。
于是欲望的蛇,伸出了狺狺长信...
云收雨住,人内心一瞬间的悸动。就足以品尝人世间的愉悦与美好。
“你丝毫不担心九公子他们?”
身后的蛇蝎美人为韩经整理着繁杂的长衫。
“姬无夜也好,夜幕也罢。”
韩经转过身来,轻捻明珠圆润饱满的下巴,晶莹剔透,自有一番美感。
“你们都小觑了韩非。”
盟友在奋力拼杀,韩经这边软玉温香,芙蓉帐暖。
如果不是有绝对的把握,完备的布置,韩经哪里会有这么大的底气。
“可是,这次姬无夜仰仗的可是罗网最顶级的越王八剑,而且,表哥也会出手。”
明珠夫人不以武力见长,但江湖见识还算不凡,自幼崇拜其表兄白亦非,对其卓绝的身手有着绝对的信心。
“黑白玄翦那里,我留下了制约他的办法。”
韩经抬头远望,似乎是要透过重重宫门,看清紫兰轩的态势。
“虽说白亦非不比姬无夜那个莽夫,是夜幕真正的掌控者,但你也不要对他有过多的奢望。”
姬无夜真正能如臂使指的恐怕只有手下的那群鸟儿了,白亦非才是夜幕真正的核心。
我即夜幕,这句话可不是白亦非大放厥词。
“你是个不安分的女人,沉迷于权利的游戏。”
韩经即将推开门,“以后白亦非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他不能给你的,我照样能给。”
“权力,不过是一种玩具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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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兰轩这里,已经燃起了火势,应该是打斗过程中烛火倒下点燃引起的。
姬无夜的禁卫军围住紫兰轩,驱赶走见到火起自发前来救火的市民百姓。
“新郑火起,你们身为禁卫,竟然敢坐视不理,还对前来救火的义民横加阻挠!”
韩非赶过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虽然早知道此乃姬无夜的布置,仍是大动肝火。
“九公子,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叫我司寇大人!“
韩非打断领头的低级军官的禀报,“我身为韩国司寇,执掌刑律,禁军违反律法,我也有权处置。”
正对着紫兰轩不远处的高楼上,姬无夜正与翡翠虎相对而坐。
美酒在前,凭栏远眺,欣赏着紫兰轩燃起的火光助兴。
正志得意满之际,见到韩非出现在紫兰轩门口,不由得神情一窒。
“韩非,他不应该正在王宫之中吗,难说宫中失败了?”
翡翠虎:“未必,如果调虎离山之计失败,那韩经就应该与韩非一起回来了。”
“不管怎样,还得本将军前去应付一番。”
姬无夜可不觉得紫兰轩前的那些禁卫,能挡得住韩非。
事实也正是如此,当韩非被禁卫持戟拦住去路后,掏出司寇牌,禁卫哗啦啦跪倒一片。
“我当是谁这么威武,原来是九公子。”
当姬无夜的声音在队伍后面响起的时候,地上跪倒的禁卫纷纷起身,如同找到了主心骨。
“本将军为王上分忧,捉拿乱党,九公子何故阻拦?”
“都城腹地失火,韩非岂能坐视不理。”
虽然心急如焚,但仍然要与碍事的姬无夜打着官腔。
“乱党之凶险,更甚于大火,禁军自有本将军掌管,几时轮到司寇指挥!”
姬无夜阴骘的眼神斜视过来,满满的恶意表露无遗。
“大将军镇守新郑,却坐视大火蔓延。”
韩非的眼神针锋相对。
“先是凶杀,再是纵火,先后发生在将军镇守辖区,不知将军如何向王上解释?”
“你!”
姬无夜正待发怒,紫兰轩猛得爆裂开来,中间楼阁坍塌,内里有人跃出。
韩非一眼能认出,这些人正是紫女等人,几个闪跃,就出现在另一条街道,混入了人群之中。
数道冰龙绕柱,将坍塌挡路的杂物搬开,露出血衣侯的身影。
透过火光,白亦非遥遥相对的,正是血月之下手持双剑的黑白玄翦!
姬无夜不由得怔住了,怎么看起来像是黑白玄翦与血衣侯交上手了?
“大将军,还不助侯爷缉拿凶手!”
韩非趁姬无夜怔忡的时候,在一旁大声建议道。
其实,眼下的这般局面,韩非也是满头雾水。
只是反应过人,善于借势,“指挥”起姬无夜来。
在人群中被净街虎接应遮掩起来的卫庄、紫女一行,伫立默默看着化为烈焰火海的紫兰轩。
“紫女姑娘似乎还挺高兴?”
紫兰轩被毁,紫女殊无悲色,嘴角反而噙有一丝笑意,心直口快的典庆直接问了出来。
“你在卫庄与玄翦战斗的时候一言不发的样子还真是可怕。”
韩经一方的典庆沉寂,仿佛一个针对流沙的大杀局已经成型收网。
“经公子让你交给玄翦的布帛上到底有什么?”
典庆摇手,表示不知。
紫女转过身,总之,他没有做出背信弃义针对流沙的事情,真是太好了!
身上带伤的卫庄,嘴角也撇了撇,师哥,刚才是你的气息么!
四十七章 玄翦眼前吊起的胡萝卜
“侯爷怎么!”
“...”
无怪乎姬无夜瞪着一双凶横的大眼,半天不吱声。
谁能想到,最终出现的会是黑白玄翦大战血衣侯的画面。
这里的异变引来了楼上喝酒的翡翠虎,挺着肥硕的肚子,凑到姬无夜身前,讶然惊叹。
韩非:“姬将军,元凶就在此处,还不下令,助侯爷拿下此人。”
姬无夜转过身朝韩非怒目而向,竟敢指挥起老夫来了。
“调度禁卫,行军布阵那是本将军的职责,还轮不到九公子越俎代庖!”
“白亦非,你怎么与此人打了起来?”
韩非在场,姬无夜还装作不认识玄翦,隔空问起话来。
白亦非冷冰冰得没有给出反应,身畔冰龙飞舞,封挡住玄翦饱含至强剑气的一次次杀招。
黑白玄翦还能够使用八玲珑的招术,应对起来颇为棘手。
明明是姬无夜口中的帮手,结果却倒戈相向,白亦非是越想越气。
白亦非的目标是要做掌握韩国那双手的幕后之人,并且也大致实现了这一目标。
将姬无夜推向前台,世人提起夜幕只会说是将军府的夜幕。
殊不知,白亦非不仅自己是夜幕骨干,潮女妖是其表妹,蓑衣客是其附庸,翡翠虎对其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白亦非自己也对此非常自得,只是这回,让他对推姬无夜在台前是否正确,产生了一丝怀疑。
“弓箭手,瞄准敌人,掩护侯爷。”
两边都没有罢手解释的意思,姬无夜也顾不得与罗网的约定了,高声下令,弓箭手射住阵脚。
黑白玄翦听到姬无夜的高声吆喝,再度以剑罡击碎身前的冰柱,转身朝远处遁去。
韩非在一旁盯着姬无夜难看的脸色,见其没有下令追击,也没有出言再刺激他。
而在白亦非从火海迈出的同时,一辆马车驶来,停在了火灾现场。
“姬将军、侯爷,还有老九,秦使李斯派仆从送来书信,表示冤有头债有主,不会将前任使节被杀一事栽到我韩国头上,现在大王派我来召你们进宫议事。”
来人是韩国四公子韩宇。
白亦非一言不发,只是朝着王宫的方向行去。
姬无夜意味深长得盯视韩宇片刻,朝着空气冷哼一声,带着禁卫扬长而去。
“四哥来得好巧啊。”
危难之时不见人,去韩王那报功,是第一个。
面对韩非的发问,韩宇显得落落大方,
“九弟,入宫吧。”
王宫之中,一干说得上话的重臣都被集结在大殿。
韩王听说凶手在逃,都城腹地火起,心忧不已。
“臣在入宫之前,已调派禁卫军组织灭火,除了紫兰轩以及周围的几栋建筑,火势不会蔓延开来,请大王放心。”
姬无夜抢先解释,以免韩非控告他纵容禁卫军坐视火势蔓延。
场上众人,除了御座上的韩王,谁都明白当时的具体情况,只是懒得扯皮罢了。
这点小过错根本扳不倒姬无夜,更何况对方兵权在手,根本无所畏惧。
“此次韩国得以度过此难,全赖诸位一心为国,稍后,宫里会有赏赐,设宴款待。”
明明在危急关头揽下责任的只有韩非,韩王却把功劳归于所有人。
这是秦国表示不计较了,要不然还无法收场,即便这样,韩王仍没有体悟出弱国无外交的道理,再次选择得过且过,还有心思办酒宴。
“父王,酒宴臣就不参加了。”
韩经出席奏道:“如今贼人在逃,新郑人心惶惶,儿臣当为父王排忧解难,调派人手探明贼人踪迹,力求将贼人早日绳之以法。”
赴不赴宴都是次要的,关键是今天不能再待在王宫了,腰不好。
“秦国先是纵兵掠边,紧接着派出罗网杀手大闹新郑,实在是可恨至极。”
韩非也出列表示要为韩尽力。
“如果我们不做出一番举措稳定人心,恐怕新郑日后难有宁日。”
“儿臣身为司寇,追缉凶犯乃是职责所在,故此,也就不参加酒宴了。”
得到韩王许可的两人一前一后,迎着阳光,走出大殿。
“老九,你为何也不想参加酒宴?”
