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其实，在办这个出差手续的过程中，叶奕凡犯了一个极为严重的错误，不过从开始，到最后，除了他自己之外，可能没人注意到过。
这个虽然没有影响到最终的结果，但是在过程中，却给他自己带来无比的麻烦，使他多跑了很多腿，多盖了很多章。
最后，他咬着牙硬把所有关口都突破了，所以，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从好的方面看，这事给自己提供了更多锻炼成长机会。
当接到给这四个人办出差手续的任务时，叶奕凡马上到处去打听怎么办，弄明白了一个简单的问题，就是要先办护照，再搞定签证，那就一步步来吧。
又打听了下，原来护照分因公因私两种，叶奕凡就在这里犯错误了，他理所当然的认为，派人出去又不是私人旅游，是给公司工作，当然要办因公护照了，所以就按因公护照开始办理了，结果因公护照比因私护照麻烦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这时候如果想想劳人局那个老臧头的话就好了，
“你们企业那都是私章，我这个才是公章!”
是啊，企业相关的事，其实都算私事，机关里的才算公事，他们出差才可能需要办因公护照。
其中一个麻烦就是，当时办因公护照，要先向招商局申请，所以打了份材料，按日本发的邀请函上的理由，说派四个工人去和国研修，盖上公章，哦不，企业的私章，交到招商局一个负责这方面事的人手上了，是个女的，姓汪，以前叶奕凡办事时和她也有些面熟。
招商局办事效率还很高，当天下班前，小汪就打电话回来了，说招商局的刘局长要请他们经理亲自过来一下，关于这个出差的事需要要商量一下。
没办法了，局长发话了，只能马上去找经理，说招商局长非要让他亲自过去一趟谈员工出国的事，也没说具体原因。
经理说知道了，第二天刚一上班，就找叶奕凡，说要去招商局。领导办事说慢就慢，说快也快，完全不给叶奕凡联系小汪的时间。
没奈何，只能先跟着去了，经理没叫司机，他自己开车。车是集团配的黑色的奔驰，叶奕凡是第一次坐这个车，但想着招商局的事，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也没心思体会车的舒服。
那时路上私家车也不多，早上不堵，很快就到了开发区管委会。招商局，劳人局，统计局什么的，都在管委会里，这里也是叶奕凡常来的地方，现在他手里就拿着报表，办完这个事顺便去统计局报一个表。
两人直奔招商局而去，很快找到了刘局长的办公室，刘局长很惊讶他们这么快，说小汪今天还不在，咱们先说说情况吧，领两人在会客区坐下。
然后开门见山道：
“这个事吧，倒也不是大事，你们可能知道，目前我市赴和国研修的人特别多，有不少是以研修为理由，长期在那里打工，所以我们目前对这个研修有所控制，审批起来比较麻烦一些。”
“这个事吧，比较微妙一些，怕万一和你们办事人员没说明白，产生什么误会，怀疑我们卡着企业，影响我们的关系，所以请您亲自过来一趟。”
经理点了点头：
“这样啊，明白了，行，那我们看看换个理由吧。”
叶奕凡就接了一下：
“要不按培训申请试试啊？”
刘局长说研修这个词目前较为敏感，换其他的都好说。
事情就这样愉快的敲定了。
两人站起来，开始客套了，这边表示感谢，那边表示不客气，然后再见了。
一出了招商局的门，经理就说他要去楼上去见一下安监局的一个什么张科长。
叶奕凡现在慢慢知道，经理在这里水可太深了，人脉很广，自己在这里到处跑，往往一提是哪个公司的，就感觉受到的待遇不一样了，这里边大多数是经理的原因。自己表面上到处挺风光，但实际上是在狐假虎威。
叶奕凡就说，正好我去统计局报个表，你走时，我如果不在车旁边，就不用等了，报表挺麻烦，也许要现场改，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弄完。
分开后叶奕凡直奔统计局而去，前面有一个人，和窗口的工作人员对着报表一顿讲。排到他时，表一递上去，果然也被指指点点的，挑了几处写的不对的。
这玩意儿很难一次性写对，一年填一次，谁也不记得怎么填，窗口坐着不同的人，要求也有可能有些不一样。而最后根据这些数据统计出的结果，还不一定怎么样呢，如果跟预期差距较大，弄不好还可能会人工调整，他在这里听过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话，
“统计统计，七分估计，三分统计”
深感大有道理。
后来到大公司时，跟几个毕业不久的员工，说这个话，他们都认为肯定叶奕凡说反了，但经过一段时间的实际工作锻炼后，又对叶奕凡说这个话太有道理了。
改，本身倒也没啥，说怎么改就怎么改吧，反正七分估计嘛，但报表都要盖企业私章的。不过这个难不倒叶奕凡，他有经验了，知道这东西肯定不能一次过，所以提前从小林那里备案，把章揣兜里了，改完一盖章，走人。
到了楼下看车还在，在旁边稍等了一会儿，经理就出来了，两人打道回府。
一路上，叶奕凡一直闷闷不乐，因为他觉得，这是自己负责的工作，结果经理被惊动出面解决问题，就是自己工作不利，有些自责了。经理是什么人物，感觉出这一点了，就给他上了一课。
“今天这个事吧，本身不算个事，就算是用研修为名义也没什么其实。”
“这种事，也不存在和你说不明白的问题，他让我来一趟，目的很简单，就一个。”
“他就是想表达，在你们企业派人出国的问题上，我们招商局帮忙了，我刘局长帮忙了。”
“那以后，我们找你办点事，你能不办吗？”
叶奕凡豁然开朗，MD，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
眼中的，心中的迷雾不停的消散，红尘历练啊。
到了公司门口，叶奕凡先下车了，然后经理去停车，在门口遇到了现在在技术科的小金，小金还调侃了一下：
“我Ko，你也太有排场了，经理亲自开车送你去办事。”
叶奕凡苦笑了一下，都没法解释，看来大众普遍都是，只见贼吃肉，不见贼挨揍。只见他人表面风光，不在其位，岂能体会其个中滋味。
第三十二章 事了拂衣去
还有一个证明的章，需要到户口所在地的镇上去盖，叶奕凡没这么大面子，只能找集团办公室主任，徐主任。徐主任擅长写作，除了负责办公室的杂事外，还是董事长的大笔杆子，到处都有面子。
叶奕凡以前接触过他几次，所以认识，最近一次见面还是上次去集团，开全体大会的时候，他正往主席台上走，经过叶奕凡时，叶奕凡作出一副惊讶的样子：
“你是主席台成员啊？”
徐主任满脸堆笑道：
“人不够了，凑个数，凑个数。”
到了办公室一见面，直接说明来意：
“领导啊，我们厂要办几个工人去和国的手续，得镇上盖个章，麻烦你疏通一下。”
叶奕凡话还没说全，徐主任就顺手直接拿起了电话拨了号：
“喂，刘主任啊，这么个事啊，我们有几个工人得去和国，办手续还得麻烦你盖个章。”
那边可能有疑问具体是怎么回事，他回头问叶奕凡，
叶奕凡赶紧回答：“是有一批服装需要返修，所以派人过去修。”
心里想这个徐主任也太草率了，怎么不得先和自己好好聊聊，前因后果弄明白了，再好好想想应该怎么说，就这么听了一半抄起电话就打。
哪知徐主任又是就听了这一句，马上就又冲电话，露出了他标志式的，满脸堆笑的样子，以一种非常诚恳，以心换心的口吻说道：
“刘主任啊，这个事哈是这么个事，咱自己家人关起门说啊，实际上是我们厂子有批服装质量不合格啊，到了和国后要返修，怎么办，没办法，就得弄几个人过去修，这事丢人啊，得赶紧办办，对对，我们魏总也着急啊。”
叶奕凡在旁边听傻了，这些江湖老油条，忽悠人时语言，语气都显得那么真诚，加上特有的农村的土话，就象两人坐炕头上唠嗑一般，真诚的一塌糊涂，如果自己在电话那边的话，肯定是对方说什么就信什么了。
忽然又想起有次在二楼听见董事长打电话的情形，董事长从二楼的会议室开完会出来，直接到他们办公室，拿起电话就打：
“喂，是赵行长啊，我是华榆小魏，哎，好久没联系了。“
“你们行那批服装的事哈，你听说了吧。”
“唉，实际上不是那么回事啊，我们最重视和你们的合作了，专门派姚克松去设计啊。”
“姚克松是什么人啊，不管国内还是国外，他接触多少客户了，设计了多少服装啊，到哪里没有不认他的。”
“他也和我说了，你们那边负责的人，也不知道怎么事，怎么弄都不满意，按他们说了改了多少遍了，耽误老长时间，怎么弄就是不行啊。”
“他干多少年了，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你能不能再看看啊，你们那边也别太挑了。”
“哎，咱们之间多少年关系了，能不重视你们吗，真是没办法啊。”
“对对，那就麻烦你了，好，好，那么先这样了。”
要不听到还真没想到，平常高高在上的董事长，用她那完全的乡里口音，和一个行长客户摆事实，讲道理，说话那叫一个谦恭，真诚，并最终解决问题。
当时叶奕凡在旁边听后的感觉就是，客户方的负责人简直太过份了，肯定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故意找毛病，我们董事长纡尊降贵的，真诚的去解释，简直是太难了，行长真应该好好批评一下负责这个事的人。
等在这里听完徐主任的电话后，突然觉得自己以前可能想的未必对，这些农村出来的老江湖，成功人士，自有那种农民式的聪明。
他们会用乡音，拉家常式真诚的话语，让对方共鸣，形成同理心，在不知不觉中，使对方心理上进入自己同一阵营，从而达到说服对方的目的，没有任何痕迹，没有任何教科书上的技巧，就是凭借在江湖中无数次摸爬滚打的实践历练。
高啊，实在是高，已达到飞花摘叶取人首级的地步，毫无痕迹，就是他们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完全形成了本能，这本事还真是学不来，得多少次磨炼才慢慢而形成。不过虽然学不来，知道这事后，将来用于防御可能也有用。
