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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闲听落花     锦桐txt下载     锦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五二章 一点不透得两点

    “混帐!怎么说话呢!”皇上一巴掌拍在宁远头上,宁远脖子一缩,一声不敢吭了,周六咯的笑出了声,皇上一脚踢在周六屁股上,“你们这两个混帐东西!要不是朕看得紧,你们得混帐成什么样儿?朕真是要被你们气死了。”

    周六急忙学着宁远,连头带脖子紧缩进去,可怜巴巴的看着皇上,不停的点头。

    装可怜这件事,他已经学的入骨三分,驾行就熟。

    “行了,回去吧。你们俩个给朕听着,不许再聚众喧嚣胡闹,还有,”皇上点着周六,“管住你的嘴!还有你,”皇上的手指移到宁远脸上,“长点心眼,别不管香的臭的,都混在一起胡闹,哪天被人卖了,你们还帮人家点银票子呢!”

    “是是是!”宁远和周六一起,答应的干脆无比,就是太干脆了,皇上一脸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两个,跟他那俩儿子一样,让人头痛无比。

    “滚!”皇上烦恼的一挥袖子,宁远拉着周六,一溜烟出了紫极殿。

    两人出了宣德门,宁远上了马,周六呲牙裂嘴,“给我找辆车,小爷我这腿、这膝盖……”

    “找什么车?上马!”宁远弯腰捞起周六,将他甩到马上,周六唉哟哟叫着,在马上坐稳了,看着宁远,一脸羡慕,“远哥,你这罚跪,有什么窍门没有?你得教教我。”

    “窍门么,倒是有一个。”宁远斜着他,慢吞吞道:“多跪就好了。别想这个了,皇上那话,你听明白没有?”

    “听明白了,不让咱们找乐子,唉!皇上管的可真多!”周六一脸烦恼。

    “我觉得我挺笨的,看了你才知道什么叫笨!”宁远伸鞭子拍在周六脑袋上,“皇上说你,管住自己的嘴,什么意思?你怎么不想想,咱们今天为什么罚跪?就因为君前失仪?我失仪,你有什么错?特意把你叫进来,当头就训就罚,你有什么错?”

    “呃!对啊!远哥你说说,管住嘴?我这嘴怎么了?我没干什么啊?”

    “还有我,长点心眼,别不管香的臭的,都混在一起胡闹,哪天被人卖了,咱俩还帮人家点银票子。”宁远重复着皇上的话。

    “那不可能!谁能骗得了咱们?谁敢?”周六一口否定。

    宁远斜着他,心里一阵接一阵狂风刮过,蠢到周六这份上,他真是开了眼了!

    “你用点心眼行不行?啊?你多嘴了,咱们不管香的臭的都拉一起胡闹了,然后咱俩被人家卖了,你已经被人卖了一回了!还不只一回!”宁远手里的马鞭不停的捅着周六,他快把他卖的一根头发都不剩了。

    “对啊!”周六总算恍过不糊涂了,“他娘的,这是谁!谁把咱们卖了?我哪儿多嘴了……呃!”周六话没说完,突然福至心灵醒悟了,“四爷那事?那把火?就是昨天的事?娘的!老了真被人坑了?是谁这么混帐?敢太岁头上动土!”

    周六错牙瞪眼挽袖子,宁远斜着他,懒得再多说,“我哪知道,皇上知道,咱们又不知道,要不你去问问皇上?”

    “我哪敢问皇上,不过……”周六嘿嘿笑着,“皇上我不敢问,四爷那儿,倒是能探探话,我这就去找四爷,问好了我就去找你,你去衙门还是去听云袖唱小曲儿?完事了我去找你!”

    “去衙门,皇上都说了。”宁远打了个呵欠,“安生几天再说,别来找我了,我去衙门打个花忽哨儿就回府了,跪了这半天,满腿的湿气,有什么事儿明儿再说吧。”

    “那也行!”周六答应一声,拨转马头,寻四皇子去了。

    宁远转了半圈回到定北侯府,泡在热水里,仰着头由着小厮洗头发,心里将皇上的神情和话过了一遍又一遍,越过越心惊。

    皇上初出来时,脸色极其难看,只怕不全是因为大皇子和四皇子闹家务,这两兄弟闹家务,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前比这闹的更厉害的时候也不是一回两回。

    套话问他宁家家务,一句句问的都是大哥和二哥,大哥和二哥不和,皇上的脸色倒渐渐好了……

    可能是因为听到别家也这样兄弟闹家务心情转好,也许……他心情好,就是因为宁家不和!

    宁远的心一点点往下沉,沐浴出来,不等头发绞干,宁远就屏退众人,自己研了墨,写了封信,叫了福伯进来,低低吩咐道:“挑个稳妥人回去一趟,把这信交给阿爹,再捎几句话:大哥和二哥闹家务,全无手足之情,还请阿爹想开些。”

    顿了顿,宁远垂下眼皮,声音低的几不可闻,“还有一句:告诉阿爹,袁大将军虽死犹生。”

    福伯眼睛一下子瞪大了,“皇上又要?宁家又让他不能安心了?”

    “未雨绸缪而已。”宁远声音十分低落,宁家远在边陲,是朝廷的屏障,也是朝廷的心思。

    “唉,七爷放心。”福伯难过的连叹了几口气,接过信收进怀里,退了出去。

    宁远端坐在榻上,神情沉郁的望着窗外沉思了半晌,扬声叫卫凤娘。

    卫凤娘应声而进,宁远已经神色如常,“阿萝最近怎么样?”

    “教不上路,太笨了。”卫凤娘的评价极其不客气。

    “你教的不得法,阿萝这样的,教是教不上路,不过……”宁远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边嘴角往上挑起,“蠢有蠢的好处,传话给阿萝,告诉她,想办法搭上四皇子。”

    “啊?”卫凤娘呆了,“噢!就这一句话?”

    “怎么着?你还想教她怎么搭上?那是她的事,不用多管。”

    “是。”卫凤娘急忙答应了,垂手退出,直奔软香楼传话。

    吩咐了卫凤娘,宁远仿佛轻松了些,往后靠在靠枕上,想着大皇子四皇子这一场家务也不知道到底闹的怎么样,要是能再添把火,把这事系成个死的不能再死的死结……

    宁远一跃而起,扬声吩咐,“更衣!告诉六月?爷要出城!立刻!”

第二百五三章 月色确实不错

    李桐一向歇得早,沐浴洗漱刚要歇下,错眼间,仿佛看到窗户上人影一闪而过。李桐一下子坐起来,水莲没看到人影,却被李桐忽然坐起惊着了,“怎么了?”

    李桐盯着门帘,没答水莲的话,水莲顺着李桐的目光看向门口,门帘上,清晰的印着一个人影,水莲惊的双眼圆瞪,差点惊叫出声。

    绿梅也觉出不对,急忙转身看向门口,帘子掀起,卫凤娘探头进来,看着李桐,一脸笑,“我进去说话?”

    “进来吧。”李桐打量着卫凤娘,水莲左右看了看,没找到能用的东西,一步上前,拦在李桐身前,绿梅悄悄往旁边挪,打算溜出去叫人。

    卫凤娘经过绿梅,伸手抓在她肩上,将她转个圈,推到李桐另一边,“你这两个丫头真不错,有几分胆子,不用叫人,我不是坏人,来跟你们姑娘说句话就走。”

    绿梅被卫凤娘推着,又被她喝破打算,又是窘迫又是害怕,李桐柔声吩咐她,“给我拿件衣服来。”

    卫凤娘松开绿梅,走到李桐面前,侧头看着水莲,笑了笑,将手掌伸到李桐面前,示意掌心里的纸卷,“你看看。”

    李桐拿起纸卷,搓开,纸卷上一行字龙飞凤舞:有急事出来一见宁远。

    李桐不由舒了口气,站起来,将纸卷送到烛火上烧了,转身看着卫凤娘道:“我出去不便,请他进来吧,我这后园有个花厅,我在那里等他。”

    “好。”卫凤娘一句多话没有,应了一个字,转身就走。

    看着她出了屋,水莲脚一软跌坐在地上,绿梅稍好些,抖着手给李桐披上衣服,“姑娘?”

    “别怕。”李桐示意绿梅扶起水莲,“是你说的那位温文尔雅的宁七爷,要见我,不知道有什么事。”

    “怪不得说他是土匪。”水莲回过神,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李桐失笑,“把衣服拿来,水莲别去了,守在这里,绿梅跟我去吧,不用点灯,这点月光足够了。”李桐看了眼窗外。

    水莲和绿梅两个极其利落的拿了衣服出来,侍候李桐换上,将头发绾了个最简单的发髻。水莲守在屋里,绿梅跟着李桐,穿过月洞门,进了后园。

    后园中间的花厅里,宁远已经到了,站在花厅一侧的阴影中,看着穿过月洞门,姗姗而来的李桐。

    大约是赶得急,她只穿了件极其居家的素白绸窄袖上衣,一条素白纱裙,头发绾的很松很简单,鬓角有几缕发丝垂下来,随意中,隐隐透着丝丝慵懒。

    宁远挪了挪,靠在柱子阴影里,目不转睛的看着越走越近的李桐,这一瞬间,竟有种天长地久、岁月静好的恍惚之感,这几十步,仿佛走在他的从前、未来,走在他这一生中……

    “宁七爷。”李桐站在花厅门口,一眼就看到了阴影中伫立不动的宁远,先曲膝见了礼,才提着裙子,上了台阶。

    绿梅没跟进去,往后退了几步,离的十来步远,既听不到话音,又能一口气冲上去。

    “这个时候打扰姑娘,是在下唐突了。”宁远从阴影中挪出来些,长揖到底。

    “宁七爷客气,有什么事,宁七爷请讲。”李桐一句不寒暄客套,直入正题。

    “也不是什么大事。”宁远低头看着比他矮了足足一头的李桐,看着她头顶柔黑的发丝,和随手绾起的发髻上散出来的缕缕发丝,突然不想说那些事,那些与这夜、这月、这风、这花,这缕缕温柔香气无关的闲事。

    “宁七爷深夜前来,请讲。”李桐抬头看宁远过于费劲,往后退了半步,平平的看着宁远理的极平服周正的领口。

    “刚刚入夜,离深夜还远。”宁远低声辩解了一句,李桐眉头微蹙,仰头看着宁远,宁远迎着她仰起的目光,突然忍不住想笑,两步绕过李桐,站在她身后,下了一级台阶,看着随着他转了个身的李桐,“这样说话,省得你仰头仰的脖子痛。”

    李桐无语的瞪着宁远,心情直如狂风中凌乱的柳枝,这叫什么事?这是什么话?

    “今天月色真好。”宁远被李桐瞪的有些窘迫,用马鞭挠了挠头,又指了指天上。

    “宁七爷是来赏月的?”

    “不是,就是随口说说,月色真不错。”宁远往左边看几眼,再转身往右边看几眼。

    “是什么事,把宁七爷难为成这样?”李桐上下打量着宁远。

    “不是,就是……月色不错,花也不错!”宁远指着四周。

    李桐往后退了几步,坐到鹅颈椅上,一言不发看着宁远,仿佛威严的长辈看着犯错将要受罚的小辈一样,宁远被她看了片刻,就浑身不自在,一步上了台阶,站到李桐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觉得十分不自在,挪了挪站到旁边,还是不自在,左右看了看,干脆一屁股坐到另一侧鹅颈椅上,这才觉得自在了些。

    李桐一言不发的看着宁远走过来,挪过去,再坐下来,宁远也不说话了,往后靠到鹅颈椅上,看看花看看月,再斜一眼端坐看着他的李桐,十分惬意。

    “宁七爷要是没想好怎么说,那请先回去吧,等想好了再来。”李桐到底没熬过宁远,站起来往外走。

    “想好了。”宁远一窜而起,先李桐一步站到台阶下,仰头看着她,“月色这么好……”

    李桐无语望月,一半残月,好什么?