“那八哥你呢?”
韩非反问道:“缉拿凶手应该是司寇的活吧。”
韩经:“我只是不想呼吸殿内腐朽的空气。”
“韩非亦然。”
两人对视笑了起来,阳光洒在脸上,似乎能扫清连日来的阴霾。
“你猜殿内姬无夜会编排些什么?”
“无非就是我与李斯同门勾结,有意在第五日这个时间讲和这类的猜测了。”
...
韩经问过卫庄等人所在,加快了步伐。
“卫庄兄的伤口刚包扎,怎么跑到野外喝上酒了?”
韩非远远看见卫庄在饮酒,刚从紫女处得知他的伤势,关切的问了一句。
等到走近一些,方才看见卫庄的身形挡住了一处新坟,木碑之上刻着“唐七之墓”。
不由得噤声,停下了脚步。
卫庄为坟前的酒杯斟满后,抛出火硫石,将被烈酒淋洒的干燥木碑引燃。
“唉?”
韩非不解,“卫庄兄?”
“他说过,一名老兵不需要名字,只需要记住他死在的战场。”
卫庄转过身来,自然也看见了跟过来的韩经,没有接着说更多。
张良:“紫兰轩是紫女姑娘一生的心血,就此会之一炬,实在让人痛心。”
“这笔账该记在两位公子谁的头上?”
紫女虽然心痛紫兰轩的被毁,但好在同伴们都安然无恙,压抑的内心也好过了许多。
“我看中了一处宅子,比紫兰轩更加富丽堂皇,规模更大,只是...”
韩非突然吞吐起来。
“只是什么?”
紫女知道韩非话里的未尽之意,却仍追问不已,故意为难他。
“只是太贵!”
众人绝倒,但是沉重的气氛顿时轻松的许多,这也是韩非的目的。
“现在紫兰轩被毁,紫女姑娘不如...”
“不如就住到我的府上吧。”
发出邀请的是韩非,抢话的是韩经。
“经公子府上太大,我怕迷路。”
紫女拒绝的理由都这么敷衍。
流沙组织当然是选择住进韩非府邸了。
“敢问典庆交给玄翦的布帛里有什么东西,竟然导致其倒戈相向?”
“如果是别人问,我肯定不会说出来,但既然是紫女姑娘,自然又有所不同。”
韩经的讨好卖乖换来了紫女的白眼。
“一幅画,外加一件饰物,玄翦亡妻的贴身饰物。”
四十八章 破晓
此时韩经所说的画,正在玄翦的手上展开。
韩经无愧于灵魂画师,虽然线条扭曲古怪,但仍准确的将一女子怀中幼子被夺走的画面展现了出来。
加上布帛当中附着的玉钗,这是魏纤纤的贴身之物,玄翦岂能不识。
魏纤纤死后,身边负责伺候的丫鬟婆子走的走,散得散,不良人接到命令也是费了好多周折才将此物拿到手的。
把玩着玉钗,玄翦记忆里的封存的人和事不断浮现。
本以为纤纤一死,世间再无牵挂,没想到,今天有人可能知道二人孩子的下落,浪荡于世间的孤魂仿佛又找到了方向。
杀死白亦非,达成交易。
韩经,你不要食言,否则...
玄翦一振黑刃,否则,定让你成为剑下亡魂!
白亦非就这么的被黑白玄翦盯上了,心里的郁闷可想而知。
对于韩经以及流沙来说,夜幕最强的白亦非被人牵制住,正是主动出击剪除姬无夜帮手的最好时机。
“白亦非身手不凡,一时间难以除去,潮女妖深居宫中,也要费些波折。”
韩非侃侃而谈,显然是有成案在胸。
“翡翠虎是夜幕的财神爷,除掉他,就等于斩断了姬无夜的一条臂膀。”
“而蓑衣客素来神秘,不曾以真身示人,江湖上也没有听闻他以武力见长,如果能找到他的落脚之地,就等于挖掉了夜幕的一双眼睛。”
韩非说到蓑衣客时,是面向韩经的,显然是希望在蓑衣客的情报上能得到八哥的帮助。
“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两个选择,选谁来成为流沙重立韩国之法的第一个祭品?”
“月下蓑衣客!”
张良与卫庄异口同声,将目标指定为夜幕的眼睛。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与夜幕的斗争就是战场厮杀,兵法,正合时宜。
“经公子,似乎心不在焉?”
紫女将视线投向百无聊赖的韩经。
“自从上次我的人跟踪失败,漏了行藏,蓑衣客隐藏得更深了,轻易不与人照面,现在与夜幕其他人交换情报多由人代传,这样小心谨慎,想要抓住他的手尾可没那么容易。”
韩经对夜幕的关注一直没减过,赶紧将知道的消息分享出来。
之前神思不属,全是因为在思考黑白玄翦到底能牵制白亦非多少精力。
而且玄翦的形象酷似杰克船长,难免让韩经有点跑偏。
“有一个人,蓑衣客必定是会亲身前往相见的。”
卫庄话说得突兀,但是场上的人瞬间就反应过来了,白亦非。
玄翦现在将白亦非列入死亡名单,白亦非是个极度骄傲的家伙,绝对不会被动挨打,主动出击才是他的性格。
而要掌握玄翦的行踪,就少不了蓑衣客的情报支持。
只要紧盯白亦非,就有极大的可能接上蓑衣客的线。
“那么针对夜幕的第一场行动就正式开始了!”
韩非举起杯,“这让我们一起,来打破这黎明前的黑暗!”
不仅是韩经以及流沙在行动,姬无夜也没闲着。
此次计划的失败,让姬无夜大为光火。
“老虎,你是没看见韩非小儿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不停被灌入嘴里的酒水都堵不住姬无夜大声抱怨,“哼,本将军何时受过这样的气!”
这也难怪,这次大动干戈,不仅百鸟团自首领红鸮往下,尽失一干好手,新的成员想要通过训练历练出来尚需时日,三五年以内,百鸟杀手团这柄利剑就算暂时废了。
而且,约定好的帮手,玄翦被策反成为了敌人,再联想到玄翦背后的罗网组织,太度不明,实在是令人寝食难安。
“将军,让老虎我来想办法,斗一斗他们。”
“哦,老虎你有妙计?”
姬无夜来了精神,晃动身形,幅度之大,连酒樽里的酒水都洒了出来。
“容我卖个关子,将军到时候就知道了。”
翡翠虎得意的神色里还透着几丝神秘,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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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宫夜静百花香,欲卷珠帘春恨长。
这就是冷宫的景致。
而此时此刻,在这座废弃的郑国王宫前,正有一男子伫立。
寒鸦飞过,此人正是从韩非府上出来的韩国八公子,韩经。
韩经久久未动,如同一尊雕塑。
空旷的宫殿,只有偶尔一声声鸦鸣应和着这里的寂寞。
一盏青色灯笼,映照着杏黄宫裙,白色的翘头履踩着细碎的脚步打破了这里的荒凉破败。
女子显然是有些畏惧于这里森冷的环境,只是当看到韩经的身形后,迟疑与彷徨一时间都退去,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你怎么在这里约我相见,而且还是这么晚?”
“可你还是来了。”
韩经的回答显得有些轻佻无赖。
“我只是出于对经公子一惯的信任,这才深夜来到这里的,我一会就回去,经公子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吧。”
韩经:“我一直认为你才是宫里最聪明的女人,果不其然,你再一次化被动为主动。”
“明明是我邀你来的,现在反而变成我向你交待了。”
见女子转身作势要走,韩经一动不动。
果然,翘头履转过去后就没有迈动。
“经公子不仅胆大妄为,言辞也同样锋利呢。”
“彼此彼此,今晚约你至此,只是想亲自道声谢。”
韩经同样转过身,往前赶了几步,变成了两人并行。
“我居于深宫,又怎么会赢来公子的感谢?”
“昨日王宫有召,有人通过故左司马刘府的关系,托人向我示警。”
韩经又凑近几分,“能在深宫禁地,做到如此消息灵通的,我想来想去,只有胡美人你了。”
“一名百越女子,没有显赫的家族靠山,孤身一人在宫中,胜过了层层倾轧,得以在后宫有了不俗的地位,这本身就是一段传奇。”
“而与左司马刘府有着联系的,除了你,应该也没有旁人了,而且这也应该是你故意错了留下的线索。”
刘意死后,原左司马府作主的自然是胡夫人了,能使唤动胡夫人府上仆人传递消息的,可没有几人。
“你也在期待着这次相会!”
