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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闲听落花     锦桐txt下载     锦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一二章 过个堂

    胡老爷代曲家姑娘诉姜家悔婚这案子,说起来是桩小案子,虽说牵涉到勋贵之家,可绥宁伯府这样的,刑府尹并不放眼里。再说,四皇子又点明了要礼部要管,这件小案子更是轻松。

    京府衙门的刑府尹笃笃定定的接了状子,捏着状纸先去了趟礼部,从礼部备了案加来,干脆把查证这案子的事,交给了看热闹看的脖子都长了的宁远。

    这案子他们京府衙门只负责查清事实,查清楚写明白,上交给礼部,该怎么判,是他们礼部的事。

    胡老爷的状纸递进礼部时,署理礼部的大皇子已经从周渝海嘴里知道了四皇子文会上的那一场热闹,产过,这种不上台面的小事,他是懒得理会的。

    宁远接了查证是否属实这桩差使,和一定要给他当帮手的周六,以及看热闹看的舍不得走的墨七,第二天一早,先传了胡老爷。

    胡老爷一五一十,说的清清爽爽,再传曲大姑娘,曲大姑娘书香大家闺秀,当然不能亲自出堂,就由贾婆子代出,贾婆子抹着眼泪,怎么怎么回事说了一遍,一路说一路哭,惹的大堂上的衙役们一片唏嘘。

    再问绥宁伯姜华远,姜伯爷经过这一夜,好象没那么昏头了,说什么也不肯认这件事,他又不是真傻,就算当年有婚约,这会儿也不能认了,他儿子已经娶过媳妇了,而且媳妇家还给他赎了宅子、铺子、庄子,以及,媳妇那份嫁妆……

    这婚书,没法认啊!

    周六火大了,跳着要给姜华远上刑,宁远一巴掌把他拍回去,姜华远那是伯爵,能上刑?

    周六窜到姜华远面前,指着他问道:“我问你,昨天你当着四爷的面,当然还有我们大家,你说过,那婚书的字,确实是你的字,这话不错吧?”

    不等姜华远回答,宁远又紧跟着说了一句,“你可想好了再答话,是你的字,那就算了,要不是你的字,当着四爷的面胡说八道,这算什么罪?”宁远转头问书办。

    “可以比照欺君。”书办明白宁远这是吓唬姜伯爷呢,配合的默契极了。

    姜伯爷吓的一个哆嗦,欺君?那是杀头的罪!“那个……那个……看着,象是……是是是,是我的字。”

    “赶紧写下来,好好写!”宁远示意书办,书办一脸明了,赶紧记下:姜华远言:婚书确其亲笔所书……

    “传绥宁伯夫人,还有……听说绥宁伯世子夫人……”

    “七爷,不能称夫人,”书办赶紧纠正,“小的昨天把该查的先查过了,绥宁伯府还没给李氏请封,没有诰封,不能称夫人。”

    “什么?”宁远一声怪叫,转头看着周六和墨七,“瞧瞧,这叫什么事儿,这一家子可真是……”宁远啧啧有声,一脸的这事实在让人看不下去。

    “太不要脸了!”周六愉快的接了下句。

    “得了,也别传李……是姓李吧?”宁远接着吩咐。

    书办赶紧点头。

    “别传李氏了,去看看绥宁伯世子姜焕璋身边有什么人,听说姜焕璋后院美人成堆,叫一个过来回话。”宁远吩咐。

    派去带人的衙役去来的很快,陈夫人当然不能亲自出堂,来的是吴嬷嬷,至于姜焕璋的小妾,顾姨娘和青书姨娘都大着肚子,衙役就把秋媚和春妍拘了过来。

    吴嬷嬷心事重重,低头进来,跪倒磕头。

    整个绥宁伯府,要是非得找出来一个明白人,那就非吴嬷嬷莫属。两天前她得了万嬷嬷亲自传过来的话儿,拿着那张列着一排庄子铺子的单子,当天夜里几乎没合眼。

    这什么婚约,说不定是个圈套,李家脱不了干系,人家要的,是和离脱身,大奶奶真抬嫁妆……嫁妆都没了……嫁妆没了,庄子铺子可都是人家李家给赎回来的,就算人家不计较,也不差这钱,甩手不要了,就那些庄子铺子,姜家能撑几天?前儿大娘子已经在和夫人商量,要瞒着大爷再抵间铺子出去:‘反正也不挣钱’

    那位曲姑娘,必定不是什么好货色,好人家的姑娘也不会做这样的缺德事儿。

    大奶奶脱身走了,来了个不知底里的曲大姑娘,这个家,往后会怎么样……

    吴嬷嬷简直不敢多想,虽说大爷如今官运亨通,可这内宅……唉,这位曲姑娘,要是也象夫人那样,怎么办?夫人命好,老爷再怎么着,有一样大爷比不了,老爷可没纳过妾,有过几个通房,情份上头也淡得很,没有小妾,没有庶子庶女,夫人那样的,也好好儿的到现在了,可大爷那后院……

    吴嬷嬷想着顾姨娘和青书这大半年过的招,想想都头痛,还有不停拨火挑事的秋媚和春妍,吴嬷嬷下意识的斜了眼跪在她旁边的秋媚和春妍。

    一会儿官爷问起来,到底该怎么说?

    吴嬷嬷纠结无比,照实说?可是,那铺子,她悄悄去看过一遍了,间间都是好铺子,那庄子,她老伴儿说,都是上好的水田,庄子盖的也好,又结实又好看……

    照万嬷嬷的意思?那姜家会怎么样?吴嬷嬷简直不敢想,还有大爷,大爷几乎是她一手带大的……

    高高的台子上,周六从宁远身后探头往下看,上上下下打量着秋媚和春妍,啧啧有声,“姜焕璋这艳福可不浅,小七你看看,这两个美人儿,难得!”

    墨七也伸长脖子往下看,“还真是!”

    “听说那个姓顾的姨娘才是绝色,当初姜家大爷为了买她,一把手拿出了十几万银子!”书办跟着凑趣八卦。

    “这事我知道!”周六再次啧啧有声,“用的是李氏陪嫁的压箱银子,可真够不要脸的!”

    “都闭嘴。”宁远回头呵斥了一声,转回头,捏着下巴,打量着大堂上跪着的三人。

    吴嬷嬷垂着头跪的极其规矩,秋媚跪是跪的挺端正,那双眼睛却溜来溜去四处打量,春妍紧挨着秋媚,两个人差点跪成一个人。

第三百一三章 答个话

    宁远瞄着眼珠溜来溜去,一路溜到他身上的秋媚,手指点着她,“你,就你,爷问你,你叫什么?”

    “回爷的话,婢子叫秋媚。”秋媚急忙收回目光,端正答话。

    “什么时候进的绥宁伯府?”

    “回爷,婢子和春妍是我们大奶奶的陪嫁,大奶奶病重的时候,怕我们大爷身边没人侍候,就把婢子和春妍,还有夏纤、冬柔两个,开了脸放到大爷身边侍候。”秋媚问一答十。

    宁远眯眼笑起来,“真是好艳福,你们大爷从前有过婚约这事,你听说过没有?”

    “回爷,在府里,婢子是说,倒是没听府里的下人说过,不过,”秋媚一脸为难的揪着帕子,“有一回,大爷喝醉了酒,婢子听他提过几句,说什么订过亲什么的,不过,那天大爷喝醉了,醉的很厉害,话也说的不清不楚,婢子也没怎么听清。”

    春妍愕然看向秋媚,吴嬷嬷的头好象垂的更低了。

    “老实答话!你家大爷到底说了什么?”宁远猛一拍惊堂木。

    秋媚吓的身子一矮,“我说我说!爷饶命!大爷那天酒多了,说我家大奶奶一身铜臭,根本不配嫁进姜家,说他从前订的那位姑娘,书香门第怎么好什么的,大爷还说……大爷还哭了,说他自己命薄,说要是能顺顺当当娶了从前订的那位姑娘,有人提携,他早就青云直上当什么官了。就这几句话,后来,大爷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你!叫什么名字?这些话你听说过没有?”宁远点着呆呆看着秋媚的春妍问道。

    “回爷,婢子……婢子……春妍,婢子**妍,”春妍又惊又怕慌乱无比,一小半是被宁远吓的,一大半是被秋媚的话吓着了。

    她不算太笨,事情到这份上,她明明确确知道,这是要出大事了!

    昨天秋媚跟她说的那些话……问她以后是想留在绥宁伯府,留在大爷身边,还是跟着大奶奶?这话……她昨天就觉得不对劲儿!

    春妍心里混乱一片,那是留在爷身边?还是跟着大奶奶?

    “到底听说过没有?”宁远啪的又拍上了惊堂木,春妍吓的往前扑倒在地上,“婢子……婢子……不知道。”

    “不知道,哼!好一个不知道!不知道就算了。你,姓吴是吧?你在你家夫人身边当差多久了?”宁远冷哼一声,转头询问吴嬷嬷。

    “回爷,婢子自小侍候夫人,随夫人陪嫁到绥宁伯府,一直在夫人身边侍候。”吴嬷嬷垂着头耷拉着肩膀,看起来低落无比。

    “一直在……”宁远重复了句,“那你听说过你家老爷曾经替你家大爷订亲曲家姑娘这事儿没有?”

    “回爷,”吴嬷嬷顿了顿,头往下垂,“听说过。”

    “嗯!好,仔细说说,你都听说过什么?”宁远眉梢微挑,心里一声接一声赞叹,全是佩服,这李家做事,真是处处妥帖!

    “有十来年了,有一回老爷回来,是说给大爷定了门亲,后来,说是那家老爷一病没了,那家姑娘不在京城,再后来,婢子就没再听老爷和夫人说起过这事了。”

    吴嬷嬷木木然答着话,一直没抬过头。

    姜伯爷一脸傻呆的从秋媚看到吴嬷嬷,心里的那团浆糊直糊得他彻底找不着北了。

    连吴嬷嬷也说知道这事,难道他真给儿子定过曲家姑娘?难道?这事是真的?真是真的?

    可是,他怎么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这么大的事,他怎么能忘了呢?

    “这事儿,算问清楚了吧?”宁远转头问书办。

    “清清楚楚!”书办赶紧点头,这还不算问清楚,还要怎么清楚?

    “那成,让她们画押按手印。”宁远宣布一声,站起来,一手揪一个,把看热闹看的心满意足的周六和墨七两个揪着一起走了。

    …………

    虽说礼部尚书解有德是李信座师的座师,可凭这层绕来绕去的关系,李信可没敢贸然上门,而是去寻了吕炎,和吕炎实话直说,他妹妹这桩事会怎么样,如今看来,完全捏在解尚书手里,他想让吕炎带他见一见解尚书。

    吕炎极其爽快的答应了,让人打听了解尚书今天正午前后在府里,带着李信,直奔解府。

    礼部尚书号称储相,不过解尚书倒没有入主中书的想法,他比吕相还大一岁呢,入主中书这事有心无力,让他入,只怕他也走不动了。没有了想法,不说无欲则刚,至少豁达许多。

    听吕炎介绍了李信,没等李信说话,先看着吕炎道:“这桩事儿我已经知道了,京府衙门也已经查清楚了,绥宁伯姜华远确实先替儿子定亲曲家,又悔婚另娶,这件事错全在姜家,李家和曲家都是无辜,李家姑娘和曲家姑娘更是可怜,姜家这桩亲事,判给哪家都说得过去。你翁翁常夸你谨慎懂事,你既然带他过来寻我,那你翁翁是什么意思?”