能把对方阵营的人说到自己阵营，那想不成功都难。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那边显然没法拒绝了，徐主任挂了电话，回头跟叶奕凡说：
“你到镇上找刘主任吧。”
说完低头干别的了，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叶奕凡不由得想起了这句诗。
去了镇上后，找到了刘主任，刘主任明显是个心细之人，拿着需要证明的材料，仔仔细细的审了一遍又一遍，对写法斟酌再三，让叶奕凡改了好几遍，务求材料没有不合理的地方，不断的说：
“要慎重啊，章不可轻盖，可不能让人抓住把柄啊。”
改了几次之后，终于最后看了一下，认为写法和内容都符合事实，将来没有什么后患了，这才双手拿章，专注的盖了上去。
叶奕凡又跟刘主任学到了，慎，尤其是在你有权的时候，更要注意，出事只在一瞬间。
其他各项事情也有过不少麻烦，但最后也是千方百计的办好了。比如“无违法乱纪证明”，几个人都是清清白白，但就是开不出这个证明来，说是负责的人出差了，最后好不容易也办成了。
然而还是有一点出差子了，在最终交材料时，有一个员工的身份证，出问题了。
在和国办邀请函时，是从公司交养老保险的帐户中，查的身份证号码办的，养老保险账户的关键字就是身份证号。
但一个员工以前户口所在地是江北省，当时用江北省身份证号码办的劳动保险，后来又把户口迁移到了本地，身份证号也改成本地号了，但是养老保险账户的身份证号一直没有去改，还用的是江北的旧号码，所以邀请函上的身份证号就是旧的了。
这样的话，如果拿本地的新身份证去办护照和签证，那么和邀请函不符，办不了，如果用以前江北省的身份证去办，那么那个身份证已经过期了，这下陷入了两难境界。
发现了这个问题后，叶奕凡马上和小纪联系，他和和国确认了下说，如果现在重新按新身份证发邀请函，那么时间上来不及了，这下叶奕凡头有些大了。
这个员工叫姚克威，和叶奕凡很熟，经常到他们屋里打扑克，他有个堂哥，叫姚克松。
第三十三章 姚主任出手
无奈之下，拿起电话给姚主任打了个电话，说了说目前遇到的麻烦。他现在是集团设计中心主任，所以大家对他的称呼，也从部长改为了主任，另外，叶奕凡宿舍里的李丰，小董，现在也都调到他的设计中心里去了。
一听说这个情况，姚克松火急火燎马上就过来了，他永远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这还是头一次看他着急。
他的堂弟，从老家投奔他到公司而来，来了后直接扔到最累的定型车间，一干好几年，他从来没管过。这回好容易有个好机会，就这么没了，他有点无法面对了，进来就问叶奕凡：
“这事你解决不了啊？”
叶奕凡很汗颜，“跟小纪商量了下，没想出办法来。”
“好，这些东西先给我吧。”
姚克松把堂弟相关的手续都拿走了。
过了一段时间，剩下三个人的护照终于搞定了，但在办签证时又遇到个坎，办理的人说，华榆集团有一个专门办签证的人，必须得她去办。那个人叫秦丽，集团办公室副主任，是专门跟在董事长身边的人，所以在集团内当然很人名了。
叶奕凡听说过她，但没见过，借此机会前去拜访。带上三人的各种材料，到了集团总部的办公室，敲门进去，秦丽在办公桌坐着，看样子三十五六岁，一副精明强干的样子，虽无十分容颜，也有几分动人之处。
叶奕凡把目前的情况说了下，问她能否帮忙办签证，没想到她异常痛快。
“好，这些东西给我就行了，我去办，这个事，用不用瞒着总裁？”
总裁就是董事长，叶奕凡听了一惊，这也太直接了，这意思就是该瞒就瞒，也没啥心理负担。
“不用，她知道这个事，也同意的。”
“那好，我请假出去就方便了。”
这个女人说话办事极其利落，虽然有一副皇帝身边人那种眼高于顶的态度，但叶奕凡还算挺喜欢她。
第二天中午，叶奕凡和李姐，柳霜一起出去吃饭，回来晚了些，一进门，看秦丽坐在自己办公椅上。一看见叶奕凡起来，马上嗔道：
“哎你怎么才回来，看我等了你多长时间，我简直成你秘书了。”
一旁的杨部长没客气，在旁边接道：
“成小叶秘书怎么了，你还是老牛吃嫩草。”
大家都笑起来了，秦丽也没在意，她可是个啥场面都见过的人。原来她马上要去办签证，找小叶要一下几个人的劳动关系备用。
又过了几周，秦丽又过来了找叶奕凡了，
“小叶啊，这几个人签证都好了啊，机票我也买了，你找你们经理给我签字报销吧。”
看着这全价的机票，叶奕凡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这么痛快接这个活了。叶奕凡有一对两口子的同学，在开发区专门做卖机票的生意，叶奕凡出去办事，经常到他们那里坐坐休闲一下，聊聊他们的业务，所以非常明白这里的弯弯绕绕。全价机票，她得赚多少啊。
不过这也和叶奕凡无关了，人家也是出力了。
过了一周，马上到那几个人去和国的日期了，这一天姚部长领着他弟弟来了，把一个上面有签证的护照放在叶奕凡桌上。叶奕凡不禁傻眼了，这是什么操作？
“我找吉竹了。”吉竹是与泰星公司合作的和国公司一个高层，也经常出差来泰星这边，叶奕凡见过，小矮个子，嘴里偶尔也蹦出几句汉语。
“他给加急重新办理了邀请函，然后办的因私护照。”又转头对他弟弟说，
“你这个护照和他们的可不一样，他们是因公的，回来就得上交，你这个是因私的，永远自己留着，随时可以用。”
因私护照手续简单不少，办的快，所以弯道超车赶上那三个人了。
他弟弟早就是一副欣喜若狂的模样了。叶奕凡也长出了一口气，他也为这事好生内疚。
真正的高人，想办什么事，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就是要办成，叶奕凡又一次体会到了。
最终的结果很完美，四人同时踏上了飞机。
叶奕凡最近经常去昌隆大厦，因为那里的一楼，有一大片区域，专门卖各种盗版碟。
既然安装了Windows，那就得安装相应软件了，不然装这个干吗。不久找到了一个扑克打捧的软件，可惜只有两副牌的，凑合用吧，五块钱一张盘，还买了个金庸群侠传，回去就装了进去。
有次快下班时，屋里没人，叶奕凡就把门一关，打起了扑克。一没注意，进来个人，在他后面看，一回头，不禁大惊失色，竟然是杨部长。刚想着怎么解释，见杨部长两眼几乎放光了，心中一动，忙站起来:
“您来试试？其实我也不咋会玩。”
杨部长当仁不让的坐了下来，开整了，原来他是个极好打扑克之人，这下可好，以后这电脑成他的游戏机了。
有一次周末，虽然公司也正常上班，但财务一般没什么事，他弄了几罐啤酒，一边玩，一边一会儿开一罐，然后时不时再点一根烟。
中间苗部长来过一次，也看了一会儿，看到杨部长的烟快没了，给了叶奕凡十块钱，说给杨部长买盒石林吧，剩的你自己买。
叶奕凡买了一盒7块的石林，自己买了盒3块的白桂花，心想跟着领导还能混到烟。自从姚部长走后，杨部长就成公司唯一有特权的人了，做事基本不太顾忌什么。
中途经理也进来过一次，看了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和杨部长正常说了几句工作上的事，就走了，临走还笑眯眯的问了一句叶奕凡，是你给弄的游戏啊。叶奕凡点了点头，还在想，他下一句会不会说出，给我也安一个吧，不过经理到底没说。
年末年初这段时间发生了不少事。
小季提出辞职了，在工作，爱情双双被打击后，她失魂落魄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要走了，在辞职信上写着，有个什么姑姥住在市内，对她从小就好，现在姑姥年纪大了，说要去照顾她生活。经理夸了句，真有孝心，然后直接就把辞职信转给叶奕凡办理了。
赵姐说，经理早就看不上她了，只是一直不好意思下手而已，她自己提辞职也算皆大欢喜了。小季的走没有掀起一点点浪花来，连叶奕凡都对她早就失望透顶了。
走后也没有找继任者，她的工作，就让公司里的清洁工，快六十的老王太太来兼做，给集团领导端个茶，倒个水，董事长还是女的，干吗非找个年轻姑娘干，人家空虚公子都找老太太伺候，不也一样过着好好的吗。
第三十四章 履霜坚冰至
还有一件事，1月初有一天，经理叫叶奕凡过去，说最近有人和他反映，我们公司管理人员的工资，比集团另一家，规模差不多的兴泰公司要少，就让去叶奕凡把兴泰和泰星，同样职务的人员的工资，弄过来列个对照表给他。
这是要做间谍啊，不过这个做起来也简单，叶奕凡直接到兴泰找他们的劳资小章，通过她又找了他们那儿专门负责工资的王姐，直接把工资表要过来了，直接就在她们办公室，抄了一下想要的数据，她们也不在乎，反正都是同一个集团的，也不算啥秘密。
两边工资基本差不多，少数人有差别，汇总给经理的表上，叶奕凡动了个心思，因为兴泰的劳资员虽然工资也是600，但他们那边是两个人啊，所以在劳资员工资上，就写了个600*2，自己只能为自己做这么多了，其他的看经理的了。
这个事的最终结果，经理调整了少量人的工资，而叶奕凡的工资，由600变成了650，看来自己那个写法起了点作用，虽然只多了50，但这样可就比大多数人员多了，叶奕凡还是挺爽的。
还有一件影响较大的事，当时叶奕凡没觉得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统，但以后慢慢知道，关联的影响是难以想象的大。
那就是，泰星服装的前任总经理，后来当了集团副总的郑总，离开集团了，郑总的夫人，杨总，是兴泰服装的总经理，也一起离开了，据说他们自己家里，也早就成立了一家服装公司，由他们的儿子负责，他们离开集团后，就直接进自己家的公司了。