四十九章 新的流沙=不良人?
胡美人被点破后,丝毫不见扭捏造作,似是默认了。
“像胡美人这样的绝世美人为何屡屡向我释放善意,算得上美人心计么?”
在这次博弈中,胡美人选从深宫递出消息,无疑是有了倾向。
“你们这些男儿郞都讲究个未雨绸缪,就不允许我这小女子为自己做些打算么?”
胡美人幽幽一叹,“正如公子所说,我来自异邦,一身宠辱全集于王上一身,身世浮沉如同雨中青萍,算得上真正的无依无靠。”
“当年家国破碎,我被送进这座王宫,好在我迅速依靠上了王上这棵大树,才在这座吃人的宫殿之中有了立足之地。”
这番话所言非虚,韩经甚至能想像得到一个弱女子在深宫之中的无助与彷徨。
“大厦将倾,弱小的鸟儿都会及时的寻找新的躯干倚靠,如今韩国内斗方酣,激烈程度远甚从前,以至于深宫之中的争宠夺利都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我能走到今天,除了与人为善外,风雨将至的敏锐嗅觉才是根本。”
韩经摸不透胡美人此时的真实意图,这是在吐露心扉还是想装弱小可怜掩饰什么。
“没想到胡美人久居深宫,竟然也有如此灵敏的嗅觉!”
“这一点可是很多朝廷大人都远远不及的呢,比如我们的大王,现在还在做着宇内澄清的美梦。”
韩经对韩王的无礼,胡美人视若无睹。
“大王有他的想法,这些年将军府与相国府明争暗斗,大王处事公允,朝局一直没有太大的变化。”
深深看了韩经一眼,“直到几位公子加入进来,尤其是经公子你的异军突起,这回,无论是谁胜出,大王再也无法做那平衡木上的仲裁之人。”
“而且,宫里明珠夫人处处向着将军府,她的受宠恩进与将军府脱不开干系,我只是别无选择罢了。”
没想到胡美人看得还算透彻,原本韩经还以为她看出了韩国国势衰颓的下场。
不想她眼里的大厦将倾指的是将军府一系获胜,宫中将再无她的立足之地。
换成韩经等其他公子获胜,韩王也将失去制衡之术,后宫嫔妃昔日的光彩及权势也将一去不复返。
“只是,你就这么看好我?”
胡美人是否值得信任,还是一个大大的问号。
韩经生性多疑,即使与明珠夫人有了肌肤之亲,也不认为就此说服了她,所有根脚仍然是能藏的就藏。
女人心海底针,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实不相瞒,在经公子发迹之前,妾身更倾向于素有贤名的四公子,并且有了一定默契。”
胡美人摆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架势。
“我为四公子在后宫于王上面前美言相向,四公子在外为我奥援,说句不中听的,即使大王有了万一,我成为太妃在后宫也能保有一处遮风避雨的地方。”
“可是由于弄玉那孩子,姐姐府上与经公子有了扯不开的瓜葛,知情人难免将我视为公子你这一党。”
“而且,公子你的潜力,在我看来,也是最大的。”
纵观韩国朝堂这么多年的风去变幻,姬无夜算是一帆风顺扶摇而起的了,但能乘风化龙起长这么快的也只有韩经了。
韩经听到这里,心内古井无波,伸手捉住她的柔荑,暗中观察她的反应。
胡美人轻轻抽了抽,没有抽开,只是低下了头,让人看不清脸上表情。
就这么让韩经抓在手心,多少有些半推半就的意思,可以视为投诚,但韩经并没有完全相信这一套说辞。
“我等你证明给我看!”
双手被松开,胡美人反而有些空落落的,见韩经有结束对话的意思,轻提宫灯,似瞋似怨的回头望了一眼。
袅娜的身姿似拂动扬柳,排开两岸清风,朝着寝宫行去。
韩经深夜出行,不光为了约见胡美人。
不良人这些天的辛苦付出,终于有了回报,接下来,月上中天,血衣侯与蓑衣客的相会才是重头戏。
而流沙这里,韩非等人正围坐筹谋。
七绝堂覆灭,紫兰轩被毁,可谓是伤筋动骨,代价惨重。
韩非:“好啦,大家不要这么无精打彩的,姬无夜花费了那么大的代价,结果还是颗粒无收,他才是真正的血本无归。”
“再说了,只要是投资,就肯定会有风险,而我们投在这位尚公子身上的一切,流沙会见到回报的。”
“可你是拿我的紫兰轩投资!”
紫女冷不防怼了韩非一句,每当韩非感觉良好,极度乐观之时,卫庄、紫女就会轮流上前泼凉水。
“会赢回来的,我说过,会还你一座更好的紫兰轩。”
韩非仍是那么的自信,身为流沙的头脑,他的态度能影响到很多人。
“夜幕的势力无非财、政、军、谍四个方面,我们想要反击,就必须从这四个方面入手。”
韩非为了鼓舞军心,提出了流沙变革的方向。
“首先,我们要组建一个横跨七国的商业组织,进行合法盈利;”
“其次,我们要广纳江湖中的奇人异士,既为官员提供安保,又能籍此壮大自身;”
“第三,我会借助司寇这职,推举正直贤才为官,立足朝野;”
“最后,我们要组建自己的情报网,洞悉敌人的每一步动作。”
韩非描绘的流沙的未来,就如同一幅画卷在众人眼前拉开。
卫庄起身抱胸而立,“只是要实现你的雄心,还有一样东西不可或缺。”
闻弦歌知雅意,张良轻声应道:“所以蓑衣客之后,我们下一个目标...”
“这也是一项投资,而且回报丰厚。”
韩非再次兜售起他的生意经。
“你的投资,永远带着血本无归的风险。”
这回噎住韩非的是卫庄冷然平静的话语。
“你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吗?”
韩非看向张良、紫女寻求声援,看向紫女时,想起化为火海的紫兰轩,不由得有些讪讪。
张良一言不发,掏出钱囊,放到桌上,用行动表示了对韩非的信任与支持。
卫庄眼神下瞟,抛出自己厚鼓鼓的褡裢。
“你所说的新的流沙,我总觉得似曾相识。”
紫女一边扔出自己积攒的财富清单,一边说道。
紫女所说的也是卫庄等人想到的,韩经的不良人不就是韩非口中所提到的那番景象,能人异士无数,贸易通七国,势力遍及朝野,情报每每快人一步,哪一点没有做得更好?
韩非看着紫女积蓄清单上的家底如此丰厚,本待打趣几句,闻听此言,也不由默然。
是啊,八哥总是快人一步,有时候,我就感觉像他的影子。
但无论如何,新的流沙必须建立起来,否则我们改革韩国改变这个世界的理想就如同沙上土墙,一推便倒。
紫女、张良等人之所以纷纷慷慨解囊,也是意识到了这点。
那天卫庄独面玄翦,典庆岿然不动的景象太可怕了。
靠人不如靠己,自助者,天助之!
第五十章 一入野钓深似海
“看清了吗,确定是白亦非?”
被韩经问到的不良人连连点头。
白亦非功力精湛,不良人早放弃了近距离盯梢,有着千里镜的存在,远程监控不为白亦非所知已经成为可能。
“为了证实白亦非确实出府了,我们还将牢里的江洋大盗送入了侯府,骚动之时,只见银甲军来来回回,确实未见到白亦非的踪影。”
这些解良调教过的办事就是有手段,鬼点子跟解良一样多。
韩非挥挥手,被问话之人退后。
月中天,杀人夜,蓑衣客,终于要揭开你的斗笠,看清你的真实面目了。
典庆、梅三娘、焰灵姬、屠满、风虞貅、解良整装待发,此役,务必要以雷霆手段一举将蓑衣客翦除。
好在月光姣好如匹练,韩经通过千里镜,牢牢的锁住白亦非的行踪。
而目标人物,也不负所望的登场了。
仍旧是那一身蓑衣,枯黄的竹笠,有了前车之鉴,明显看起来谨慎的三分,选的会面地点连点遮掩的事物都没有。
白亦非想要知道的,无非是玄翦的下落。
这个隐藏起来的幽魂,让白亦非难以放开手脚,再不复往日的潇洒如意。
蓑衣客选的这处旷野一览无余,确实不可能埋伏下人手,但韩经没想着出其不意,今晚,他要强杀。
“来了,血月之下的复仇亡灵。”
韩经这么说是因为黑白玄翦的黑白双剑丝毫没有被夜色吞没,即使是黑剑,仍然能让人肉眼看见。
玄翦所行之处,好像是他吞噬了夜色,将一切都融进了他的剑气之中。
白亦非自然有所感应,凛然迎上,戎马一生,区区一罗网杀手,又有何惧。
“哼,倒省了到处去寻你!”