    “这么好的月色,说这些煞风景的话,实在唐突。”宁远这话真心实意,李桐的肩膀都要耷拉下去了,他还有这份雅兴,真是人不可貌相。

    “大皇子和四皇子闹了一场,”宁远声音很轻,轻的李桐不得不往前两步,以便能听到他说了什么。

    “大概,大皇子已经认定茂昌行那把火是四皇子放的,你能不能……”宁远往前挪了半步,“象珍珠生意那样,送笔生意给四皇子,不用送到四皇子手里,给周家六少爷就行,你只管把生意送到周六少爷手里,别的我来安排,最好,有个二十来万的利,本钱也不要太大,本钱和利,我给你。”

第二百五四章 指条钱路

    李桐惊讶的瞪着宁远,两个人已经离得很近,宁远忍不住头往前探,冲她眨了眨眼,李桐下意识的上身后仰,顺势往后退了半步。

    “这点小事,七爷自己就能做了,何必找我。”李桐一口回绝。

    “做生意我不行。”宁远仿佛没听懂李桐的回绝,“别的都行,就是生意上,看了你跟茂昌行做的那笔生意,那才叫做生意。”

    宁远重重咬着‘做生意’三个字,嘿嘿笑了几声,“你帮我这个忙,这个人情,我一定还!”

    “不是我不帮你。”李桐有几分怜惜的看着他,这样年青,孤身一人在京城做那样一件大事,他必定极不容易。

    “和茂昌行的生意,你也该知道,我是受人所使,你这件事跟那桩生意不能说没牵连,这不是我能答应的事。”李桐直视着宁远,十分坦诚。

    “长公主……”宁远皱起了眉,他托李姑娘的这件事,是在大皇子和四皇子之间打死结,福安长公主借李姑娘的手惩罚大皇子,是因为大皇子冒犯了她,可再怎么着,他们都姓林,这会儿他要在福安长公主两个侄子之间打死结,福安长公主就算修为再高,再怎么离世出尘,只怕也不会容宁远借她惩罚大皇子的余波,再借李姑娘的手,去打这个死结。

    宁远的心情如同沉进了旁边的阴影中,他刚才怎么没想到这个?他怎么就觉得她能帮他?进京城这几个月,他绷的太紧,失态失措了。

    宁远神情黯然,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一直退到台阶下,仰头看着李桐,目光落下,慢慢垂下了头。

    李桐往前几步,站在台阶沿上,怜惜的看着神情黯然如云掩了月的宁远,叹了口气,下了台阶,越过宁远,走出十几步,回到看了眼背对着她,垂着头,还是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的宁远,到底不忍心,转身回来,走到宁远身后,伸手指捅了捅他,“喂!”

    宁远拧身看向李桐。

    “挣钱的生意不好做,送钱的生意容易的很。珍珠宝石都是海货生意,你拿些上好的南洋香料,就说哪家生意上断了流水,急着用银子,半卖半送,三十万的货十万就卖,只是一定要现银,别人肯定会多想想,周家六少爷大约不会想太多。”

    宁远神情渐渐回复,眼神一点点亮起来,听到最后,笑意弥了满脸。

    这样的主意,其实他也想到了,只是,这会儿她特意回转指点他,让他心里充满了果然没错看人的愉悦,隐隐约约,让他觉得这一趟危险的行途中,他并不是完完全全的孤独前行。

    “你也知道周六不会想太多?你知道他?”

    其实这句话只是宁远随口而问,带着一种原来你也这么想的愉快语气,李桐心里却猛的咯噔一下,她是很了解周六,可那是从前,现在的她,怎么可能知道周六是什么样人?

    无从解释,李桐干脆顾左右而言它,“还有桩生意,马行街最东头的张记喉药铺,听说过没有?”

    宁远摇了摇头。

    “那金不换喉药,听说过没有?”

    “小时候常吃。”宁远连连点头。

    “就是他家的药,祖传的方子,张记只卖这一味药,一年能有二三十万的利。张家这方子,每代只传一个人,口口相传,这一代传人闹家务,半年前突然暴病死了,没来得及把药方传下去,张记这喉药就做不下去了,现在张记喉药铺正托人转卖,也就是个铺子钱,七八千银子就买下了,记得把招牌买下来。”

    这间铺子,是从前她嫁进姜家后,置办的头一个铺子,后来给姜宁做了陪嫁,陪嫁过去不过三五年,就亏空的开不下去,被姜宁三千两银子转手卖了。

    “你有药方?”宁远脱口问道。

    “我没有药方,不过,”李桐顿了顿,“我小时候吃过张记的喉药,也吃过太医院的喉药,倒是太医院的喉药更好些,太医院的方子,虽说不易得,不过,你要想拿,大约不会太难,到时候……就说哪儿有密间,找到了方子,若是想长长久久的做下去,再怎么,每年也有二十万的利,你肯定不怕张家来讨要方子闹事什么的,要是不想做,倒手再卖给张家,三十万、五十万、百万,哪怕两百万,只怕张家都肯出,张家家底极厚。”

    宁远不由自主的瞪大了双眼,“你怎么知道这些?”

    “这有什么?”李桐失笑,“宁七爷若是留意了,不到半天就能知道的比我还多,至于太医院的方子,京城用过的人多的是,没人留心罢了。”

    “多谢姑娘指点!”宁远长揖到底,直起上身,手按着胸前,迟疑了片刻,“我只带了三十万银子,姑娘这番指点,三十万太少了,我明天再给姑娘送……”

    “不用。”李桐一口回绝,“七爷也知道,李家不缺银子。夜深了,恕不远送。”

    李桐微微曲膝,退后一步,转身走了。

    宁远侧头看着她的背影,一直看到看不见了,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退进花厅,转身看了一圈,抬起鞭子敲了敲头,几步出来,跃过女儿墙,出了紫藤山庄,上马直奔京城回去。

    …………

    从紫极殿出来,度支使高书江高使司上了车,顿时面沉如水,车子穿街过巷,在一条幽静的巷子里,车子停了停,枢密副使、随国公府四爷周泽轩周枢密从旁边闪出来,上了车。

    “十拿九稳的事,怎么皇上突然变卦了?”周枢密脸色更加不好看。

    “不是突然变卦,是原本就没拿定主意。”高使司烦躁的揉着太阳穴,“宁远来者不善,要是能趁着今年秋天调兵换防,拿掉宁家一半兵力,多好……唉,今年是不成了,三年一换防,三年之后,谁知道是什么情形?”

    “明年春闱,北三路最好一个不录。”周枢密咬着牙,高使司失笑,“北榜原本应试的举子就少,再去掉北三路,照周兄这话,我满门人头都得搭进去。”

第二百五五章 各有打算

    “那不至于,我就是说说。”周枢密叹了口气,抬手拍着额头,“前儿那把火,大爷气的厉害……”

    “周兄恕罪。”高使司打断周枢密的话,“大爷和四爷兄弟之间,非臣子能够置喙,宁家手握重兵,要是生了不臣之心,危及朝廷,臣子不得不居安思危。”

    “我就是说说,这确实不是咱们臣子能说能想的事,调防这事不成,粮草银钱上,还请高使司多多费心。”周枢密一探不成,急忙缩回。

    高使司点头,“你放心,唉,银钱上……能牵制宁家的,也就是粮草,我想想办法。”

    “高使司忠心为国,墨相、吕相远远不及,两位相爷年纪都大了,等高使司统领了百官,朝廷面目必定焕然一新。”

    周枢密一半奉承,一半却是在隐隐的许诺,高使司没什么表情的‘嗯’了一声,周枢密的话,他只当奉承听听,别的,他的话能算数?

    …………

    江南路太平府,左先生从凌云楼出来,直奔布政使后院,去寻童使司。

    童使司正陪着新纳的小妾,在后园湖边赏荷听曲儿,听小丫头说左先生请见,皱了皱眉,不怎么愿意起来,“问问他,事儿急不急,若不急,等明天到衙门再说。”

    小丫头出去回来的很快,“左先生说了,很急很要紧的事。”

    童使司听如此说,只好不情不愿的站起来,在拉着他不松手的小妾脸上抚了几把,“等我回来,就一会儿。”

    童使司进了书房,带着几分不耐烦,“什么急事?”

    “刚刚我在凌云楼,有个士子过来寻我。”

    “又是通关节的?不能再多了,这话不是你说的?”童使司打断了左先生的话,扶着椅子扶手站起来,脸上的不耐烦更浓。

    “东翁听我说完。”左先生从怀里拿出几张银票子,“那士子进来,只说了两句话,一句是:高使司问童使司好,再一句,是说这五千两是孝敬给我的。”

    “这话什么意思?高使司?哪个高使司?”童使司重又坐下,拿过那几张银票子,“是京城福隆老号的票子。”

    “那士子姓祝,叫祝青程,宜县祝家三少爷。”左先生眼里光影闪动,童使司眉头皱起,“先生有话直说。”

    “宜县祝家小门小户,算不得大家,在几十年前,分成了三支,一支迁到了京城,一支,迁到了山西,之所以迁到山西,是因为祝家有位姑娘嫁进了山西汤家。”

    童使司眼睛睁大了,“福隆钱庄的东主?山西第一家的汤家?”

    “对!这位姑娘福气好,嫁过去没几年,姑爷就承下汤家,做了汤家家主,祝家是在姑爷做了汤家家主之后,才迁到山西去的。京城那一支,是从山西那一支分出来,常驻京城,后来就分了宗,这几十年,听说只有京城和山西两支和汤家来往的密,宜县这支,早就断了往来,东翁到江南路,我虽然知道有这么一户,也就没放在心上。”

    左先生趁机解释了一句为什么从没跟童使司提过祝家这事。

    “汤家跟度支使高书江是亲家。”童使司已经反应过来了。

    “东翁已经想到了,汤家长房嫡女,嫁给了高书江的儿子,这一房,是祝老太太嫡出的长子。”左先生先奉承了一句,又指了指银票子,“这是京城福隆老号出的票子,这个高使司,只能是高书江高使司。”

    “听说,高使司就要升任计相了。”童使司摸着额头,目光灼灼。

    “高使司升任计相,是众望所归,高使司今年才五十出头,墨相和吕相差不多年纪,都不小了。”左先生意味深长道。

    “先生的意思?”童使司上身前倾。

    “我多问了祝青程几句,他只摇头,一句话不肯答,我看他那样子,不象是个心眼多的,这件事,背后有人指点,指点这人,从京城带来了德隆老号的银票子。”

    左先生先说自己的判断,“我的意思,咱们最好能见一见京城来的这位,只是……”左先生顿了顿,看着童使司,“只怕对方不肯和咱们见面,这个,东翁也能理解,这面,不见,比见了好。”

    童使司点头,“若是对方肯见?”