这件事，好象是一块平静的湖里，被扔了一块石头，带来的波纹，许久也未能平息，但刚开始，叶奕凡没有任何感觉。
最近和小章一起出去办事，听她讲她们公司新经理的事，是从技术岗位提上来的，因认为自己写字不好看，所以平时办什么事，不大愿意签字，可能的话尽量盖私人章。
谈了这些事没多长时间，有一次一起出去时，她带了一个长得挺好看的女同事一起，应该也就二十五六吧，有点很无奈的说，这是最后一次出去办事了，以后工作交给同事小吕了。
原来不知为什么，她又被董事长想起来了，叫她回去当自己的秘书。小章很无奈，说伴君如伴虎，好容易逃出来了，现在不得已又要回去。
过段时间又听说董事长的司机，有一天公车私用，被弄出集团了。当然谁也不认为这个理由是真的，肯定有其他不为人知的原因，反正这一段时间集团上上下下各种调整比较频繁。
叶奕凡当然也看不明白，不也不在乎这些，时光进入了1999年，1月了，材料帐也要打印了。就每天晚上，让柳霜在财务室打印帐目。自己玩着游戏，柳霜在干活，这种场面还是挺温馨的。晚上车间里经常加班，盛玉杰的车间就在旁边，偶尔来打个电话，或过来看柳霜，倒也完全没有替柳霜鸣不平的意思。
帐也不着急，慢悠悠的，一天打一会儿就行，晚上两个再结伴溜达回去，感觉生活还是很美好的，其他人还以为两人是工作关系。
人事方面也有年终工作，主要有一个就是劳动监察的年审，主要看公司这一年用工上有没有什么不合法的事，如果年审没过，那就等着他们无休止的上门调查了，会很麻烦。
叶奕凡去了趟劳服，看到劳动监察派驻在劳服的年审窗口那儿，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孩，感觉小女孩不好沟通，别挑什么事儿年审失败了，叶奕凡就回去了。
过了几天又去，这回里面换成一个40多的大叔，叶奕凡觉得还是这个年龄的明白事好说话，就过去提交资料做年审了，实际上叶奕凡平常工作做的还是很注意，帐目上该交的保险数额没什么明显的不足，也就通过了。
这样的话，叶奕凡一年的工作，就算是圆满完成，没有尾巴了。心里很高兴，临走时说，有什么需要随时联系，有西服需要整熨的尽管找他，叶奕凡没敢提买西服，因为自己说了不算。
没想到后来过了一段时间，对方还真的电话联系他，拿了几件西服过来，希望给整一下型。叶奕凡就给拿到车间里了，就找当时出过国的那几个人给熨。他们一看到叶奕凡有求于自己，也是非常高兴，很卖力的一顿砸，把衣服弄的板板正正的。
这种事叶奕凡很乐于帮忙，通过这样的事，拉近关系，大家彼此各取所需。
这一年，家里也有了变化，二姐以前在县里报社做记者，挣的很少，今年终于运作到了市里的电视台，在别人承包的一个栏目里工作，工资大涨，三千多，叶奕凡简直没法比了。
另外，父亲退休后实在无聊，身体也还行，就在开发区一个私立学校联系了个教师的工作，只上课，上完就走那种，每课给的钱还不少。
家里商量，准备天气转暖后，在父母在开发区租房子，这样父亲上课也方便，三个人回家，都近不少。从市内坐车到开发区，三四十分钟就够了，但到县城的话，得一个半小时。
而且大姐的孩子去年出生，现在休产假，以后上班的话，中午还可以把孩子放在父母家里，这样大家都方便。
另外，元旦回家时，叶奕凡找在邮局工作的同学，买了个传呼，这样和外界联系就方便些了。
1月下旬的时候，快到春节了，发生了一件事，叶奕凡陡然觉的公司的局面诡异起来。
这一天早上上班，叶奕凡稍微晚了点，进门一看，杨部长很少见的已经在办公室里了，正在和老孙老谷说着什么，口气很是激动的样子，看他进来，也没避讳，继续说着。
“MD昨晚问了我半宿，让我交待。”
“我问交待什么，那两个警察说你别装糊涂，我们不掌握情况能找你吗？”
“他们多大声我就多大声，我说有证据你就抓，少唬我。”
“他们咋咋唬唬半天，最后也没用，还得老老实实让我走。”
“谁还不知道吗，都是集团那帮人在后面操控这些。”
叶奕凡只听了个只言半语，人已经彻底呆住了，这是什么节奏，怎么还被警察弄去了，这是要出大事啊。
履霜坚冰至，叶奕凡突然感到暴风雪，就要来临了。
第三十五章 赵树理风格
事情进一步发展着，有一天，集团财务部的一个领导，领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来了，说要和出纳老孙做交接，老孙估计事先知道了，也没说什么，两个很快就交接完了。
然后听说老孙以后到四楼放复印机的小屋里，专门负责登记大家使用复印纸的张数，据说集团领导规定每个公司都要这么管理，说这样能节省复印纸的使用。
新来的出纳叫小江，毕业不长时间，以前在总部所在镇上，集团的另一家公司里做出纳。人很老实本份，听说她哥哥也在集团里。不管怎么样，老孙是经理看重的人，这种安排，也仿佛预示着什么。
1月末的时候，马上就要春节了，老谷也彻底退休，不再来公司了。
春节放假了，从腊月二十八开始放，初七上班，除夕和家里人聚了下，初三到农村的三叔家去了一趟，表哥也住在同一个村，还有四叔，大家都见了面。
和三婶唠嗑时，她又提了那五十块钱的事，原来当年去工地打工，干了两天半，后来三叔给了五十块钱，说是老板给的工钱，三婶就怕叶奕凡把这种忘了，看样子很可能钱是三叔自己给的。
中间在家呆了几天，初六和几个高中同学约好，到市内见面吃个饭，叶奕凡上午顺路先去了下开发区，准备和一个开发区的同学一起走，下车经过公司时，就鬼使神差的进去了一趟。
结果没想到，刚到三楼迎面碰到了经理，说你来了，下午有没有事。叶奕凡只能说，中午和同学吃饭，下午没什么事。经理说那正好，也不着急，你晚上回来也行，帮我打印个发言稿。
经理虽然这么说，但自己哪能晚上回来。到市内后，和同学匆匆见了面，吃了一会饭，唠了一会儿后，就提前回开发区了，酒也只喝了一瓶啤的。
不到三点就回来了，经理看了很高兴，就拿着一叠手写的稿子，到财务办公室了。机器打开后，经理念，叶奕凡打字，就开始干了起来。
经理的搞子，是准备在第二天的董事局会议上讲话用的，中心内容是描述总结去年一年的工作成果。
大体内容是，上半年赶上经济危机，订单不足，很多车间成月的没有活干，公司面临亏损的局面。在这种情况下，公司上下团结一心，没有放弃，争取到了香港某一大品牌的服装订单。
但工作难度很大，又经过大家的努力，终于啃下了这块硬骨头，生产出客户满意的服装，公司生产能力出现质的飞跃，能生产世界级品牌的服装了，并在下半年扭亏为赢。
发言稿中，经理所用的，都是最质朴的语言，清清楚楚的表达着自己想说的意思，没有任何华丽的词藻，但是听了就能让人随着公司遇到的困难，和解决困难而情绪起伏，很深入人心。
不禁问了一下：“这个稿是您自己写的吗？”
“是啊。”
“真有赵树理的风格。”
“啊，什么赵树理?”
叶奕凡明白了经理不知道赵树理，就解释了一下：
“赵树理是一个主要写农村生活的作家，风格就是全用些农村的大白话，但写出来的东西却打动人心，百看不厌。”
经理这回听懂了：
“哦，其实我也叫别人给写过，但他们写的东西吧，说实话我都看不上。”
叶奕凡点了点头，他确实很理解也认同这个意思，他用这个风格写的东西，看起来已经是比较完善了。别人用这个风格，很难超越他。如果别人用其他风格去空泛的歌功颂德，经理也肯定看不上，确实也只能自己写了。
通篇稿打了很长时间，因为经理有时现想，现改，大概6点多终于打完了。
不过写的好是好，叶奕凡通篇打印完之后，总有些不好的感觉，有个词不知为何总在脑海中浮现：“绝唱”。
然后经理说准备明天找个人过来整体修理一下，改改错别字，或调整调整语句顺序，让整篇更通畅一些。
第二天刚去公司，经理就带着一个挺年轻的女孩进来了，也就二十出头，挺文静的样子。经理说就让她帮着改改稿子，告诉稿子11点要用，让叶奕凡打完送到大院内，集团的一个大会议室里。
于是叶奕凡打开电脑，两人就一起干起来了，她一边看，一边说，叶奕凡打字，两人一起参谋着改，配合的还很默契。不到十点半，基本就弄完了。
然后一边打印一边闲聊，问她在哪工作，她说是监察队的，叶奕凡一惊，抬头再仔细看了看，果然模样有些熟悉的样子，就问道：
“你是不是有一段时间，在劳服的窗口呆着呢？”
“是啊，呆了两个礼拜。”
“我的天，原来真是你，当时我去年审，看你不太象好说话的样子，没敢去，后来换那个老李我才去办的，哪知你和我们竟然还有这关系。”
女孩听了也笑了：
“原来你是做人事的啊，怪不得桌上有这个本，刚才一直还奇怪。”
桌上有个记事本，是参加劳人局的一个会，会上发给各公司人事专员的，当然开会是要交会费的。
后来才知道她是经理帮着找的工作。
稿打印完后女孩就回去了，叶奕凡拿着稿直奔集团在开发区的会议室，到了后，看到里面正在开会，秦丽在门口打杂。赶紧过去，把稿递给秦丽，并隔着开着的门，指了指经理，秦丽点了点头就送进去了。
叶奕凡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看着经理在会议室里，表情似乎有些落寞，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晚上下班后，待了一会才和柳霜一起走，春节期间没能见面，非常想念，和她一起到公司旁边的一个规模不小的录像厅里去了，结果发现竟然是他俩包场了，看了挺长时间，但演的是啥完全不知道。。。
第三十六章 新的组合
春节回来，一个在公司里人人期盼，却一拖再拖的事，终于开始做了，就是前年的找平工资，是前年的而不是去年的，简直拖太久了。
叶奕凡要做的事情很简单，把前年所有非车间工人，也就是所谓的管理人员的出勤天数，和已发工资额列出来，交给经理。车间工人的工资完全是计件，当月清，没有后来的找平工资。
经理也会和相关领导商量一下，但主要还是按自己的印象，在后面写上每个员工应发的全年工资。全年工资除以出勤天数，折算出日工资，这是他考虑时重要的参考标尺。
最后这个全年工资减去已发工资，就是找平剩的钱，再发到员工手上。