白亦非的两柄佩剑也是绝世神兵,历代血衣堡的主人持之叱咤风云。
双剑剑格呈蝙蝠形状,左手剑是红刃白格,右手剑白刃红格,配上他的一袭绛红外裳,说不出的诡异。
一个剑术通玄,一个功法莫测,剑气与冰龙交相辉映在这片旷野之中。
蓑衣客当然是选择离开,弱者,没有资格搅进强者的战斗当中。
嗯?
什么时候开始,就被包围了?
才奔出不到一里地的蓑衣客忽然顿住了脚步,四周围过来的不明身份人士各个气息不明。
“来的是哪路朋友?”
谨遵韩经嘱咐,正反派都死于话多,焰灵姬等人才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蓑衣客手中的鱼竿一甩,那细如丝线,几乎不可见的钓丝瞬间身着姬灵姬抽去。
钓丝风吹则动,但在蓑衣客手中,却仿佛有着劈山碎石之能,带着虎虎声威袭卷而来。
焰灵姬知道凶险,夜色中目力难以看见的细线在蓑衣客的手中不亚于百炼精钢。
拈起右脚打了个旋,避过这一击,顺势以拈花指法将掌心把玩的烈焰弹出。
看到焰灵姬手上升成火焰,蓑衣客暗道不妙,本来是想着女流之辈,遇事少有镇静,指望从这里打开个突破口逃出去,一时倒忘了此女擅使火。
好在收招及时,这才使得天蚕丝打造的钓丝免于被火灼断。
前路未通,后面强敌又至,风虞貅的巨剑赶在典庆双斧之前,攻了过来。
自风虞貅败于陈胜巨阙之下后,再度振奋斗志时,打造了这柄同样外形粗犷笨重的大剑。
虽然没有巨阙那般沉重,但就剑中来讲,也不是任何人都能轻易舞动的。
“一蓑一笠一扁舟,一丈丝纶一寸钩。”
“一曲高歌一樽酒,一人独钓一江秋。”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在场的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蓑衣客在被典庆巨斧侧面拍中之后,呕着血念叨了这么几句,爬在地上,身子下不一会儿就汇成了小血潭。
艰难得伸手握了握泛黄的钓竿,终于没了动静...
“嘶啦。”
风虞貅用剑嗑飞地上的钓竿,从怀里掏出装有化尸粉的瓶子,一股脑儿倒了上去。
“公子说的,不仅要补刀,还要灭迹。”
一滩黄水散发着刺鼻的臭气,解良拿起钓竿,“就凭这个回去复命吧。”
“就这么死了,公子还想知道他加入夜幕是图什么呢。”
隐于暗处的蓑衣客不同于夜幕四凶将的其他三人,没有在明处享受到富贵权势,仿佛他就是黑暗的影子。
得到想要结果的韩经,拿上钓竿就上韩非处邀功来了。
“怎么样,值不值你的一壶美酒?”
韩非躲过韩经扔过来的鱼竿,“八哥,我现在可是穷得连买酒的钱都没了,你怎么还上我这来打秋风?”
卫庄神色一动,“你成功了?”
此言一出,韩非、张良都反应了过来,异口同声,“蓑衣客已除?”
“本帅亲自出手,岂有失手之理!”
不良人渐渐浮出水面,韩经也常以大帅自称为乐。
“值,太值了。”
韩非边说边击掌,扬声下令,“上酒!”
一名粉衣侍女执壶进来,为场上诸人的酒杯斟满。
“八哥为何不喝,这可是我从赵国商人那里买来的桃花酿,难道还不配作为此时的庆功酒?”
韩非自己满饮一杯,看着韩经没有端起杯一起庆祝,不由得问了出来。
“我怕这酒里有毒。”
韩经说话时面无表情,韩非却也没当他是在认真,“八哥真是说笑。”
“你不觉得斟酒的侍女过于靓丽了一点吗?”
韩经这么一说,众人才把眼光投向了端着壶侍立一旁的侍女。
“红莲!?”
“还是八哥哥厉害,一眼就将我的伪装识破了。”
这个侍女正是换过侍女服乔装打扮的红莲公主,见大家都看了过来,忙堆起笑脸迎了上去。
“屋里的灯花在你进来的时候都黯淡了几分,八哥想不注意到你都难。”
红莲被哄得眉开眼笑。
韩非:“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来是要加入流沙的。”
“我要成为七国传奇的女间谍,去潜伏跟足踪暗杀营救,就像专诸刺王僚,要离刺庆忌。”
也不知道红莲听说了多少,在韩非问起后,直接了当的表明自己要成为流沙的一员。
“专诸被剁成肉泥,要离毁弃容貌吞炭毁声,你也能接受?”
卫庄故意拿他们的下场吓唬红莲,希望其知难而退。
“我可能利用我的美貌色诱啊,刚才我不就成功混了进来嘛。”
卫庄:“流沙不是儿戏。”
“凭什么小良子都能加入,我不能加入。”
红莲可不会轻易被劝服,“都是卖艺,小良子会下棋,我会画画啊。”
张良弱弱得举手辩解,“我下棋不是卖艺。”
“掺和进流沙与夜幕的争斗,是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韩非还在试图劝阻红莲不要趟这滩浑水。
“哼,刚才我要是有歹心,除了八哥还有师傅,你们都已经中毒身死了。”
“师傅?!”
韩经与韩非都惊得站了起来,从来也没有听说过啊。
“你哪来的师傅?”
韩经狐疑的眼神扫了卫庄一眼。
红莲看了看卫庄,“你们都不帮我找师傅,我就自己去求他喽,师傅也不是看起来那么让人难以接近的嘛。”
这下韩经淡定不起来了,难道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动作?
这算是什么,宿命?冤孽?
红莲的一番胡搅蛮缠,终于如愿以偿,高兴得捧着紫女赠送的赤链剑上庭院试剑去了。
反正韩经、韩非不会给她安排什么危险的任务,适当的让她知晓韩国的危局,未必就是坏事。
韩非:“与其让红莲保持无知地接受保护,并肩而行,可能是更好的信任和守护。”
紫女:“其实,你根本管不住红莲对吧?”
五十一章 楚腰纤细掌中轻
“夜幕的眼线已除,接下来,是该继续拔掉夜幕一颗牙齿了。”
韩非重新坐了下来,“还是一颗金灿灿的虎牙。”
“翡翠虎!”
张良就像韩非的贴心秘书,又如同一个捧哏附和着。
明里暗里,韩经不知道向张良抛出了多少橄榄枝,却不及韩非三言两语更能打动张良的心。
可能这就是两个绝世谋国之人互相欣赏倾慕才能达成的结果吧。
“他庞大的不义之财,正是流沙所急需的。”
紫女长于经营,深知钱财的重要性,平时没少关注韩经、翡翠虎这样的狗大户。
卫庄从窗前转过身来,却是看着韩经。
“经公子与翡翠山庄可有不少生意往来,扳倒翡翠虎,不会让公子为难吧?”
卫庄的话算不上无的放矢,要知道即使在与姬无夜斗得最厉害的时候,不良人之“根”部与翡翠山庄的买卖也没有中断过。
“我能把这看成联合吞掉翡翠虎一生家业的邀约么?”
成年人只讲究利益,理何况翡翠虎庞大的僮仆人口是韩经所垂涎的,“事成我能分到多少?”
“经公子积财满仓,对这点金银珠玉还有兴趣?”
紫女抬了抬手,将酒杯推了过来,“况且我紫兰轩被毁,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呢。”
要不是韩经把嬴政接到了紫兰轩,也就不会引来姬无夜与玄翦的重点打击。
说不定现在需要重建的是幻音坊才是。
“八哥已经除掉了蓑衣客,接下来该轮到流沙为翦除夜幕出一份力了。”
韩非话说得漂亮,但言下之意,对于翡翠虎的财富很是看重,有股势在必得的意思。
谁让流沙穷呢,要想将流沙新的发展计划正式展开,这笔钱就少不了。
“那与翡翠虎的斗法就交给你们流沙了,如果需要我出手相助,随时开口。”
翡翠虎可不完全是好捏的软柿子,反握韩国经济多年,尤其是其大本营南阳一带,他的话比官府还要有权威。
回到府?,韩经环视一周麾下心腹,猛然觉得自己幕下有些武重文轻了。
不是典庆披甲门这一派的纠纠武夫,就是风虞貅这样的寡言剑客,美娇娥焰灵姬都得当成女诸葛来用,怪不得一遇到重大事件就得自己亲自挂帅。
思来想去,也就远在箕子半岛坐镇的黑鸦有着独挡一面的统帅之才。
虽然谋划都出自韩经一人,乾纲独断的效率很高,但是真的好想要一名如同张良那样的军师智囊在一旁出谋划策,再不济拾遗补漏也是极好的。
跟张良一个等级的良才都有谁来着,怎么江湖上一个也没有冒头的。
“我们不是与流沙结盟吗,怎么现在反而有点置身事外的意思?”
