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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闲听落花     锦桐txt下载     锦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三七章 红果果的挑事

    “这是什么话?爷还能少了你银子?”贺宗修冷着脸不高兴了。

    “这是自然,三十万五十万银子,贺爷也不能放眼里,只是,小的小本经营,这货一出手,立时就得拿银子出去,实在垫不起,再说,也没这规矩。”

    钱掌柜态度恭敬,话却坚决,贺家和茂昌行是什么人,平时做生意什么德行,行内都是知道的,贺大爷这是想五万银子就拿他的货!

    贺宗修脸色阴沉非常,朱大掌柜话里话外威胁上了,“钱掌柜,我们爷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我们爷的话,你是不信呢?还是怎么着?这京城的生意,你还做不做了?”

    “朱大爷唉!”钱掌柜连连长揖,“贺爷是什么人?我能信不住贺爷?只是我这生意,您该知道,哪有什么本钱?这货出了,我要是不现拿银子给人家,那我这招牌就算砸了,就连这笔生意也做不成,人家拿不到银子,指定得找我把货要回去,要不然,还不得一张状子把我告到衙门去?朱大掌柜,贺爷,实在对不住,我要是能垫得起,二话没有,实在是没办法,求两位爷开个恩了。”

    钱掌柜咬紧口,他实在不敢松,唉,贺家这生意,以后还是躲远点好。

    “哼!”贺宗修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贺爷,您也知道,如今宁七爷天天在衙门坐着,说是皇上钦点,宁七爷那名头……您老肯定比小的明白,小的要是拿不出银子,人家这状子一递,落到宁七爷手里,贺爷,小的哪还有活命?贺爷也不犯着是不是?”

    钱掌柜一脸苦相。

    贺宗修冷冷的横着他,“你这是威胁我?”

    “贺爷哎!就是借小的几个胆,小的也不敢威胁您老,实在是没办法,贺爷,这笔生意其实不算划算,这珍珠帘子加工不易,那蓝宝红宝极硬,又那么小,穿孔极难,咱们茂昌行又没做过珠宝生意,珠宝成工难找,这生意真不好做,这趟就算了,下个月泉州港至少两条船队靠岸,好东西多的是……”

    这笔生意不做可以,赔钱不行!

    贺宗修斜着钱掌柜,突然笑起来,“爷跟你开个玩笑,瞧你这样子!越说越离谱了,你这么做生意,叫实诚?”

    “瞧贺爷说的,小的说的句句是实情,真是一句虚话没有,这珍珠宝石加工不易,珠宝行成手不好找,都是实话,这笔生意……”

    “行了!”贺宗修挥手止住钱掌柜,“朱大,你带他去银号支银子,把这箱子东西抬到咱们商号。”

    “多谢贺爷!”钱掌柜连连长揖道谢,直起上身,下意识的抹了把冷汗,跟贺家这种贵人做生意,就跟和强盗做生意差不多。

    …………

    周六少爷这两天心情又好又不好。

    好的是远哥分了一万银子给他,说是前儿两人一起看的几件东西出手了,不好的,是天天蹲在软香楼对面的杨蜗牛,简直就是只哽在他喉咙口的大苍蝇,咽不下吐不出。

    他非常想把杨蜗牛一双眼睛挖下来,再把两条腿打断,可他虽说混帐了点,脑子少了点,可毕竟还是有点儿脑子的。

    杨蜗牛是晋王嫡亲的舅舅,这事儿,就算杨蜗牛再烂泥不上墙,那也是抹不去的,他真动了手,除非皇上不知道,否则不用晋王告状,皇上指定重罚他,那可不是跪跪殿门口再给个金鱼袋的事儿了,毕竟,事关皇家尊严。

    皇上肯定会知道,晋王不敢告状,可还有大哥呢,说不定还有大爷,还有好些眼巴巴盼着周家倒霉的人……

    唉!周六少爷生一肚子闷气,憋一喉咙苍蝇无处发泄,想来想去,还是去找远哥吧,远哥肯定有办法。

    宁远听周六说完,托着碟子冰镇葡萄,一边吃,一边斜着他,“这点小事你也来找我?我哪有功夫?”