    吕炎被解尚书这番话说的脸上微红,“解尚书真是爽快……翁翁的意思,曲家姑娘无依无靠,孤身进京寻亲,要是不能进绥宁伯府大门,只怕只有死路一条了,这是有所娶无所归。李家姑娘家境富足,有母亲兄长可以依靠,再说,李兄的意思,他们李家和他妹妹李娘子极其厌恶姜家的无德无行,耻于与其为亲,翁翁的意思,不如各遂其愿。”

    “嗯。”解尚书点头,看着李信道:“朱使司信中对你赞赏有加,看起来确实不错,至少不食古不化、拘礼不变。你妹妹无辜可怜,倒是你和你母亲没有打听清楚,就贸然结亲,错在你和你母亲,往后好好留心,再给你妹妹寻门真正的好亲吧。”

    “多谢解尚书。”李信心里猛的一热,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好了,回去吧。我年纪大了,又没有吕相那份好精力,午后不歇一会儿可熬不过去。”解尚书站起来,吕炎和李信急忙告退。

    出了解府,李信冲吕炎长揖到底,吕炎急忙扶起他,“哪用得着这样客气?昨天翁翁回来,说起这事,难过了好久。”

    李信听的一怔,难过了好久?这件事里,哪一处能让吕相难过好久?

第三百一四章 心疼

    定北侯府,宁远捏着撷绣坊那张长长的帐单,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真看的想错牙。

    这位曲家姑娘,可真是大手笔,十套还不够,又订了这一堆!

    还有她那一万两的嫁妆……

    宁远晃着手里的帐单,越想越闷气,这也太便宜姜家了!

    “六月呢?”宁远突然一声吼,六月应声而进,宁远将手里的帐单扔到几上,吩咐六月,“给崔信传个话,让他查查给姜家和李家说亲的官媒是谁,有几个,再让人放出话,嗯,从姜家往外放话,就说姜家曾经订亲曲家这事,当初说媒时,姜家是明明白白告诉了官媒,官媒也明明白白告诉了李家,这事儿,李家事先都知道,是因为曲家失去了音信,姜家才不得不另外结亲李家。

    还有,再放出话,结亲前,姜家和李家小人在先,可是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万一曲家姑娘有了下落,还没有嫁人,姜家是一定要接回曲家姑娘做正房,李家姑娘就得做妾,嫁妆银子也不能拿走,这些,都是结亲前,李家答应了的。”

    宁远吩咐完,六月将他的话几乎一字不漏的重复了一遍,宁远又想了想,挥了挥手,“行了,就这么说吧差不多了,告诉崔信,要快,记着,这些话,一定要从姜家传出去。”

    六月答应一声,垂手退出,宁远斜着几上那张帐单,感觉心情稍稍好了那么一点点。

    …………

    童敏派往京城送信的心腹根本不用童敏交待,只要还有口气,就骑在马上不停的狂奔。

    他跟着他家童老爷,这几年狐假虎威,大财小财可发了不少,他家老爷要是倒了,甚至捉进大狱杀了头,他以前那些威风凛凛和大财小财再也没有了不说,他这个卖了死契、官府在册的奴儿,不杀头也得发配!

    他这也是为了自己。

    童敏的心腹,以完全媲美帝国最优秀最精锐军人的速度,奔进了京城,将童敏的求救信,送到了大皇子手中。

    大皇子信没看完,就将桌子上的东西扫到了地上。

    闻讯赶来的蒋先生,以及稍后也赶到的周渝海进到书房时,书房里一片狼籍,砸了整个书房的大皇子,发泄出那股子狂暴之气,倒是平静多了。

    “你也看看!”大皇子脚下踩着几本被水泡了一半的书,指着在满地花土、瓷片以及各种物件中寻找落脚处的周渝海,示意蒋先生。

    蒋先生将童敏的信递给周渝海,周渝海一目十行的看了信,脸色顿时煞白,脱口问道:“三爷投到四爷身边了?”

    “不至于。”蒋先生不满的斜了眼周渝海,大爷这样的脾气,怎么能脱口说出这样的话?

    “他算什么爷?一只臭虫!”大皇子猛啐了一口,这只臭虫,也不知道说的是老三,还是老四。

    “姜焕璋此举,实在令人费解。”蒋先生紧拧着眉头,童敏信中写的那些,如果都是真的,那绥宁伯府这位世子,不只是费解了,简直是失心疯了。

    “童敏说姜焕璋坏了咱们的安排?”周渝海看向蒋先生,蒋先生摇头,“是太巧了,不过,不是大爷的安排。”

    “一群臭虫!我绝对饶不了他们!”大皇子砸无可砸,猛一巴掌拍在沉重的紫檀木桌子上。

    “姜焕璋微服入城,路上捉到贩卖试题的钱富,钱富供出童敏的心腹幕僚左先生,左先生为保童敏招供后自缢,要是没人安排,这一连串的事,是太巧了。”蒋先生用力忍回一阵几乎压不住的咳嗽。

    “我也觉得太巧了。”周渝海急忙接了句,“可这事?总不会是四爷?”

    “怎么可能是四爷?”蒋先生不满的横了周渝海一眼,“要是童敏没在信中说姜焕璋坏了大爷的安排,这是将大爷的体面踩在脚下,我还以为是童敏的安排。”

    “说这些有什么用?”大皇子不耐烦,以及极其不满的打断了蒋先生的分析,“我叫你来,是让你看看怎么办?你光说这些有什么用?”

    “大爷,”刚刚压下去的那阵咳嗽猛冲上来,蒋先生咳的撕心裂肺,大皇子厌恶的斜着咳的直不起腰的蒋先生。

    “想明白怎么回事,才好有的放矢,否则……”

    “这还用想?”大皇子打断蒋先生的话,“还能有谁?这是老四!他要断我的手脚,我的膀臂!这还用想?”

    “大爷,”蒋先生往后跌退两步,靠住歪斜在地上的博物架,“这一回不象是四爷,要是四爷……”

    “那还能有谁?你总不会告诉我,这是老三的诡计,是老三生了妄心,要君临天下了吧?啊?”大皇子往前两步,想逼近蒋先生,蒋先生又一阵咳嗽,咳的大皇子一脸厌恶,往后又退了回去。

    “那大爷打算怎么办?”蒋先生眉宇间的厌烦中透着落寞。

    “姓姜的浑身是疮,竟敢在爷面前蹦跶,让人上折子弹劾他!悔婚另娶,骗婚骗财,全无廉耻!”大皇子咬牙切齿的吩咐。

    蒋先生眼皮微垂,没说话,周渝海瞄了眼一言不发的蒋先生,答了声是。

    “老四狎妓无德,让人上折子,揭了他这件丑事!”大皇子接着吩咐,蒋先生似有似无的叹了口气,这样不痛不痒的上几个折子,有什么用?唉!

    …………

    崔信这种做大事的,小事做起来更加利落,不过大半天,宁远交待的那些话,就传遍半个城了。

    万嬷嬷在城里盯着绥宁伯府,以及那位曲姑娘和胡老爷住的那间五进小院,听到这样的闲话,怒气冲到一半又散了,不对,这闲话可有点蹊跷,姜家那一群,一个比一个蠢,哪有能想出这样主意的?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好主意,这种漫天大谎,撒出来简直就是让人上门打脸用的!

    是姑娘?姑娘不过求一个顺顺当当脱身,可不会节外生枝!是太太?也不可能!是大爷?不象啊……

    万嬷嬷想不通怎么突然冒出来这样的闲话,吩咐备车,急急忙忙往紫藤山庄赶回去。

第三百一五章 人财两得

    听万嬷嬷一五一十说了京城突然冒出来的这些闲话,李桐头一个反应,就想到了宁远,这很象是他的手笔,她只求脱身,他和文二爷,却总想着怎么往姜家捅进一把刀,再糊上几层屎,或者能多捞些什么好处。

    “不管这话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是怎么回事,这些闲话都是冲着咱们来的,咱们不能不理,要是不理,就成了默认了。”张太太不紧不慢的先开了口,“老万这就赶回去,当初张罗这桩亲事的媒人有两对,既然是说让媒人事先清清楚楚说过的,那就找到媒人门上去问个清楚,她们当媒人的,这样的事怎么能瞒下了没告诉咱们,这样的大事也敢瞒下,这事咱们绝不能忍,该怎么闹就怎么闹。”

    “是!太太放心!我这就去!”万嬷嬷脚步咚咚跟战鼓一样。

    李信脸上的表情说不出什么表情,他和李桐一样,头一个就想到了宁远,姜家和曲家的婚约,本来就是无中生出来的有,姜家断然传不出这样话。

    不是他们家,那就只能是宁远,没别人了。

    “我也进趟城。”见张太太吩咐了万嬷嬷,李信立刻欠身接过话,“这话既然是从绥宁伯府传出来的,那就得当成姜家放出的话来处置,这些话传出来,可是大事,光找媒人闹一场,讨个说法不行,我去趟衙门,递份状子,告姜家和官媒合谋骗婚之罪。”

    “这个我也想到了,正要打发个管事走一趟,用不着你亲自去,离春闱没几个月了,这些都是小事,你别管,只管安心温书,你放心,我和你妹妹料理得了。”张太太道,李桐也忙点头。

    “还是我走一趟最好,一来,这样的大事,我哪能有心思温书?真要这个时候还一心只读圣贤书,倒要让有心人挑出毛病来了。”李信笑道:“再说,象母亲说的,离春闱也没几个月了,再用功其实也涨不了什么学问功力了,明年春闱能考的如何,不在现在多温一天书,还是少温一天书。”

    “你瞧瞧,”张太太看着李桐笑起来,“咱们家,现在是你哥哥最明理,读过万卷书,行过万里的路,到底不一样!”

    “母亲这是笑话我呢。”李信知道张太太同意了,站起来笑道。

    “去吧去吧,路上慢点,今天晚上别赶回来了,在城里住一晚,明天要是赶不回来,打发人回来说一声就行。”张太太交待道,李信答应了,告退出来,带着宁海等人直奔京城。

    若论消息灵通,媒婆这一行肯定是数一数二的,也就比万嬷嬷晚了一线,当初给姜李两家牵线说媒的周媒婆、吴媒婆、郑媒婆和王媒婆就先后听到了那些闲话。

    四个媒婆没顾上愤怒,先吓出了一身冷汗。

    姜家和曲家早有婚约这桩案子,从一有风闻起,她们四个就比谁都关心,跟她们都有关系不是,这种有婚约又另娶的,媒婆被人打死的都多的是!

    就算没有现在这种事先说好了的闲话,她们也已经担心的不得了了!

    退一万步,她们一点责任没有,两家也没找她们麻烦,可万一官府认了姜家和曲家的婚约,毕竟人家姜曲两家婚约在前,这种事最讲究先来后到,那李家姑娘必定不肯委身为妾,要是两头大……没法两大头,勋贵之家两头大那是犯国法的事!

    李家姑娘嫁了一回,结果成了嫁的不算,这事儿……人家李家得恼成什么样儿?她们这些媒人个个里外不是人!

    当初李家给的谢媒礼沉沉甸甸厚实无比,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李家会不会把那些谢媒礼要回去?

    就算李家不来要,她们难道就有脸装不知道拿着了?可要是还回去?这怎么还?上门还谢媒礼这简直就是羞辱打脸一样!

    倒是李家上门打她们一顿,她们捂脸受过,倒好些,虽然这事真不是她们的错……

    四大媒婆这件事还没揪心完,这会儿,这些闲话儿,这什么意思?天地良心,姜家什么时候跟她们这过这样的事、这样的话?

    看这意思,姜家是想把这个屎盆子扣到她们头上,不但要把屎盆子扣到她们头上,还想着曲家和李家的人,以及曲家和李家的财,来个两全!这人,怎么能有这么不要脸的!