这样的结果不仅焰灵姬不明白,场上的所有人都想听到韩经的解答,因为这关系到将来对流沙的态度。
“之前的流沙除了四位创使人出类拔萃之外,并没有什么根基,在合作的时候大多情况下都要倚靠我们,我们点据着主动,是绝对的主导者。”
韩经饮了一口解酒的酸汤,每次见韩非,都被他影响到,拿酒当茶水喝。
“我之所以不想由流沙打倒翡翠虎,就是不想翡翠虎庞大的家财落入流沙之手,从而彻底壮大起来。”
“我还抱着吸收流沙入不良人的心思,壮大后的流沙可就没有那么容易吸纳了。”
韩非多智善断,张良足智多谋,紫女更不用说了,韩经早就垂涎三尺,至于卫庄,其人不仅身手过人,见识也是一流。
“真的能吸收流沙?”
典庆作为韩经的贴身护卫,时常出入紫兰轩,对流沙一人的智慧也是极为叹服的,如果能合为一家,并肩作战实在是再让人放心不过了。
只是他也知道韩非、卫庄的傲气,想要以副手的身份加入韩经麾下只怕不易,这才出言相问。
风虞貅点点头,“鬼谷传人卫庄先生的横剑之术,造诣之深,令人叹服。”
“如果有了张良先生的帮助,主公就不会有担心计虑不周的时候了。”
解良脑子活,很多时候韩经碰到难处,都会询问他的意见。
虽说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但解良大局观不行,小有急智,不长于深谋,每当韩经问计于彼,都显得智有未逮。
知道自己的短处,就非常羡慕张良这样智计百出的人才,流沙一众人里,他最推崇的就是张良了。
“怎么你们一个个都快成流沙的仰慕者了,难道我说错了,不是吸纳流沙,而是不良人并入流沙?”
韩经看着一干心腹对流沙之人极尽推崇,秒变幕后小迷弟,不由得打趣道。
“难道不是吗?”
焰灵姬轻转皓腕,玉手升腾起环状火焰,不见作势,火焰贴着杯盏外壁滑行了一圈,为凉下来的酸汤加了加温。
“我们的大帅都被紫兰轩的主人俘虏了,待在紫兰轩的时间比待在府上还要多。”
焰灵姬的话头,韩经不敢接,只好端起杯盏掩饰脸上的僵硬。
“是啊,紫兰轩都被一把火烧没了,要是紫女姑娘加入我们,幻音坊生意势必更加兴旺红火。”
典庆闻不出场上瓶醋打翻的酸味,想到紫女经营有术,如果真能过来帮助主公,那可真是如虎添翼。
“掌门...”
“师兄...”
解良与梅三娘几乎同时喊了典庆一声,打断了典庆的美好设想。
韩经苦着一张脸,欲哭无泪。
典庆,我敬你重你,怎么是你在我心口撒上这把盐。
浓眉大眼的好人,也不全干好事啊。
“后院小蓉儿搭的葡萄架好像不结实,要倒,我去给扶正它。”
梅三娘言语一声,只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师兄,你身材高大,正好能帮帮我。”
梅三娘口里的师兄是典庆的专属称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典庆从善如流,随着梅三娘前往后院。
屠满这杀胚直接撂下一句,“我去磨刀了。”
转眼消失无踪。
“我去看屠兄磨刀。”
“我该去幻音坊巡视了。”
韩经看着转眼间,就只剩自己与焰灵姬单独相处的房间,嘴角抽了抽。
梦寐以求的独处时光,怎么就在这样的尴尬气氛里开始了。
“散得还真快,不过那株葡萄是好不容易从西域商人那里购得的,小蓉儿就等着它挂果了,三娘她们费心照料,情有可原。”
没话找话,更增三分尴尬。
“紫女姑娘的腰是不是很细?”
?
这是什么展开,韩经一头雾水,难道后面还安排了更严厉的指责?
紧接着,韩经的手就被牵引着放在了一处滑腻的蜂腰上,“我的也很细。”
五十二章 天灾?人祸!
“南阳、负黍发生旱灾!”
灾情是当地的县令、县丞、县尉联名报上来的。
一二三把手联名上奏,朝堂大臣少有怀疑旱情真伪的,都为此惊天巨祸言论纷纷。
民以食为天,古代的生产力低下,抗灾能力弱,大灾大疫往往就形成了多米诺骨牌效应,一发不可收拾。
韩非扬了扬眉头,一直在等一个契机,怎么会这么巧,翡翠虎的根本之地恰在此时发生这样的大事?
韩经早已有了一番布置,看着若有所思的韩非以及眼神狡黠的姬无夜,就让我静观二位斗法吧。
“启奏王上,赈灾需要少府拨款,赈济一事应交由经公子一力承办。”
韩经习惯了以上帝视角看人,这回反而成了别人眼里的风景。
就在他观察姬无夜的时候,相国张开地也在观察他。
张老头眼里的韩经气定神闲,是少有在听闻灾情后不动声色的。
手上有倚仗,心里才不慌,因此,张开地出于公心,推举了少府韩经负责赈灾。
看在张良的面上,韩经对张开地的揽权排外行径多次忍让,可能这也造成了对方益发的肆无忌惮。
姬无夜摆明车马炮,就是要对付相国府一系,张开地反而不敢过度进逼,长期采取守势。
“少府仍是相国的下属,国库里有多少钱粮每季每月按时上报,计量出入都是按照年初规划来的,现在的国库还剩多少库金旁人不知,相国大人也不知吗?”
韩经为少府后,王室的产业所出变得丰厚了许多,但全国各地缴往国库的税收并没有什么增长。
税收是一国之政,没有集权的中央政府推动,怎么可能会凭空产生良性的变化呢!
“关于南阳二地的灾情,在着手准备赈济的同时,还要勘明实情,以免有所疏漏。”
韩经越过张开地与韩经的争吵,主动开口将赈灾事宜揽上了身。
“儿臣身为司寇,愿意亲身前往南阳,查看灾情。”
姬无夜的嘴角益发显得志得意满。
你们屡屡与本将军作对,这回还不主动跳了出来。
都是为了利益,偏偏一个个都假惺惺得装出一副忧国忧民悲天悯人的架势,露出如此大的弱点。
老虎的眼光真准,一下子就击中了你们的软肋。
在姬无夜眼里,下层的穷苦百姓连草芥都不如,正是对付韩非等人最合用的工具。
“准,就任命公子韩非为赈灾大臣前往南阳。”
朝臣相互推诿,猛然间有人愿意主动揽事上身,韩王生怕答应的晚了韩非后悔。
国库空虚,韩王自己花得最凶,当然对此一清二楚,旨意里也没拨给韩非钱粮,只委任了个空的名头。
就让韩非去安抚一下灾民们吧,等这些贱民饿死了,也就不用担心无粮赈济酿成民变了。
而在殿议结束之后,韩非却叫住了韩经。
“八哥,库里还有多少钱粮能供应此次赈灾的?”
“粮食有不少,不过都是翡翠虎为姬无夜采购的军粮,剩下的两千金要用作大王寿宴,挤了挤,也只能匀出百担陈粮。”
韩经说出的百担粮食对于赈灾来说,只能是杯水车薪,但量,这确实是国库目前的实况。
“韩非这就带着这百担陈粮上路,赶往南阳,还望八哥看在我主动替少府替韩国分忧的份上,尽力筹措更多的粮食用来赈灾。”
明明是韩非自己想借着南阳这个口子撬动翡翠虎的根基,从而彻底将之吞下去壮大流沙,换成他的说法,就成了替韩经挡灾了。
匆匆辞别的韩非回府后与卫庄等人商量了一番后,就奔赴南阳灾地。
赤日炎炎,南阳之地的灾民也是一副心丧若死的模样,东一拨西一拨的聚在一起,无精打彩的样子就如同一个个掉了魂。
南阳县是南阳郡最大的一个县,人口比负黍县要多出十数倍,这也是韩非直奔此地的一个主要原因。
消息传到新郑王宫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了,这些天灾民都是吃家中存粮过活,立即饿死倒不至于,只是没了收成,接下来的生活该怎么办,所有人都没有着落。
韩非经过亲自察看之后,奇怪得发现,雨水充足,四处郁郁葱葱,根本不像是干旱引起的灾情。
甚至往远处看,还能看到茁壮生长的麦苗,这更加引起了韩非的怀疑。
“那是翡翠山庄的田地。”
当韩非问起时,村老适时的帮他解了惑。
当得知这灾民都是购买使用了翡翠山庄的肥料,雨后庄稼全部叶焦而死后,韩非心里就有了计较。
如果韩经在现场,肯定一口道出,这是掺了石灰。
一切的根源都在翡翠山庄,韩非压抑下心头的愤怒,决定登门拜访那只恶虎。
“韩非进了翡翠山庄?”