现在叶奕凡拿到了这个表，发现经理给黎涛算钱了，减掉他已发的，还剩不少，不由得心里也宽慰了一些。其他已经离职的员工，有的给了，有的没给，有的竟然是负数。因为经理签的全年工资，竟然小于已发工资。
把所有人的数值输入电脑后，打印了出来，给杨部长看。杨部长一看，实发金额中，怎么还有负数，叶奕凡说没办法啊，给的钱就是比已发的少。
杨部长说，这样的事，全给抹平，一个负数不要出现，这种已经离职的人，你也不可能把钱要回来，负数全是给财务增加负担。
领导发话了，叶奕凡就照办，全给抹平了。杨部长签了字之后，经理签字，再之后是集团人事部的主管小俞子签字，到他这里出问题了。他手里有一个泰星公司所有在职人员的花名册，他拿这个名册一个个的对，把已经离职的人员全部划掉了。
最后集团财务部长签字后，这个工资就发下去了。发了以后，同往年一样，各种不服的就开始找了，有找叶奕凡的，有找相应部长的，极少数也有找经理的，但不论怎么找，牢骚归牢骚，结局是不可改的。
黎涛也打来了电话询问，叶奕凡实话实说，经理确实给你分配了，但集团总部审批时直接给砍掉了。黎涛也叹了口气，说也想到了很可能是这种结果。
叶奕凡分得了4000多块钱，加上年末找平工资后，他的总工资额约合一个月900，这就相当于每月只发一半工资，年末，甚至来年末或更远，再补另一半，可见这个找平工资有多重要，一离职的就没了，集团就靠这个降低离职率。
这个事慢慢平息了，但公司内的风波还在继续。在去年，杨部长曾经在办公室里和大家聊天时提到过，他跟经理谈话时说，自己不太想干了。经理说你这样吧，平时愿意来就来，不愿意来就不来，财务上不出大事就行，先凑合着吧。他也就凑合下来了，所以平常那种，在办公室抽抽烟，玩玩游戏的事，经理根本就不管他。
但看目前的情况，似乎是再也凑合不下去了。找平工资结算完后不久，三月的一天，集团又派了一个人过来，姓吴，三十左右的年纪，大家一般叫他吴会计或小吴，是集团内另一家小规模企业的会计，来代替他的会计工作，名义上财务部长的职位还没撤，但谁都看的出来，只是时间问题了。
在吴会计来了快一个月，业务熟悉的差不多的时候，集团请来了审计局的人，听说在酒店里包吃包住，让他们专门审计泰星历年帐目。叶奕凡亲眼看到吴会计和小江一起，把所有的帐目收拾到两个大箱子里，然后找人搬到了集团给审计人员准备的办公室。
这段时候，叶奕凡的父母，把家搬过来了，在离泰星公司，坐小公共汽车约20多分钟的一个地方租的房子，这里离父亲上课的学校近。房子两室两厅，面积还算挺大，父母非把床安到客厅里，两个卧室空着，留给两个姐姐和叶奕凡回来住，但叶奕凡不太常回去，一周可能回去一次，顶多两次。
现在杨部长基本上很少来了，除非集团领导找他，现约才会出现，财务的实际领导已经是吴会计了。他一直坐在以前老古的位置上，杨部长办公桌一直那样放着。
现在大多数时办公室里就吴会计，叶奕凡，出纳小江三个人，还别说，这三个人在一起，默契程度还真挺高，年龄差的不大，说话能说到一块，气氛反倒比以前融洽。
有一天吴会计给了叶奕凡一张表，上面记载的是一批库存西装的清单，每种款式，分别有多少件，销售单价分别是多少，然后这批服装的总成本价是知道的。让叶奕凡算出每种款式的西装，分别的成本价是多少。
叶奕凡第一反应就说，这个算不出来，这个服装的款式太多了，两百多种，每款数量不一样，这拿计算器算都无从下手。
但吴会计说，集团的财务副总说了，肯定能算出来，这个财务副总在集团内挺有名的，人特别聪明，几乎从集团创立就在，而且一直位置坚如磐石。
听吴会计这么说，叶奕凡就开始思索了，想了半天，明白用计算器算工作量太大了，还容易出错，反正算完也要打印，就直接输入电脑吧。就建了个数据表，把每种款式的服装数量，销售单价，销售总价输入进表里，并预留了空出的两列，准备放成本单价和成本总价的数据。
小江也挺好奇，在旁边思索着怎么算。
大多是数字，所以很快录入完成，对着建成的表，看了看，想了想，对吴会计说，要想算出来的话，得有个前提，就是必须假设每种款式服装的销售价和成本价的比例相同，如不同的话那数值可固定不下来了。
吴会计说，对对，好象财务副总也是这么说的，这个比例是多少不知道，就按各款同比例算就行。
这样就好办了，有单价有数量，用数据表自带的命令，类似于现在的SQL语句，一条命令相乘，再一条命令求和，很容易算出了总销售价，再一除总成本价，就算出比例了。每种款的成本单价，根据销售单价再按这个比例算，一个命令就全出来了，最后直接打印出来交差。
吴会计看了叶奕凡连算带打印，明明白白的，也很高兴，拿去跟财务副总交差了。
第三十七章 遥远的往事
这个世上还真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段时间，叶奕凡和柳霜的事，慢慢开始传开了。
最早听说是一车间的工人，晚上从车间的窗户上，偶然看到两个人去录像厅了。马上告诉了盛玉杰，等慢慢的传到李姐耳朵里，已经过去挺长时间了。
李姐知道后非常生气，有一次她，张虹，柳霜还有叶奕凡一起吃饭时，李姐责怪柳霜：
“那个事你怎么连我都瞒着，弄得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亏得我成天还想着怎么搓合你俩！”
说着忍不住动手掐她，柳霜一边躲着一边笑嘻嘻的装傻：“瞒你啥了啊，我都不知道什么事啊。”
不过事情传开后，慢慢的叶奕凡觉得柳霜有点不对劲，总是热情不高的样子。一天晚上，两人一起在外面吃饭，就发现柳霜神情异常，欲言又止的样子。
于是就问，到底有什么事。柳霜犹豫了半天，终于小心的说：
“咱俩的事，我家里不同意。”
叶奕凡不由得大惊，他从没想过有这种可能性。
柳霜又赶紧说：“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也不一定非听他们的。”
叶奕凡稳了稳心神，试探的问道：
“这个事吧，如果你不同意，我倒是可以理解的，可你父母怎么会不同意呢，从账面看我应该各方面还行吧，他们也没见过我，有什么理由会不同意呢？”
柳霜又迟疑了一下：“那你有什么事一直瞒着我呢？”
叶奕凡一惊，难道是自己以前的男男女女方面的事？在学校时，在饭店时？刚要交待又觉的不对，那时候的事，怎么可能传到她父母那里，而且认识她之前的事，她自己有可能计较，她父母怎么可能去计较。
不能乱了方寸，差点把不该交待的都交待了。那自己还有什么事隐瞒着她呢，自己挺简单的过往，会有什么事呢？有什么她家里人会在意的事呢？
柳霜静静的看着他，叶奕凡低头陷入了沉思，按时间线回忆了起来。从小学，初中，高中，突然间，他好象想起了什么，心头一震。
叶奕凡终于想明白了，明白了柳霜说的是什么事，也很容易的想明白了这个事是通过什么样的途径，传播到柳霜以及她父母耳朵里。
他要了一瓶啤酒，大口大口的喝了一会儿，柳霜还是静静的看着他，目光有些担心，也有些不安。
“如果你因为那个事要我和分开，那我没有意见的，也不会再缠着你的。”
“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就想听你说。”
柳霜的目光有些期待，她真的很漂亮，略有些忧郁的脸上也难掩诱人的秀色。
叶奕凡心中有些苦涩，思绪仿佛回到了那个遥远的时代。
他从小，就聪慧过人，酷爱读书。母亲在学校的图书馆工作，里面藏书还是挺丰富的。他还在学龄前，就经常去那里拿一摞书回家看，到了小学一年级，据当时的邻居后来说，发现他已经在看水浒传了。
四大古典名著，小学就看完了，当然红楼梦是硬看下去的，初中又看了一次才能看进去稍看进去点。其他的，各种时代的历史，演义等小说，看得就太多了。家里是不管他看书的，所以金庸，梁羽生等武侠小说，也几乎看全了。
从小学开始，就一直成绩好，也经常参加镇里，县里，甚至市里的一些竞赛，常取得好成绩。尤其一次市里的竞赛，全县只有三个人取上了名次，需要去市里领奖，要求家长去。从来不愿请假的父亲毫不迟疑的和老师一起陪他去了市内。
在父母的影响圈里，都在传说他，从小就被称为大学料子，在当时那个年代，可不象现在扩招，上大学非常难的，连高中，能升上去的也就不到百分之二十。
刚上高中，就有一个家境非常好的女孩喜欢他，后来一问原因，这个女孩的父亲是个国营企业的经理，曾经是叶奕凡的父亲的学员。在女孩从小时候起，就经常听父亲说叶奕凡的各种传说。
高中之后，竞争激烈起来，但在高三，他的成绩一直保持在全校的前三名，前两名经常换人，但他总是成绩最稳定，第二次模拟考试，他在班级依旧是第一名，并超过第二名40多分，在全校是第二名。
他所在学校虽然不是重点，但历史非常悠久，好教师也多，当时升学率还挺高的，加上专科什么的，基本百分之四五十以上可以升学。以往平均每年，能考上一两个清华北大级别的，可以说光明的前途正在等待着他。
但没想到的是，第二次模拟考试，是他最后的辉煌，从那以后，一切都变了。
第三十八章 魂断高考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患有一种病，叫做先天性室间隔缺损，8岁的时候，父亲带着他进京检查过一次。
当时有一个据说是这方面的名医，用手在他后背放了一会，就判断他这个病实际上特别轻，几乎不需要治疗，不影响生活，唯一影响的，一是升学，二是参军，因为听诊器一听，就明显有雷鸣般的杂音，在升学参军的体检是通不过的。
后来各种仪器也详细检查了一下，和医生判断的情况差不多，左右心室间，有一个绿豆大小的缺损。
一方面手术费用实在是普通家庭无法承受的，另一方面，当时条件也不完善，手术有5%的死亡率。反正有影响也是很久以后的事，所以父亲征求了他的意见，他自己也不想做，就回去了。