    “那东翁就要谨慎些。”左先生笑的意味深长。

    “嗯!”童使司点头赞成,“高使司一向以谨慎持重闻名,我再让人悄悄查一查,看看能不能查出点什么。”

    “要查,可不能穷究。”左先生忙跟了一句,童使司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一查即止,探一探深浅而已。”

    “后天的凌云楼文会,东翁最好见一见这位祝青程。”左先生接着建议,“机会难得,这一场若能和高使司搭上线头,对东翁大有好处,就是大爷那头……”左先生声音压低,“东翁这份量又得重上不少。”

    “我也是这个意思!”童使司眼里闪动着喜悦。

    …………

    离太平府几十里的青杨镇,夜幕刚刚笼住整个镇子,文二爷踩着张旧桌子,借着浓密的树叶掩着头脸,盯着隔壁院子。

    隔壁院子里,一个瘦小的小丫头正端着盆,细细往地上洒水,旁边厨房门大开,案板摆在外面,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妇,正弯着腰和面擀面,不时进屋往炉灶放一把柴,不停的催着小丫头,“小锁,赶紧过来把菜洗了。”

    “姑娘说今天天热,得洒五遍水,一遍洒完,干了再洒第二遍,才洒了三遍。”小锁转头答了句。

    老妇烦躁的哼了一声,“饭都吃不上了,穷讲究啥?趁着没干,先给我提桶水过来,说好了就咸菜吃泡饭,我水烧好了,咸菜也拌好了,又要吃拌面,现在不是当年了,穷讲究啥?这面是留着明天吃的,今天吃了,明天吃啥……”

    小锁一声不响,根本不理老妇,只管洒水,老妇忙的团团转,一边抱怨,一边匆匆跑去提了桶水。

    洒完了五遍水,小锁从屋里搬了张旧竹椅出来,“姑娘,好了。”

第二百五六章 曲家有位姑娘

    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子手里捏着柄团扇,从屋里出来,坐到竹椅上。

    文二爷仔细打理女子,眼神颇亮,长相秀丽,气质……算得上清雅,要是再打扮打扮……不错!一身衣服过于破旧了些,鞋子上有个洞……

    女子摇着团扇,看起来很自在。老妇看到女子,抱怨声更大了,“……饭都吃不上了!还穷讲究啥?小锁还不过来洗菜!”

    “阿娘!”女子扬声叫了句,接着吩咐小锁,“怎么没熏艾?去把艾点上,拿把蒲扇扇着,别让烟气熏过来。”

    女子吩咐小锁时,屋里传出声虚弱无力的声音,“王嬷嬷,你少说两句,英姐儿够命苦的了,就是一碗拌面,你就辛苦辛苦……咳咳咳……”

    “我不是怕辛苦!这碗面今天吃了,明天吃啥?家里一文钱也没有了!你的药都断了一个多月了!”王嬷嬷直着嗓子冲屋里一边叫,一边抹眼泪。

    “……咳,明天……我那支簪子,你拿去当了……”屋里的声音更加低弱。

    “那簪子……”王嬷嬷连连抹着眼泪,“就剩这一根簪子了,吃完了簪子还吃啥?照我说,做点针线……你就惯着姑娘……”王嬷嬷的抱怨里渐渐哭腔比话音更浓,听不清楚了。

    坐在竹椅上的英姐儿自在依旧,仿佛是个聋子,压根没听到王嬷嬷和阿娘这些话,也没看到王嬷嬷抹的眼泪,或者说,王嬷嬷在她眼里,根本不存在。

    文二爷抬手示意孔大扶他下来,轻轻呼了口气,“试试这家,吕福呢?安排好了?”

    “说是安排好了。”孔大将桌子放回去,跟在文二爷后面出去,回客栈去了。

    那间破败的小院里,曲家姑娘曲春英摇着团扇,乘着凉,吃了拌面,只到夜深凉快了,才回屋歇下,第二天直睡到日上三杆才起来,坐在床上,等小锁端了温水进来,拧好帕子给她,曲大姑娘细细擦了脸,将手泡进温水里,泡过一遍温水,再泡一遍新提凉井水,这是她从书上看来的法子,说是这样热凉隔着,每天泡几遍,手就会又水润白嫩,又细致紧绷。

    泡了四五遍,曲大姑娘仔细擦干手,开始对着铜镜,细细涂香脂细粉,涂了一遍,对着镜子,满意的看着自己吹弹可破的脸,以及新掐的水葱一般嫩生生的手。

    王嬷嬷的抱怨不停的从外面传进来,曲大姑娘恍若不闻,只专心的涂脂匀粉,总算涂好匀好,回头看着小锁拿来的衣服,刚想皱眉,忙抬手按在眉间,抚平了刚刚皱起的眉间,她可不想象阿娘那样,眉间锁着那么深的川字,一看就是幅苦命相!

    等换好衣服,已经离她起床,过去一个时辰了。

    “去跟王嬷嬷说,给我煎只蛋,再盛碗米油,中午……”曲大姑娘想了想,“给我蒸条鱼。”

    “家里连米都没有了。”小锁嘀咕了一句。

    “阿娘不是说把簪子当了,你昨天没听见?”曲大姑娘冷眼斜着小锁,小锁一声没再吭,出来院子里,和王嬷嬷传曲大姑娘的话。

    “曲家太太在家不?”破的根本拦君子不拦小人的院门外传来一声招呼,王嬷嬷唉哟一声,“是丁嬷嬷?太太!丁媒婆来了!小锁,快去扶太太起来,丁媒婆来了!”王嬷嬷三步并作两步,奔过去开了院门,客气万分的让丁媒婆进屋。

    丁媒婆进门,只能是为了她家姑娘的亲事,这是天大的喜事!

    隔壁,昨天那个地方,树叶稠密了许多,文二爷隐在树后,紧盯着进门的丁媒婆,和热络到谄媚的王嬷嬷,以及掀着帘子往外看的曲大娘子。

    “唉哟,你们家这院子里可真舒服,又荫凉又适意!”丁媒婆站在院子里夸起来,“我在屋里闷到现在,这院子这么适意,你家太太也该常出来透透气,咱们就在这院子里说话吧,多好!”

    “这院子里,我家姑娘天天洒水,丁嬷嬷瞧瞧我家姑娘,多好!我家姑娘可是正经的书香门第,大家姑娘!我们老爷,正正经经一个举人!”王嬷嬷不管三七二十几,可着劲儿夸她家姑娘好。

    “可是呢。”丁媒婆扯长声音,“扶你们太太出来,还有你们姑娘,咱们就在这院子里说话。”丁媒婆不客气的替曲家太太拿了主意。

    “成成成!”王嬷嬷哪有不好的,“小锁,扶太太出来,嬷嬷来说亲,姑娘可不好出来,我们家书香门第,虽说穷了,那也是大户人家。”

    “呵呵,可不是。”丁媒婆自己拖了把破竹椅先坐了,刚坐稳,小锁就扶着位瘦弱的老妇人出来,老妇人两只手下意识的在前面乱措,看样子,眼睛已经瞎了。

    王嬷嬷急忙拖了把竹椅过来,放到丁媒婆旁边,小锁扶着曲家太太坐下,曲家太太对着院门,含笑招呼,“是丁嬷嬷来了。”

    “来看看太太!”

    听到丁媒婆的声音,曲家太太转身转头,这才真是面对丁媒婆了。

    “顺便跟太太说件好事儿。”丁媒婆接过王嬷嬷递上来的凉茶,看了眼,又递还给了王嬷嬷。

    “是这么回事,你们家是书香门第,大户人家,太太说要门当户对,男家得是读书人,有才气,人品好,总之什么都得好,你家姑娘又说了不嫁穷家,老实说,别说咱们这青杨镇,就是满太平府……”

    丁媒婆干笑几声,“这样的人品,家里又多的是银子的,有倒是有,可人家也讲究门当户对。”

    “我们老爷正正经经一个举人,我们家正正经经书香门第,大户人家,虽说现在穷了,我们从前也富得很,是门当户对!”王嬷嬷急不可耐的接了句。

    丁媒婆噗一声,咯咯笑起来,“那你家姑娘能备几抬嫁妆?没有嫁妆,怎么嫁人?”

    王嬷嬷被丁媒婆一句话噎的眼泪都快下来,她家姑娘不就是缺份嫁妆么!

    “如今有桩好事儿,我一听到这事,就想到你家姑娘了,头一家,就到你们这儿来了。”丁媒婆干脆直入正题。

第二百五七章 富贵最重要

    “是哪家少爷?”曲家太太一脸喜悦加期盼,曲大姑娘靠着门框,干脆将帘子挂了起来。

    “比少爷好,是位老爷。”丁媒婆说完这两句,目光从曲家太太身上,移到依门而立的曲大姑娘身上,不往下说了。

    曲家太太满脸失望,摸索着扶着椅子扶手正要站起来,王嬷嬷上前按住她,冲丁媒婆笑道:“那命好的,二十来岁就是老爷了,丁嬷嬷说的是哪家?您细说说。”

    “还真不是二十来岁的老爷。”丁媒婆甩了下帕子,要不是人家指明了要说这曲家姑娘,这曲家的门儿,她一步也不愿意进,一家子没一个明白人!二十来岁就是老爷叫命好?

    “是位山西来的大商家,今年五十六了,因为一年里头有大半年都在太平府做生意,也是巧了,”丁媒婆看了扶着门框听的专心的曲大姑娘一眼,“前儿到咱们这青杨镇来时,生了成家的心思,想在咱们这儿说门正正经经的好亲,住是要住到太平府的。”

    “五十六了还没成家?”王嬷嬷一声惊叫,丁媒婆横了她一眼,“这位老爷家资不知道有多少,听说一笔生意就得调动十万八万银子,一个月里头能做好几笔生意,真是泼天的家业,成亲是早就成亲了,大孙子都进学了,只不过先头的媳妇在山西老家,先头一家子都在山西老家,如今这位老爷常年住在咱们太平府做生意,是要在太平府另娶一房媳妇。”

    “丁嬷嬷请回吧!”曲家太太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呼的站起来,“一个商户,又是做妾,丁嬷嬷这不是来做媒,这是成心来打我们曲家脸的,您请回吧!”

    “等一等!”没等丁媒婆说话,曲大姑娘叫了一声,几步过来,看着丁媒婆问道:“他要再娶,是大妇死了?”

    “不是,他老家的媳妇好好儿的,就是要在咱们太平府再娶一房媳妇。”丁媒婆越过曲家太太,答着曲大姑娘的话。

    “英姐儿!你进去!你这……成何体统?那是商户!商户!你是举人的女儿,书香世家……给商户做妾……”曲家太太浑身发抖,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伤心。

    “大姑娘是读过书的人,也该知道那些大行商都是这样,这也叫两头大,可不能叫妾,您嫁了这位老爷,三媒六聘,正正经经有婚书的,成了亲之后,在太平府住着,呼奴使婢,穿金戴银,就是妻,可没什么妾不妾,这位老爷就是在山西一个家,在咱们太平府一个家,两个家都是正妻,生了孩子,都是嫡出。”

    丁媒婆干脆绕过曲家太太,将曲大姑娘往旁边拉了拉,和她直接说上了。

    “那家产呢?银子呢?”曲大姑娘直指关键。

    “唉哟我的大姑娘!”丁媒婆一拍巴掌,喜笑颜开,“你们家可算有个明白人了!我跟你说,这位老爷说了,您要是嫁过去,宅子奴仆必定要现置办的,这宅子奴仆,那不用说,就是太平府这一房的,您嫁过去一年两年,生儿育女,他还要另外置办田亩家业,他说了,断没有让自己的亲生骨肉衣食无继的理儿。”

    “怎么才算衣食有继?生了女儿和生了儿子一样置办吗?要是没有儿女呢?他都五十六了。”曲大姑娘紧追问道。

    丁媒婆两眼放光,“唉哟姑娘真是明白人!句句说到点子上!这些细务还没说,这么着,姑娘要是觉得这门亲事还能过得去,这些细务,我这就替姑娘去跟他说,我跟你说,我这双眼睛看的人没有十万,也有八万,准着呢,我看那位老爷是个大方人,长的又好,又高又壮,你放心,指定生得出孩子!”