“不错,但是看起来谈的不是很愉快。”
焰灵姬把不良人手绘的画卷递了过来,上面韩非臭臭的脸色被很好的记录了下来,紧锁的眉关都能夹住笔杆了。
“紫女在韩非到达南阳的同时拜访了当地的九义会,不知达成了怎样的共识,现在九义会负责起韩非的保卫工作。”
韩经知道九义会这一地头蛇,紫女答应支持他们在南阳设立堂口以此换取他们对韩非的保护。
这一举措也起到了一定作用,及时揪出了混在灾民当中,造势作乱的翡翠虎人马。
“让各处商队放慢脚步,没有收到号令不得进入韩境。”
韩经放下画卷,“现在还不到我们登场的时候。”
“人祸胜过天灾,但未必就对我们全然无利。”
“翡翠虎希望平民百姓倾家荡产,只能卖身翡翠山庄为奴,顺便还能为难一番韩非。”
韩经语速不快,话里的内容却让人心惊肉跳,“我们不妨在推一把,让更多的百姓无法生存下去。”
“箕子半岛有的是土地,这将是我们掏空韩国的第一步!”
替韩经种地,衣食无忧,远甚服韩王徭役。
只是半岛过于遥远,不用非常手段,以中原人安土重迁的天性,是很难选择搬迁的。
韩经表示,人口是第一生产力!
五十三章 十日之约
“姬无夜及其夜幕就像是攀附在韩国身上的吸血藤,将会一步步将这个国家蚕食一空。”
韩非自南阳调查完毕,又在翡翠山庄碰了一鼻子灰,受尽了翡翠虎的奚落。
回到新郑,入宫奏对前,先与卫庄等人碰了下头。
翡翠虎肥硕可恶的嘴脸仍然晃动在眼前,韩非早将夜幕认定为国之硕鼠,这次又进一步加深了对其的厌恶。
“可这也不是你与翡翠虎贸然订下赌约的理由啊,要知道这份赌约是由铁血盟作保的。”
紫女对此不无担忧,“九公子这么做,是不是过于冒失了一点?”
卫庄听到铁血盟的名字,眉头皱了皱,千年不变的“冻”人面容也有了明显的变化,显然是颇受震动。
“铁血盟!”
张良惊呼出声。
以张良的沉稳心性,少有能让之动容失色的事物。
正所谓,关心则乱,要不是极度担心韩非的处境,张良也不会有这么大反应。
“子房似乎对这个铁血盟知之甚详?”
韩非看张良这么大反应,以张家独有的渠道,说不定有着更加清晰的情报。
“还记得昔日与翡翠虎斗富失败,败光家财封地的景伦君吗?”
张良提起了一个快要被淡忘的名字,这还是当初韩非刚回韩国时,提到翡翠虎时谈论到的事情。
“当初为景伦君与翡翠虎作保的就是这个铁血盟,不止如此,铁血盟还负责向拒绝履行赌约的一方收债。”
紧张得看了韩非一眼,见其正在侧耳倾听,张良继续说道:“曾经的卫国公子毁诺不支付赌约代价,第二天就被人杀死吊在了府门前。”
“千金为注,赌十日内粮价的涨跌,这难道不会是翡翠虎的一个局?”
韩非环视左右,见卫庄、紫女也在等一个答案,不由得正色道:“翡翠虎设局等我踏进去,安知这不是我有意踏入?”
“按照赌约,只要十日内粮价跌下去,翡翠虎需以十倍作赔,我们的投资利润还是蛮大的。”
紫女:“不可能,这是流沙的钱,不是让你拿去赌的。”
“可我也是流沙的一份子啊。”
韩非面对紫女的反对,转换了一下话术。
“翡翠虎以激将法诱你立约,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这些钱大部分都是紫女经营紫兰轩的积蓄,要她拿出来去完成一个近乎必输的赌局,紫女是真的有点着急了。
不仅仅是钱财,还有韩非的安危,一旦失败,势必性命难保。
“我看出来啦。”
韩非伸展双肩,“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话说景伦王叔被废为庶人后生活得穷困潦倒,等我们赢了赌局,也算为他出了一口气。”
“景伦君的情况已经与当初不同的。”
深植新郑的张家显然有着更精确的消息,“一开始景伦君时常受到安平君接济,等到安平君死于鬼兵劫饷一案,韩经公子似乎将原属于安平君的那份幻音坊产业折了一部分给景伦君。”
提起韩经,张良又谨慎了几分,“具体细节尚不清楚,总之大致是这么回事。”
“加上大王心伤两位安平君与龙泉君的死亡,对昔日亲手处置的景伦君态度渐渐又有所改观,虽然没有下诏允许景伦君重归宗府,但事实上默认了这位王弟的存在,偶尔还召入宫中留宴。”
“受到韩经恩惠的景伦君现在四处为韩经摇旗呐喊,这位经公子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自算筹被韩经府上改进演化成熟后,算盘成为了市集生意人之间必备的工具。
卫庄作为鬼谷高徒,不仅学会了珠算,并能将之熟练运用,还非常恰当的拿来作比。
卫庄对韩经的腹诽是张良不敢表现出来的,“总之,事情大概就是这副样子吧。”
“而且坊间传闻,铁血盟在新郑的势力,与我们的经公子也有着盘根错节的往来。”
韩非的表情似是惆怅,又像是向往,“八哥又一次走在前面了。”
“而且,就像你们所说的,势力横跨七国的铁血盟,在新郑都要仰仗八哥府上,足见八哥的实力比我们所见到的还要深。”
“作为盟友,八哥势力越强,我本该感到庆幸,只是不知为何,心底总有些不安。”
韩国的朝局暗流汹涌,各方势力都在紧锣密鼓的布置。
流沙在谋划,其他人也没有闲着。
韩经在蛰伏,不知道动了什么手脚,除了自愿附其尾骥的一些人如昔日景伦君在那上蹿下跳,其嫡系不良人都销声匿迹,新郑街头的净街虎都收敛了许多。
姬无夜与翡翠虎频频会面,不断与宫里的潮女妖交换情报,力图将张开的这张网加固的更深,一举扼死入局的韩非。
四公子韩宇以邀请老相国下棋为名,与张开地就眼前的局势交换了一番意见。
眼下,棋局散乱,战事正酣,尘埃落定之时,难以分辨胜负。
“经日不见,四公子的棋力渐涨啊。”
张开地一手拈棋一手抚须,棋力与城府相通,韩宇的布局环环相扣,张开地由衷得赞了一声。
“当不得相国大人夸赞,还是老大人棋风稳健,老而弥坚。”
“老喽,老喽,现在的精力是大不如前啊,光是处理朝堂政务就要费好一番功夫,哪里还有精力精研棋谱。”
张开地摆摆手,连称不敢当,转眼又落下一子。
“相国大人是韩国的擎天柱紫金梁,可不要太过于劳累自己。”
韩宇拈起一子持于指尖也不落下,不知是在思考还是分心于交谈。
“有些事就应当交给年轻俊彥去做,比如相国大人家的张良先生,就是才思敏捷的佼佼者。”
张开地对张良这个后辈的表现一向满意,现在听韩宇夸耀张良,比听其吹捧自身还要受用。
“近日朝廷内史出缺,我这个御史本身为国举贤的心理,已经向王上推举了令孙,父王也同意了,想来旨意很快就会下来。”
看见张开地起身似乎是要致谢亦或是请辞,韩宇忙一把扶住,“老相国毋须多言,需知举贤不避亲,相国大人就是过于刚直,才使得一大才长期闲置。”
“韩宇此举全是出于公心,老大人无需挂怀。”
张开地与韩宇这边本来就走得极近,只是近来孙子张良与韩非出双入对,这才与四公子府这边稍微疏远了一些,但一直以来,形成的默契仍在。
这次领了韩宇一份人情,张开地果断投桃报李,“大王此次考察众位公子,有意立储,在老夫看来,试探之意居多。”
“当然,四公子主动揽下了主持办理王上寿筵的筹备,想来是对此也有了认识,就不需要老夫在此饶舌了。”
五十四章 各方反应
韩王安虽然无能寡断,但其对王权的执着丝毫不弱于任何一位君王。
南阳赈灾与君王寿筵这两件事都是韩王安借机试探考察的手段。
通过这两件事,不仅能看出朝堂臣子的站位,还能明了三位公子的心意。
韩国目前最重要的两件事摆在眼前,八公子韩经躲了,安居府中享乐;九公子韩非勇于任事,主动揽下了赈灾一事。
而四公子韩宇主动要求负责寿筵的相关事宜,是最讨好的差事了。
韩王心里自然有杆秤,八子奸滑,没有忠君侍父的孝心,然而国家财政运转离不开他。
九子韩非勇于担当,正是未来下一任韩王的合格诤臣,如果一定要有所比喻,他可以成为韩国的比干。
四子韩宇承办寿筵无论是否纯孝,至少他的态度摆在明处。
韩国需要这样顺从的太子,这有利于韩王安继续把持韩国大权,不至于出现太子喧宾夺主侵蚀王权的现象。
这也是张开地赞赏韩宇的地方,从而选择站在其身后。
“啊呸,”
韩经将桃hu全力吐出,落入池塘,惊得过来争食的金鱼四散而逃。
“试探你妹呀试探!”