    四个媒婆急了眼,你寻我我找你,凑在一起,还没等交流完闲话,外面一阵喧嚣,万嬷嬷带着一群长随婆子,打上门来了。

    四个人中,周媒婆资历最老,是个领头儿的,不过,这会儿她无比痛恨自己这份一向引以为傲的、处处能领头儿的资历。

    周媒婆硬着头皮迎出来,不等她说话,万嬷嬷手指点到她脸上,高声呵骂,“姓周的!你也太缺德了!你做下这样的缺德事,你就不怕远到儿女近到身?你们这些说媒的,把一块狗屎夸成一朵鲜花也就算了,你怎么能把有妇之夫说给我们姑奶奶?你还是人吗?我问你,连这样的事你都敢做,你就不怕这京城、这满天下没人敢找你说媒?没人再让你上门?你这个缺了大德的!”

    周媒婆被万嬷嬷指着鼻子骂的一腔冤枉满肚皮眼泪,“万嬷嬷,您听我说,不是……”

    “我还听你说什么?我还敢听你说?听你说了一回,就害了我们姑娘一辈了!黄天后土,诸神菩萨啊,我们太太一辈子行善,我们姑娘招谁惹谁了,你要这么害了我们家姑娘啊!”

    万嬷嬷号哭出声,一边哭一边诉一边一巴掌接一巴掌拍在周媒婆头上脸上肩膀上,周媒婆被她连拍带打外加喷口水,却一动不敢动,可这事真不怪她啊,她这冤枉真是比海深。

    “万嬷嬷,您先听我说,这事……”

    “呸!你还敢说?你还有脸说?你,你们怎么能缺德到这份上啊!你们还是人吗?我告诉你们!我们太太气的……太太啊,可怜的姑娘!我告诉你们,我们太太要是有个好歹,大家都别活了!可怜的姑娘!”

第三百一六章 淡定的姜家

    万嬷嬷一巴掌接一巴掌打在周媒婆脸上,哭的一张脸上全是眼泪,“我告诉你们,你们做下这样的缺德事,想王八脖子一缩,我告诉你们,没门儿!咱们去衙门!我告诉你们!你们这是欺负我们李家孤儿寡妇是吧?你们这是什么心肠?黑心烂肺的东西!咱们到衙门说话,我们姑娘能饶了你们,我们太太也饶不了你们,我们太太饶了你们,我们大爷也饶不了你们……黑心烂肺啊你们……”

    周媒婆被万嬷嬷这一通哭骂一通拍,脸都快被拍肿了,也哭起来,“嬷嬷先松手,去衙门就去衙门,您不来,我们也得去衙门,这事……”

    “呸!死猪不怕开水烫是吧?你把我们姑娘骗了,害了我们姑娘,害死了我们姑娘啊!黄天啊后土啊!你这是欺负我们李家不是绥宁伯府那样的高门,你这是以为我们李家不能怎么着你啊是吧?黑心烂肺的东西,还是个人吗?原来你们和姜家穿一条裤子,合伙骗了我们太太和我们姑娘!来人,给我砸!去衙门!大家都不活了!谁怕谁?一起死了算了!”

    万嬷嬷揪着周媒婆,一边骂一边哭一边拍着周媒婆的脸,看样子快气疯了。

    周围看热闹的围的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树上墙头上甚至屋顶上都挤满了人,一个个大瞪着双眼,看着万嬷嬷哭诉痛骂,看着一群婆子长随砸碎了周媒婆的家。

    万嬷嬷揪着周媒婆,婆子们揪着其它三个媒婆,万嬷嬷一路哭一路骂,周媒婆和其它三个媒婆也是一路哭一路骂,万嬷嬷骂媒婆,媒婆们骂姜家,往京府衙门的路上,比唱大戏热闹多了,她们后面,跟着长长的看热闹队伍,浩浩荡荡简直是满城哄动。

    宁远趴在离衙门不远的酒肆二楼,笑眯眯看着楼下这支热闹浩荡的队伍过来,又过去,满足的叹了口气,嗯,要是再配上一队锣鼓就好了。

    …………

    绥宁伯府里,从上到下各怀心思。

    绥宁伯姜伯爷就别提了,过了堂回来,一头扎进屋里就没出来过。

    他已经完全昏了头了,他不记得曲兄……后来好象隐隐约约想起来一点半点的什么,可他给儿子定过亲这样的大事,他怎么会不记得呢?

    他可就这一个儿子!

    姜伯爷直挺挺躺在床上,整个人纷乱如麻,理不清,他也不愿意理,他从来没整理过什么思绪……

    胡兄那样的人品才情,待他那样好,他怎么可能害他呢?他是想不起来胡兄了,胡兄从没跟他计较过……

    他为什么想不起来了呢?还有曲兄,肯定是他想不起来了,不然,难道还能别的原因?可这亲事,这亲事他怎么也忘了呢?

    他忘了,他又给儿子娶过亲了……不是他给儿子娶的,是那个混帐小子,他自己要定的亲,他自己要娶的,自己忘了,他怎么也忘……他没忘!他那个小妾说了,他记得,他嫌弃曲家老爷过世,曲家无人支撑,是了,曲家大约不象李家那么有钱!

    这个混帐东西!

    姜伯爷想到这一切都源于儿子的混帐,心情那团乱麻好象有了方向,这事不是他的错,都是他那个儿子,那个混帐儿子!

    都是他的错!

    陈夫人心情却相当不错,拉着心不在焉的吴嬷嬷,不停的问曲家这桩亲事,问胡家老爷如何如何。

    她那个从来不会犯错的夫君的那位知交胡老爷,这一阵子三天两头往她这里送礼物,她嫁进姜家二十多年,头一回碰到这么知礼的人,这让她简直一步回到了做姑娘时的感觉。

    当初她在娘家时,家里就是这样,隔三岔五有人上门给她阿爹送东西,那时候,她就最喜欢看着人打开那些礼物,一样样的看,一样样的把玩,一样样的品尝评鉴……

    二十多年,她的夫君,和她的儿子,总算一步步往上,又让她过上了隔几天就能看着人拆开礼物,看厌了玩累了,可以一脸恹恹的表示收礼物这事好烦……

    她没说过,可她非常非常喜欢胡老爷这位老爷的知交,对于那位早死的曲举人,也怀有同样的喜爱。

    老爷和曲举人定过亲这件事,她唯一的抱怨,就是老爷当初竟然没告诉过她这件事。

    如今曲家找上门,她的心里,除了骄傲,就是欢喜,听说曲老爷比胡老爷更有才更知礼,听胡老爷家那些下人说,曲老爷府上百年书香大家,可比他们家阔气多了……象这样的人家,才是他们姜家门当户对的媳妇儿!

    “……曲姑娘知书达礼?我就知道,书香门第家的姑娘,哪有不识书达礼的?象我们小时候,姑娘们也是要念书的,只不过不跟男孩子一起,我们姐妹在一起,请了先生专门教女训女书,那先生上课,一定要隔着屏风……”

    陈夫人兴奋的念念叨叨,她忘了,吴嬷嬷是自小侍候她的,她说的这些,都是她当年侍候着她经历过的……

    “……唉,老爷也真是,这么大的事,怎么就跟我说一声?虽说议亲该是外头男人们定的事,可这议亲……算了算了,老爷就那脾气,从来不把这些俗事放在心上,他就是那么个洒脱性子,你见到曲家姑娘了?没看到……”

    陈夫人的遗憾一闪就过去了,“……肯定差不了,曲举人那画像,咱们都见过的,真是神仙一样,比咱们老爷差不太多,这位曲姑娘但凡象她父亲一星半点,就差不了……”

    “夫人,大爷可娶过亲了。”吴嬷嬷再也忍不住,委婉的提醒陈夫人,陈夫人脸色一沉,“那个李氏,当初我就没看上她!商户之家,我头一眼看到她,就闻到一股子铜臭味儿……”

    “总是娶了。”吴嬷嬷打断陈夫人的抱怨,再次提醒,再怎么看不上,那也是姜家三媒六聘、吹吹打打娶回来的媳妇,而且,定了亲就开始用人家的臭银子,娶进门没几个月,又花光了人家四十万两的嫁妆。

第三百一七章 是三个不是两个

    “那也得有个先后,总是曲家姑娘在先,咱们这样的人家,可不象那些商户,什么平妻不平妻的,哪有这样的礼儿?照理说,她一个商户人家的姑娘,能进咱们这样的人家,大哥儿又是那样的人品,做个妾也是高抬了。”

    自从胡老爷礼物不断以来,陈夫人心气高涨,与从前大不相同。

    吴嬷嬷看着她,突然意气顿消,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是挑间铺子,还是挑个庄子?铺子在京城不大好……还是挑个庄子吧,老伴儿一心想要个庄子……还是早点脱身吧,也不知道夫人肯不肯放她一家出府,实在不行,就花点银子赎出去……万嬷嬷说什么来?是了,最好在世子爷回来之前,赎身出府……

    姜婉和姜宁两眼放光、全神贯注的听着陈夫人念念叨叨,听的浑身发热,激动不已。

    那个‘嫂子’,她俩从来没把她看成嫂子过,一个商户女,想做她们这样的伯府贵女的嫂子,做梦呢!

    现在好了,原来她们阿爹,老早就给大哥订过曲家这样的书香大家的姑娘,听说曲家是太平府的郡望,季家也在江南,不知道跟季家比怎么样?想来至少不会比季家差吧!

    听到兴奋,姜婉和姜宁时不时头抵着头,叽叽咕咕议论几句,越听越兴奋,越嘀咕越高兴。

    大哥要是再娶一次的话,肯定又会有好多嫁妆!肯定比上一回多多了,上一回,好东西都被姓顾的抢走了……

    这位大嫂肯定比姓李的强多了,肯定不象姓李的那么不是东西!

    那她俩的嫁妆,指定比十万两还要多很多吧……

    青书几乎是手扶门框,眼巴巴的盼回了被衙役带走的秋媚和春妍。

    她对现在这位大奶奶,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真要再换一位大奶奶,不管怎么换,都不可能比现在的大奶奶好!

    秋媚爽快极了,根本不用青书怎么问,就一五一十,绘声绘色的说了她和春妍怎么进的衙门,衙门里什么样儿,那位声音挺好听的大老爷都问了什么,她是怎么答的,吴嬷嬷又是怎么说的,后来她们又是怎么回来的,简直象说书一般。

    青书听的目瞪口呆,“你,你是说……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吴嬷嬷也知道,你在大爷身边侍候了这么多年,难道大爷没跟你提起过?不会吧?”秋媚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一边愉快的抿着茶,一边答着青书的话。

    “我从来没听爷说过!这不可能!”青书无论如何不愿意承认眼前这样的事,“肯定是假的!爷要是知道……我是说,真要是有婚约,爷怎么能再娶大奶奶?”

    “为了钱呗,大奶奶有钱。”秋媚撇着嘴,“那时候,老爷把宅子都抵出去了,大爷要是不娶大奶奶,”秋媚伸手在青书脸颊上划了下,“你这会儿,还能在这院里住着?早不知道被卖哪儿去了,你们大爷也是没办法,半文钱都能难倒英雄汉呢,大爷有什么办法?只好一声不吭悔了婚,把大奶奶骗进门喽。”

    “这不可能!”青书不敢相信,更不愿意相信。

    “能不能的,咱们这些奴儿说了又不算。”秋媚从前天起这心情就愉快的不行,这会儿虽说抖着帕子,却没往青书脸上抖,她心情好。“老爷定的亲做的主,别说咱们,就是大爷,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就算有。”青书抽过口气,不管她信不信,这事儿已经在那儿摆着了,“大奶奶已经嫁进来了,还能怎么样?”