    丁媒婆说的哈哈笑起来。

    “你跟他说,我们曲家是正正经经的书香门第,我父亲正经的一个举人。”曲大姑娘看着丁媒婆,“他一个商户,又这样年纪,还是两头大,真要诚心娶我,就得先给我备份嫁妆,也不要多,总要……”

    曲大姑娘犹豫了下,“总不能少了五千银,还有,成亲之后,家用要先给半年……先给一年的,家用一年一年给,腊月里就得把隔年的家用都给我,一年家用……”

    曲大姑娘咬着嘴唇,她没过过富贵日子,要是要少了……

    “照我看,这家用的事,先别说死,只说姑娘没到过太平府,也不知道老爷的饮食起居一年用度多少,头一年,让他先给一千两,到了年中年底,知道了多少,再定下一年的用度。”

    丁媒婆热心的帮曲大姑娘出主意,曲大姑娘矜持的点了点头,“这话在理。”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去给那位老爷回话!”丁媒婆眉飞色舞,理也不理摇摇欲坠的曲家太太,和目瞪口呆的王嬷嬷,和曲大姑娘告辞而去。

    墙头那边,文二爷看的十分满意,示意孔大扶他下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道:“就他家了,启程回太平府。”

    文二爷的大车出了青杨镇,摇摇晃晃的车厢里,文二爷翻出写着曲举人履历和曲家详情的那几张纸,细细看了一遍,研了墨,一手举纸,一手拿笔,摇晃中居然字写的十分周正。文二爷密密麻麻直写了三四张纸,将纸吹干,和那几张履历详情折在一起,卷起装进只细巧的铁筒里,封了口,用漆封了,掀起帘子叫了吕福靠近,将铁筒递给他,低低吩咐道:“挑个妥当人,把这个送进京城,给宁远宁七爷送去,要快,日夜不停,换马不换人,越快越好!”

    吕福答应了,迟疑着问道:“那回来?”

    “不用回来了,送了信直接回紫藤山庄,太太要问,就说奉我的吩咐,给宁七爷送封信,记着,先把这信给宁七爷送去,再回紫藤山庄,要快,一定要快!越快越好。”

    “是,二爷放心。”吕福答应了,“那我先赶回太平府了。”

    “去吧。”吕福得了应允,纵马扬鞭,直奔太平府安排差使去了。

第二百五八章 周六的义气

    周六兴奋的一路小跑,进奔进京府衙门,来找宁远。

    “远哥!远哥!你们,都出去,出去出去!”周六一进门,看到又是满屋子人围着宁远在掷骰子,叫了声远哥就挥着手往外赶人,一边赶一边叫,“远哥,我有急事跟你说,好事儿!大好事儿!”

    宁远扔着手里的骰子,往后倒在摇椅上,“什么好事?说吧。”

    “大好事儿!”周六兴奋的眉梢乱动,“前儿阿萝说想要点极品龙涏香,那香,远哥你也知道,极难得,就听说宫里有,可我总不能为了阿萝找姑母要这个,这不象话,对吧远哥……”

    “说正事!”宁远打断了周六的话。

    “这也是正事,今天有点空,我正好想起这事,就去了趟马行街,连跑了三四家香料铺子,都说没有,后来我就去了汲古堂,想着汲古堂这种专卖各种稀奇物儿的地方,大约能有。”

    宁远听他说到汲古堂,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这种事,他怎么也来找他?有了便宜难道不是自己悄无声息的占全了?

    “结果!你猜怎么着?大好事儿!”周六猛一拍大腿,宁远斜着他,懒洋洋接了句,“买到了?”

    “那是小事!结果碰到了桩大生意!赚大钱的生意!汲古堂掌柜一看到我,就说有桩生意,说是有家江南的绸缎庄,一大海船绸缎路上遇到风暴,进了半船水,一船绸缎废了大半船,这家只好把刚从南洋带回来的一箱子龙涎、沉香、檀香,便宜卖了,好抵补这绸缎的员失,十万现银,汲古堂掌柜说,那一大箱子极品香,他过眼看过,说能值三十万,一倒手,就是二十万的利!是不是一桩大生意?我当时就拍了板,这箱子极品香料,咱们要了!”

    “咱们?”宁远失声脱口,忙抿了口茶掩住愕然。

    “啊!当然是咱们啦!”周六竖着两根手指,“远哥,二十万的利!一倒手!我想过了,干脆就卖给姑母,反正姑母每年都要买很多香料,这钱不如咱们赚了,我想好了,再多加十万,四十万卖给姑母!”

    宁远噗一声,一口茶喷的老远。

    “这是你的生意,是你的财运,你自己……自己挣这笔钱就行了。”宁远掏出帕子,一边擦一边道。

    “那哪能!远哥有什么好事,从来没把我落下过,我有好事,也不偏了远哥。”周六一脸义气,宁远呛的连声咳嗽。

    “这桩生意,那个啥……既然有这么大便宜,那汲古堂掌柜怎么不自己买下?当心被人骗了。”宁远一边咳一边问道。

    “骗我?这京城谁敢?谁有这个胆子?不想活了?我告诉你远哥,你这话我问了,那掌柜说,人家急用银子,说了只要现银,十万两现银,掌柜说他拿不出来,说别看京城净是生意做得极大,富得怎么怎么样的人家,可真要现拿十万现银出来,还真不是谁家都能立时拿得出来的。这话也是,我们府上,现拿十万现银,大约也就太婆能拿出来。”

    周六觉得自己十分明白十分了解,宁远无语的看着他,这是个直钩都能一钓一个准的大傻子!

    “你拿十万现银买好了?”

    “我哪有十万现银?我连一千现银都没有,上回远哥给的那一万银子……”周六干笑几声,“给阿萝打了幅头面,柳漫也跟着要,柳漫那么体贴可人,我没忍心,给了柳漫一幅,一想还有云袖,远哥最疼云袖,我想想不能偏了她,就多打了一幅,三幅头面,又花了不少银子孝敬太婆和我阿娘,没想到一万银子也这么不经用。”

    “我也没有十万现银。”宁远怎么肯掺一脚进他自己做的这个局,“我的银子都买了东西了,你也知道,家里的银子,都是按月拨过来的,每个月不少,可也没有多的。”

    “啊?那怎么办?我都跟汲古堂掌柜说定了,今天就送银子过去!”周六急眼了。

    “那怎么办呢?”宁远拍着额头,一脸着急,“这京城,还有谁一出手就能拿出十万现银?要不……墨七?”

    “他不行!咱们做个生意,还得找他拆借银子,咱俩这脸往哪儿放?不行!”

    周六一口否了墨七,墨七那些银子,最让他刺的眼疼心痛的东西。

    “那怎么办?咦,你刚才说,你太婆随手就能拿出十万银,要不……”宁远拖着声音,周六眉头拧成一团,“太婆?有倒是有,我要是开口,大约也能借出来,可是……”

    周六龇牙咧嘴,“从太婆那儿抬十万银子出来,十万银子可得好几大箱子,得拉好几车,那我们府里,不都知道了?别人也就算了,大哥要是知道了……”

    “你怕他?”宁远斜着周六,周六顿时一跳而起,“我怕他?他算什么东西!我不是怕他,这事他要是知道了,指定得告诉太婆,还有我阿娘,阿爹,还有别人,都得知道,太婆也就算了,阿娘,还有阿爹,特别是大伯,知道我一笔挣了二十万,指定得让我入公帐,不然不成了别财异居了?这可是不孝大罪,可入了公帐,那我不是白忙一场?”

    “也是。”宁远捏着下巴,拧眉苦想,“那怎么办呢?没有本钱不行啊,用了你太婆的本钱,挣了银子又得入公中,怎么办呢?要不……这事我真没什么好主意,要不,你找四爷问问?四爷不是在刑部历练过,律法上他通,许能想出主意。”

    宁远将周六的思路往四皇子身上带。

    “这事,就是四爷也没主意,太婆还在,又没分家,照理说,上一笔一万银子,也得交到公中,不过他们不知道……交到公中长房至少得拿到一半,小爷我辛辛苦苦挣的银子,给老大那个王八蛋拿去一半,那小爷我宁可不赚这二十万!”

    周六对他家大哥恨的不是一点点,一边说,一边连啐了好几口。

    “那怎么办?到手的银子不要了?”宁远斜着周六。

第二百五九章 晋王那只舅舅

    “我去找四爷!”周六呼的窜起来,“这银子,我宁可送给四爷,也不能便宜了老大那只王八蛋!我去找四爷说,对半开,他一半我一半……要不四六也成,让他跟宫里打招呼,卖给宫里香烛局,干脆,卖它个五十万两!”

    “好主意!那你快去吧。”宁远一阵干笑,抬手鼓了几下掌,周六得意的嘿嘿笑了几声,“那我走了,挣了银子,我送远哥一对清倌人!”

    “受不起!赶紧去吧,天色不早了,回头你还得回你们府里抬银子,十万现银,抬还得抬一会儿呢,快去快去!”

    宁远挥手往外赶周六,周六拱手告辞,愉快的跳跃而出,宁远看着他跳跃的背影,一声长叹,他蠢的他都不忍心坑他了。

    …………

    晋王在府门口下了车,一张脸不能再难看了,他实在烦恼憋闷的厉害。

    刚刚进宫请安,先是周贵妃问他舅舅亲事定下来没有,听说没有就拉下了脸,就没让他起来,跪着听了两刻钟的训,连不孝不忠的话都说出来了,刚出了周贵妃宫门,迎面碰上皇上,也问起这事,听他说还没定下,冷着脸从牙缝挤了几个字给他:不中用的蠢货!

    晋王想到皇上对他这六个字的评价,一阵悲从心来,他是不中用,可他有什么办法?杨嫔说了,一定要有家世,别的都好说,有家世这一条,京城但凡有点家世的,哪有肯把姑娘嫁给舅爷的?

    从领了吩咐,他探话探了没有二十家,也有十五家了,就没一家肯吐口点头的,他有什么办法?他又不是大哥,也不是四哥儿,满京城,谁把他放眼里?

    刚刚在宣德门口,偏偏又撞见了大皇子,大皇子只听到一句还没定,那脸色……

    晋王下意识的抬手捂在脸上,他刚解释两句,想让大皇子出面保个媒,话没说完,大皇子突然暴怒,当着来来往往那么多人的面,抬手甩了他两个漏风大巴掌。

    晋王闭了闭眼,算了算了,他从小到大,大皇子的巴掌,不知道挨过多少,不过就是这两年,大皇子出宫开府之后,他和他几乎碰不上,这才没再挨过打,这几年,他几乎已经忘了从前挨打是什么滋味了,没想到今天……

    晋王说不出是羞忿还是悲伤,只觉得心里象堵了几千斤棉花,难受的无以名说。

    姜焕璋从里面迎出来,“王爷,您这是?”