韩经当然知道韩王的那点小心思,并报以中指。
焰灵姬与梅三娘等人抬眼看看天,没要变天的迹象啊,怎么又突发臆症了?
关于韩经的臆症,焰灵姬等人早已懒得吐槽,明明是中原腹心的王族贵公子,偏偏在某些时候,比百越蛮人还要缺乏礼数。
其粗鄙的行为之间往往还伴随着外人听不懂的臆语。
“公子,粮价又涨了。”
焰灵姬看韩经回到石桌前,没有继续吃桃,貌似臆症已经过去了,这才将外面递进来的消息相告。
“翡翠虎以军方征粮为名,哄抬粮价,看来他不仅要赢得与韩非的赌局,还要将南阳一地的灾民烙下他翡翠山庄的奴隶印记。”
“这不是正中我下怀么。”
韩经挑了个饱满的心形蜜桃,递了过去,“南阳刚上贡的秋月白,甜美多汁,你也尝尝。”
“翡翠虎的手脚还伸得挺长的,让南阳官吏报旱灾那就是旱灾,明明南阳的桃子刚送来新郑城。”
焰灵姬接过桃子,不过并没有开始吃桃,而是放在指尖旋转把玩,一边感叹翡翠虎在南阳的势力之深。
“韩国的各大粮商基本上都已经售卖一空,现在新郑的街面上都快要无粮可卖,按照韩王的旨意,你拨给韩非的金子已经押送过去了,恐怕非公子面临的将是有钱无粮的局面。”
“今日一开市,粮价就涨了两成,照这个涨法,很快他的钱也买不到多少粮食了。”
“不要低估韩非,我想很快就会有新的消息传来。”
韩经低头笑了笑,“国库拨的,刚上流沙全体成员凑起来的,韩非倒也不算一点底牌都没有。”
“流沙的钱大部分都是你那位心心念念着的紫女姑娘的身家,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就此打了水漂?”
焰灵姬的调笑让韩经很是尴尬,正在无奈之际,外面又有消息传来。
“公子韩非带着公主红莲直奔魏国而去!”
焰灵姬转过头来,“从别国购粮,看来这也在你的意料之中的。”
“不过,你不要忘了,翡翠山庄的管事可是带着买粮的使命,三天前就出发了。”
魏国现在是乐灵太后执政,也是里长城魏氏兄弟执掌魏国的最大障碍。
红莲的外婆是乐灵太后的妹妹,这也是韩非带上红莲的主要原因。
区区一个翡翠山庄的管事,怎么可能斗得过韩非,看来韩非与翡翠虎的金融战争这就要开始了。
“景伦君那里打过招呼了吗?”
韩经突然问起了不相干的事情。
“已经沟通过了,景伦君非常感激你的举荐,而且,他对将其打落悬崖的翡翠虎很有一番意思。”
韩国的三位公子分别占据了朝堂上举足轻重的高位,这个时代又都是贵族举荐制。
不仅是韩宇抢在韩非之前举荐了张良,赢得了张开地的友谊,韩经也是可能向国家举荐贤才的。
先前举荐任用的门人屠满,执掌净街虎,使得市面井然有序,深得满朝臣工的称赞。
这次又出人意料得举荐了被贬为庶人的景伦君重回朝堂,看重的是其剪不断理还断的宗族身份,还是景伦君其人果有才干,那就不得而知了。
“魏咎魏豹那里沟通一定要慎之又慎,事关重大,不能有丝毫差池。”
韩经在魏国的关系网比韩非带上红莲还要靠谱得多,宁陵君借助里长城的贸易网大获其利,不断招兵买马,虽然上面还有乐灵太后积威压制,但其峥嵘势头,离主宰魏国已是只有一步之遥。
这次韩经多方筹谋,四处动作,这一网捞起来的,将不仅有肥老虎的尸体,可能还有更多意想不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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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非购粮回来了。”
这个消息几乎同时传到了姬无夜的将军府与韩经的公子府。
翡翠虎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他财大气粗,韩非的那点钱财能有多大作为,深谙商场生意之学的翡翠虎再清楚不过了。
紧接着又传来韩非借着翡翠山庄管事的掩护,绕过姬无夜布置在韩魏边境的守军,直接把粮运到了南阳灾区。
此举给姬无夜气得够呛,翡翠虎怒则怒矣,但仍是稳坐钓鱼台,心中的愤怒更多的是针对办事不力的府中管事。
“乐灵太后直接把翡翠山庄的管事交给韩非处置了,翡翠虎这一局输得冤枉,谁让他没有韩非这样的出身呢!”
焰灵姬对韩非与翡翠虎在魏国争粮的结果发表了自己的意见,眼睛却是盯着韩经的。
“韩非走时新郑粮价一斛二金,他倾尽五千金购得两千斛,这样的数量虽能解灾民一时的燃眉之急,但对粮市各类谷物价格的节节攀升怕是起不到什么作用。”
“毕竟,翡翠虎是可以派人收粮的。”
韩经:“粮价是不是又涨了?”
在得到肯定的回应后,韩经眼里浮现出决绝,韩非,还有紫女姑娘,不要恨我!
五十五章 降不下去的粮价
战国时一斛为十斗,一斗十升,折合下来约为后世的300斤。
韩非尽力筹措的二千斛粮食看似堆积起山,在流入市场后,连个浪花也没翻起来。
翡翠虎财大气粗,对市场上的粮食以采购军粮的名义照单全收。
赌约第九日,市面上的粮食已经涨到了一斛四金的天价,而且还是有价无市的状态。
一金为二十四铢,一铢价值铜钱500枚,而在粮食大丰收的时候,一石粮才三十钱,一亩上好的水浇地也就三金左右。
翡翠虎在吃下市场的存粮时,也是花费了大量的流动资金,但更困难的还是韩非。
“韩非找到了军粮存放处,挪用了军粮!”
接到属下的禀报,翡翠虎笑得下巴一颠一颠的,手上杯中的酒都洒了出来。
“好,好!有多少吃多少,无论韩非放出多少粮食,都给我一并买尽!”
“韩非,这次我要把你跟你的流沙一网成擒。”
不同于翡翠虎的志得意满,韩非府上紫女显得有些情绪失控,卫庄也在一旁紧皱眉头。
“挪用了军粮,即使粮价下跌,韩王那里也不会放过你。”
紫女是真心为韩非的处境担忧,“况且翡翠虎连这些军粮都在买购,我们已经没有钱了。”
“其实,我还有一笔钱。”
韩非希望通过拉升粮价使得翡翠虎现金耗尽,最终无力吃下所有的粮食,而拉升粮价是需要金钱打底的。
只要翡翠虎没钱购粮了,剩下的粮食就可以平价入市,卖给真正需要的人。
当韩非说他还有钱时,连卫庄都淡定不了。
“我一直希望你的钱跟你的废话一样多。”
卫庄一开口就是绝杀,“可我怎么也想不到你从哪里还能筹措到资金!”
“内库大臣,寿宴资金。”
韩非的话犹如一石激起千重浪,骇得紫女都站了起来。
“昨夜,借着请内库大臣饮酒的由头,我与九公子盗取的库房钥匙,抢在四公子前面提走了为大王办寿筵的钱。”
张良在一旁的补充证实了这一点,其中的凶险,卫庄、紫女怎能不知。
这下子,即使赈灾之事办得再得力,韩王的处置也避免不了了。
“翡翠虎除了固定的产业,他的流动资金也没有了,而我还有这最后的一笔钱,这将是左右胜负天平的关键。”
韩非反而显得很豁达,并对能否获得最终的胜利一如既往的坚定。
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只要赢下了赌局,从翡翠虎那里拿到十倍赔偿,军粮以及承办寿筵的资金都能如数奉还。
天色放晓,刚一开市,粮市的消息就源源不断的向四方传递。
“不应该呀,千金市骨,我以高价从魏地购粮,并把消息散播了出去,其他五国粮商这时候应该到了才对。”
当粮价继续上涨的消息传来,韩非变得有些焦灼起来。
一切的布置,都是为了能让各国逐利的粮商将粮食运来韩国,从而使粮价渐渐回落到正常水平,这么多天过去了,算算脚程,这些货殖天下的商人也该到了。
“秦、楚两地有个别的粮商运粮来了,可是不成规模,他们的那点粮,还没等落地,就被高价哄抢一空。”
卫庄是从粮市回来的,带回的也是现在最新的情报。
“涨,给我继续涨,哈哈哈哈。”
翡翠虎笑得恣意,一身肥肉直打颤。
虽然他已经没有现金继续哄抬粮价,但如今的粮食危机已经引起韩国百姓的恐慌了,哪里是那么容易回落的。
而就在流沙等人如陷绝地的时候,多日未曾露面的韩经前来拜访。
不良人与流沙经历过蜜月期,现在也是合作多于对立,但此次来访,韩经却显得正式许多。
呈递门帖,正式作揖,将贵族间相互交往的礼节用了十成十。
“以往八哥来府上,都是推门即入,这次如此郑重,想必是一定有所见教了。”
韩非虽然心急如焚,但还是耐住性子,接待了韩经。
“老九,十日之期已至,你还有绝对的把握能赢得这次的赌局吗?”