    “也是不能怎么样,不过就是个什么什么,各还正之?”秋媚也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一句律法上的话。

    “别说这样的,就是好好儿的,悔婚的也多的是呢,也没见怎么样?”青书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现在的大奶奶没了,又来个不知道什么品性脾气,更重要的是,不知道大爷会不会喜欢的大奶奶。

    “这话也是,悔婚的、不要脸的多的是呢。”青书的话丝毫没影响秋媚的愉快,“管他呢,反正我们姑娘是你们大奶奶,我就在这府里住着,我们姑娘不是你们大奶奶了,我就收拾收拾,跟我们姑娘回家去。怎么着都成!我这人从来不挑,累了,我先回去歇着。”

    秋媚甩了一句,还没出门,就哼上小曲儿了。

    春妍心事忡忡,连跟青书告辞都忘了,跟在秋媚后面往外走。

    青书呆坐在炕上,愣愣的出神,满心的乱麻,越想越乱,越理越烦。

    照理说,这府里最该关心这桩大事,是顾姨娘。

    顾姨娘这会儿确实离发疯差不了几步了,不过不是因为什么婚约什么曲家的事,而是因为墨兰。

    她前两天就觉得墨兰不对劲儿了,不对,不是前两天,是这几个月!这几个月她就觉得墨兰不对劲儿!

    今天总算知道哪儿不对劲儿了:墨兰跟她一样,她怀了六个月身孕,墨兰也怀了五六个月的身孕!

    她竟敢说这孩子是表哥的!顾姨娘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表哥怎么可能看得上她?表哥怎么可能看得上墨兰这种贱货?这个贱婢,一定是她胡说八道!她胡说八道!

    这四五个月里,墨兰想尽了一切办法,也没能把肚子里那块孽肉弄下来,她知道瞒不住了,到这个份上,她瞒不下去了……

    抢在顾姨娘尖叫着抓到她脸上之前,墨兰夺门而出,往陈夫人的正院狂奔,她不想死,她要活!无论如何她都要活着,在顾家……在顾家最后那两个月,那样的两个月,她都熬过来了,她都能活下来了,现在,她也要活!她要活着!

    正死揪着吴嬷嬷不放,喜不自胜的一遍遍畅想曲大姑娘进门后的诸般如意美满体面富足……总之事事如意的陈夫人,以及想一回把自己嫁妆往上添个几千两银子的姜婉和姜宁,对着狂奔扑进来,一头扑跪在陈夫人榻前,口齿清晰连哭带诉的墨兰,三人象三只木偶,呆了好半天,才一个接一个反应过来。

第三百一八章 有宗族啊

    陈夫人先是愣,接着有点生气,竟然是个婢生子,这婢生子传出去可不好听!

    姜婉和姜宁都是一脸茫然,这是什么意思?原来家里不是有两个孕妇,而是三个?她们竟然不知道?

    咦,这一个孕妇怎么这么好?这几个月竟然一点事儿都没有,竟然还有怀了孕不哭不闹不用天天都要大夫侍候否则就得小产的?

    吴嬷嬷斜着在陈夫人榻前哭成一团的墨兰,一脸冷笑,这个府里,真是谁都敢跳出来做耗了,大爷不在府上,就欺负这府里没人,这样大事,也敢往大爷头上栽赃了!

    真要是大爷的孩子,还用她说?大爷早就交待下来了!大爷的孩子?哈!谁知道是哪儿来的野种?

    是了,她逃进府前,可是被顾家大爷收过房的!听说顾家老爷也叫她侍候过不知道多少回……

    她这肚子里的孩子,谁知道是谁的?

    “你看看,我就说,咱们府上时来运转,你看看,都说百子千孙,这一回可就是三个!”陈夫人一脸喜气,吩咐捧云,“快把她扶起来!我就说,昨天晚上那灯花结了又结……”

    吴嬷嬷笑出了声,“可不是,大喜的事!夫人真是英明!”

    算了,这样的主人,这样的人家,这些年,她也算尽了心了,她没有对不起谁,她谁都对得起!

    吴嬷嬷心底原本就不多的一点点愧疚不自在顷刻烟消云散,要走就赶紧走,怎么跟夫人说?不敢求夫人赏点什么……她活到现在,几乎一辈子,就没见她赏赐过谁……能不要身份银子放她一家出府,或是少要点身价银子,就是她的脸面了。

    墨兰被捧云扶起来,心里稍宽,不时抽泣几句,眼珠溜来溜去打量着着屋里诸人。

    “……等大哥儿回来再扶姨娘?照我说,这事不用等大哥儿回来,就说早就扶了姨娘了,妾生子倒没什么,婢生子可不好听,你说是不是?”

    陈夫人一脸喜气征求吴嬷嬷意见,吴嬷嬷心不在焉,嗯了一声,斜眼扫向墨兰,心怀鬼胎的墨兰本来就最怕吴嬷嬷,被吴嬷嬷这其实没什么的一眼,扫的腿一软,差点又扑通跪倒。

    她就没指着能瞒得过吴嬷嬷,只是,她实在没办法,不拼这一把就只有一个死字,拼这一回,至少还有半线生机。

    吴嬷嬷斜着被她一眼看的嘴唇哆嗦,惊恐万状的盯着她的墨兰,心里明镜儿似的,不过这会儿,她是一个字也不会再多说了。

    “这还不是夫人一句话的事儿。”吴嬷嬷打点着精神笑答了一句。

    “算了,还是等大哥儿回来吧,这毕竟是他屋里的事,再说……”后面的话陈夫人没说出来,再说又是顾氏的丫头,大哥儿因为顾氏,跟她呛过不只一回……

    “夫人说的是,大爷成了家的人,又领了差使,是该等他回来。”陈夫人怎么说,吴嬷嬷就怎么顺,她没心情理会这些,只满肚皮心思盘算着怎么能脱身出来。

    陈夫人絮絮叨叨欢喜一阵子,再烦恼一阵子,再畅想一会儿新儿媳进门后的美好生活,最后嘱咐墨兰几句,吩咐她回去好好养着。

    墨兰不愿意回顾姨娘院里,却一句话不敢说,磨磨蹭蹭出了陈夫人正院,站呆在第一个拐转树下,慢慢蹲下去,双手抱着膝盖,下巴抵在双膝上,怔怔的发呆。

    吴嬷嬷没寻到提出府这事的机会,也告退出来,沉着脸往家回。

    转个拐,墨兰看到吴嬷嬷过来,呼的窜起来,直直的盯着蹙着眉、带着一脸毫不掩饰的厌恶看着她的吴嬷嬷,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将死死攥在手心里的一对嵌金钢钻耳坠高高托到吴嬷嬷面前,“嬷嬷,求求你,放过我,救救我!”

    吴嬷嬷居高临下,冷眼盯着她看了片刻,伸手拎起金钢钻耳坠子,举起来眯眼细看了几眼,摇了摇,从眼角往下斜着墨兰,“这是顾大爷赏给你的,还是顾老爷赏给你的?是大奶奶的东西吧?”

    “是我偷的,从顾家。”墨兰抖着嘴唇,“顾家,没人赏过我,顾家……不赏人。”

    吴嬷嬷象是被墨兰的话触动了哪里,看向墨兰的目光里透出几分怜悯,叹了口气,将耳坠子塞进怀里,打量了一遍骨瘦如柴的墨兰,又叹了口气,“算了,就当我积福了。这会儿大爷不在府里,你能红口白牙往大爷身上栽赃,可大爷也不过一两个月,最多最多也就两三个月,就回来了,到时候,你怎么办?你这肚子,要生,再快也得年里年外吧?”

    “是!”墨兰磕头不已,“嬷嬷救救我!”

    “唉!”吴嬷嬷叹了口气,“我给你指条路,不过,管不管用,就得看你的命了。”

    “求嬷嬷指点。”

    “姜家祠堂,你知道吧?去祠堂里跪着去,顾姨娘是你们大爷的心尖子,这事满京城都知道,你是姨娘的丫头,瞒着姨娘和大爷勾搭上了,还怀上了身子,姨娘醋劲儿大,非得要了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的命,求族老们救救你,要是他们不救,你反正活不成了,就一头撞死在祠堂门口算了。要是救了,就是大爷回来,你也咬死了别松口。”

    墨兰呆了片刻,眼里闪过丝明悟和喜色,连连磕头不已。

    “既然说了,我就多说两句,这孩子生下来,也别什么月子不月子了,能走得动就赶紧跑吧,孩子留在姜家,肯定有人养大,你留在姜家,肯定活不了的,跑吧,也许还能有一线活路。”

    吴嬷嬷说完,抬脚就走,墨兰冲着她的背影,又磕了几个头,站起来,左右看了看,躲躲闪闪从角门出去,直奔姜家祠堂。

    墨兰一口气冲进姜家祠堂,拨下银簪子对着喉咙,要见姜家族老。

    等姜家族老来了,墨兰照吴嬷嬷交待的意思,开头还有些结结巴巴,没说几句,就勾起无数痛苦悲伤,只哭的诉的几个族老一把接一把抹眼泪。

第三百一九章 打死打死

    绥宁伯府一向是个大筛子,那府里的事,别说族里,就是这京城,谁想打听什么事,三两句话就能打听的一清二楚。

    姜焕璋为了顾姨娘花光了李氏的压箱银子,一把手给了顾家老爷和大爷几十万,还把李氏的嫁妆搬进顾姨娘院子里,算成顾姨娘的嫁妆,以及,把顾姨娘视作当家主母,半点都没逆过她的意思……这些事,族里无人不知。

    墨兰说的这些,她侍候大爷这事,不敢让顾姨娘知道,怀了胎更不敢让顾姨娘知道,现在瞒不住了,顾姨娘要杀了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太顺理成章太正常不过了。

    至于为什么没告诉姜焕璋,这简直不用她说,姜焕璋迷恋宠溺顾姨娘,事事听她调唆,这一条,族里更清楚,绥宁伯府里,姜伯爷和陈夫人根本不敢管姜焕璋,这事也是大家的共识……

    墨兰为什么只能求到姜氏族里跪进祠堂,都没用墨兰多说,几位族老就替她想圆满了。

    在绥宁伯府,惹了顾姨娘,那就是没活路!

    几个族老正因为突然冒出来的曲家这桩亲事,以及更突然冒出来的关于事先说过让李氏为妾这样的流言生气上火,这会儿又出了墨兰这样的事,几位族老愤恨之余,只觉得绥宁伯府这是要败了,姜家,这是要败了!

    吴嬷嬷回到家,还没吃饭,就听到了墨兰已经住进姜家祠堂的信儿,轻轻吁了口气,一口气没吁完,就愁上了,自己一家,该怎么脱身呢?

    …………

    作为一个贤惠的后妃,周贵妃从来不关心朝堂上有什么事儿,宫里有什么事儿,她也不大关心,只除了一件,有人说她儿子不好。

    今天早朝上,就有人说她那个孝敬懂事无可挑剔的小儿子不好。

    四皇子被人弹劾了,狎妓。

    周贵妃气的浑身哆嗦,“哪儿来的狐狸精!贱货!给我查!快去给我查清楚,是哪儿来的贱人勾引的四哥儿?是谁把四哥儿带坏的?给我查!”

    这事儿多简单,转眼就查出来了,是京城半年一年刚刚红起来的一个女伎,叫阿萝的。

    周贵妃拍着炕几,砸了好几只杯子,厉声吩咐内侍,“去一趟随国公府,找……这事儿得找老祖宗,你去跟老祖宗说,就说我的话,那什么香楼那个叫阿萝的贱人,让她给我打死!立刻打死!贱人!四哥儿好好儿的孩子,都是让这些贱人给唆弄坏的!告诉老祖宗,立刻派人去,一顿板子打死!打死!”

    内侍连声答应,一溜烟出宫,奔进随国公府,和赵老夫人传了周贵妃的话。

    赵老夫人一听,也气坏了,“这个阿萝,我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哪儿来的贱人!连四哥儿都敢勾引?世子呢?叫他来!快叫他来!”