    “进去再说。”晋王几乎说不出话,挥着手示意姜焕璋。

    进了书房,晋王坐到榻上,张了张嘴,话没说出来,泪如雨下。

    “王爷,且宽一宽心,不管什么事,还请王爷再忍耐两年,王爷相信我,再忍耐两年,一切就会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豁然开朗。”

    姜焕璋从小厮手里接过温水巾帕,示意小厮退出去,亲自拧了帕子递给晋王。

    “你总这么说。”好半天,晋王总算稳住心绪,接过帕子按在脸上,苦涩无比的答了句。

    “王爷相信我,最多两年,王爷就会知道我这话是什么意思,王爷,您一定要耐住性子,放宽心胸,福者自福,王爷是这天底下最有福运、命格儿最尊贵的人,王爷一定要放宽心。”

    姜焕璋极其笃定的劝着晋王,晋王净了脸,姜焕璋又递了杯茶给他,晋王仰头喝了,长长透了口气,“舅舅的亲事,无论如何,都得赶紧定下来了,否则……”

    晋王想着今天这一番遭遇,想着皇上那句评语,和大皇子那两巴掌,再次悲从心来,“否则……无论如何也定下来。”

    “这也容易,王爷看中了哪家,就请大爷出面保个媒,皇上不是点了大爷督办这事?这也算是大爷份内之事,保个媒也不为过。”

    姜焕璋出着主意,晋王神情惨然,不停的摇头,“大哥……他督办,不过逼迫我而已,他不会……我刚刚见了他,不过提了提,请他出个面,他就……”

    晋王下意识的抚着脸颊,却没能说出口,这两年,他出了宫,开府建衙,一天比一天觉出身为皇子的尊贵和体面,和往常不同,这一次被大皇子当众甩在脸上这事,他觉得羞愧悲愤到说不出口了。

    “你说的……不行,大哥不会……不会出这个面,只能靠我……靠咱们,想想别的法子,无论如何,舅爷的亲事,得赶紧定下来。”

    再不定下来,他只怕要被这件事逼死了。

    姜焕璋看着晋王,心里踌躇不定。

    他记的清楚,从前杨舅爷娶的是一家姓伍的姑娘,伍姑娘家和杨舅爷家隔了一条街,靠卖猫食儿为生,这亲事,是杨舅爷的母亲相中定下的,伍姑娘嫁进去之后,隔年就生了个儿子,再一年又生了位姑娘,杨舅爷母亲死时,看到了孙子,又看到了孙女,心满意足的走了。

    因为这个,晋王即位后,杨太后虽然极其不满意弟媳妇的出身,却还是对她以及伍家恩宠有加。伍夫人的父亲封了侯,几个兄弟都恩荫做了官……

    伍夫人更是深得杨太后恩宠,在京城贵妇中举足轻重……

    这是门好亲。

    “王爷。”姜焕璋打定主意,陪笑建议道:“在下有两个妹妹,大妹妹识书达礼,性子柔婉,极擅持家,长相……和我极似,只是比我细致得多,要是王爷不嫌弃……绥宁伯府虽说在京城这样的地方不算什么,可家世这一条,倒还是能说得过去的。”

    “你妹妹?”晋王脱口而否,“不行不行!你家乱成那样,你妹妹算得上心狠手辣,这不行!噢……”

    晋王脱口说到这里,看到姜焕璋白的吓人的脸,才恍然意识到,话不能这么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妹妹还小,跟舅爷这年纪……那个,就是年纪差的太大,委屈了令妹,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妹妹,自然是好的……”

    晋王越说越尴尬,他刚才失神失的太厉害,脱口净说大实话了……

    “王爷说得是,杨舅爷和我妹妹,确实年纪相差的太大,是我不思量,还请王爷恕罪。”姜焕璋长揖到底,好半天才直起腰,直起腰时,脸色已经和平时差不多了。

    “昭华是难得的……难得之极,昭华人品出众,令妹必定青出于蓝……我是说……”

    “要不,我再跟王爷过一遍这京城各家姑娘,看看能不能找出个合适的?”姜焕璋打断了晋王的话,晋王急忙点头,“我正要找你过一过,这是正事,正该如此!”

第二百六十章 惹事的阿萝

    软香楼上,阿萝对着周六让人送过来的一小包龙涏香,恼的不停的揪着帕子。

    七爷下了吩咐,让她搭上四皇子,她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来她怎么可能搭得上四皇子!好不容易,前儿听人说,龙涏香只有宫里才有,她本来想借着要龙涏香,找个机会让周六带她搭上四皇子,没想到周六竟然真把龙涏香送来了。

    “姐姐,那个舅爷又蹲在那儿了,六少爷不是说把他赶走的吗?”多多趴在窗户上,看着院门对面蹲着杨舅爷,烦恼加恶心的抱怨连连。

    “他的话也能信?他们哪有一个好东西?都只长了一张嘴!”阿萝正烦躁无比,一点儿好声气也没有。搭上四皇子这事,七爷吩咐下来好些天了,她还一点门路没有,卫凤娘总说七爷手段厉害,七爷的差使交待下来,要是办走了样,最好干脆点自己一头碰死,至少死的利落。

    这话肯定的吓她的,信是不能全信,可七爷可怕,这一条是肯定的,别说七爷,卫凤娘就很可怕,说杀人就杀人的那种。

    这差使她要是办不成……

    阿萝双手抱着头,急的转圈,她怎么一点办法也想不出来呢?

    “姐姐,天天被这只癞蛤蟆看着,你不恶心啊?要不再找找六少爷?对了,要不去找找七爷?七爷肯定有办法?”多多一双星星眼,她害怕卫凤娘,却不怕宁七爷,七爷多好呢,又和气又大方,长的又那么好看!

    “烦死了!”阿萝一声吼,“让人把他赶走!滚!”

    “又不是没赶过,又不能打又不能推,说他又不理,怎么赶?”多多回头白了阿萝一眼,要是能赶走,不用她说,妈妈早让人把他赶走了,那是块掉进灰窝里的嫩豆腐,吹不得打不得,话都不敢说重了,有什么办法?

    “你去跟他说,”阿萝咬着牙,她一肚皮邪火闷气没地方发,“找个人去跟他说,就说我……别说我,就说……六少爷,周家六爷说了,让他脱光了衣服在这条街上来往跑两趟,我就让他进院子里喝一杯清茶!”

    “啊?”多多傻眼了,“姐姐,你真让他进门?他那么恶心……”

    “你傻啊?没听到我说的是进院门!院门!他要是真脱了跑了,就让他蹲门槛上喝口大碗茶!”阿萝错着牙,多多‘啊’了一声,又‘噢’的一声悟了,“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去!”

    多多一边说一边提着裙咚咚咚跑下楼,找个帮闲,将院门咬的极重,末了又特意解释了一句,“……记着啊,说清楚,是院门!就那个门槛,许他蹲门槛上喝口大碗茶!”

    帮闲你看我、我看你,爽利的答应一声,两三个一起跑出去传话。

    都是看热闹不怕台子高的。

    杨舅爷只听到一句进门,是院门还是楼门还是房门……他直接定作房门了,一瞬那的功夫,就脑补了无数和阿萝的旖旎云雨,只想的两颊粉红,喝醉酒一般,根本不用帮闲多说,站起来就开始脱衣服。

    晋王和姜焕璋对着满京城有家世的贵女,还没过到一半,就得了杨舅爷脱光衣服正在满大街乱窜的信儿。

    没等小厮禀报完,晋王连气带吓,差点一口血喷出来,姜焕璋也听了个目瞪口呆,他知道杨舅爷傻气纵横,可从前无论如何也没傻到这份上过,这不是傻,这是疯了!

    “快去!去……去,看看。”晋王喊着去,却站不起来,他气的太厉害,吓的也太厉害,手脚发软,幸亏小厮有眼力,几个人上前连扶带架,姜焕璋在前,小厮们拖着晋王在后,出二门上了马,晋王这手脚才舒缓过来,顺着小厮的指引,直奔杨舅爷裸奔的地方。

    软香楼下的街上热闹的象在唱大戏,多多趴在窗户上,上身探出来一多半,看的又叫又笑,“天哪!姐姐你快来看!天哪!他怎么这么傻!天哪姐姐快看!跑回来了!唉呀真难看!丑死了,天哪!脏死了!恶心死了!天哪……”

    软香楼下的那条街不算短,晋王府离软香楼不算远,晋王和姜焕璋赶到时,杨舅爷刚刚跑好两趟,光着身子站到软香楼院门前,眼巴巴往上瞧着软香楼上的随风飘动的轻纱软帘。

    “快给舅爷把衣服穿上!”姜焕璋一眼瞧见杨舅爷,不等晋王吩咐先吼道。

    杨舅爷的衣服早不知道被谁扔哪儿去了,当然,就是找得到,小厮们也顾不上找了,几个小厮有的脱下自己的短衣,搭在杨舅爷身上,有一个机灵点,从旁边一家铺子里扯出条不知道做什么用的宽布,甩起来裹在杨舅爷身上,算是差不多裹严实了。

    “怎么回事?你说……”晋王指着杨舅爷,气的脑子一阵接一阵发晕,“去查!是谁撮弄舅爷出这样的丑?查出来给我……给我……打死!”

    杨舅爷指着软香楼,不停的说着什么,不过周围太吵,晋王的怒吼声太暴躁,他说了什么,没人听得清,或者说,压根没人在意他说没说话。

    “怎么回事?”姜焕璋跳下马,走到杨舅爷身边问道。

    “是阿萝,”见总算有人肯听他说话了,杨舅爷又是激动又是感激,“阿萝让我进门了,阿萝说让我进门,我没事,你们回去,回去!”

    姜焕璋瞪着杨舅爷,“是阿萝让你脱光了衣服满街跑的?你就脱了?跑了?”

    “我没银子。”杨舅爷十分扭捏害羞起来,“可我对阿萝这心最诚,阿萝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我这心,最诚。”

    姜焕璋气了个仰倒,也不理杨舅爷了,转身拉住晋王的马,示意晋王俯身,将杨舅爷裸奔这事是软香楼上阿萝的捉弄这事,三言两语告诉了晋王。

    晋王气极了,一个连人都算不上的女妓,竟然也敢这样戏弄他嫡亲的舅舅,竟然敢这么欺负到他头上,竟然敢这样当着满京城的人打他的脸!

    他再怎么着,也是龙子凤孙,是这世间最尊敬的那几个人之一,他就算再落魄,也不是她一个女妓能欺负的!

第二百六一章 坑那个最好坑的

    “去!把她……那个阿萝,给我捉下来!给我打!我……本王是她能欺负的?本王的舅舅……把她拖下来,打!打死!”晋王怒的眼睛都红了。

    晋王到时,多多和阿萝还在傻呵呵的看热闹,妈妈是个聪明人,看到热闹起来,再一听是阿萝的恶作剧,当时就脑子一阵嗡嗡乱响,这个傻阿萝,这是要惹下灭门的大祸了!

    妈妈经得多见得多,又急又怕倒没吓傻,一边飞快的打发人去请墨七少爷、周六少爷,以及宁七爷等人,一边急急的吩咐满软香楼的人:“快跑!都赶紧跑!躲起来,千万躲好!阿萝……多多,你还傻着干什么?快扶上你家小姐,快走!去哪儿……去……先躲出去!”

    多多问她去哪儿,她这会儿哪还顾得上想这个,去哪儿都行,总之不能在软香楼呆着。

    小厮长随奉晋王的令砸开软香楼院门时,软香楼里已经跑的一个人也不见了。

    阿萝被妈妈急的声音都变了一迭连声赶出来,这才意识到自己闯下大祸了,那个杨舅爷,天天蹲在那儿,连宁七爷都不敢怎么样,自己怎么……真是晕了头了,晋王……那是正杆子龙子凤孙,一顿棍棒把她打杀了,那就跟踩死只蚂蚁一样!

    阿萝混过神,越想越怕,扶着多多,小腿一个劲儿的哆嗦。

    多多还浑然不觉,扶着阿萝,顺着小巷一边走一边张望一边嘀咕,“妈妈也真是的,一惊一乍,是他自己愿意跑的,关咱们什么事,有什么大不了的,真是……姐姐,咱们去哪儿?唉哟,真是烦死了,姐姐你累了?你都走不动了,咱们叫辆车吧……要不回去吧,能有什么事……”

    “快走!”阿萝用力推了多多一把,“再慢一慢,咱们就活不了了!快走!”

    “啊?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快不了,姐姐你都走不动了……”

    “你个蠢货!我不是走不动,我是……快走!”阿萝快要哭出来了。

    “好好好!那咱们去哪儿?要不去飞燕楼?转个圈就是,咱们找柳漫姐姐……”多多神经之粗大,令人叹为观止。

    “你想连柳漫姐一起害死?往前走,快走!呜呜呜……”阿萝走又走不动,该去哪儿又没方向,走了这半天,一回头软香楼就在眼前,只怕下一刻,她和多多就得被人捉回去,一顿乱棍就打死了……

    “这边!”前面巷子口,卫凤娘探头招呼了一声。

    “凤……”多多一声惊喜的叫声刚出口,就被突然机灵敏捷起来的阿萝一巴掌打在嘴上,打了回去,“闭嘴!快跑!”