一场落后的漏洞百出的金融战争,原剧中,韩非能赢,实属侥幸。
“日落收市,就是水落石出之时。”
原本的粮市只在上午开放,现在粮食危机,哄抢粮食的行为导致粮市延迟休市,不到日落,排队购粮的百姓都不散开。
卫庄:“你来,不是就为了看流沙的热闹吧!”
“我可以出手相助,助流沙击败翡翠虎,赢得这次赌约,但我要我应得的那份。”
翡翠虎落败,将没有足够的现金支付赌资,面临的就是倾家荡产的结局。
韩经此前的条件算不上趁火打劫,只是流沙四人组眼神相互交流,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经公子手上有粮?”
紫女问出了事情的关键,想要平稳粮价,一点点粮食可起不到作用。
“六国之粮,没有如期而至,老九就没有怀疑过吗?”
韩经的开口,让韩非愕然不已。
“在制订这次针对翡翠虎的计划时,老九怎么就没有派人仔细打听打听,六国最大的粮商都是谁。”
“难道...”
张良看韩非怔在那里,心里也不了猜测。
韩经点头,将张良等人的猜测变为了事实。
“佩服,佩服。”
韩非不像被算计后只能无能狂怒的一些人,他片刻就回过神来。
双掌轻击,为韩经的深远布局由衷得击节赞赏。
“不知八哥要几成?”
韩非就是韩非,输也输得光棍,并不会受此打击就一蹶不振。
“按理说八哥全收其功也无可厚非,只是流沙为了赈灾出钱出力,八哥不会连口汤也不给我这个做弟弟的剩下吧?”
大丈夫能屈能伸,韩非该示弱卖可怜时,也一点没有犹豫。
“七成。”
这个数目是韩经仔细思考得来的。
当翡翠虎没有足够的现金偿付赌资时,铁血盟强制执行赌约,赌注可是要翻倍的。
两万金除去铁血盟的抽成,三成也有近六千金,差不多正好是韩非拿出来的本金。
忙活一圈,流沙等于又回到了原点。
不大不小的流沙,才是最符合韩经利益的流沙。
“而且,我要优先挑取战利品。”
五十六章 远没有结束
在韩经离开韩非府上的同一时间,通往粮市的官道陡然忙碌起来。
各国粮商仿佛得到了同一个信号一样,蜂拥而至。
驮马、家驴组成的各式畜力车连成了一片,车上拉的都是饱满的谷粒,目标全都是粮市。
甚至到后来,多余的粮车都挤不进去,只能暂时停留在外面等待。
这些粮商刚一入市,就以平价开始售粮,一点也没有囤积居奇望风涨价的意思。
看到这么多的粮食堆积在市场,排除抢粮的百姓反而失去了大量购买的欲望,被挑动的那颗躁动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积粮成山,一时成为新郑一景,与之相对的,是翡翠虎满眼的绝望...
心爱的酒杯从手中滑落,翡翠虎瘫坐在地上,绸衫被洒在地上的酒水浸湿都不自知,有的只是无尽的茫然。
而一切尽如韩经所说的那样,翡翠虎没有足额的赌资,想要赖账,被强制执行,一应固定家资折价充作赌资。
“这批契约,折价二百金。”
“算上揽秀山庄,勉强抵得上全部赌资。”
在之前的计价中,翡翠山庄已经被拿走了,现在连翡翠虎的最后一处产业也没能逃过清算。
这下子,肥老虎恐怕要流落街头了。
铁血盟的财产清算,明显偏向于流沙,好多产业都被以低于市场价值充抵了,这也与韩经背地里对铁血盟施加的影响有一定关系。
“如此,赌金已全部付清,铁血盟将抽取半成作为酬劳。”
铁血盟来人全部面容罩在铁制面罩里,说话都瓮声瓮气的。
紫女:“有劳了。”
“流沙是一个优质的客户。”
铁血盟的称赞并没有使得在场的卫庄等人脸色稍解半分。
至于原因嘛,不问自知。
“走吧,按照约定,这些东西还要由八哥先行挑选。”
韩非第一个打破了沉寂,在这样一个士气低落的时刻,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至少,我们交换出了大部分利益,保证了本金不失,而夜幕可是折损了财富的来源。”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位经公子此次很好的给我们上了一课。”
卫庄的言语冷酷无比,对于事件的最终结果,明显是大为光火。
“现金与田契就留给流沙,方便你们出手折成现钱,补上从国库借来的亏空,剩下的,像这些契约、欠债借条统统归我了。”
韩经都没有仔细点验财产清单,就直接报出了自己想要的,显然是早就对翡翠虎的底细一清二楚。
“翡翠虎可是意外的能干呢,光僮仆就有五千余人,怪不得南阳一地的户口这些年减少得这么厉害。”
“不知经公子将如何处理手上的契约?这些可都是翡翠虎横征暴敛导致平民百姓欠下巨债,下一步只能卖身为奴了。”
紫女见韩经毫不客气得将利益分割完毕,心底有些肉痛。
本来如果是流沙大获全胜,流沙是有意免除这些穷苦百姓的巨额欠债的。
以前的韩经,紫女相信他也会这么做,只是此次韩经当了一回黄雀,紫女等人就不是那么确信了。
“当然是会妥善安置了,紫女姑娘放心。“
韩经的舌头一点不带打结的,回答紫女的问题格外利索。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驴打滚的利,七出十四归,也是时候向这些百姓普及一下子了。
还不上钱,统统卖身给韩经,送到箕子半岛种地,这难道不是最妥当的安置吗?
“上次紫女姑娘的紫兰轩因秦使一案被大火焚毁,韩经一直有所欠疚,现在收获了比以前的紫兰轩风景布局更加壮丽的揽雀山庄,正好鲜花赠美人,就此赠予紫女姑娘。”
卫庄的眼神表露出你在惺惺作态的意味,韩经只当做不见,“如此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
“没想到我将红莲当做'抵押'留在魏国,到头来,还是为八哥作了嫁衣。”
韩非一声长叹,似乎要将心头的怅惘一并呼出去,“货殖之道,非我所长,到底还是八哥看得深远。”
“接下来,红莲将要随着魏国的乐灵太后一同回新郑,这次乐灵太后帮了我不少忙,韩非理当远迎,不知八哥可要同行?”
韩经指指府内开始连轴转起来的一干人等,意思是都要忙着安置收容翡翠虎庞大的家业,恐怕脱不开身。
韩非还要奏陈翡翠虎囤积聚敛一事,需要乐灵太后的声援,韩经可没有这个需求。
流沙出府之际,看着韩经府上点验图册,按原计划这些都将是流沙的启动扩张资金,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也罢,迎接老太后要紧,翡翠山庄的僮仆八哥答应妥善安置,就一定会做到的。”
韩非安慰着自己,也安慰着卫庄等人。
只是韩经表示,这次恐怕又要让你们失望了。
专门准备好的账房就像精密的机器,将这些收获分门别类,尤其是庞大的人口,这些是被单独拎出来挑选的重中之重。
与此同时,净街虎整装待发,手持契约欠条,开始更加严厉的催缴。
目的就是要将这些挣扎在平民与奴仆之间的在册百姓,全部逼到绝路,卖身韩府。
统一培训洗脑后,这些人将消失在三韩大地,在另一片土地为韩经的事业添砖加瓦。
“把翡翠山庄的地契送给景伦君,刚为他谋求了刑名上的官职,翡翠虎在牢里见到翻身的故人,想必又有另一番惊喜。”
翡翠虎败光家产,借采买军粮之机操纵粮价动摇国本的事情一被韩非捅到朝堂,被处置发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失去了他应有的作用,姬无夜与夜幕不会出面保全他,只会像丢弃一枚用过的小雨伞一样抛弃他。
“接下来,将实行第二步计划了。”
韩经看着前庭的忙碌,对第一步计划的成果深感满意。
焰灵姬:“韩非他们要是知道你接下来要做的,恐怕会彻底将你视为比肩于姬无夜的国贼。”
“开弓没有回头箭,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无论如何我都会走下去。”
韩经的眼神坚定决绝,“韩国是久病之人,我这剂猛药,它不喝也得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