    周渝海正在大皇子身边侍候,没在府里,婆子小丫头跑的一头一身的汗,随国公不在府里,二爷这会儿也正在衙门,一通乱找,只找到了正准备往京府衙门看热闹的周六少爷周渝民。

    周六少爷听赵老夫人吩咐他立刻带人当场打死阿萝,目瞪口呆看着赵老夫人,一口口水呛进喉咙,跳着脚转着圈咳了半天,才缓过气能说出话来,“老……祖宗!太婆!这是谁……谁……说是阿萝?这关阿萝什么事儿?太婆你怎么知道阿萝……”

    “我的儿你缓着点,你看看你,这要是呛出个好歹可怎么办?你也不小了,得学着稳重点儿!”

    周六少爷一通呛,把赵老夫人心疼坏了,先又摸又抚的心疼安慰了半天,才叹了口气说正事,“还能有谁?是你姑母!刚刚打发人来传了话,让立刻打死,唉!这世道,这些贱人越来越不得了了,连四哥儿也敢下手勾引,真是不要命了!”

    “太婆,这事儿……这个这个!四爷不是阿萝勾引的……”

    “咦?那是谁?你姑母弄错了?不是阿萝,那就谁勾引了四哥儿?”赵老夫人惊讶了,周六少爷挠着头,唉唉个不停,这话怎么能跟太婆解释清楚?

    “太婆,我说的不是阿萝勾引的,不是你说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是另外的意思……”

    周六少爷两只手乱挥,赵老夫人被他意思晕了,“你好好跟太婆说话,到底怎么回事?你跟太婆说清楚!”

    “是……唉呀!这事吧……太婆你让我怎么说呢?这事不能怪阿萝,是这么回事!”周六少爷期期艾艾,“是四爷看上的阿萝,那一回,就是四爷的文会上,阿萝也是教坊上有名的,四爷的文会,肯定得过去侍候,四爷就看上了,让我……那个啥,太婆你也知道,四爷吩咐了,对吧,我哪敢不听,就带阿萝去了一趟,是四爷看上的阿萝!”

    周六少爷重重咬着是四爷看上的几个字,这事,赵老夫人倒是一听就明白了,“你这孩子!原来是你……你这个不长进的东西!你怎么能带四哥儿做这种事?你自己胡闹,四哥儿能象你这么胡闹?你看看你,越大越不成器!”

    “太婆,这事真不能怪我,也不能怪阿萝,是四爷!都是四爷!四爷发了话,我哪敢不听?”周六并不怎么怕他太婆,一脸苦相摊着手分辩。

    “唉!怪不怪的,怎么能不怪?你是个傻孩子,你能看到什么?那什么萝,要不是存了心,四哥儿能看得见她?四哥儿多好的孩子,那什么萝是什么东西?你这孩子心实,那个萝,风尘里打滚的东西,哪是你们这样的哥儿能看得透的?她使了坏,你也看不出来!太婆跟你说,那些女伎女伶,个个都该打死!没一个冤枉的!你带几个人,把那个萝拿回来,要不拿进衙门也行,随便找个错儿,当场打死!”

    “啊?”周六听的两只眼睛圆瞪,“真打死啊?”

    “那还能有假?这是你姑母的吩咐!快去!你这孩子心实,拿了人,让人去跟你阿爹说一声,让他跟衙门打个招呼,你姑母既然说了话,打死就打死吧,快去。”

第三二零章 倒霉的阿萝

    周六急出一脑门汗,这是姑母的吩咐,跟太婆说什么都没用,得找姑母……这事找姑母怎么说?算了,先拿了人送进衙门,反正远哥在衙门……不对,还是先找远哥问问怎么办,反正阿萝在软香楼也跑不了……

    周六一直奔到京府衙门,下了马,其实也没想好到底应该怎么办。

    宁远听周六乱七八糟一通说,没听几句就明白了。“今天早朝有人弹劾四爷狎妓,贵妃发脾气,肯定是因为这弹劾起来的。”

    “娘的谁这么无聊?不想活了这是!”周六一听是因为有人弹劾,竟然有人弹劾四爷!周六一下子就跳起来了。

    “瞧你这样子!你的心眼呢?一个也没有?这满京城,谁敢拿这些风流小事弹劾四爷?还能有谁?”宁远用折扇压在周六头顶上,将他压坐到椅子上。

    “对啊!谁敢?这京城哪有人敢拿这点小事弹劾四爷?不想活了这是……”周六被宁远按着头顶,还在不停的蹦跶。

    “还有大爷你这个蠢货!”宁远抬起折扇,狠狠敲在周六头上,周六唉哟一声,抱着头悟了,“可不是!我就知道……是大爷?这么点小事?那算了,这事咱们不提了,阿萝怎么办?这下麻烦了!一头是大爷,一头是姑母,还有我太婆,还有四爷,唉哟喂,完了,阿萝这回死定了!”

    周六唉声叹气,一脸可惜。

    宁远斜着他,手里折扇转过来,再转过去,“你太婆要打死阿萝,这事,四爷知道吗?”

    “不知道啊!”周六一摊手,“我是说,不知道四爷知不知道,估摸着不知道。”

    “四爷对阿萝怎么样?上心了没有?”宁远再问。

    “不知道啊!”周六又是一摊手,“我是说,不知道四爷上没上心。远哥净问我不知道的事,四爷对阿萝上没上心,我又不是四爷,我哪知道?”

    “那你没问阿萝?”

    “问阿萝有什么用?婊\子的话能当真?”

    “也是。”宁远慢吞吞说了句,“不过,我觉得吧……”宁远时快时慢的转着折扇,拖着长音慢吞吞道:“你一顿乱棍打死阿萝前,最好问问四爷,万一四爷上心了呢?四爷没上心,你不过多跑一趟,万一问下来四爷上了心,正热乎的旺炭儿一样,你跳上前一顿板子把四爷的心头肉打成一滩烂肉了,我觉得吧,就四爷那脾气,指定饶不了你,就算不一顿板子把你打成肉泥,也得把你打个皮开肉绽。”

    “也是啊!”周六捏着下巴,“阿萝那样的,谁不疼?就是啊!要是谁把阿萝一顿板子打死了,要是能打他一顿,我肯定也得打一顿,多让人心疼!也是!远哥你说的对,我这就去找四爷说一声,你说我跟四爷是直说,还是委婉的探探话?”

    “你会探话吗?”宁远极不客气的问了句,周六一拍额头,“远哥你说的对,探话这个这个,还是算了,我直接问问四爷,姑母让我把阿萝一顿板子打死,是打死,还是不打死!”

    周六一阵风卷出门去寻四皇子。

    宁远脸色阴沉下来,让人叫了卫凤娘进来,低低吩咐了几句。

    卫凤娘绕了个圈子,进了软香楼,将阿萝拖到角落里,直截了当吩咐道:“你跟四皇子的事,贵妃知道了,要打死你……”

    阿萝腿一软,卫凤娘手下用力提起她,“出息点!听着,带着多多,现在就去墨府,找墨七,就说周六让人给你递的信,你跟四爷的事墨七少爷知道,你就说贵妃要打死你,求他救你,记着,无论如何要冲进墨府,进了墨府,除非墨相发话保你安全,否则无论如何不能出墨府,听清楚了?”

    “听听听听,清楚了!”阿萝头点的簪子都掉了。

    “行了,就这样,赶紧下楼,叫上多多,快去吧,我走了。”卫凤娘松开阿萝,翻身跳下了楼。

    阿萝转身就往楼下跑,一边跑一边叫多多,“多多多多,快走!快走!”

    阿萝带着多多,连车都来不及叫,一路狂奔,多多跟在阿萝后面,跑的有上气没下气,跑的一路上人人侧目。

    死神又临头,阿萝几乎一口气跑到墨府大门口,两只眼睛紧盯着黑底金字的墨府俩大字,一口气松下来,脚就抬不起来了,踉跄几步扑坐在墨府台阶上。

    多多什么也顾不得了,在阿萝面前就地一坐,张着大嘴呼呼喘气,“小……小,姐,又……又……”

    没等她又完,阿萝就攒出口气,手脚并用爬上台阶,“几位大爷,七少爷可在?”

    从阿萝一口气狂奔过来那时,墨府门房就已经伸长脖子盯着她了,见她扑坐在台阶上,摸不清她是路过跑累了坐坐,还是奔着他们家来的,正犹豫着要不要问一句,阿萝已经爬起来上了台阶,这会儿听她这么问,一向机灵的门房头儿瞬间就明白阿萝的身份了。

    他家七少爷痴迷阿萝小姐这事,就在前几个月!

    “这位姑娘,实在不巧,我家七少爷没在府上,一大早出去,也没说去哪儿,只说要很晚才回来。”门房头儿客气无比,却极不客气的堵死了阿萝的问话。

    “那……”阿萝傻眼了,七少爷没在家,那她怎么进门?她这样的身份,断没有让她进府等七少爷回来的理儿,到哪儿去找七少爷?唉!刚才少问了一句,应该问问卫凤娘,七少爷要是不在府里,她该怎么办?

    阿萝一步一步挪下台阶,靠着多多,呆站在墨府门口那对大石头狮子边上,欲哭无泪,性命交关的时候,七少爷怎么不在家呢?找不到七少爷,也不知道该去哪儿找凤娘姐姐,还有七爷……七爷她不敢找,现在怎么办?

    几个门房站在台阶最上,盯着看了一会儿,见阿萝靠着多多,多多靠着石头狮子,没有要走的意思,门房头儿使了个眼色,两个门房正要下台阶将阿萝和多多请走,巷子口,墨相的车子转了进来。

第三二一章 墨相的忧虑

    多多挤着阿萝,阿萝拖着多多,两人下意识的往石头狮子里面躲进去,几个门房急忙奔下台阶去迎墨相。

    墨相下了车,阿萝从石头狮子缝里看到墨相,想起卫凤娘的交待:除非墨相发话保你安全。眼前不就是墨相?

    阿萝脑子一热,一把推开多多,奔着墨相就冲了上去:“相爷救命!”

    多多被阿萝推的趔趄几步,本来就晕头涨脑,阿萝喊的那一嗓子,她就听到了救命俩字,没等阿萝落音,她也跟着一声嚎叫冲出去了:“救命啊!救命!”

    阿萝从石头狮子后面一冲一喊,几个门房吓的胆儿都裂了,这要是吓着了相爷……他们都别活了!

    墨相的经历心志,不说崩泰山不惊也差不多,阿萝冲出来,他只是敏捷的退了两步,借车子护挡住自己,等到看清楚是位娇软的小姑娘,警惕心略退,站在挡在前面的门房、长随后,打量着阿萝,以及跟在阿萝后面,狂喊救命的多多。

    “相爷救救我!贵妃要……”阿萝被最前面一排门房扎扎着手挡住,扑通往地上一跪开始哭求,多多跟在后面一嗓子接一嗓子叫救命,阿萝被她叫的哭不下去了,回身一把揪倒多多,“闭嘴!”

    墨相看的笑起来,这是哪儿来的一对主仆,小丫头有点儿傻,小姑娘也不是个精明人。

    “相爷救命!贵妃要打死我!不是我的错,是四爷……”阿萝把多多揪的闭上了嘴,回身接着哭求。

    墨相多精明的人,人家一叶知秋,他半片叶子就够了,听了这几句,就完全明白怎么回事了。

    这是由今天早朝四皇子被人弹劾狎妓这件事起来的,周贵妃居然迁怒到女妓身上!墨相只觉得一阵堵心,迁怒到女妓身上,还让女妓得了信儿跑到了他这里,蠢到这个分份上,真是开了眼了,她找到这里……是了,她是来找小七的。

    “七少爷没在府里?”墨相问门房,门房急忙答是。

    “带她俩到二门里说话。”墨相叹了口气。

    阿萝和多多说不上来谁拖着谁,跟着门房进了侧门,阿萝暗暗舒了口气,总算进了门了,嗯,只要进了这个门,再想让她出去,打死也不出!