此后，他几乎把这个事忘了，因为生活确实没受影响，各种体育活动无障碍的参加，尤其高中时，喜欢上了打篮球，在班级还是主力，一场打下来，中间都不用休息。高二时学校办了一次长跑比赛，一百五十多男生参加，他还是前三十名。
直到学校体检之前，父亲说领他先到医院找找关系，怕这个病出事，他才有些不安起来。和班主任老师请假，也说了原因，老师当时就觉的不妥，但想到他父亲可能有把握，就没说什么。
去了医院，他父亲认识一个副院长，给领到体检大夫那里，大夫用听诊器在他心脏周围一听，马上脸色就难看起来，说这事没法办了，哪怕心脏附近一个位置没有杂音，他都可以帮忙混过去，可心脏周围所有地方都能听到特别大的杂音，他就不敢让过关了。
后来找了体检的主管大夫，结果这个主管也说不行。父亲又想方设法到处送礼找关系，但都没有摆平，等老师知道了事情后，说他当时就感觉到医院找关系不妥的，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找人代替体检，他以前也遇到过类似情况。
于是父亲最后就找了自己同事的孩子，年纪个头差不多的人，由学校一个老师带着去医院体检。但到了体检中心发现一个可怕的事情，他的名字，被体检的主管放在了所有体检大夫的桌上，称此人来的话，要认真检查，出现失误者严惩不贷。
后来才知道原因，这个主管当初和父亲认识那个副院长，竞争过副院长的职务，本来他的资历高，但因为上面要求领导干部年轻化，他竞争失败了，所以对那个副院长积怨颇深，自己也离退休不远了，什么也不怕，专门和那个副院长过不去。
是什么原因也无所谓了，他知道的是，从今天开始一切都已成定局了，自己无法上大学了。他把这个事，告诉了班里几个关系特别好的同学，包括那个一直喜欢自己的女孩。
老师为这事也帮着出了不少主意，确认自己从此魂断高考时，他带了两瓶酒去老师家告别。
“老师，我以后不能上学了。”
老师后来说听他这句话自己差点落泪。
不过老师用他自己的方式来宽慰他。
“你这事也不算什么，这就是人生，都一样啊，其实我也有差不多的遭遇，你看我现在就当个中学老师，我以前同学看到，都不信啊，他们说就凭你，怎么还能就当个老师？”
叶奕凡听明白了，老师这意思是让他认命啊，忘掉以前一切的骄傲，从此低头做人，真心不爱听他这话。
还有一个月高考了，确认了自己通不过体检，也就无法办学籍手续，无法升学了，叶奕凡从家里找了一个黑色的大皮包，去学校收拾东西了。
特意在同学们上自习的时候去，不然还要和大家说话，现在能说什么呢。独自走到了学校，进自己的班级。
班级里的同字正在上晚自习，教室很安静，只有沙沙的写字声音。他一进去，所有人都不淡定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事了。他静静的来到自己的座位，静静的收拾了自己所有的书本，静静地走出了门。
接着经过了窗户，所有的同学都透过窗户看着他，他在班级的影响力太大了，总是第一，是所有人注目的对象。这次也被所有人注目，但以前是羡慕，现在只能是怜悯了。
好容易走过了窗户，刚缓一口气，班级的后门被打开了，一个坐在后面的同学，孙贺，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拍的很沉重，似乎感觉他是代表全班同学来给他送行的。
好容易出了楼门口，看到满天的繁星，想起了当时流行的一首歌，星星点灯，这首歌一个人唱不好听，但几个人合唱却听起来挺好。
他们经常在下课时，几个男生一起合唱，他和孙贺是主力，一帮女生总是听的津津有味。
但现在，这满天繁星，能否照亮他来时的路，能否照亮他未来之路呢。
他的朋友们没有放弃他，每当下午放学，晚自习开始前，各路朋友都到家里找他，有的安慰他，有的还去安慰他父母。
有一个叫王立昇的，家里在当地是大款，在那个年代就已经号称百万了。和他是世交，他们的姐姐也是同学，朋友，家里互相也认识。
他们平时经常一起打扑克，对他最为了解，也对脾气。当下什么话也不说，和其他一些人，就非拽着他去学校打蓝球，也不好负了大家的心意，他就浑浑噩噩的跟着去。
到了上晚自习的时候，其他人都回教室了，他一个人，拍着篮球，独自回家，心中无喜无忧。
渐渐的，他不愿耽误大家时间，快到时间了就自己主动来到操场。
最终，到高考时间了，家里说既然上了学了，就参加一次高考吧，当然，没有正常的学籍，不能正常报志愿，所以无论考多少分都不能正常升学，不过，想想闲着也是闲着，参加一次吧。
后来分数下来了，506，在班级依旧第一，学校掉了一位，第四，当年重点分数线是475。
一切都过去了。
就在不知以后如何是好的时候，父亲以前的同学，现在在北方一个大学工作的人，听说了这件事后，说他们学校要办个自学考试的班，没有体检这方面的硬性要求，当然也不要求成绩，属于交钱就可去的。
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当然有救命稻草就要抓住了。
就这样，他去上了自考，但没多久就堕落了，受此打击后，他发现自己学不进去东西了。在课堂上也坐不住，而且以前最擅长考试，但现在变成害怕考试了，还经常做梦，梦见自己什么都没复习好，就要参加考试。
不过在学校的宿舍里有一帮不同寻常的兄弟，有几个特别擅长外交，常能搞到些试题，加上他也学会了打小抄，竟然一步步把考试都过了，中间只有一科后来补考了一次，最后顺利的拿到了毕业证。
当时自考还刚刚出现，知道的人不多，管理方面可能也没上去，现在应该各方面完善了，要及格就难了。
但自考毕业证当时是不被认可的，很难正常找到工作，所以找了关系才来到泰星。
第三十九章 哪个庙里没有冤死鬼
叶奕凡对柳霜说一下往事，她只关心和病相关的事。
解释了一下当时北京大夫检查的结论，说不影响生活，也不是个遗传的病。当时大夫判断是胎儿在生长发育过程中，孕妇服药或感染之类原因，造成心脏发育没有完全。
柳霜听了好象放心了些，说她不会介意，并准备好好说服父母的，叶奕凡还是有些不安起来。
公司的查帐还在继续，这一天，叶奕凡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最近发生的这一系列的事件，慢慢的根本原因叶奕凡也听说了，主要是针对泰星原总经理，郑总采取的行动。
董事长愤恨他自己开了个公司，怀疑他利用了华榆集团的资源，非要彻查以前的所有账目，找出他的把柄不可。所在县里报了案，请了审计的人来审计帐目，如果有什么发现，马上县里警察直接配合办案。为了顺利查帐，先把原会计和出纳都换掉。
结果郑总的问题没等发现，叶奕凡的大姐却出事了。
审计发现了很久以前的一笔帐，记录着叶奕凡的大姐从账户上取了五十万元，但没有还回来，也没有记录钱是怎么花的，这下就麻烦了。
警察直接找到了他大姐，询问这个事，开始她还没当回事。后来警察正色说，凭这个帐，现在就可以把你拘留了，之所以没有，只是因为你在哺乳期，如果问题没解决的话，过了哺乳期就会逮捕。这下大姐害怕了，但无论如果也想不想那个钱的事了。
父母听说也担心坏了，尤其是母亲，不断追问你怎么能想不起来。五十万，基本是十五年的刑期了。好在姐夫还不错，什么话也没说，大姐不在的时候就自己默默的带着孩子。
这段时间，叶奕凡不得不经常回父母在开发区的家，也没敢和柳霜说这个事，怕她担心，在她面前还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
大姐拼命回忆，能想到的只是，当年去离公司不远的银行取这个钱。当时任总经理的郑总说会开车接她。结果取完钱，在门口等，郑总的车一直没到，中途办公室主任穆化庆路过，要带她走，她说不用。
穆化庆还开玩笑说你不坐摩托，非要坐奔驰啊，当时郑总开的是奔驰。然后郑总一直没到，她就自己提着一大袋钱走回去了。回到公司后的事，时间也太长，再也没有记忆了。
为了这事父母甚至找大仙儿去看，大仙儿的说法是，她回公司后，有人打了借条，把钱拿走了，然后，又偷偷把借条顺走了。。。
以后的日子里，由于被抓住了把柄，大姐不得不随叫随到，经常到泰星来配合他们查以前的帐，着实苦不堪言。
叶奕凡也在想办法，有个同学是做律师的，联系和大姐见了一下，讨论了当前情况。说大姐手上有些东西，虽然不能直接证明无罪，但也是很有利的，将来打官司获胜的可能性也不小。
这种难熬的日子过了三周多，眼看离哺乳期的结束越来越近的时候，奇迹出现了。
这一天，大姐还是被警察和审计员叫来了泰星，配合他们查帐，说是有个支票根找不到了。叶奕凡，吴会计，小江三人在办公室里。
大姐坐在杨部长的办公位上，他的办公桌抽屉没锁，里面有一大堆各种票据，有的已经很久远了。
大姐就顺便在里面翻来翻去，突然，她拿起一张收据反反复复看了很久，然后就失声痛哭起来。叶奕凡一惊，急问怎么回事，大姐说那个钱的事想起来了，这个收据，就是当时还钱的收据，这下事情可以解决了。
叶奕凡大喜，看大姐有些乱了，就告诉她先别哭了，先给姐夫打个电话，然后再到旁边和经理说一下，经理这几天也跟着但心了。再到审计那里把事情了结，就回父母那儿吧，得赶紧告诉他们。
然后大姐按他说的去打电话了，叶奕凡去把这个收据复印了两份，为防万一，还放到柳霜办公桌里一份，柳霜看了也没多问。
晚上回家后，姐夫把外甥女也带来了，二姐也在，但这个事，她从头到尾都没担心过，因为她从来没觉得这会是个事。二姐很神奇，她不在乎的事，往往最后都没事了，她在乎的，肯定是个麻烦，比如叶奕凡当年高考的事，她就很担心，最后到底没解决了。
一家人终于能真正开心的一起逗逗孩子了。
大姐详细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当时泰星公司，有外部，内部两个账户，表面是完全独立的。那天由经理签字，把五十万元从外部帐户转到了内部帐户，然后由大姐从内部帐户把钱取出后，公司办事人员打了借条，把钱拿去应急用了。