    “远哥,你就出个主意,别的你都不用管,我来!你就出个主意!”周六蹭过去,一脸马屁相。

    “没有主意!”宁远一口回绝。

    “远哥。”周六又蹭了蹭,“阿萝烦死了,你看……”

    “这人是墨七招来的,她烦,让她找墨七不就得了,墨七肯定有办法。”宁远扔了粒葡萄进嘴里,懒散的答道。

    “远哥,”周六一脸苦相,“我要是这么说了,回头墨七真把那只蜗牛收拾了,我在阿萝面前哪还有脸?阿萝说让我给那只蜗牛找个女人,要不找个媳妇也行,远哥你说我怎么给他找媳妇?他说他姐说了,要找个有家世的,别说有家世,就是没家世,谁愿意嫁给他?那一摊烂臭泥,再说,他娶媳妇的事,我插不上手啊。”

    “那你去催催晋王不就得了。”宁远极其不负责任的说了句,周六眨巴着眼,猛一拍巴掌,“对啊!我是插不上手,还有姑母呢!我去找姑母,就跟她说,杨嫔的亲弟弟,杨家独根独苗,三十多快四十了,还没成个家,晋王也不替他这个舅舅操操心。哈哈哈哈!”

    周六拍着大腿大笑出声,“小爷我把晋王也得告进去!非得让姑母好好训他一顿不可,最好让皇上也训他一顿,小爷我也算是出了这口恶气!我这就去!远哥你可真是点石成金!”

    周六跳起来,连蹦带窜的出了门,宁远斜着他的背影,半晌,叹了口气,一个人,能蠢到周六这份上,也算是尽了天地之造化了。

    六月一身普通长随打扮,在门口低低禀报了声,进了屋里,靠到离宁远一两步,低低禀报:“七爷,贺宗修的海货生意做成了一笔,就刚刚,茂昌行大掌柜带着钱掌柜,到福隆银号现付了三十万银子,说是买了一大箱子小珍珠,一匣子红宝,一匣子蓝宝。”

    “谁家的货?”

    “没能查出来,只说这批货原本是李家太太看中的,因为李家太太这一阵子心绪不宁,没来得及付钱拿货,钱掌柜就倒手卖给了贺宗修。”

    “嗯。”宁远一听就明白了,这笔生意必定就是李家娘子的局,可是,这个局的关节在哪里?

    “那批货有什么问题?查没查?”

第二百三八章 关节

    “回爷,查了,特意问了钱掌柜身边专管看货的一个管事,说三十万买这些珍珠宝石,也算便宜了,那些珍珠虽说比绿豆还要小一些,可难得的是颜色大小一样,而且只只滚圆,宝石虽说也极小,可磨工好,火头足,而且颜色大小都一样,这些货,小归小,上了量,就贵重了,所以三十万银子不算贵。”

    六月解释的很详细,宁远皱起了眉,一笔划算生意……

    “比绿豆还小……除了攒珠花,还能干什么?他买这些东西,要做什么?”

    “说是珍珠准备串珠帘,这么大小,”六月抬手比划了下,“说是能串出四五挂帘子,红宝说是也准备串帘子,刚好一挂的料,蓝宝说是打算做霞帔,能做……说是要看做什么款式的霞帔了,再少再少,也能做个三四个。”

    “珍珠帘子……”宁远眉头蹙起,真要能串上四五挂帘子,照贺家的手段和脸皮,一挂帘子指定能卖出十万银子!这是一桩明摆着赚钱的买卖。

    一桩明摆着赚钱的买卖,怎么可能?

    关节在哪里?

    “盯紧这批货!”宁远一口咬碎了嘴里的葡萄粒,脸上露出几分狠厉,这桩买卖,万一是李姑娘失了手,他就一把火烧了它!

    …………

    李桐拿到手三十万银票子,心里一阵轻松,这趟买卖,比她想象的更顺利。

    清晨的宝林庵,静谧安然,李桐在门口下了车,缓步穿过庵堂,打量着来来往往,步履安稳、神情安宁的比丘尼,这庵里自从换了道生师太,到今天,面目已经大不一样,颇有佛门清净地的感觉了。

    小院里,福安长公主已经到了,看到李桐,抬眉而笑,“我以为你还有几天。”

    李桐没答话,笑着坐到福安长公主对面,一边动手取茶焙茶,一边笑道:“贺家不是生意人,仗势强买强卖而已。”