    阿萝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力气,提着裙子,竟然一口气飞奔到巷子口,多多在后面跑的一路咚咚,根本追不上她。

    阿萝刚冲到巷子口,就被卫凤娘一把提起,甩进旁边的大车上,没等阿萝爬起来,多多又被卫凤娘甩进来,砸在她身上,痛的眼泪直流,却一吭没敢吭出声。

    车子走的不快不慢,很快,车子停下,卫凤娘掀起帘子,探头进来,上上下下打量着阿萝,先哈了一声,“办事的本事半点没有,闯祸的本事可大得很!现在知道怕了?下车!”

    “姐姐!”阿萝不但没下车,反倒往车里面缩进去,“姐姐我知道错了,求求你……”

    “知道错有个屁用,下车。”卫凤娘看着吓的在车厢一角缩成一团,拼命摇头的阿萝,和不知道为什么害怕,但是小姐害怕她也害怕了的多多,无语的叹了口气,“让你下车是为了救你,你总不能在这车上躲一辈子吧。”

    阿萝不摇头了,直直的看着卫凤娘,卫凤娘猛呼了口气,“听着,你下车,往前走,前面有个凹角,你躲进去等着,最多一刻钟,周六少爷就该过来了,你扑出去……后面该怎么办,不用我教了吧?记着,这几天无论如何都要缀紧了六少爷,不管他说什么,总之就是寸步不离,要是离开了……”

    卫凤娘拖长声音,“会怎么样,不用我说,你该知道,对吧?别问我怎么寸步不离,自己想办法!行了,快下车,不然来不及了。”

    阿萝听卫凤娘这么说,心里稍稍定了定,挪了挪,被卫凤娘一个探身,一把揪住甩出来,多多不等卫凤娘动手,连滚带爬下了车,紧紧靠在阿萝身边。

    “凤娘姐姐,七爷……七爷……不管我了?”阿萝抖着声音问了句,卫凤娘斜了她一眼,“你当我是闲极无聊自己跑来救你的?照我的意思,就你这样的……”

    卫凤娘嫌弃无比的往下撇着嘴,跳到车前,抖动缰绳,驾车走了。

    阿萝张着嘴扬着手,看着扬长而去的马车,好一会儿才透过口气,扶着多多……确切的说,现在是多多靠在她身上,两个人几乎挤成一个,挪到卫凤娘说的那个凹角,紧紧挤在角落里,等着周六少爷路过。

    软香楼上空无一人,被怒火烧的头脑不怎么清醒的晋王一迭连声吩咐砸了烧了,砸光烧光!

    姜焕璋掂量了片刻,砸光这话没拦,只拦着没让点火,这条街是京城数得着的热闹地方,一家连着一家,火一点,烧的可就不只软香楼了,只怕半个京城都得烧进去。

    小厮长随将软香楼砸了个粉碎干净,揪着几个胆子大缺心眼,居然还敢留下来看热闹的帮闲过来,当街打了个有出气没进气,再拖起来,照姜焕璋的吩咐,送进了京府衙门。

    阿萝吩咐多多,就说是周六少爷的吩咐,多多再传话,直接就是周六少爷的吩咐,至于周六少爷当时在没在软香楼上,多多不管,帮闲们更不管,反正就是周六少爷吩咐的。

    晋王听说是周六少爷周渝民的主使,早上被大皇子甩的那两巴掌,又火辣辣疼起来,老大和老四不把他放眼里,就连周家,也敢这么作践他!

    他是皇子!龙子凤孙,最高贵的血脉!周家,怎么敢这样当着整个京城的面,把脚踩在他脸上?

第二百六二章 萝急生智

    阿萝不怎么懂事,软香楼的妈妈可是人老成精,打发往四处传话的,都是街面上常来常往的别家帮闲,不知道这件事的首尾,妈妈只交待他们传一句话:杨舅爷出事儿了。

    杨舅爷再污糟不能看,那也是晋王嫡亲的舅舅,正正经经的皇家亲戚,身份儿比她们这些贱籍女妓,不知道高贵出多少倍。

    她要是说阿萝出事了,就算墨七少爷、周六少爷真心牵挂想来,也得掂量掂量名声,被一个女妓招来使唤去,这要是让家里长辈知道了,得罚跪祠堂。就是想来,也不敢来,可杨舅爷出事儿了,那就不一样了,赶的再急,也是正理正事儿。

    周六少爷听说杨舅爷出事儿了,顿时兴奋的眉梢乱动,急急忙忙往外窜,要去看热闹。他倒没想到阿萝如何,虽然知道杨舅爷整天在软香楼对面蹲着,也没想起这岔,他一向想的少。

    墨七正一个头两个大的对着一叠纸学写折子,听了传话,急忙问道:“阿萝呢?阿萝没事吧?”

    “好象没什么事。”传话的帮闲想了想才答道,他也不知道阿萝怎么样了,他正看热闹,被软香楼的妈妈随手抓过去派了传话的差使。

    “没事就好,我知道了,你去吧。”墨七少爷听说阿萝没事,顿时心里一宽,阿萝没事就好,至于杨舅爷出没出事,他这会儿顾不上了,他这折子写了快两个时辰了,还一个字没写呢!

    周六少爷急匆匆赶出来,刚离开衙门没多远的巷子里,阿萝和多多一头扑到了他马前,幸亏巷子窄,周六马速不快,再加上他最近跟着宁远,这骑术略有长进,总算没一马蹄子踩在阿萝和多多身上。

    “是你们俩,在这儿干什么?咦?你这……怎么这样了?别哭!哭什么?出什么事了?”

    阿萝连急带怕,怕极了,胆子和智慧倒生出来了,扶着多多,仰头看着周六,哭的梨花带雨,妩媚透骨,楚楚可爱。

    “六少爷,我……我活不下去了,六少爷,我来……就是想再看你一眼,跟你告个别……六少爷,以后……就忘了阿萝吧。”

    多多目瞪口呆,傻呵呵的瞪着阿萝,又咯咯有声的扭脖子,瞪着同样目瞪口呆的周六少爷,她家小姐,这是怎么了?吓傻了?失心疯了?

    阿萝使尽十几年所学哭出这会儿能哭出的所有媚态,按着多多,示意她转身,“……六少爷……临死前还能再见你一面……阿萝……知足得很,六少爷……您保重,若有来生,阿萝再……我们走吧……”

    阿萝欲走还留,眉眼里都是依恋不舍脉脉含情,看着周六少爷,舍不得移眼。

    周六被她哭的说的看的心碎了骨头也软了,一咕噜从马上滚下来,上前抱住阿萝,“我的心肝,你这是怎么了?这说的什么话?什么死了活的?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怎么回事?”

    阿萝一头扑在周六怀里,搂着他哭的肝肠寸断,哪还说得出话,周六少爷抱着阿萝又拍又哄,只好转头问多多怎么回事。

    多多再怎么着也是自小在欢门历练,就算不明白她家小姐想干什么,她家小姐既然开唱,她这锣鼓点儿从来没打错过,也跟着眼泪巴巴一幅可怜相,“今天一大早,杨舅爷又在那儿闹上了,小姐实在烦了,就让我赶他走,我哪儿能赶走他?话赶话的,就说他要是脱光了在街上来回跑两趟,小姐就赏他杯茶喝,一句玩笑话,六少爷评评理,谁能为了一杯茶就脱光了满大街跑?谁知道……”

    “他真脱了?跑了?”周六少爷顿时兴奋的瞪大了双眼,唉哟这么大的热闹事,他错过了!

    “嗯!”多多用力点头,“小姐都吓晕了,我也吓坏了,妈妈也吓坏了,说杨舅爷疯了,后来,说是晋王爷来了,来了好多人,说要杀了我们……”

    多多瞄着阿萝,也跟着呜呜哭起来。

    “这关你们屁事?杨舅爷那滩烂泥发疯,关你们什么事?”周六少爷可没把晋王放眼里过,再说,这件事确实不关阿萝的事,那杨蜗牛贪恋阿萝美色,天天纠缠,他都忍下了,今天竟然闹事闹到脱光了满大街乱跑,这关阿萝什么事?晋王这明明是欺负阿萝是个女妓,呸,他也就敢欺负欺负象阿萝这样的下九流!

    “我们这样的人,猫狗一样。就算不关又怎么样?”阿萝从周六怀里仰起头,眼含热泪,楚楚可怜,“我没敢抱怨,就是想临死前,再来看六少爷一眼,六少爷这样待我,阿萝只能等来生……”

    阿萝泣不成声,“跟六少爷告了别,阿萝这就回去领死,六少爷就忘了阿萝吧,六少爷也别难过,千万别替我出头,那是晋王,龙子凤孙,就是六少爷……又能怎么样?一个君,一个臣,都是阿萝的错……”

    阿萝说着告别,却紧紧楼着周六不松手,一边哀哀的哭,一边在他怀里揉着搓着。

    “别哭别哭,这又不关你的事,你领什么死?他算什么君?屁!别怕别怕,你先回去……晋王呢?还是软香楼呢?”周六转头问多多,多多摇头,“不知道,我们逃命,吓死了。”

    “去看看。”周六示意小厮,搂着阿萝往旁边走了几步,吩咐小厮去找辆车,小厮叫了辆车过来,多多扶阿萝上了车,还没等走出胡同,去探看的小厮就奔回来了,“六少爷,晋王刚走,软香楼被砸的粉碎,说是晋王捉了几个人,打的快死了才送进京府衙门,说要治以下犯下,欺凌皇亲什么的罪,说是还留了人,还让衙门缉拿软香楼所有的人,说要打死什么的。”

    周六的小厮跟周六差不多,朝廷律法是啥不太清楚。

    “什么?”听说软香楼被砸了个粉碎,周六差点跳起来,这晋王,也失心疯了吧!

    车子里,阿萝柔媚哀伤的哭声响起来,“六少爷,别连累了你,你把我送过去吧,我去领死,无论如何,不能连累了六少爷,六少爷怎么惹得起晋王爷,那是龙子凤孙,六少爷,让我去领死吧。”

第二百六三章 统统扯进来(为了北辰和鱼宝的加更)

    “六少爷,要不,你送我们去找墨七少爷吧,七少爷肯定……”多多探出头道,她这会儿回过魂了,已经腹诽过卫凤娘好多遍了,怎么能送她家小姐来找六少爷,应该去找七少爷,七少爷待小姐可比六少爷好……

    “胡说!”周六被多多这一句话刺激着了,这话什么意思?七少爷肯定能护得住她们,他这个六少爷就不行了?怎么人人都瞧不起他?他明明比墨七强多了!太婆一走,他也一样是侯门世子……一个个都这么没眼力!

    “放心,他算什么龙……算什么东西!小爷我从来没把他放眼里过!你的小爷我心爱的女人,小爷我就护定了,我看他能怎么着!”周六脖子一拧,这是实话,他还真没把晋王放眼里过。

    阿萝心里一宽,这头一关,总算是闯下来了。

    宁远正在衙门里掷骰子,阿萝昏了头挑事儿时,他就得了禀报,犹豫了片刻,只命卫凤娘盯着。

    晋王送了几个打的快死的帮闲到衙门,宁远一幅这才知道外面出了事的神情,骂骂咧咧收了骰子,示意衙役和班头、书办等人,“我是来帮忙的,可不是来主事的,该谁主事,你们找谁去!”

    班头和书办等人拿人手软,吃人嘴软,见宁远这么说,知道他不愿意沾手,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好事,他不愿意沾手太正常了。

    宁远从京府衙门角门溜出来,卫凤娘迎上来禀报:“周六少爷把阿萝送到祥庆绸缎庄去了。”

    宁远叹了口气,示意卫凤娘,“你去看着,唉,一个人,怎么能蠢成这样呢?”