后来办事人员把五十万还了回来，并把借条拿走了。如果这时把钱存到内部帐户，再转到外部帐户后，是最直接的方法，以后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但大家都说反正都是公司的账户，存哪都一样，就直接给存到外部帐户了。存的时候由外部帐户给内部账户开了个收据，“收到还款五十万”。
从外部帐户看，钱转走后，又存了回来，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从内部帐户看，如把那个“收到还款五十万”的收据记到帐上，也没事了。
但会计却偏偏把这个收据在抽屉一放七八年，没有记帐。
那么光从内部帐户看，当时是借了外部帐户五十万元，而且被人从银行取走了之后，这笔钱就再也没有下落了。
审计时，是把外部帐户和内部帐户完全独立来审的，所以内部帐户的钱不见了，就是不见了，要追究相关人员的责任，而大姐当时完全不记得这个事，所以就说不清了。
而看到那个收据之后，一切事情都完全的被想了起来了，能够完美的能说清楚了。外部帐户开的那个收据的存根也能从帐上找到，各个环节互相印证，一点问题没有了。
下午跟审计人员说明白，解决问题之后，她们先是祝贺大姐，然后说出的话很有意思：
“其实，从很多细节上，我们都能看出来，你可不是个能贪污这么多的人，但是你说不清就得进去，哪个庙里还没有几个冤死鬼！”
第四十章 谁的眼泪在飞
第二天，专门负责这个事的两个警察，又去了泰星，他们这段时间应该是住在开发区，三天两头的就会来泰星。今天这两个在办公室里不断的唉声叹气：
“唉，到底是怎么弄的，这五十万的事，怎么稀里糊涂的说没就没了呢，这可怎么跟上面交待啊。”
这些人，想的是立功。
现在他们再找叶奕凡的大姐来配合调查，可不占主动了，经常的回答是，不好意思，这几天忙，等过了这阵儿再说。
这个事解决后，叶奕凡感觉很轻松，晚上专门和柳霜出去吃饭，把事情前后详细的说了一下，想和她共同分享自己的快乐。
但没想到，她的反应很让他震惊：
“你的心机怎么那么深，我一点都没看出来你最近有这么大的事。”
竟然是这么个结果，叶奕凡有些懵了。
没几天，两人晚上一起回宿舍，又从夜市中经过，夜市喧闹依旧，卖衣服的，卖小吃的，都在竭力叫卖。
两人默默走着，默默的看着各种熟悉的场景，刚开始都没说话。良久，她说，她家里今天给她打电话了，这回态度特别激烈。
叶奕凡已经感觉到，不知不觉中，两人渐行渐远，该失去的终将失去。
可能本来就不合适，因为机缘巧合，才相处了一段时间。
当初大姐曾在办公室里说过自己身体的事，他两人公开后，出纳老孙就把这个事告诉了盛家的老三，然后她们五姐妹中，奇数三个反对，偶数两个造成，但她的父母都反对。
他也不想细问是她家里的意见，还是她自己的意见，还是她家里影响了她自己。
他知道她的性格，柔中有刚的，不会轻易改变。对她说你先回去吧，我慢慢走走。
她看起来不放心，说不行，你一定要最后一次送我回去。
然后她走在前面，他走在后面。
远处传来悠扬的歌声，那时候路边很多音像店，循环着放着流行的歌曲。
当时传来的是，孟庭苇的一首歌。
谁的眼泪在飞
是不是流星的眼泪
第四十一章 初识病毒
虽然发生了很多事，但日子还要负重前行。
有一天早上打开电脑，发现没有进入熟悉的蓝天白云界面，启动失败了。
怎么也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正好集团计算机室的江主任来这边办事，江主任和大姐关系特别好，姐夫是她老公的朋友，和大姐认识就是就是她从中间当的媒人。
当时大姐结婚后就马上离职了，董事长大怒，问是谁给她介绍的对象，把江主任吓坏了。
看到她就顺便问了下：
“江主任啊，能否帮我看下，电脑怎么不能启动了。”
“啊，你这边也出问题了啊，今天可是4月26号，集团好几个电脑出问题了。”
“啊！”
4月26号，CIH病毒，就这么让叶奕凡头一次领略到电脑病毒的威力，以前听说过，但从没想到能发生到自己身上。
看来是自己在外面买的光盘出问题了。
整个硬盘连系统带数据全被删了，这事可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慢慢解决吧。
从技术科再把24张软盘要来，又重新装了一下系统。装好后，紧张的连了一下服务器，太好了，服务器上的历年数据还在，看来病毒不知道服务器的密码。
先把软件拷过来，服务器中只存了去年以前的数据，今年的就没有备份了。不过还好，今年只发生了三个月的工资和养老保险。叶奕凡把打印出来的工资和保险表拿了出来，一笔笔的重新输入，花了两天，好容易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一切都恢复了。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这次切肤之痛也让叶奕凡明白了防毒的重要性。
吴会计和小江对他的工作还不是很了解，不明白他这两天为什么这么勤快。现在吴会计已经正式成为账务部长了，经理开什么会，各种签字，都找他不找杨部长了。
5月份了，要做4月的工资表。集团人事的小俞子来电话了。
“小叶啊，从现在开始，工资表里就把老杨去掉吧，再有他就和吴会计重复了。”
叶奕凡忙过去和经理说了一下，经理说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当杨部长知道这事后，暴走了，宣称以后再也不来了公司了，有事打电话。
又过了一个月，财务科要搬家了，原来三楼的位置倒给客户用，财务搬到了二楼的里屋，三个人，两台电脑，还是挺宽畅的。生产科的人搬回了四楼，经营科搬到了二楼外屋。
经营科的报关员薛敏，经常到财务科来串门，和大家也熟了。公司的报关员只有她一个人，听说她的工作十分劳累而出色，算年工资时，这几个部长都为她说话了。另外她是前经理郑总夫人的亲外甥女。
日子最近好象平静了许多，听说查帐的一直没查出什么来，郑总也安然无恙。
到了8月份，该来的终归要来，叶奕凡接到了小俞子的电话：
“唉，小叶啊，你最近把手头的东西理一理，准备交接吧。”
叶奕凡又想到了，又没想到：
“咱们哥们一场，告诉我怎么回事吧。”
“其实你也知道，肯定不是我的意思，咱们之间什么关系，实话告诉你，千万别漏出去，是孟总直接吩咐的，没有说原因，并且接你班的人，是杨总新司机的女儿。”
孟总，是董事长杨总的丈夫，拥有着无限的权力。
今年以来，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放下电话，到经理室去了。
“小俞子打电话了，让我准备交接工作。”
“MD，算了吧，不干就不干了，你到外面找工作吧，要是不好找我帮你找！”
经理叹了口气，想了想又说：
“其实我也干不长了。”
第四十二章 郑总的召唤
交接很快就开始了，小俞子带来了董事长司机的女儿，大家叫她小王。把所有员工的劳动手续数了总数，各月工资表，保险金表等也列了一下，转交给小王。两人签字，小俞子作为监督人也签了字。
随后几天，叶奕凡告诉了她工资，保险表的工作怎么做，当然也没那么认真教了，有一搭没一搭的。
叶奕凡最近个人买了个电脑，5000块，他自己只有3000，剩下2000是大款的二姐赞助的，她非说不是给，也不是借，是投资。
他经常在家里鼓弄电脑，也不怎么正常上班。听说电脑能上网，他打听了一下电脑公司的人，就自己买了个猫，上邮局办了手续，回家电话线一插，一点连接，随着嗞啦嗞啦一阵儿噪音，竟然真连上了。
但那时网速实在是慢，主要用来聊天，但这已经让他十分激动了，素不相识的人，相隔千里万里，竟然能实时聊天，简直神奇的不要不要的。
又过了一段时间，另一个消息传来了，经理被撤了。
听到消息那天，叶奕凡来到公司。公司门口有个服装专卖店，是泰星公司所属的，用于服装内销，经理的夫人在那里工作。到门口一看，经理正在店里面。
叶奕凡看到经理打了个招呼，经理苦笑着说我说得怎么样，到底我也是这种结局，叶奕凡说他们下手还挺快，一环套一环的。
经理夫人在旁边毫不客气的开始揶揄他了：
“当年还号称是华榆的国宝，现在怎么成这样了？”
经理面色很不好看的低头不语。
叶奕凡以前听说过，经理性格极为刚烈。有一次去和国出差，和一些和国人吃饭。有几个和国人以为他不会和语，就在旁边嘀咕，说华夏人是猪。经理听了手当时就直接向桌子拍去，满手是血。那几个和国人大惊，忙纷纷起身道歉。
看到他目前的落寞，不由想起一句诗，“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到楼上时，看到薛敏在座位上，看他进来就叫他过去。
“小叶啊，这几天，从二楼到四楼，都在议论你的事，大家都舍不得你啊，小江天天叹气，说舍不得你走！”
“我前两天看到我姨夫，跟他说起了你的事。”
“结果他马上就跟我要你的传呼，我这两天忙，忘给了，刚才电话被他一顿骂。”
薛敏的姨夫就是泰星公司以前的经理郑总。
下午的时候，接到了一个传呼，本地号码。一回过去，是一个叫王君的人，他没见过，但听说过这个人，是郑总多年的司机。
“小叶啊，我是王君，给你找个工作啊，郑总想见见你。”
叶奕凡也经常听到郑总的大名，加上现在正没想好后路，就答应明天早上过去了。
郑总开的公司叫景安服装有限公司，离泰星也不算远。第二天，从家里坐小客过去，下车走了五六分钟，就到了。
和门卫打听了一下，告诉他到二楼财务科找郑总就行。直接到二楼，一进门，屋里三个办公桌，郑总就坐在最里边的位置，长得很瘦，但里里外外透着精气神十足。他前面的座位是一个年轻男人，长得娃娃脸，估计不到三十，个子不高，黑黑的，脸上总带着笑。
一见面，自我介绍了下，郑总就站起来握手，并哈哈笑着说：