    “说说。”福安长公主看起来兴致十足。

    李桐从最初看茂昌行卸花椒开始,“……卸花椒这事,我一点儿也没想到,几个掌柜也没想到,哪有这么蠢的生意人呢,这事之后,我就觉得,这茂昌行,只怕不只是不会做生意,起了心,就开始留意。”

    “嗯。”福安长公主若有所思,“卸花椒这事,就算贺宗修不懂生意想不到,茂昌行那些大掌柜、掌柜都是裙带连着裙带也不懂,可那些船工肯定知道,怎么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是啊。”李桐笑起来,长公主的敏锐,让人愉快。

    “我家在津河码头也有几间货栈,就让人安排了个伙计到茂昌行存货的货栈,前几天,一夜透雨,天明睛了,一大早,茂昌行管事就让人把花椒搬出来晾晒……”

    李桐语调闲闲,和福安长公主说了那天的事,“……这事之后,我就知道,茂昌行这笔生意,极其好做。”

    福安长公主一脸说不出什么表情,半晌才哈了一声,“贺家这样,那大哥儿呢?难道也这样?这跟当廷杖杀御史有什么分别?居上位者,怎么能这样打杀言路,自堵生门?”

    “在这之前,我一直想不明白,汉源府的花椒生意,茂昌行怎么可能做到现在这样?这事之后就明白了,管事的都不懂行,懂行的都不敢、或是不愿意说话,这花椒采收不当,贮存不得法,每一步每一关都是内行看着外行胡乱折腾一言不发,这花椒从到了茂昌行手里,品质就一路下降,等到京城,就只有霉味儿了。”

    李桐一脸惋惜。

    “蠢货!”福安长公主干脆的评价了两个字。

    “既然这样,我就把家里存了好些年,无用的小珍珠和红蓝宝,卖给了贺宗修,卖了三十万银子,我让掌柜算过了,茂昌行这一趟花椒生意,全部出手,连本带利,也就三十来万两银子,加上我让人收他家明年的花椒,预付的一半银子,他手里应该正好有三十万现银,现在都拿过来了。”

    福安长公主微微蹙眉。李桐看着她,抿嘴笑道:“长公主也想不到,那我就放心了。”

    “说说。”

    “嗯,我先放出了挂珍珠帘子,自家倒手买卖,不过,”李桐顿了顿,“最后一手,却被宁远接去了,他先花五万买下,又左手倒进右手,说是卖了,卖了十万银。”

    “宁远?”福安长公主咬着杯子,“他好长的手!他知道是帘子是你的?”

    “帘子是我的,他应该不知道,可我看贺宗修,又托钱掌柜转卖小珍珠和宝石这笔生意,他应该是知道的。”

    李桐略过了和宁远那一面,以及宁远那句文涛找过他。

    “宁家,果然不出废物。”福安长公主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示意李桐,“你接着说。”

    “再让钱掌柜告诉贺宗修,这笔货是我阿娘看中的,打算买回来串珍珠帐子,以及红宝石帘子,蓝宝石霞帔。”

    “嗯,阿爹曾经给过我一挂珍珠帘子,确实难得,十万银子也不能算多。”福安长公主神情中有几分怅然。

    “做帘子也罢,霞帔也好,都要在珍珠和宝石上穿孔,珍珠还好,珠宝成手,慢慢钻,损耗是不大,可要钻成千上万颗珠子,就算把京城所有的珠宝成手都召集过去,也得钻上将近一个月,可真要召集京城所有的珠宝成手,这动静……”

    李桐看着长公主,长公主明了的点了点头,“这事,大哥儿若是坐到了那把椅子上了,倒还能想一想。”

    “嗯,就算召集过去,这工钱也不得了。另外那些比绿豆还小的红蓝宝,钻孔极其不易,稍不留心就会把宝石钻碎,成手中,能钻成的也不多。珍珠帘子,先是水磨功夫难得,其次才是珍珠难得,这一趟,就是欺负贺宗修不懂行而已。”

    “唉!”福安长公主长叹了口气,“人贵自知,不是你欺负他,是他自己害了自己。宁远要那挂帘子,准备做什么用?”福安长公主话题突转,李桐一个愣神。

    “做什么用最好呢?”福安长公主又接了一句,“要是我……”福安长公主用指甲敲着杯子,“就送给老四,要是再狠点,就让人毁了那一箱子珍珠。”

    李桐听呆了。

第二百三九章 明白

    朱大掌柜从京城最大的福祥银楼出来,太阳一照,只觉得头目森森,几乎晕倒。

    “……大掌柜的真会开玩笑,这样大小的珍珠,这么多,要只只穿孔,我们银楼所有的活都放下,光给您穿这些孔,最少最少也得做上整整一年,那我们银楼不就得关门大吉了……不关门带着做,那少说也得六七年,六七年都不一定够,大掌柜怎么揽了这活……珍珠帘子三分料七分工,听说南边有专门给珠子钻孔的匠人,要不大掌柜的到南边打听打听?