    “是阿萝姑娘吧?说吧,怎么回事?”二门里,墨相背手站着,语气神情都极温和。

    阿萝被他这份温和冲的心里一阵酸软,这是当朝首相,百官之首,竟然对她这样好!

    “是……六……六少爷说,贵妃要打死我,因为我跟四爷……不是,是四爷跟我,是……”

    “是周家六少爷给你递的话?”墨相暗暗替随国公府叹气,周贵妃要打死这个阿萝,肯定不能自己动手,必定是递话给随国公府,周家这个小六,就敢递话让这个阿萝赶紧逃,唉,周家小六可比他们家小七不成器多了!

    “是……不是,是宁七爷。”阿萝心虚气短,眼前的相爷对她这么好,象长辈那样的好,她觉得她没法胡说八道。

    墨相笑起来,这个小姑娘愣呵呵的倒是实诚。

    “这事我知道,不是大事,你先回去吧,去寻宁远,跟他说,就说我的话,让他给你找个地方躲一天,过两天就好了。”墨相一边笑,一边微微弯腰,吩咐阿萝。

    “可是……我……”阿萝两只手绞来绞去,凤娘姐姐说得让墨相发话保她安全,这算不算发了话了?她有点晕。

    “放心,”墨相仿佛看穿了她,“宁远和周家小六,还有我家不成器的小七都好,他既然能指点你,把你藏起来一天两天,还是藏得住的,过了今天就没事了,放心去吧,这儿离京府衙门不远,宁远在衙门里呢,带着你这个丫头赶紧去吧,我让人在后面跟着,等你进了衙门,见到宁远,他们再回来。”

    “谢相爷!”阿萝这下确定以及肯定了,墨相这些话,就是保她安全的意思,只不过今天的安全得着落到七爷身上。

    阿萝十二分恐慌去了十分,磕了头站起来,退后几步又深曲膝谢了,带了多多出来,冷风一吹,清醒了,天哪,她刚才说什么了?是宁七爷告诉她的!她把宁七爷供出来了!

    阿萝刚刚安定下来的心又惊恐一片,天哪!她居然把宁七爷供出来了!她又活不成了!

    …………

    墨相看着阿萝带着多多出了门,缓缓转身往二门进去。

    墨府里,墨二爷得了信儿,正急急奔出来,正好迎上刚从二门进来没走几步的墨相。

    “阿爹?”

    “没事了。你来的正好,陪我走走。”墨相看起来脸色不怎么好。墨二爷嗯了一声,转过身,和墨相并排往前走。

    墨相三言两语将阿萝为什么来说了,墨二爷一脸说不出什么表情,“从宫里发话私刑打死人,这是亡国之兆!”

    “她哪懂这个。”墨相叹了口气,“这事皇上必定不知道,皇上知道了,必定不许她这样,从前我没担心过这样的事,现在……”

    “她要是做了太后呢?”墨二爷思绪跳跃而敏锐,“第一,大爷和四爷都没有皇上的定力,第二,贵妃和太后身份大不相同,就算是皇上,贵妃做的不对他发句话就行,要是太后呢?一个孝字拘着,他也只能劝字当先,周贵妃的性格,可不是一个劝字能劝得下来的。”

    “我就是担心这个。”墨相连声长叹,“大爷和四爷远不如皇上,贵妃又是这样品性见识,随国公府……”

    墨相顿了顿,一脸苦笑,“简直就是一个明白人都没有,随国公不说了,愚倔不明事理,随国公世子和周家小六这两个嫡支嫡长,一个跟在大爷身边,事事顺从一个字不敢劝,一个唯宁远之命是从,宁远!”

    墨二爷好象笑了一声,随即用力咳了几声。

    “周家老二算是好些,可这个好,也就是比这几个略强,这样的母亲,这样的外家,唉!”墨相这一声叹息里,满溢着烦躁。

    墨二爷敛了笑容,神情凝重起来。

第三二二章 一念之间

    “阿爹说的这些,我和大哥前儿还说起。”墨二爷左右看了看,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大爷性格暴戾,过于暴戾了。”

    “嗯。”墨相脸色阴沉。

    “四爷略好些,可四爷自命不凡,太自以为聪明了,极爱玩弄权术,蠢到他那份上,再玩弄权术,现在是个笑话,可等他坐到那个大座上之后,再朝廷里玩弄这些拨弄是非的小伎俩,不知道要被多少人利用,而且,我问过小七,四爷现在很信任宁远。”

    墨相一声长叹,墨二爷侧头看着他阿爹,“大爷和四爷都自命不凡,没一个肯听人言的。”

    “我跟在皇上身边这十几年,吕相在皇上身边侍候了几十年,有一件事,我和他从无分歧。”墨相声音低沉,“皇上心里,只有两个儿子,这太子,非此即彼,断没有第三人可想。”

    “唉!”这回轮到墨二爷烦躁无比的叹气了,也就是说,除非大爷和四爷都死了,皇上才会不得不考虑他另外两个儿子……也不一定,就算大爷和四爷死了,只怕皇上先考虑的,是大爷和四爷的儿子,如果他们有了儿子的话。

    大爷和四爷心智虽然差,可身体好得很呢,都死了,除非……

    没人愿意手沾皇家鲜血,手沾皇家鲜血的人家,都要被连根铲去的。

    两人沉默走了好一会儿,墨相打破沉默问道:“小七呢?”

    “说是府衙今天有热闹,去看热闹了。”墨二爷答了句,“又跟宁远胡闹去了。”

    “让他去。”墨相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个局,也许真着落在他身上了。”

    “嗯。”好一会儿,墨二爷低低应了声。

    “府衙的热闹事,又是绥宁伯府?”墨相接着问道。

    “是,李家和几个媒婆递状子把姜家告了,说他们骗婚污蔑,这李家倒是好手段,只是这一趟有些多余,有点儿赶尽杀绝的嫌疑了。”

    从刚才的话题上脱出来,墨二爷和墨相神情明显一松,姜家和曲家所谓的婚约,以到种种,落在墨相和墨二爷眼里,不说一清二楚,大体还是看的明白的。

    “姜家也是咎由自取。”墨相神情和语气都轻缓下来,“前两天,吕相特意找我说过这事,李家虽然使了手段,可与情与理,都是没办法的事,多这一举,大约是怕功亏一溃,先把事情做老了再说,这事不必理会,只是。”

    墨相顿了顿,“姜焕璋远在江南,照理说,姜家这事,晋王该照应一二,唉。”

    “晋王从来没替任何人担当过任何事!”墨二爷看起来对晋王很有几分鄙夷。

    “要说没有担当,杨舅爷的婚事,早就应该定下来的事,昨天我还问起过他,他说杨嫔交待过,一要有家世,二要人品才貌俱佳,挑中的人家都不肯才一直定不下来,这件事,他倒是担当了。”

    “就杨舅爷那样的,要家世没家世,要人品更没有人品,他凭什么要人家家世人品样样俱全?这不是担当,这是糊涂。”墨二爷毫不客气的堵了他爹一句,“杨嫔妇道人家糊涂,他也跟着糊涂?要是挑不着,就这么一直拖着?拖到杨家绝了后为止?这是孝还是不孝?就是孝,也是愚孝!”

    “不说这个了,”墨相看起来又烦恼起来,挥了挥手,“你去一趟枢密院,把阿萝这事跟周副枢密说一说,这件事你一说他就明白了,先让他去劝一劝周贵妃,要是能劝下来最好,明天我就不用找机会和皇上说了,周贵妃的脾气越来越大,能不得罪她最好。”

    “是。”墨二爷答应了,陪墨相到院门口,回去换了衣服,去枢密院寻周副枢密说话了。

    …………

    京府衙门,宁远让人带走阿萝和多多,没骨头一般躺在摇椅上,呆呆的出神。

    这是个机会,阿萝若是被随国公府的人一顿乱棍打死了,这件事必定哄动京城,震动朝野。

    历朝历代,天下人最忌讳的,就是私刑杀人。所以宫里有慎刑司,查处宫内女使内侍违规之处,依律处罚打杀。朝廷有大理寺刑部地方,依律法定罪,宫里的手伸出来,公然私刑杀人,是亡国之兆。

    今天,这会儿,阿萝要是死了,私刑杀她的,就是周贵妃,还有四皇子。

    周贵妃和四皇子现在就能这样肆无忌惮,有朝一日,周贵妃做了太后,四皇子成了皇上,又会怎么样?人人都要好好想一想了吧?阿萝要是死了,就能让朝野内外,人人自危。

    阿萝的死,意义重大,作用重大!

    宁远闭上了眼。

    可是阿萝是他的人,是他收到手下,一直在用的人,虽然她太蠢,到现在一点用都没有,可他那天收下了她,到现在,并没有把她逐出门外。

    他的人,一向直管往前冲,从来不用顾忌后背,他的人,从来不会被来自背后的箭射倒……

    可阿萝这个蠢货,也就是死了才能有点用……

    可是,她是他的人……

    宁远烦躁无比的紧闭着眼,越想越烦躁,越想越觉得其实最蠢的那个人是他,当初他到底哪儿抽抽了,竟然点头让这么个蠢货依附到了自己门下!

    自己的愚蠢只能自己吞下,唉,算了,算了!

    “卫凤娘!”宁远一声吼,卫凤娘应声而进,宁远一张脸阴沉的可怕,斜着卫凤娘,简直是咬牙切齿的吩咐道:“你!去找一趟崔信,让他这一阵子留神备着具合适的尸体,给阿萝备着,万一有个万一,你亲自把那个蠢货送进京城,让人把她送走!这个蠢货!老子真是……”

    宁远一肚皮邪火,啪啪拍着椅子扶手。卫凤娘有些奇怪的时不时瞄一眼宁远,万一不协假死脱身,这是多小一件小事,爷怎么气成这样了?那个阿萝,又做了什么蠢事,把爷惹成这样了?唉,她可真够笨的!

    “还有,挑两个人过去看着,别让她出了事,百无一用的蠢货!”

    他当初要是没点头收她进门就好了。

第三二三章 抬嫁妆先断个亲

    姜家和李家议亲时到底说没说过和曲家有过婚约,以及李家是不是答应了曲家来了就当妾这些事,要查清楚很容易,也就是去年的事,当初两家请的媒人,全福太太,一个没少全活着呢,谁都没听说过姜家和曲家订过婚约这回事。

    刑府尹当堂就出了判书,姜家和李家议亲时没提过和曲家的婚约,李家对姜家和曲家已有婚约一事,一无所知,更没有曲家姑娘来了李家姑娘就做妾这种话,这些流言子虚乌有,他会让人追查流言来源,一旦查到必定重重惩处。

    但李家告是姜家放出的传言,也是查无实据,至于李家求判义绝这一条,姜、李、曲家婚事纠纷,已呈交礼部处置,他这里判不了,等礼部行文吧。

    李信看起来气极了,当堂痛哭,怒骂姜家,表示姜家太卑鄙无耻,既然府衙查无实据无法惩处姜家,那他就自己动手,抬嫁妆断亲!

    刑府尹吱唔干笑,这种事,你们自己看着办,他就不好说什么了。

    李家告姜家查无实据,几个媒婆的状子更加查无实据了,李信愤然无比的带人直奔绥宁伯府,几个媒婆可没敢往绥宁伯府伸手,再怎么那也是伯府,没她们伸手找场子的份,这股子闷气一憋好几年,几个人挖空心思,生生搅散了姜家两位姑娘,姜婉和姜宁前前后后好几桩亲事,生生把本来就不容易嫁出去的姜婉和姜宁,搅的二十多奔三十了,还在姜家伸长脖子盼嫁。

    吴嬷嬷刚刚告退出府,陈夫人靠在炕上,正舒舒服服由着捧云捶着腿,半睡半醒的做着个零零落落的美梦,姜婉尖叫着冲进来,“不好了!打进来了!阿娘!李家打进来了!”