“我早就听说过你这把手哇。”
叶奕凡在郑总桌前的椅子上坐下，郑总先介绍了下前面的人，
“这是我们这里的会计，小赵，也是从华榆过来的。”
两个人打了个招呼，一见面便有亲近之感。
“唉呀，我都听薛敏和顾军说了，你一走，大家都舍不得啊。”
“这说明什么，说明你人缘好，不是那种五马六混的人。”
“还听说你电脑摆弄的明白，我这边正想上电脑管理，就差你这种人了。”
“我这边以前的办公室主任还出事了，等你熟悉熟悉这边想让你兼任办公室主任。”
“不知道活儿多了你能不能抗住。”
郑总很健谈，叶奕凡赶紧趁机表个态：“活儿多说明你看得上我，我自己锻炼机会也多。”
郑总转身冲刚才进来的一个估计60多的老太太说：
“我还头回听见有这么说的。”
那个老太太就是他的夫人，在华榆的兴泰公司做过总经理，所以一般也叫她杨总。
杨总也和叶奕凡打了个招呼，大家都是互听说过的。
郑总接下来就吐槽华榆了，
“华榆那个杨总裁啊，就想收拾我，哪怕把我老郑铐一天她也高兴。”
“查半年多了，又怎么样。”
“看看现在多少人到我这里来了。”
“我这边的裁剪车间主任，生产科长，技术科长，会计，报关。”
“她现在也不得不承认，出来自己干的人，就数我这边算是干起来了。”
说了好久，叶奕凡趁个间隙，起身告辞了，说好回去处理一下，顺利的话两周后再过来，中间如果有什么问题，再另行电话联系。
告别后来到了泰星，正好在大门口遇到了经理，和他说了一下郑总这边的情况，问了问他的意见，自己去那里是否合适。
经理的反应有些出乎意料，他听了后，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低着头，不言不语。
叶奕凡有些不知所措，这是什么情况，怎么不说话了，经理可不是这么不干脆的人。
过了良久，至少一分钟多，经理抬起了头，目光似乎没有看他，而是看向他背后，脸上依旧毫无表情：
“行，去吧，挺好。”
叶奕凡非常糊涂，经理这是怎么了，态度这么奇怪，当时的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但大约半年后，叶奕凡终于明白了经理想表达的意思。
回到公司，刚和吴会计说了下自己的想法，电话响了，公司新的总经理找他。
他到了三楼，推门进去，新的经理姓周，是以前负责集团食堂餐饮的一个公司的经理，叶奕凡以前和他打过几次交道，他下面的食堂的职工，是挂靠在泰星公司来开工资的。
一看到他来，让他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开始闲聊起来。
“恭喜周经理了。”
“唉，我也不好干啊，完全不懂服装。”
“这个应该没什么，当技术科长要懂服装，当经理完全不用懂。”小叶连忙顺势客气一下，
“泰星这边，有些科长之间关系不是很和谐，我觉得你想办法让大家能团结就足够了。”
“这个事，我还没来时就听说了，确实，团结是个大事。”
周经理也很明白的把话题从懂不懂服装上岔开。
聊了一会儿后，话题步入了正题，
“关于你的事，昨天小俞子给我打电话了，说对你印象特别好，平常工作扎扎实实。让我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好好安排你，所以我想问问你意见，你想不想继续在这干，如果想干的话，听说报关一直人手不够，想安排你去做报关员。”
叶奕凡一听，原来是这个事，想了一下问道：
“关于我的事，周经理知道情况吗，突然说让我交接，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
“这个事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没听说。”
“我听说一些传言，说是孟总亲自安排的，所以就为难了，我个人特别想在周经理这好好干，但就怕哪天孟总一听说我还在，再赶我走，就被动了。”
“而且万一是因为什么孟总对我不满，你安排我的话，说不定还得罪他了。”
叶奕凡对周经理的安排深深感谢，周经理也理解了他的意思，这也就算正式提出离职了。
第四十三章 新公司
收拾了一下电脑，该备份拷走的东西要拷走，那时可没有移动硬盘，只带了几张软盘，还好，只拷程序的话，容量很小，够用了。
又把那24张Windows95的软盘还给了技术科的老王，老王还挺奇怪他来还，说我以为你不还了呢，要是我就给拿走了。
下楼打电话找小俞子唠，说要走了，要办离职手续，告诉他这可是集团先让自己走的，可不能要违约金，不然自己可要反抗，结果可能就是一拍两散了。小俞子也同意这个不应该要违约金。集团之所以控制员工的劳动手续，就是为了要高额违约金的。
集团的手续是一张离职审批表，需要一级级申请。叶奕凡先在表上写的清清楚楚，双方协商同意，终止合同，然后找吴会计，周经理签字后，发给小俞子。他签字后，再转给副总裁孟总，然后是总裁杨总。
其实叶奕凡也不怕他们不签字，自己的手续当初也没上交，糊弄他们说在公安局放着，该准备好的早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自己给自己办离职手续走人，只不过能按规矩办就按规矩办吧，日后好相见。
这几天不少人找来找他唠，张虹专门过来和他分析背后的原因，叶奕凡自己认为是集团想收拾经理，把自己认做是经理的亲信，所以先把他撤掉。
而张虹则很坚定的说，百分之百是他大姐的原因，当时集团费了很大成本，找审计，警察配合办案，结果拿的出手的事，一件也没查出来。
发现他姐那个事后，都以为抓出条大鱼，上上下下高兴坏了，结果还稀里糊涂的被跑掉了，上面非常丢面子，一听说她还有个弟弟在这里干，那哪行，肯定要弄走。
不过张虹也庆幸当时自己换职务了，不然做人事的，领导一换还真麻烦。
一切摆平后，9月中旬，叶奕凡去了景安公司。
景安公司，董事长和总经理，分别是郑总的大儿子和二儿子，郑总什么职务也不是，但就是说了算，财务报销，必须有他的签字。公司的客户，基本都是两个儿子弄过来的，这两个人在江湖上有一定的地位，交际甚广。
郑总还有个三儿子，不在公司工作，但三儿媳在公司做出纳。
第一天去，郑总安排他去包装车间先干一干，说你先干几天，然后再做劳资，这让别人看着多好。
这就是郑总的风格，安排事情总是出乎意料，也不太考虑对方感受。叶奕凡不是特别喜欢，也不是特别讨厌，干就干着吧。带他干活的工人年龄不大，叫小张，也真以为他是来车间工作的，还特别耐心的带他。这个经历倒也不错，让他真正体会到了车间工作的感觉。
过了两天，他的工作开始步入正轨，郑总要买电脑了。叶奕凡建议买组装的就足够了，但郑总刚听完外边一个不知什么人，说品牌电脑质量才能保证，非要买品牌的，最后买了个联想电脑。
买回来之后，放在四楼，和技术科，生产科的人坐在一起。人事方面的东西，叶奕凡在以前软件基础上，按新公司的情况加以不少定制，改动，很快工作就上手了。以后景安公司的工资表就不是用手写的了。养老保险办的人数不多，也用软件处理了。
过了段时间，公司原来的办公室主任回来了，以前劳资的工作是他做的，这让叶奕凡有些尴尬。不过最后定的是他做办公室主任，叶奕凡做劳资。
这个人以前在兴泰公司做，是小章的前任，一聊起在华榆的往事，两人就有很多共同语言，很快关系就近了。
他说起的华榆往事中，叶奕凡最兴趣，感觉长见识了的是这一件。
当时有个职工离职，如果不交巨额违约金，集团也是不允许把劳动手续还给本人的。但这个员工和劳服的主任有关系，劳服主任出面找他，这个面子还不能不给。
但从集团那里拿，得有董事长签字，这个面子他也要不来，那么怎么办呢？冥思苦想后有招了。
其实很简单，就用公司的章办了个声明，说这个人的劳动关系丢失，把这个声明给了劳服主任后，剩下的事人家办可比他办的更轻松。用这个声明，就很容易的把劳动手续重新办一份了，集团放的东西，永远是个废物了。
会计小赵以前也在华榆，后来自己辞职下海了，结果买卖没干成，再回去一时找不到位置了，正好郑总认识他，就找过来了。叶奕凡工作上和小赵联系最多，两个人后来关系也最近。
发工资时，郑总告诉他，给他定的是900元，然后和华榆一样，也实行以后找平工资。
叶奕凡为人比较扎实，也没什么太大的欲望，工资比以前高些，就准备在景安好好干的下去了。但是很快就发现在这里和跟着以前的经理干，是完全不同的。
第四十四章 理念不同
刚买的电脑，直接自带了Windonws98系统，叶奕凡想想着自己用的软件是不是也该升级一下，于是去昌隆大厦的电子城一顿找，找到了一个Foxpro的Windows升级版。
Visualfoxpro，与以前的过程化语言不同，这个是直接在Windows中使用，特别是做界面非常方便，所见即所得。可以直接利用现成的组件，在窗体上规划，构成所需要的界面，叶奕凡有时间就研究起了这个。
由于整个公司这是第一台电脑，大家都很感兴趣，总经理，也就是郑总家的老二，一般叫二老板，他的一个客户，有一天带了一张枪击游戏的光盘来，二老板让叶奕凡帮装上之后，就玩了起来。
过了几天大老板，也就是董事长看见后，也没事就过来玩，有时两个人也一起上。但两个人能麻烦些，一个用鼠标，一个得用键盘，操作很考验技术，两人经常玩的不亦乐乎。
但叶奕凡对此没有任何不适，反倒觉得这两个挺接地气，乐于让他们玩。这两位老板也很明白事，任何时候叶奕凡流露出有正事要用电脑了，马上就让位，和他们之间相处，叶奕凡还是觉的很融洽的。叶奕凡本质上不是个喜欢规规矩矩的人，他喜欢随便一些宽松点的环境。
这个大办公室里外两个屋，里屋是技术科的人，叶奕凡在外屋，外屋还有一个生产科长小陆，生产计划员小刘，报关员小陈和小张。
报关员小陈，大高个，长头发，虽然颜值本并不算很高的那种，但是身高身条气质整体上看，非常有女性的吸引力。