    ……这红蓝宝都不错……什么?这也要钻孔?大掌柜的真会开玩笑,从没听说这么大小的红蓝宝能钻孔的,红蓝宝可不比珍珠,这东西硬得很……大的?大的谁舍得钻孔?您说李家?这个就说不上来了,听说南边有专门钻各种孔的匠人,大约也能钻这红蓝宝,再说,各家有各家的密诀,我们不能做的,别家不一定不能做……”

    朱大掌柜扶着小厮的手,挪了几步,才恍过神来。

    他家大爷买的那一大箱子划算之极的珍珠宝石,只怕是个陷阱!

    一念至此,朱大掌柜只觉得喉咙发干,头又开始一阵接一阵发晕。

    钱掌柜跟他小十年的交情了,他能骗他?他敢给贺家设套?敢给……大爷设套?他能有这个胆子?

    老钱不是那样的人,他也没那个胆儿!

    是有人,连老钱也骗了?

    “去撷绣坊!”朱大掌柜咬牙吩咐。

    撷绣坊,管事程嬷嬷迎进朱大掌柜,客气里带着十分的小心,朱大掌柜这脸色太不好看了,怎么一幅要找岔的气色?

    “大掌柜想看看什么?前儿府上太太带着大娘子来订了几条裙子,大娘子真是越长越雅静了,真象一幅画儿一样。”

    程嬷嬷不动声色先奉承几句。

    “听说你们新订了不少蓝色的料子?拿来我瞧瞧?”朱大掌柜紧盯着程嬷嬷,程嬷嬷一怔,“新订的蓝色料子?不瞒大掌柜,小妇人只管前头招待,这订货都是后头管事们的事……”

    “去问问!若订了,拿几块样料来我看看。”朱大掌柜打断了程嬷嬷的话,带着几分蛮横道。

    程嬷嬷陪了几声笑,看他那脸色,犹豫了下,没再多说,转身进去找掌柜了。

    这茂昌行,一向是这幅德行,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这么大脸,来问撷绣坊订了什么货,要是满京城都知道撷绣坊定的都是什么货,那撷绣坊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姚掌柜听程嬷嬷说完,半晌,叹了口气,拉开抽屉,拿了只纸袋出来揣进怀里,示意程嬷嬷,“走吧,我跟你去瞧瞧。”

    “掌柜的!咱们定了什么货,哪能给外人看?咱们撷绣坊的规矩……”程嬷嬷见姚掌柜真要拿样布给朱大掌柜看,急了。

    “我知道,”姚掌柜打断程嬷嬷的话,“你放心,我有分寸,再说……你放心吧,没事儿的。”

    “那就好。”听姚掌柜这么说,程嬷嬷一颗心放下心,她跟姚掌柜跟了十几年了,姚掌柜说没事,那就肯定没事。

    姚掌柜在程嬷嬷前面进了屋,先长揖见礼,朱大掌柜心情不好,斜了姚掌柜一眼,坐着没动,只拱了拱手,算是还了礼。

    “你先去忙吧,我陪大掌柜的说说话。”姚掌柜温声示意程嬷嬷,程嬷嬷曲膝告退。

    “布样呢?拿来了?我看看。”朱大掌柜没心情跟姚掌柜多寒喧,直截了当道。

    “拿来了,只是……”姚掌柜摸着怀里,极其为难,“这做生意的规矩,大掌柜的也知道,就是讲究个新鲜别致,我们撷绣坊……”

    “难道你以为我是来打听你们撷绣坊订了什么货,要跟风也订货的?你想的可真多!”朱大掌柜这会儿的心情要多不好就有多不好,话就不客气了,“你也照镜子看看你们撷绣坊这张脸,值不值得我们茂昌行跟这风!我来看看,是为了你们好!”