    “什么?”陈夫人一下子吓清醒了,“李家?她们怎么敢?你大哥呢?你爹呢?我的命……吴嬷嬷呢?唉哟我活不成了!我心口疼……唉哟我透不过气……”

    陈夫人嚎啕大哭,揪着胸口,她活不成了,她透不过气了,她快要气死了,她的命好苦啊……

    姜婉倒镇定了,站在炕前,看着哭的泪如雨下的阿娘,呆了片刻,转身就往外跑,捧云急的脸色苍白,正用力一下接一下的抚着陈夫人的后背顺气,见姜婉转身就跑,急的失声尖叫,“大娘子!快让人请大夫!夫人……来人哪,快去请大夫,快去叫吴嬷嬷!夫人……”

    姜婉一口气奔到她爹那间风雅无比的书房,一头扎进去,她爹正忧郁的歪在窗前炕上,手里捏着本书,吟诗抒怀。

    “阿爹!李家打进来了,说要抬嫁妆断亲,是李家那个刚续的假儿子,已经打进来了,阿爹您快去看看!”

    姜婉这一通跑,那股子惊吓倒过去了。

    “去跟你娘说!”姜伯爷一脸厌恶,“内外有别,怎么能过来找我?一点规矩也没有!去寻你娘去!”

    姜婉急忙退出来,站在书房院外,呆了好半天,内外有别,被人家打上门抬嫁妆退亲这样的事,是内?

    姜婉挪了几步,挪进路边一间暖阁,抱着腿挤在角落里,闭上了眼,这事阿娘会管的,她累了,她要歇一会儿。

    姜宁比姜婉勇猛多了,姜婉让她先挡着她去找人,姜宁冲也冲了,挡也挡了,只不过她跟万嬷嬷带来的婆子差太多了,一头冲上去,就被两个婆子架起来,架到了旁边一人多高的假山顶上,姜宁吓的不敢睁眼,紧紧抱着假山顶,扯着嗓子惨叫救命。

    万嬷嬷一马当先,李信跟在后面压阵的这一场打上门来,从大门口起,也就遇到了姜宁这一个冲上来抵挡的,其余的,一小半看热闹党,一大半带路党。

    万嬷嬷带着众人直奔李桐住过的清晖院抬东西,李信站在二门往里一箭来远,没再往里走,转头打量着破败的绥宁伯府,以及四周探头探脑看热闹的仆妇下人,心里感慨无比。

    他这是头一趟进绥宁伯府,绥宁伯府的破败和混乱,超出了他的想象。看着眼前的情形,再想想紫藤山庄和京城大宅,李信心情之复杂,无法描述。

    紫藤山庄是阿桐打理,上次他宴请季疏影等人,阿桐替他打理安排了一切,就算他见识少,吕炎和季疏影见识不少吧?一直到现在,两人一提起来,还是赞不绝口。

    他这个妹妹当家理事之能,能有多少人及得上?

    眼前带人章法分明打进来的万嬷嬷,以及这些人,都是阿桐的陪嫁,原本,她们应该在这府里,帮着阿桐,把这座府邸打理的象紫藤山庄一样,花团锦簇,而不是象现在这样,冲进来打砸抬东西。

    李家的银子,他知道的肯定不是全部,就他知道的那些,已经让他惊到骇然了,这些银子,原本全部都是阿桐的,就是现在,阿桐要多少,母亲都会给多少吧,就是自己……这李家的银子,都该是妹妹的。

    万嬷嬷说姜焕璋成了亲之后就被五通神附了身,这样的媳妇,他竟然瞎眼不见,扫地出门,除了五通神附了身,他也想不出其它解释了。

    顾姨娘听说李家打上门了,吓的魂飞魄散,李氏的压箱银子,说起来都是花在她身上了,还有李氏的嫁妆……顾姨娘越想越怕,表哥又不在府里,万一那位张太太把她卖了?怎么办?

    顾姨娘挺着大肚子,跑不敢往外跑,万一一跑出去就被抓了呢?在院子里……哪有安全的地方?顾姨娘围着院子转了四五圈,一头扎进假山后的那堆枯枝烂叶下,闭着眼睛只求菩萨保佑,让李家的人找不到她。

    青书倒还算淡定,让人锁死院门,胆颤心惊却又十分期盼,最好李家把姓顾的那个贱货提脚卖了!就算不卖,也把她打的小产了才对得起大奶奶。

    秋媚兴奋坏了,一把将被子掀翻到地上,从枕头下拎起她的小包袱,提着包袱就往外跑。

    这包袱她早就收拾好了,就等着象今天这样,拎包袱出府。

第三百二四章 有脚和没脚的嫁妆

    秋媚一头冲到院门口,猛然刹脚,上身摇了几摇才站住,转过身就往回跑。

    秋媚一头扎到站在上房门口一脸呆木看着她的冬柔面前,抬手在她脸上拍了一巴掌,“瞧你愣的!走不走?”

    “去哪儿?”冬柔被她这一巴掌拍回了神。

    “回家!”秋媚愉快的甩着她的小包袱,“万嬷嬷,还有咱们家大爷,带人来抬嫁妆断亲了,你走不走?要走赶紧跟我走,咱们也是嫁妆!”

    “啊?”冬柔傻眼了,怎么说抬嫁妆就真来抬了?

    “啊什么啊!走不走?你不走我走了!”秋媚一包袱甩在冬柔肩膀上。

    “走走走!”冬柔跟在秋媚后面往外跑,其实她一脑门乱浆糊根本没想明白,连收拾东西这事都忘了。

    秋媚带着冬柔,出了院门没走多远,又一个急刹脚,冬柔没留住步,一头撞前,却撞了个空,这会儿秋媚灵活的出奇,已经一步斜出,直奔春妍的院子跑过去。

    冬柔跟在后面,秋媚拍开春妍的院门,冲一脸惊恐的夏纤呵的一声笑,点着她训斥道:“万嬷嬷带人来抬嫁妆,你们关什么院门?那是咱们家的人来了!真是糊涂!春妍呢?”

    “在屋里。”夏纤比冬柔反应快多了,一想也是,这一趟打上门的是万嬷嬷,她们关什么门?拉开的院门也不关了,跟着秋媚往里奔。

    秋媚一步三跳,掀起帘子,一只脚踩在门槛上,半边身子探进去笑道:“春妍呢?赶紧走!万嬷嬷带人来抬嫁妆了,咱们赶紧过去!咱们是有脚的嫁妆,不用抬!”

    “你真要走?”春妍愕然看着秋媚,秋媚皱起了眉,“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真要走?我什么假过?你走不走?不走我走了,我告诉你,过了这个村,可没那个店。”

    “我……”春妍纠结万分,“秋媚,大爷待咱们挺好,大爷……多温柔……”

    “那你留下吧。”秋媚爽快极了,包袱一甩一个转身,“我走了,后会无期!”

    “秋媚姐姐!”夏纤急了,一把抓住秋媚,“那我呢?还有我!我呢?”

    “你也是嫁妆,要走赶紧走,手松开,别把我衣服揪皱了,衣服皱了回到家不雅相。”

    夏纤听秋媚这么说,不用她拍开她的手,松开手就往屋里奔,“秋媚姐姐等我一会儿,我收拾收拾……”

    “把头面带上,衣服不要了,咱们家不缺旧衣服!”秋媚掂着脚尖喊了一嗓子,站在上房门口,急的脚尖乱点。

    “秋媚,你真要走?咱们都是开过脸过到明路的姨娘,回去怎么办?女人……”春妍扶着门框,纠结无比的一脸泪。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秋媚浑不在意,左脚右脚换着重心,急切无比的等着夏纤。

    “秋媚,你得多想一步,咱们破了身子的人,就是在姑娘身边侍候都不行,你得想想……”

    “我都想好了。”秋媚转头看着春妍,“你也好好想想,这府里,一个两个,根本拿咱们不当人,大爷也没拿咱们当过人。”

    “那大奶奶拿咱们当人了?咱们本来就跟猫狗一样。”春妍驳斥道。

    “嗯,就算猫狗吧,那猫狗跟猫狗也不一样,姑娘身边的猫狗吃得好穿得好天天逗着玩儿就行了,这府里的猫狗是要杀了吃肉的。”秋媚随口答道,片刻就等急了,掂着脚尖叫起来,“夏纤你还要磨蹭多久?再不出来我不等你啦!”

    “来了来了!”夏纤包袱都没来得及系好,抱在怀里冲出来,冲春妍曲了曲膝,“姨娘,我走了,您保重。”

    “快走快走!”秋媚愉快无比的一步跳下台阶,从院子中间奔出去。

    “秋媚!秋媚!”春妍从屋里冲出来叫着秋媚,秋媚脆声答应着,却头也不回的跑了。

    李桐的嫁妆,还在姜家能看得到的,也就是那些大家俱了,就这些大家俱,能搬得动的也少了不少,少的那些家俱,哪几件在大娘子院子里,哪几件在顾姨娘院子里,甚至哪几件在陈夫人屋里,有的是愿意报信的下人,万嬷嬷让人写了单子,拿给等在二门里亭子里的李信,这些被搬走的家俱,抄还是不抄,这事得大爷发句话。

    李信捏着单子一目十行扫过,无语之余,摇头叹气,这姜家好歹也是世袭的伯爵,怎么败落到了这个份上!实在是太丢人了。

    李信回了话给万嬷嬷,不用拿回来了,让她把所有没找到的嫁妆另列出来,他要去找姜氏族里说话。

    这一天,万嬷嬷看着人将残余的嫁妆抬回李宅,带着秋媚几个,连夜赶回紫藤山庄,李信带着宁海几个则留在京城大宅里,一来丢失的嫁妆还没跟姜氏族里掰扯清楚,二来,吕炎带了话,明天礼部就能有决断了。

    …………

    天刚落黑,细弯的弦月斜挂在天空,星辉隐在薄薄的不停变化的云层后,城外暗黑一片。

    紫藤山庄大门已经关上了,两盏大红流苏气死风灯挂在大门两边,两团红红的亮光给黑夜添了一抹温暖。

    十几个护卫、长随围着辆车,在紫藤山庄门口停下,一个长随上前敲了敲门,客气的和探头出来的门房低低说了几句,递了只匣子过去,门房接过,飞奔进去通传。

    张太太今天晚饭饮了几杯酒,这会儿正歪在榻上,心情愉快却又伤感的和李桐说着过往闲话,孙嬷嬷托着那只匣子,掀帘进来,“太太,庄子外来了一辆车十几个人,门房说看着很不一般,拿了这个匣子,说是咱们家的旧物,要见太太和姑娘。”

    李桐接过匣子,打开,递到张太太面前,匣子里,放着根簪子。

    张太太看到簪子,眼睛一下子瞪大,呼的坐起来,一迭连声的吩咐,“是簪子!老孙!你先去!传话,府里所有人都不许乱走,你知道轻重,快去!拿衣服来,阿桐跟我迎出去。”

    李桐不知道这只簪子意味着什么,却敏锐的意识到,来的这人,怕是吕相。

第三百二五章 夜探

    张太太动作极快,穿了斗蓬,带着李桐,直奔山庄大门。

    李桐和张太太一路疾行到山庄大门时,吕相已经进了山庄,披着件半旧的靛蓝素绸斗蓬,背着手站在影壁前,正转头打量着四周。

    见张太太和李桐过来了,孙嬷嬷示意两三个心腹婆子,悄悄退后,退到听不见的地方。

    张太太在前,李桐略后半步,深曲膝见礼。

    “一转眼,桐桐也长这么大了。”吕相的目光从张太太移到李桐身上,看起来十分伤感,他上一次见到的母女俩,就如同眼前的母女俩,只不过那一次的女儿怀里抱着眼前的女儿。

    “是,多谢您。”张太太态度极其恭敬。

    “唉。”吕相极轻的叹了口气。

    “我很好,阿娘也很高兴,多谢吕相惦记。”李桐在张太太身边,她能从姜家脱身出来,这是天大的喜事,她不希望吕相以为这对她是坏事。

    “我知道。”吕相仔细打量着李桐,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她从姜家脱身出来,那样的姜家,确实不算坏事,可是,她还是成了弃妇,她还不到二十岁,就遇人不淑,做了弃妇。

    她太外婆比她大不了几岁时,做了寡妇,她外婆和她太外婆差不多大时,做了寡妇,她阿娘和她外婆差不多大时,做了寡妇,如今,她又是这样!