她以前也在兴泰公司做报关，有段时间大老板和二老板几乎每天轮流请她吃饭，几乎是N顾茅庐，活生生把她按挖了过来，来了之后也特别受器重，另一个报关员小张就是她介绍进来的。
生产科长小陆同样来兴泰，小刘则是郑总老家的亲戚。
这三帮人工作方面基本互相不挨着，彼此之间关系还很融洽。
过了段时间，工作熟悉了以后，郑总看叶奕凡工作量不太大，就把一个每天由生产的小刘做的工作转给了他。
这个工作是每天从各车间收集上来产量报告，由他汇总处理后报给郑总。
有专门打印好的空报表格式，是很薄的纸，比A4纸横放相比，要宽很多。上面横向是各车间名，纵向填各种服装款式，中间每个单元格中，印有斜线，斜线左上和右下，分别填日产量和月累计产量。
表本身倒是很容易懂，可车间6个，每个月下来，各种不同服装款式怎么也10多样。要填的数字很多，让叶奕凡挨个去填，并且一格一格耐心的去算日计累计，这可不是他能受得了的。他最不愿意做这种简单重复的工作。
不过他自然有他的办法，抓紧时间，用新学的visualfoxpro先做了个每天输入产量的界面，数据库很好设计，服装款式一个表，车间名一个表，然后就是产量表，每天把数据输入到产量表去。
每天要输入的数值，就是各车间报上来的，每个车间，不同款式服装的产量，这个输入他倒不怕，以前在家里的小霸王学习机上，打字练的还是很快的。
基本数据输入后，各种计算就简单了，根据日期可以随心所欲的计算想要的结果出来。
然后打印功能，指定要关联的表的数据就行了，主要就是服装款式，车间名，日期，产量的日计和累计这几个数据，然后调用以前的打印模块来处理。
如果这个打印模块要是自己从头做的话，那可就是噩梦了，做程序的时候，可不能什么都自己现做，要合理的借鉴成功的模块，加以合理组合。
用手动填报表填了三天，都快填恶心了，终于这部分功能处理的软件可以用了，先用手工填了一下，再用软件打印出来，一看结果一样，当时就放心了。当然格式有一处和原来的不同，就是没有那种斜线部分，只能把日计和累计上下放着。但看的话，也是很清楚能看明白的。
把用A4纸打印的报表交给了郑总，心中以为他会为又一个任务电子化而高兴，但听到得是绝对没想到的另一句话：
“你这么打印好是好啊，但以前印了那么多空报表不就都废了吗？”
叶奕凡不由的心沉了一下，感觉这么想问题的话，老总的理念就和自己不一样了，自己确实有推进公司各种工作电子化的想法。出来后，专门到仓库去了一趟，一看那个产量表，放了足有七大箱子，按每个箱子近六百张估计，足可用十三四年。
十三四年，大多数企业，能坚持十年以上就很不容易了，这简直就意味着永远用不完了。
这个事很愁人，让叶奕凡每天去手写这个报表，他是绝对不愿干的。用电脑算好再抄一份？这个稍微可行一些，但也有些让人不爽。最后想出了一个折衷的方案，就是用那个报表的背面，空白处来打印，这样至少不浪费A4纸，也不浪费原来的报表。
对这种方案，郑总没好意思再提出什么了，但从他那撇着的嘴看，他其实是心情不爽的。看了这种情况，叶奕凡第一次感到，理念不同，难以共事，这还真不是二斗米能解决的。
这段时间，也慢慢听到一下泰星的消息，原来的孙经理，离开了集团，自己开了一个公司，在农村乡里，因为开发区成本太高了。
随后经理夫人一起过去了，泰星里的，经理夫人的姐妹过段时间也都过去了，她们是不去不行的，集团要求让她们走人。再以后，听说柳霜也过去了，但不知是自己要走还是也属于被迫。然后做辅料工艺的小林，经理特别喜欢她，特意把她给叫过去了。
快年末了有一天，去了一趟劳动服务公司办事，路上正好遇到了盛玉杰的二姐，她在华榆的一家小公司也是做劳资的。两人以前也经常碰面，打了个招呼，就一起往劳服走。
习惯性的问来办什么的。结果她回了一句：
“给自己办离职的。”
叶奕凡还没反应过来，想了一会儿，抬头看着她，“给谁办？”
“给我自己啊，”
盛二姐没好气的说，
“集团一通知我，我马上就给老孙打电话，说你这是犯了灭九族的罪啊，他笑哈哈的说，那你就过来吧。”
老孙就是泰星的原经理，她叫妹夫。
叶奕凡听了，也是很感慨，这还真是株连九族的玩法啊。
后来知道，泰星经过这一番强行整理后，开始走下坡路了，从集团第一逐渐向中游靠拢。
第四十五章 错在何处
这一年的春节，一家人在开发区过的，大姐初二带着孩子回来。由于大姐的麻烦事成功摆平，一家人也是非常高兴。
假期期间，叶奕凡晚上经常就沉迷于聊天室聊天，由于拨号上网的网速较慢，所以上网的其他功能几乎没怎么试过。
春节回来后，就慢慢听说公司的订单一直下滑，和生产，技术科的同事聊天的时候，有人认为，这和郑总的管理有关。
郑总是小队会计出身的，特别能找到问题关键并加以管理。自从他去年从华榆过来之后，为了提高企业利润，马上就抓住了他认为是关键的地方，产量。
所有的车间的产品最终都会流入到包装车间，所以他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到包装车间，去关注各车间昨天的产量。用他的话说就是，下了多少活儿，活儿就是指产品，下了多少活儿就是指生产出多少件服装。
后来他让叶奕凡收集整理的报表，就是为这个目的来的，可以更精确的掌握各车间的产量。在知道了产量后，对于产量高于自己预期的车间主任，就给予笑脸，对于产量低的，就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要有一番训斥。
但据叶奕凡观察和一部分亲身体会，郑总有一个极为高明的地方，就是在训斥别人的时候，并不总是一直冰脸对待对方。
而是在训斥的时候，偶尔也脸往侧面一转，笑一下，说两句体己话，让对方缓缓，然后马上脸再转过来，重新恢复冰脸，让对方开始紧张，两种脸色的切换极为纯熟自然，在训斥的过程中可以重复多次，又让对方有了心理压力，又不至于让对方急眼，产生抵触情绪。
人的心理都有追求快乐，避免痛苦的本能，产量少了，车间主任挨训，是摆在面前，迫在眉睫需要解决的痛苦，为了解决这种痛苦，就唯有把压力传导下去，用各种方法使车间的工人提高效率。
而这个效率的提高也不可能凭空做到，被逼强行提高的话，很自然的行为，就是产品质量就下降了。而这个质量的下降，不是马上，而是渐落式。郑总不能马上看出来质量有问题，他马上看出来的只有产量。
所以在他的管理下，在去年一年，由于产量也大幅度提高，公司的利润也大大增加，比他没过来，由儿子主政的时候高了很多，年终家庭分红据说是最多的一次。
但随着产量的提高，整个产品质量慢慢下降了。年末的时候开始，这种质量问题就开始明显化了。衣服的返修率明显提高了，客户的满意度下降了。
然后公司也就这个问题开始想办法了，要求各车间提高质量。但是一个大家想不到的问题出现了，产量通过玩命可以提高，但质量问题，工人们为提高产量养成了一些粗枝大叶的工作习惯，竟然改不回来了。
同时郑总对产量的要求也没有放松，所以不管怎么强调，质量也没有明显的改变，从今年开始，更大的危机来了，很多客户，对景安公司质量不满，开始把订单转移了。包括以前关系最好的客户，即使不好意思马上全转移，也先把手中相对重要的单子，转到其他公司去做。
所以公司今年开始时而出现车间的工作接不上，工人闲置的情形。这就是生产和技术科的一些同事分析的情况，叶奕凡对服装不太懂，但听了觉的这种说法确实挺有道理。
过了一段时间，郑总开始对公司进行体制调整，原先的生产科和技术科合并成生产技术部，部门经理由他的外甥，原来的技术科长担任。财务科与办公室，变为财务办公部，部门经理由他的儿媳，出纳担任。
改革的目的，说是为了减少部门之间责任不清的局面。
叶奕凡和会计小赵，和出纳的关系一直很好，发工资时，两人点现金装工资袋，都曾经发生过少钱的情况，出纳就直接不知怎么给摆平了，也不用补。有时在郑总那儿受到委屈，也和两人哭诉。
但不管怎样，一个企业，出纳成为会计的领导，这都是一个笑话。
生产科和技术科合了后，原来生产科长手脚就被捆住了，弄不明白自己该不该说话，有人找他什么事，只能让他去找生产技术经理，这种关系很久也能没理顺。
叶奕凡慢慢觉得这样的企业越来越不正规，特别没有前途。
公司车间工人的工资计算，和以前泰星一样，叶奕凡把每个车间，各种款式衣服的产量，单价，车间人数列上之后，交给郑总，由他算出最后每个车间的总工资额。
这一天，郑总把他确认完的工资表交给叶奕凡，让他开始交给各车间具体分配。
叶奕凡把表输入Excel后，发现有一个车间的总工资额，最后的数值不对。郑总写上的总工资额，比这个车间所有产品加工费合计，少了三千多块。
一般来说，都是郑总指出他人工作中的问题，这下郑总计算出错了，他的第一反应是自己输入错误，或者干脆Excel出Bug了。
所以叶奕凡马上又拿起计算器，一条一条仔细了算了三遍，又把各数据放到数据库里再算一下合计数，发现怎么算，合计都是一样的，郑总的数据确实是少了三千多。
于是小心翼翼的到郑总那里去了，把表格递了过去：
“郑总啊，三车间的总工资额，我算了一下，好象少了三千多。”
郑总反应有些出乎意料，他没有看表格，也没有看叶奕凡，而是脸色很难看的直接说：
“哦，我算错了。”
一听到“我算错了”这句话，叶奕凡突然觉得不对劲了，因为他想起了和几个关系不错的同事之间，平常开玩笑时有人说过的一句话，说应该在办公室的墙上贴上两条标语作为公理，
一，郑总永远是对的。
二，如果郑总错了，请看第一条。
这个玩笑的意思是说，郑总永远不会出错，出错的永远是其他人。
那么，把这个观点套到当前的环境中，怎么理解这个问题呢？
三车间的工资总额确实少了三千多，这个毫无疑问，算了多少次了。但郑总还永远不会出错，那为什么会少呢？再想到刚才郑总的表情，他没拿起表重新算就说自己错了，关键还是，少了三千，而不是多了三千，那么问题在哪呢？
忽然间，叶奕凡如遭雷击，他全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