    “那是那是,”姚掌柜陪笑,“撷绣坊这点小生意,哪能入得了茂昌行的眼?小的的意思,是请朱大掌柜多多体谅,朱大掌柜看过就看过,可不好在外面提起。”

    “废话!”朱大掌柜极不耐烦的将手里的折扇连手拍在桌子上。

    “是是是。”姚掌柜连连陪笑,从怀里摸出那个小纸袋,从里面取出一叠布片出来,朱大掌柜随手一抖,见深深浅浅的蓝色果然占了十之六七,不由自主的吁了口气,将布片扔还给姚掌柜,站起来就走了。

    姚掌柜抱着布片,放回纸袋,看着朱大掌柜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

    往后,真要是大皇子上了位,这贺家,这位朱大掌柜,那得横成什么样儿?满京城的生意,还不得看上哪家,就让人家拱手送上门?

    朱大掌柜可比姚掌柜烦恼多了,刚才坐着,他把跟钱掌柜做这笔生意的前前后后细细想了两遍了,这笔生意,钱掌柜没骗他,也没骗大爷,钱掌柜一句虚话没说,就连这珍珠和红蓝宝加工不易这话,也说过好象不止一遍……

    这笔生意,他想不出哪儿有套,这生意,就是因为大爷不懂行啊!

    这事怎么办?怎么跟大爷说?这事太大,自己可担不起,谁担起这事最好呢?

    …………

    周六心情相当愉快,最近他的小日子好过的不能再好过了,这心情没法不好。

    出了衙门,周六正犹豫着是先回府在太婆面前打个花狐哨儿再出来,还是去找远哥……不知道远哥又在哪儿乐呵呢……正发呆犹豫,小厮轻轻拉了拉他,示意对面,周六忙看过去,对面,四皇子骑在马上,正示意他过去。

    周六急忙勒马靠过去,欠身拱手,“四爷,您怎么在这儿?”

    “听说你今天给老三上了一顿眼药?老三怎么惹你了?杨嫔要给她弟弟找个有家世的媳妇,这话是听谁说的?”四皇子直接点着周六问道。

    “四哥,我这才从姑母这儿回来,您怎么就知道了?”周六连惊带怕。

第二百四十章 都在使坏

    四皇子脸上隐隐有几分得意之色,“废话!老三都跪在殿门口了,我还能不知道?你说说,怎么回事?”

    周六急忙将那天遇到杨蜗牛的事仔仔细细说了,“……就是这样,我一看,杨舅爷都老成那样了,又那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心一软,就想着吧,得赶紧给他成个家,杨嫔那话,是杨舅爷自己说的,他说他姐姐说了,他的媳妇,得挑个人品好有家世的,今天去见姑母,我一下子就想起了这事,想起来了,就提了提,就这个,没别的,真没别的!”

    “你看看你这幅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你跟我说老实话,那个杨舅爷,怎么惹着你了?别跟我耍滑头,你不说实话,要是让我查出来,可没你的好!”

    四皇子板着脸,用马鞭点着周六的头。

    周六一脸苦相,“表哥,真没有……好好好,我说,表哥,真没别的,就是……那个啥,那滩烂泥,实在臭不可闻,天天蹲在软香楼门口,眼巴巴往楼上看,这只癞蛤蟆,有个媳妇,也省得他天天在软香楼门口蹲着。”

    “就这事?”四皇子有几分哭笑不得,周六点头。

    “看样子,前儿老祖宗说你迷上了外头的女伎,这话是真的了?”

    “也没迷上,表哥又不是不知道我,我这样的!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我哪能迷上谁?就是我去阿萝那里,看着恶心,是我自己看着恶心。”

    周六赶紧解释,要是表哥在太婆提上一句半个字,太婆指定就得教训他,说不定还要发话把阿萝打发走。

    “阿萝?墨七迷上的那个阿萝?怎么?现在你也迷上阿萝了?这个阿萝,就这么好?”

    四皇子对阿萝早有闻名,周六一阵干笑,“哪有?那都是大家伙儿瞎说,逗个乐儿罢了,墨七……虽说不如我潇洒,也差不到哪儿去,他那是一时兴起,捧一捧阿萝,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表哥你说是吧?”