    周六少爷将阿萝安置在祥庆绸缎庄,出来直奔软香楼,他得替阿萝看看到底砸成什么样儿了。

    离软香楼没多远,周六一头撞见到了宁远,顿时象撞见了主心骨,“远哥,我正要去找你。”

    “我正找你呢。”宁远下了马,示意周六,“软香楼的事,听说没有?晋王锁了几个人送到府衙,阿萝找不到了。”

    “阿萝去找我了!”周六下意识的挺了挺胸,阿萝吓成那样,先想到找他,这事还是挺让他骄傲的。

    “啊?她没事吧?我刚从软香楼过来,软香楼……唉!一片瓦砾了,到底怎么回事?锁到府衙的那几个人,怎么说是你吩咐人把杨舅爷剥光了,又赶着他满大街跑?我一听就知道你被人栽赃了,你不能干这事,你怎么惹着晋王了?”

    宁远一脸关切,周六一下子跳了起来,“胡说八道!这跟我有什么半文钱的事都扯不上!我哪儿惹晋王了?我都没理过他!”

    “我急着找你,就是因为这事,那几个人,被晋王打的快死了,说不定录完口供,一口气上不来人就死了,这人要是死了,那口供……可就再也翻不了了,这事,就真成了你剥光了杨舅爷,再把人家赶的满大街跑,这事……”

    宁远摇着头,牙痛一般咧着嘴,“那杨蜗牛再怎么也是皇亲,又是长辈,这事……我跟你说,这真不是小事,我看……我想了半天了,一点主意没有!”

    “晋王这个王八蛋,这关我什么事!我哪儿惹他了?这事……我得去衙门,得把这事说清楚!”周六再怎么着,轻重还是知道的,无缘无故把杨舅爷剥光赶得满街跑,这可不是小事!

    “你去衙门有什么用?跟几个快死的人争辩?有什么用?你得去找晋王理论这事……好象不对!”宁远看起来十分头痛,“晋王既然栽赃你,你去找他,他也不会改口,这事怎么办?晋王可是皇子!要不去找皇上说说这事?要不找你姑母?这事……”

    “我去找四爷!”周六已经有了主意,“这个王八蛋!我哪儿惹他了?失心疯了?”

    “你可别这么说,你怎么没惹人家?”宁远慢吞吞提醒道:“杨舅爷的亲事,不是你告的状?听说晋王为了这亲事,碰了几十个钉子了,人家好歹是位皇子,平白无故的被人折了这么多回面子,说起来,都是因为你那一状。”

    “这能怪我?”周六急了,“好杨蜗牛一滩臭狗屎一样,天天堆在软香楼对面,你难道不恶心?再说,他舅舅都快四十的人了,还没成家,我说一句怎么啦?他不嫌丢人,姑母还嫌丢人呢,这能怪我?”

    “不怪你怪谁?难道怪贵妃?要不怪四爷?怪大爷?你看看,人家不但狠咬了你一口,软香楼也顺带砸了,还不是因为这事最头上是从杨舅爷看上阿萝开始的?照我说,你就服个软,把阿萝赎出来,给杨舅爷送去,好好陪个礼,这事也许……”

    “呸!”不等宁远说完,周六气的额头青筋都暴起来,“他算什么东西!两滩臭狗屎!我怕他?呸!”

    “嘘!”宁远一把捂在周六嘴上,将他往旁边拉了拉,一幅小心翼翼的模样,左看看右看看,这才松开捂在周门嘴上的手,低低道:“你叫什么?你瞧你,怎么笨成这样?你就不能动动心眼,想点事儿?”

    “想什么?他就是臭狗屎!”周六脸红脖子粗。

    “笨!”宁远一巴掌拍在周六头上,“我问你,晋王平时脾气怎么样?硬气不硬气?”

    “硬气个屁!他脾气怎么样,他敢有脾气?呸!”

    “对啊,平时连脾气都不敢有,怎么今天突然硬气成这样了?当街差点打死人,明知道这软香楼咱们兄弟三天两头过来,还敢砸的粉碎,一伸手把这屎盆子硬生生扣到你头上,他哪儿来的胆儿?”

    宁远问到了周六脸上,周六一脸茫然,“也是啊,对啊,他哪儿来的胆儿?远哥你说他哪儿来的胆?”

    “唉!”宁远叹了口气,“长点心眼啊,小六!你怎么不想想,他如今靠上了谁?他舅舅那亲事……”

    “我也想到了!”周六一拍巴掌,“怪不得!这不是他硬气,这是……我去找四爷!他这是报复!他那把火,关我什么事?凭什么报到我身上?什么东西!我去找四爷!”

    宁远松开周六,看着他上了马,长长叹了口气。

第二百六十四章 往大了挑

    宁远转个身,吩咐大英:“找个闲人,去晋王府上传个话,阿萝在祥庆绸缎庄呢。”

    晋王拖着杨舅爷回到晋王府,走到半路,那口怒火顶起来的勇气就散的没影儿了,在王府门口下了马,不等进去,就和姜焕璋低低道:“我记的你说过一回,那间软香楼,墨相家那个小七,定北侯府那位七爷,还有……”

    晋王含糊了最忌讳的随国公府,“刚才……”晋王含含糊糊的语气充满了懊悔,他刚才实在太冲动了,只怕已经惹下大祸了。

    “王爷放宽心,再怎么常去,那软香楼不过一间红楼,就算墨七糊涂,墨相可是个明白人,至于那位七爷,他再怎么着,也不能跟王爷过份,王爷别多想,再说,这事儿确实是软香楼太过份,杨舅爷再怎么着,也是皇亲国戚,他们竟敢如此捉弄,论国法,也是杀头的罪。”

    姜焕璋劝道,晋王心里稍宽,“说起来……舅舅这亲事,也确实不能再拖了,成了家就不至于再如此荒唐,唉,可这人家……”

    晋王烦恼的眉头紧锁,这有家世的媳妇到哪儿才能找到?

    杨舅爷被小厮带去沐浴穿衣服,晋王和姜焕璋刚进书房,坐下半盅茶没喝完,小厮一溜烟进来禀报:“回王爷,刚才门房来禀报,说两三拨人过来说,软香楼的那位阿萝小姐,现在在祥庆绸缎庄躲着呢。”

    晋王愣了下,看向姜焕璋,姜焕璋皱起眉头,“王爷,这事说起来,杨舅爷也有不是,照在下的想法,此事宜小不宜大,再说,咱们也不知道祥庆绸缎庄是谁家的本钱,万一……不犯着多惹事,在下的意思,这事不能不管,可也不宜动静太大,不如让人把这个信儿告诉京府衙门,让他们到祥庆绸缎庄去拿人,这样,就算有什么事,也跟咱们没关系。”

    “这话在理,我也是这么想的,来人,去一趟府衙,告诉邢府尹,罪魁之一阿萝躲进了祥庆绸缎庄,让他派人缉拿。”晋王吩咐小厮。

    邢府尹署理京府衙门,这已经是第二任了,能在这个位置上坐住坐稳,靠的就是个八面玲珑心机剔透,晋王府小厮来传话,当着小厮的面,邢府尹立刻就吩咐衙役头儿点齐了人,客气恭敬的希望小厮给跟着去一趟,一来带个路,免得走错了,二来,小厮亲眼看着拿住了人,回去跟晋王禀报,这差使才算圆满了。

    晋王府小厮倒不算傻,可晋王没领过差使,也没人教他这些,晋王妃家小门小官,连晋王妃两个哥哥都不怎么知道这官场上的心思勾斗,何况下人,小厮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乐呵呵跟着跑了一趟,真从祥庆绸缎庄拿了阿萝和多多出来,衙役头儿一来得了吩咐,二来,在府衙混了几十年,吏滑如油,当场写了呈状,清楚明白的写明阿萝小姐在祥庆绸缎庄,是晋王府来人告知的,拿人,是在晋王府来人跟着盯着之下拿到的,这人,那就是晋王府送进京府衙门的。

    小厮倒觉得就衙役头儿挺好,一点也没跟他们晋王府争功,乐呵呵画了押按了手指印,回府交差去了。

    邢府尹拿到呈状,吩咐给阿萝和多多在牢里安排个雅间,好生侍候,自己揣着呈状,急忙赶往枢密院,和周副枢密连解释带陪罪去了。

    祥云绸缎庄是周六少爷他娘、周副枢密夫人华氏的陪嫁铺子,这事晋王府不知道,他可是一清二楚,他得赶紧!至少跟祥云绸缎庄差不多时候赶过去,解释清楚,推掉责任。

    周副枢密做了几十年的官了,十几拎得清,客客气气送走邢府尹,立刻命人去寻周六,这个混帐儿子又给他闯了祸!

    四皇子在周贵妃宫里奉承说话,周六在宣德门外犹豫了半天,到底没敢到宫里寻四皇子说这么件事,守在正对着宣德门的茶楼里,等四皇子出来。

    四皇子没出来,留在祥庆绸缎庄的小厮找来了,晋王府的人带着衙役闯进祥云绸缎庄,锁拿走了阿萝。

    周六一听就跳起来了,扬手先给了小厮一巴掌,“没用的东西!看个人都看不住!晋王府算什么东西?府衙算什么玩意儿?嗯?是七爷去的?”

    “不是七爷。”小厮捂着脸,带出了哭腔,“就是衙役,一群都是府衙的衙役。”

    “都是衙役你怕个屁!”周六喷了小厮一脸口水,不能等四爷了,得赶紧去找远哥,阿萝要是有个好歹,他这张脸往哪儿搁?找到远哥,先把阿萝捞出来再说!

    周六上马直奔京府衙门,宁远却不在衙门里,周六急的一头汗,一头冲到定北侯府,定北侯也没有,没等周六寻到宁远,周副枢密的小厮先寻到了周六,传了他爹的话,让他立刻去见他爹。

    周六不敢不去,一边勒着马慢慢走,一边揪着小厮问阿爹为什么叫他?邢府尹说了什么?阿爹脸色怎么样?走一路问了一路,到了枢密院门口,自觉心里有了点儿底。

    周六贴门边蹭进阿爹周副枢密屋里,乖觉无比的垂手站在旁边,等回事的官员走了,才上前见礼。

    “晋王那个舅舅,是怎么回事?”周副枢密起调还好,到尾音就严厉非常了。

    “这事跟我半文钱也关不上!”周六委屈的不能再委屈了,他确实委屈,“我一大早就衙门里忙,得了别人的传信,说杨舅爷又发疯了,我才过去看看,等我到地方,砸也砸了,打也打了,人早散了,怎么就扯上我了?”

    “嗯。”周副枢密本来就不怎么严厉的脸色又缓和了许多,他已经打听过了,他这个儿子,确定一直在衙门,软香楼下闹起来之后,才出的衙门,说是他指使的,这事挨不上!

    “是那个阿萝?真是个惹事的贱人!”周副枢密一脸厌恶。

    “也不是阿萝。”周六陪着小意解释,不能把阿萝顶出去,否则,他的面子往哪儿放?再说这事确实不怪阿萝。

第二百六五章 儿子是自家的好

    “说起来,这事还是儿子的错。”周六对付他爹,十几年的老经验了,熟能生巧,很知道关节在哪儿。

    “嗯?”周副枢密顿时拧起了眉。

    “可这事,真不能怪儿子。”周六从头到脚都是委屈,“那个杨舅爷,阿爹让人去打听打听,就知道是个什么货色了,他脱光了满大街跑,不是一回两回了,听说他看到漂亮女子,就脱光了满街跑,软香楼那一带,阿爹也知道,谁知道他那天怎么回事,突然脱光了满大街窜,窜远了跑软香楼门口站着,要上楼找阿萝,这事……唉,”

    周六一脸浓厚的懊悔,“这事都怪儿子!是儿子惹的祸。”

    “说正事!”周副枢密吼了一声。

    “是,就是前一阵子,怪儿子多事,我不是看到杨舅爷都四十多了,天天疯疯颠颠,没个人样,他又是独苗,儿子实在看不下眼,就跟姑母提了提,杨舅爷是三爷嫡亲的舅舅,三爷怎么也不帮一帮杨舅爷,给他娶房媳妇,有了媳妇,杨舅爷也不至于天天那样,再说,杨舅爷都四十多了,再不赶紧娶媳妇,杨家还不得绝了后了?儿子就是心肠软,多管闲事,跟姑母提了一句。”

    周副枢密眉头舒开了些,眼里的恼怒却浓了不少。这事他知道,小六是有点多事了,不过,这多事,可是为了杨家好!