    吕相想到这些,心里难受的再也忍不住,老泪纵横。

    “吕叔别太难过,这是我们娘几个的命,阿娘活着的时候也常说,我们娘几个都是福命不济,总是差了一线,也没什么,阿桐有我呢,”顿了顿,张太太接着道:“还有她大哥。”

    “信哥儿是个好孩子。”吕相深吸了口气,微微仰头咽回那些眼泪,“等明年春闱后,好好给信哥儿挑个媳妇,门第儿什么的,别多计较,媳妇儿人品好脾气好最要紧,你是个明白人,不用我说,要是拿不定主意,你来寻我,我帮你掌掌眼。”

    “是。”张太太恭敬答应。

    “你跟长公主日常作作伴很好,只是,长公主与寻常女子不同,她的话,你自己要有主意,该听的听,不该听的,听听就算了,别往心里去。你还小,过个一年两年,寻到好人家,该成个家还是有个家好,你阿娘不能陪你一辈子,你大哥再好,往后他也要有自己一家人,这天下好男儿多的是,不都是姜家那样的,凡事要往宽处想。”

    吕相有些啰嗦的交待着李桐,李桐一一应了,

    “我没什么事,就是过来看看你,看到你们娘俩都好,我就放心了,我回去了,你们娘俩也早点歇下。”

    吕相象个年老无事的啰嗦长辈,不过过来看一眼,张太太和李桐没有虚留,急忙一前一后送他出门。

    张太太和李桐站在大门口,看着吕相的车子转个弯看不到了,才转身回去,让人关了大门。

    “咱们家和吕相那点子渊源,你知道了?”张太太低声和挽着她胳膊的李桐说话。

    “嗯,长公主告诉我的。”李桐低低答了句,好半天,张太太才开口道:“我也是象你这么大时才知道的,你外婆的脾气,你也知道,刚强,又暴烈。”

    “还好。”李桐想着外婆,心里暖暖的又有些酸。

    “那是年纪大了,脾气比年青时好了不知道多少,吕相娶的是安远侯苏老侯爷的掌珠,当年的安远侯府,威风的很,那位苏姑娘性子娇纵,嫁给吕相隔年,也不知道是当年,下手拿掉了你外婆的盐票,关了咱们十几间盐铺,你外婆气坏了。”

    张太太一边笑一边摇头,“就因为这十几间盐铺子,你外婆恼了一辈子,后来,要不是我,要不是你,你外婆不会搬来京城。”

    “盐铺子的事,是吕相不对,他不可能不知道。”李桐想着外婆,接了句。

    “没说他对,不过不算大错,现在他是相公,威风八面,当年,他刚跟苏家结亲的时候,跟入赘没什么分别,连宅子、成亲的衣服,都是苏家给置办的,不过你说的对,再怎么说也是他不对,你外婆生气这事一点儿也不错。”

    张太太解释了一通,又笑着补充了一句,“你外婆走前,说她瞧着咱们这祖孙三个,一个不如一个,我不如她,你不如我。”

    李桐一个劲儿的点头,心里感慨无比,别说从前的她,就是现在的她,也确实远远不如阿娘,更不用说外婆了。

    “你外婆就交待我,别象她那样,让我真到有事的时候,该上门求就去上门,该哭就哭。”张太太一边说,一边笑起来。

    “阿娘上门了?那个簪子?”

    “嗯,为了你大哥的事,明年春闱,你大哥最好能中。”张太太又笑起来,“你看看咱们娘俩,我把簪子送出去了,你求到了长公主那儿,结果闹出这么大的事。”

    “我没求长公主,是她自己说要帮忙的。”李桐赶紧解释,话没说完就笑起来,她确实没开口,不过跟开口也没什么分别。

    …………

    第二天早朝后,礼部的判书,经过几位相公同意,皇上批了红,就明发各处了。

    曲姑娘和姜家婚约在先,且曲姑娘父死母病,无兄无弟无所依,婚约无效就没有归处依靠,认可曲姑娘和姜家的婚约,姜家和李家的婚事,视为义绝,判姜家返还李氏嫁妆。姜家定婚悔婚,贪财无德,绥宁伯爵位由世袭罔替,改为降等承袭,也就是说,绥宁伯这个爵位,到姜焕璋,就是最后一代了。

    李信愉快的接受了这份判书,本朝爵位只有开国功臣封的那一批,才有世袭这一说,之后,就是皇子,也是五世而斩,绥宁伯姜家付出了姜家最贵重的世袭爵位作为代价,他非常满意。

    …………

    隔天一早,李桐在宝林庵门口下了车,在门口打扫的老尼冲她合什笑道:“长公主刚才吩咐,让李施主从那条路往后山去,说今天在后山赏景。”

    李桐谢了老尼,带着水莲和绿梅,沿着宝林庵外面小路,脚步轻快的往后山去。

第三百二六章 若有所思

    半山那座一面临着断崖的亭子里,福安长公主站在断崖边,山风吹起斗蓬,萧索之中,带着扑面的傲然。

    “你来了。”听到脚步声,福安长公主转身,上下打量着李桐,笑意盎然,“恭喜你。”

    “托长公主的福。”李桐郑重曲膝谢了句。

    “这事算不上托我的福。”福安长公主在铺了锦垫的椅子上坐下,“从今天起,你再也不用把姜家那泡烂污顶在头上了,以后有什么打算?”

    李桐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了,从温水中取了两只杯子,将温的热热的酒先给福安长公主倒了一杯,自己也斟上,饮了酒,才笑道:“打算很多,第一,不打算再嫁人了。”

    福安长公主轻轻噢了一声,笑起来,一边笑,一边示意李桐继续说。

    “虽说天下还是好男儿多,不是家家都象姜家这样,可是,我还是不想再嫁了。”李桐想着从前那几十年,她不想再做当家主母了,不管那个男人待她如何,再好又怎么样呢?

    “明年,大哥要是春闱顺顺当当,春闱之后,就得议亲了,大哥不小了,议了亲,就要过礼,准备成亲的事,嫂子进了门,总要磕磕绊绊半年一年,阿娘虽说为人大度脾气好,可毕竟是当家人,大哥又不是阿娘亲生的,大哥豁达不多想,嫂子总要谨慎些。”

    李桐顿了顿,看着福安长公主,“我的意思是,我家和别家不同,大哥是过继的,又有我这个义绝回娘家的小姑子,大嫂进门后肯定觉得不容易,这半年一年,我就帮大嫂,其实也是帮阿娘,帮我自己,和阿娘处好,上手理好这个家。”

    “也不用想太多,”福安长公主有些不以为然,“议亲的时候看好人品脾气,也没什么难处的。”

    “嗯,家里的事大嫂上了手,还有生意上的事,也得带一带她,等过几年,大嫂里里外外都顺当了,大哥仕途上也上了手,我就陪阿娘各处走走,照看照看各处的生意,也看看山水景物。”

    李桐渐渐有些心不在焉,到这会儿,至少她自己,和从前已经大不相同,那别的地方呢?比如长公主,会不会也和从前大不相同?长公主若是和从前大不相同,那是不是说,晋王就不会……

    可若是大皇子或四皇子,说不定长公主还不如从前,五皇子?这是文二爷站在李家的角度挑中的,站在长公主的角度呢?

    那要看宁皇后和宁家了,宁远和长公主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只怕已经过了不知道多少招数……

    “想的这么出神。”福安长公主伸手指在李桐额头上点了下。

    “嗯,想着以后和阿娘一起到处做做生意,看看风景,多好。”李桐顺口答道。

    福安长公主脸色不怎么好,一手拿杯子,一手拎了壶,站起来,靠在亭柱上,自斟自饮,一壶洒喝完,将壶和杯子递给李桐,看着李桐苦笑道:“你说,我什么时候能象你这样,没了这无数的锁链?至少,他们别逼我嫁人了。”

    李桐默然。

    “皇上在一日,就得逼我一天,他觉得,我不嫁人,他就辜负了阿爹的嘱托,就是违背了他的誓言。”

    福安长公主一声哂笑,“好在他敬天法祖守规守法,他立过誓,我撑着不点头,他不会下旨逼我。他之后呢?”

    李桐的心顿时一缩,他之后,就没有福安长公主的之后了。

    “要是我活不过他那还好,可我年纪比他小啊。”福安长公主停了好久,才接着道:“我嫁不嫁人这事,周氏最上心,皇上一天想一回,她一天得盘算十几遍,还有周家,太后大行前把我嫁人这事托付给周家,哼!”

    福安长公主冷哼了一声,“老三会怎么样?”

    李桐一个怔神,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是,老三要是即位了,会怎么样对她,会接着逼她嫁人吗?

    “杨嫔是什么样人?”李桐低低问了句。

    “很不起眼,胆怯畏缩。”福安长公主微微蹙眉,“似有似无的一个人。”

    “听说她让晋王一定要给她弟弟挑个有家世,品貌俱佳的世家女子为妻,晋王挑到现在还没能挑到。”李桐尽最大可能去说她想说的话。

    福安长公主看着李桐,“你想说什么?”

    “你见过杨舅爷没有?”李桐问福安长公主,福安长公主摇头。

    “杨舅爷今年应该四十左右,不识字,心眼不多,胆小却爱占小便宜,被人哄的脱光衣服满大街跑,不是一回两回,有点钱先吃喝,吃饱喝饱就去私窠找女人,长公主见了就知道了,污泥一般的人。”

    福安长公主眉头微蹙,李桐看着她,不再往下说了,她比她聪明多了。

    好半天,福安长公主垂下头,再拎起一壶酒,“喝酒吧,纵有千愁,总还有酒。”

    李桐也拎起壶酒,两人对着萧瑟的初冬,各斟各饮,也不说话,不大会儿,两人都有了七八分酒,福安长公主晃晃悠悠站起来,“本来高高兴兴贺你的……嗯,也挺高兴的,回吧,这酒不好,苦,还是茶好。”

    福安长公主一边晃晃悠悠往山下走,一边挥着手,李桐跟在她后面,也是醉眼朦胧。

    回到紫藤山庄,晃了一路,酒劲上来,李桐回去就睡倒了,一觉醒来,已经是傍晚时分。

    水莲进来,挂起帘子,手捂在嘴边哈口气闻了闻。

    “怎么了?”

    “秋媚这妮子!”水莲闻到了丝丝酒气,十分懊恼,“这妮子疯颠了!我都说了正当值,还非得灌了我两杯酒。”

    水莲掰了块茶饼含进嘴里,话有点含糊,“这妮子,昨天回来的晚,今天一大早就满园子乱窜,说什么回家了得好好瞧瞧,又拿了银子出来,非要请大家好好喝几杯庆贺庆贺,她有什么好庆贺的?小悠姐也是,跟着胡闹,真拿了银子摆上酒宴了。”

    “看着秋媚,别让她喝多了,我记得她喝醉了要发酒疯的。”李桐笑起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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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桐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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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远千里而来:姜焕璋,小爷我专业毁人不倦……锦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锦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锦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