    “我成天忙着办差,你们这帮正事不干,就知道吃喝玩乐的事,我可不知道!”

    四皇子上下打量着周六,“不过,你最近倒是懂事多了,老三这个舅舅的事,你关心得好,以后,这样的正事上,要多多留心。”

    “是是是!表哥放心!”

    得了四皇子的夸奖,周六顿时高兴的眉飞色舞,“表哥,你也不能光办差,有张有驰,才是那啥之道,表哥你见过阿萝没有?表哥我告诉你,阿萝绝对是个难得之极的尤物,表哥你知道我,不说阅人无数,那也差不多,可自从沾了阿萝的身,我才知道,为什么说女人柔,就说柔的象水,那真是……啧!”

    周六眉毛乱飞,“那啥来着,除却巫山不云雨!表哥,要不……”

    “行啦!”四皇子斜着周六,打断了他的话,“我哪有你这闲功夫?我忙着呢,对了,老三这个舅舅的事,我又跟阿娘提了提,让大哥替老三操操心,你就别多管了。我走了,你早点回府,别让老祖宗总担心你。”

    “我这就回府,表哥放心!”

    周六赶紧表态,目送四皇子走远了,才拨转马头,一边往随国公府回去,一边在马上晃来晃去的想不明白,干嘛把这事交给大爷,让他给杨蜗牛挑媳妇多好,保管给他挑个好的不能再好的‘好媳妇’!

    …………

    宁远哪儿也没去,从京府衙门出来,就回了定北侯府。

    在后园打了一趟拳,大汗淋漓,才觉得稍稍舒服了些,沐浴出来,只穿了件短衫短裤,坐在摆满冰盆的阔大书房里,长长舒了口气吩咐,“凤娘进来吧。”

    “是。”卫凤娘掀帘进屋,垂手禀报:“太平府有信过来,文涛已经到了,改称姓祝,口音也改成了河南口音的官话,说是极其地道。”

    卫凤娘瞄了宁远一眼,宁远‘嗯’了一声,“他当年跟叔父在河督衙门……”

    河督衙门驻地河南。

    卫凤娘顿时明了,垂下眼帘接着道:“文涛在布政使衙门隔两条街的文成巷买了座三进小院,到太平府头一天,文涛在文庙,跟算命的聊了一天。”

    宁远噗一声乐了,文涛那幅模样,真比算命的还像算命的。

    “河南有什么姓祝的大姓?”宁远自己倒了杯茶。

    “河南没有姓祝的大姓,不过,山西汤家老祖宗姓祝。”卫凤娘立刻答道。宁远眉梢不由挑起,“说说!”

    “是,汤家老祖宗祖籍江南,祝家,汤家老祖宗这一房,现在分了三支,一支在山西,一支在京城,还有一支在江南,听说汤家这位老祖宗只和山西那一支来往得多,和京城以及江南两支关系疏淡,特别是江南那一支。”

    “嗯。”宁远满意的点了点头,“传话到江南,别光盯着文涛,还要确保文涛的安全,文涛若是少了一根毫毛……”

    宁远斜着卫凤娘,“你们都知道。”

    “是!”卫凤娘急忙垂头答应。

    “你去吧,叫六月进来。”

    卫凤娘垂手退出,六月进来见了礼,带着几分隐隐的笑意垂手道:“七爷,茂昌行那笔生意,今天有眉目了。”

    “说!”宁远上身直起,将杯子放到了几上。

    “今天午后,茂昌行的朱掌柜去了福祥银楼,带了些珍珠宝石,要让福祥银楼给他们钻孔串起,福祥银楼的回话,说是朱掌柜说的那些珍珠,要是全部钻完孔,福祥银楼所有活都放下,专心只做这一件,最少也得做整整一年,要是带着做,少说也得七八年。”

    宁远哈哈笑出了声,“那宝石呢?”

    “说是没听说红蓝宝能钻孔的,太小的没法钻,大的,没人舍得钻孔。”七月带露出笑意。

    “多简单的事。”宁远的话说到一半,一边嘴角往上翘起,轻轻呼了口气,“当真是隔行如隔山,我不做生意,姓贺的……他虽说不算生意人……能看透贺宗修,知道这点关窍就能绊倒他,这份眼力实在难得,这份眼光见识,当初怎么能嫁给了姜焕璋?”