    “姑母的脾气,阿爹最知道,眼里不容沙子,又最讲究这些,姑母就……”

    “这事我知道,你说三爷因为这事记恨你?三爷脾气一向温和,何至于?”周副枢密打断了周六的话。

    周六抬头看着他爹,脸上更加为难和委屈,“儿子觉得,不全是三爷的事,还有……”周六左右看了看,往前凑了凑,凑到他爹耳边低低道:“阿爹,三爷哪有胆子往儿子身上泼这脏水?阿爹忘了?皇上点了大爷督办杨舅爷这亲事,大爷……哪愿意管这样的小事?这还不算,还有那把火,前儿那笔生意……”

    周六声音越来越低,“阿爹,儿子没敢跟你说,儿子这一阵子天天夜里做噩梦,梦到大爷提着刀要杀我。”

    “嗯。”周副枢密抬手拍了拍周六,示意他坐到自己旁边,又是欣慰又是感慨的看着儿子,“你总算……懂事多了,也开窍了,这事,你能看到这里,想到这里……好!很好!总算开窍了。”

    “阿爹,瞧您说的。”周六被他爹这怜爱无比感慨无比的目光看的扭捏起来。多亏远哥的指点。

    “说说,这事,你打算怎么做?”周副枢密老怀甚慰的考问起儿子。

    “儿子的意思……”周六努力装ubtp的十分深沉,“这事……就怕还有后手,阿爹也知道,儿子笨,儿子的打算,是想先去找四爷说说这事,看看四爷什么意思,再有,儿子觉得,阿萝得……她不能死。”

    “嗯!”周副枢密满意的点了点头,“你能想到这个,很好!先看四爷的意思,这一步极好,你记着,往后不管什么事,先要摸清四爷的意思,无论如何,不能逆了四爷的意思。”

    “是。”周六赶紧答应,阿爹这话,他太赞成了。

    “第二条,阿萝不能死,她死了,死了不会说话,那边想怎么栽赃都容易,这事你不用管,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你找个机会递句话,她要咬死了,这事跟软香楼全不相干!”

    周副枢密眯眼吩咐道,周六大喜过望,急忙点头答应。

    “别的……”周副枢密沉吟了片刻,“你先去寻四爷,跟四爷禀报了,再看看四爷什么意思,回府之后到内书房找我,听听几位先生议事,往后……你也该跟着习学习学,还有,记着,嘴要紧,内书房里的话,一个字都不能说出去,跟任何人,就是四爷,也不能说,听到没有?”

    “听到了。”周六答的飞快,“那我先去趟府衙,就说找宁七爷,从府衙出来就去找四爷,四爷在姑母宫里,差不多也该出来了。”

    “嗯,去吧,稳重些!你也不小了。”周副枢密看着一跃而起的儿子,又是怜爱又是烦恼的薄责了一句,周六一边答应一边往外奔,“知道了,都知道了,我走了!”

    第二天的早朝之热闹,宁远大开眼界,叹为观止。

    先是有御史上折子弹劾周副枢密治家不严,纵子枉为,欺辱杨嫔之弟,这个御史还没念完,又有御史跳出来,弹劾晋王无情无义,不能齐家,任凭生母之弟衣食无继当街乞讨。

    吵没多大会儿,就升级了,这边弹劾周渝海私产别居,那边弹劾周渝民修河工枉报工费,墨宸纵容贪腐,再一路升到了弹劾随国公、周副枢密,以及大皇子与民争利,四皇子纵容手下纵火害命……

    直吵的皇上气短面白,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当场晕死过去。

    这场大闹剧,当天就传到了福安长公主的别院里。

    李桐进到那间小院时,一眼看到福安长公主正自己动手焙着茶,惊讶的站着看了片刻,才穿过蔷薇花架,进了廊下,站着看了片刻,才坐到福安长公主对面的椅子上。

    “出什么事了?”李桐直截了当问道。

    福安长公主没理李桐,只管专心焙茶,焙好了茶,将茶放进茶碾,往李桐一边推了推,李桐接过碾茶,福安长公主往后靠到椅背上,长长叹了口气,“昨天早朝,老大和老四撕破脸大闹了一场。”

    “喔。”李桐眼皮也没抬,这算什么事,比朝堂大闹更激烈凶狠的事情还在后头呢。

    “这个宁远,成事的本事没看到,挑事的本事倒是一等一。”福安长公主眼睛微眯又舒开,轻轻哼了一声。

    “是他挑起来的?”李桐看向福安长公主,福安长公主‘嗯’了一声,“一点小事,被他扇风点火,烧成了大事。”

    “苍蝇不盯无缝的蛋。有火才能扇起来,大皇子和四皇子能这么轻易被人扇起风波,那是他们自己破绽太多。”李桐对那两位持刀相捅的同胞兄弟,半分好感也没有,这话说的极不客气。

第二百六六章 一叶知秋

    “起因的那件小事,只怕也是宁远挑出来的,唆使软香楼的女伎阿萝以色诱杨嫔嫡亲的弟弟杨雪坤脱光了满大街乱跑,这件事,很象他的手笔。”

    李桐听的一怔,“杨雪坤?杨舅爷?”

    她见过杨国舅很多很多次,都说他傻不着调,姜焕璋更是一提起他就鄙夷无比,可她对杨国舅印象一直很好,他脾气极好,很体谅人,她看到过他蹲在那儿和小孩子说话,一说一两刻钟,半分不耐烦都没有,她还看到过他象对其它人一样,和门房、和小丫头、和粗使婆子有说有笑……

    她认识他的时候,晋王已经立了太子,她不知道他还有这么狂放的时候。

    “杨雪坤这条缝,被宁远这只苍蝇抱住,先是把他年过四十还没成亲这事挑出来,再用阿萝诱他,哼!好大本事!”福安长公主神情不算很好,可也绝对算不上生气,李桐抬头看着她,没答话。

    “还有呢。”福安长公主沉默片刻,眯着眼睛,拖着尾音,带着股说不清的况味看着李桐道:“皇上气坏了,一定要彻查杨雪坤被人脱光这事,老大一力推荐自己的人,老四……”

    福安长公主顿了顿,“聪明了一回,周泽轩出面,荐晋王身边的长史,姜焕璋出面主理,彻查此事。”

    李桐手一抖,银匙里的茶粉全撒在了杯子外。

    福安长公主笑起来,“我还真以为你修练的比我还好,诸事不能动心了呢。”

    李桐站起来,湿帕子擦了茶粉。

    “周泽轩为什么要推荐姜焕璋出面呢?”福安长公主看起来对李桐的失态十分满意,脸上带着盈盈笑意,“你想过没有?”

    “我怎么能想到这事?”李桐苦笑,他终究还是要出头了。

    “你没想到?”福安长公主转着眼珠,“嗯……大约,你真没想到,你虽说老成持重的出奇,可到底……还小,再说,你这样的人家,再聪明,也是见识有限,想不到……唉,我还想着你大约能想到。”

    “我是个笨人,长公主又不是不知道。”

    “你不笨。”福安长公主侧头斜看着李桐,“那你说说,姜焕璋这份差使,是要砸在手里,说不定还要边累了晋王呢,还是能办的漂漂亮亮,在皇上面前露个脸面?”

    “大约会露个脸面,姜焕璋还是有几分才具的。”这是李桐真心所想。

    “嗯,这桩差事肯定能办的极其漂亮,不过,不是因为姜焕璋的才具,而是……”福安长公主的尾音转成几声冷笑,“是宁远那只苍蝇,他要让他把这差事办的漂漂亮亮的!混帐东西!上次一把火的事,我没理会他,他这胆子越来越大,又要借我的事办他的事!哼!”

    李桐呆了,这几句话,她完全不懂。

    “听不懂是吧?”福安长公主端起茶,慢慢啜了半杯,才看着一脸茫然的李桐问道,李桐点头,这中间有什么事她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弯设了多少埋伏她也不知道,当然听不懂。

    “文涛找过宁远了吧?李家和宁家结了盟了?”福安长公主话锋陡转,李桐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文二爷大约找过宁七爷,不过,李家没跟宁家结盟。”

    “没结盟?”福安长公主一声嗤笑,“你当结盟还得行个仪礼,歃个血什么的?志同道合,你情我愿,就是盟了,李家,和宁家,确实利益一致,文涛去找宁远,大约是背着你和你阿娘,还有李信,找了之后……”

    福安长公主斜着李桐,“你早就知道了吧?”李桐神情一滞,这话问的太直接,不等她答话,福安长公主接着道:“你们李家,总是能出乎我的意料,时不时让我高看一眼。”

    “这件事……”李桐心里一阵尴尬,刚开口要解释,福安长公主却摆着手示意她不必多说。

    “你这样做,你阿娘这样做,李信……”福安长公主斜着李桐,“我敢打赌,他是真不知道这件事,他毕竟……是过继来的,当然,明面上说,是他要备考,这些事就不必打扰他了。”

    李桐的尴尬从心里冲到脸上,这位长公主,说话就不能客气委婉点儿?

    “李家,这件事上,算是能看到点儿世家的气象上。”福安长公主带着几分感慨,“火中取栗,取的气定神闲。”

    “就因为周泽轩荐了姜焕璋主理杨雪坤这件事,长公主就想出了这么多?”李桐真是十分的不服,她是闲着无聊,太能想了吧!

    福安长公主咯咯笑起来。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文涛去江南要办什么事,你要是知道,就会跟我一样能想到了,可你不知道,宁远却知道,这个文涛!”

    福安长公主脸上说不出什么表情,“阿爹那时候,就生过把文家连根拨掉的心,之所以没动手,是因为文家人丁实在单薄,你看,到文涛,文家就剩他一个人了,到皇上……”

    福安长公主一脸讥笑,“他眼睛是瞎的。”

    “文家怎么了?”李桐听的心惊肉跳。

    “文家挺有意思,从文涛的曾祖起,到文涛,文家人都是一种德行,那就是,一心一意要做大事,不为钱不为名不为利不为子孙,粉身碎骨都不计,就是要干大事,他们渴望的,是做大事这个过程,事了之后拂衣去,或者拂衣死,都无所谓。”

    李桐愕然,下意识的将杯子送到嘴边,抿茶掩饰。

    “事情么,越大越好,比如造个反什么的。”

    李桐噗一声,刚刚抿进嘴里的茶喷了自己一裙子。

    福安长公主看着她笑不可支,“你今天怎么了?这定力可大不如从前。”

    “长公主您看看您这说的都是……什么话!”李桐用帕子擦着裙子,手都有点抖,文涛是她们李家的幕僚!她们李家的人!

    造反?

    “实话。”福安长公主晃着脚,“那天文涛来见我,那双眼睛,亮的象夜里的狼眼,我就知道,文家这最后一代,跟他先祖一样,都是一样的货!我就想到,他会去找宁远,替李家结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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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桐介绍:
新书《吾家阿囡》开始连载啦!
李桐重生了,也清醒了,原来,他从来没爱过她惜过她……
姜焕璋逆天而回,这一回,他要更上一层楼,他要做那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宁远千里而来:姜焕璋,小爷我专业毁人不倦……锦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锦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锦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