第二百四一章 信任和破局

    “人都有犯糊涂的时候。”六月接了一句,宁远手指敲着椅子扶手,“这糊涂犯的太厉害,有点反常,也许……”

    宁远沉吟片刻,“跟崔信说一声,姜焕璋那里,再盯紧些。”

    李娘子那样的人品见识,嫁给姜焕璋,一个糊涂怎么看都有点牵强,也许,这姜焕璋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是。李娘子这几天和从前一样了,天天一早去宝林庵,午时返回。”

    “嗯。”听到宝林庵,宁远想到福安长公主,眉头不由蹙起,这位长公主,借李娘子的手坑了大皇子三十万银子,她想干什么?

    因为那六十个侍卫?要是因为这六十个侍卫,那上一回呢?她把五哥儿扔出去一天,让他惊慌到失态露底,又是因为什么?他哪儿得罪过她?

    宁远拍了拍额头,他最怕这样无知无觉中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这事,能不能找李娘子问一问?

    这个念头一浮起来,宁远就呆了,他怎么会这么想?怎么会想找李娘子问一问?怎么会觉得她能问一问?她明明就是福安长公主的一只手……

    上一回,他见她,跟她说话时……是了,那时候他压根没想过她和福安长公主的关系,他和她说的话,句句都不是他想说给福安长公主听的,还有文涛的事,福安长公主不该知道……

    宁远怔怔的回想着那天他和她说过的话,甚至她的举止,她的表情,她手里的青瓷杯和她那双细白如玉的手……

    就是现在,他心里还是没有担忧、后悔,他怎么就是觉得,他和她说的话,她不会告诉福安长公主呢?他怎么会觉得,她可以说话,可以信得过呢?

    宁远怔怔的想出了神。

    “七爷?”

    六月等了半天,看着宁远还在呆坐出神,忍不住低低叫了一声,宁远恍若未闻,六月看着他,只好提高声音,再叫一声:“七爷!”

    “喔!”宁远恍过神,猛的往后靠到椅背上,这位李娘子的事,他回头再想,再细想。“还有什么事?你接着说。”

    “是,宫里有点信儿,说是午后,晋王在周贵妃宫门前跪了一个多时辰,听说是皇上罚的,说他薄恩寡义,还听说,杨蜗牛的亲事,着落到晋王身上,周贵妃还让大皇子督办。”

    “哈!”宁远轻笑了一声,“大皇子?有意思!周六呢?又去阿萝那里了?”

    “先回的府,没多大会儿就出来去了软香楼。”

    “叫人进来换衣服,我去软香楼瞧瞧。”宁远站起来吩咐,六月忙叫了大英大雄进来,侍候宁远换了衣服,直奔软香楼去了。

    …………

    紫藤山庄。

    李桐陪张太太吃了饭,正闲坐说话,这会儿的紫藤山庄,李信还关在季家庄子里会文苦读,文二爷去了江南,李桐和张太太人清闲,心思却沉重,张太太担心李桐,李桐担心远在江南的文二爷。

    万嬷嬷脚步匆匆进来,将朱大掌柜先去了福祥银楼,又去了撷绣坊的事说了,张太太听到朱大掌柜一进门就要看撷绣坊新订的料子,脱口而出道:“这是起疑心了。”

    李桐听万嬷嬷说完,屏退众人,低声道:“知道工比料难,肯定会起疑心,这个不是阿娘事先提醒我的吗?”

    “我有点心急了。”张太太深吸了几口气,事情一关上女儿,她就容易心急失态,“阿娘是想到……只怕贺家要找下家脱手。”

    “京城里,象贺家这样的生意人,满城也就他们一家。”

    “汤家呢?这事要是换了阿娘,贺家若是找上门来,也不过三十万银,阿娘肯定就接下了,留一份人情。”张太太冷静下来,替女儿分析。

    “阿娘,你再细想想,你真会接下么?”李桐侧头看着张太太问道。

    张太太认真凝眉想了想,笑起来,“你这孩子,要说懂事,真是……”后面的话张太太没说下去,“只是,第一,汤家和咱们家不一样,咱们家一无所恃,汤家统领山西帮,后头还有高使司这样的亲家,他们不怕贺家生了贪心,吞了他们汤家的银子家产。第二条,贺家是不懂生意不知好歹,可若是等贺家走投无路,再出手接下他们这批货呢?”

    “明天我跟长公主说说这事。”沉默片刻,李桐低低道,阿娘说的极有道理,汤家大约也非常愿意花三十万两和大皇子结个善缘,可汤家接不接货这事,她够不上去,若是够上去,李家就暴露在外了,那李家只怕倾刻就有破家灭门的危险了。

    “唉。”张太太轻轻叹了口气,“咱们家,这一步步……我不是怕,阿娘都这把年纪了,还有什么好怕的?阿娘是怕你,还有你大哥……”

    顿了顿,张太太声音更低,“特别是你大哥,真要有个万一,都是咱们娘儿俩的拖累。”

    “阿娘,大哥不会这么想的。”李桐挪了挪,靠到张太太身边,“就算阿娘不过继大哥,你有了什么事,或是我有了什么事,大哥一样不会袖手旁观,大哥的脾气,”李桐顿了顿,“过继不过继,大哥肯定一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的。”

    张太太带着几分困惑和心痛看着李桐,桐桐在家时,并不怎么关心这位堂兄,信哥儿这次进京前,她只见过他一次,那一次,桐桐只有两周三岁……

    她不知道桐桐怎么这么笃定的信任信哥儿,不过,桐桐相信他,她也很愿意相信,相信桐桐,相信信哥儿。

    她已经六亲无靠了,她不相信儿女再无法相信和依靠。

    陪张太太又说了大半个时辰的闲话,李桐回到自己院里,让人搬了椅子坐在廊下,摇着团扇,出神的想着阿娘说的汤家接手的事,阿娘说的是,自己若是换了汤家的处境,也会花上三十万,买下这份不大不小的人情,就象从前,她接手汤家在福隆钱庄的股份一样。

    要是自己不用顾忌李家的安危,怎么样能让汤家不敢、或是不会接手?长公主会怎么办?

    李桐有一下没一下摇着团扇,想的出神。

第二百四二章 卖给李家

    隔天,听李桐说完,福安长公主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怎么想的?”

    “我觉得,”李桐似乎不那么确定,“宁远能盯到我和贺家这笔交易,会不会一直盯下去?”

    “当然会。”福安长公主极其肯定的接了句,“只要知道了对方的目的,要揣摸一个人,极其容易。宁远,或者说宁家,他们这一趟进京出手的目的是什么?”

    李桐看着福安长公主,没说话,福安长公主笑起来,“你我,还有什么好忌讳的?宁家的目的,不过就是替五哥儿拿下那把椅子,也不知道他们怎么突然起了这份心。”

    李桐只笑没接话。

    “既然要替五哥儿争那个位子,现在这京城这三个,个个都是要踢开的绊脚石,宁远盯上咱们这笔生意,不是因为你,也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对方是大哥儿的人,只怕宁远人没进京,就已经盯上这三家了,你坑了大哥儿,宁远当然乐见其成,可若是有人想拉大哥儿一把……”

    福安长公主拖长了声音,嘿嘿笑了几声,“只怕有热闹看。”

    “你真不担心?”李桐忍不住问了句,福安长公主斜了眼李桐,“担心什么?哪一代不是这样?哪一家不是这样?所谓的争储,不过是天下最大的一桩争产官司,不管谁争到,都是林家的子孙,有什么好担心的?”

    李桐默然,确实如此。

    隔天,李桐刚回到紫藤山庄,李家在京城的大掌柜就到了,见了张太太,苦笑回道:“太太,今天一大早,茂昌行找到我,说有一批珍珠和红蓝宝,要转卖给咱们家,珍珠圆倒是挺圆,光泽也好,可是还没有绿豆大,红蓝宝更小,说有三大箱子,要价四十万两。”

    张太太看向李桐,李桐呆了呆,随即失笑,是了,当初她放了风,说她阿娘看中了,贺宗修这是跟着这句话跑来倒货了,一转手就加了十万两,可真够心狠手黑的。

    “咱们家不缺这些。”张太太回道,沈大掌柜脸上的苦味更浓,“我懂,咱们不缺不说,那些珍珠宝石,全是鸡肋,别说四十万两,四万两都犯不着接手,可是……”

    “茂昌行做生意,全靠依势压人。”李桐接了句,沈大掌柜赶紧点头,“我来寻太太,不是问太太要不要买批货,这事儿,不能不禀报给太太,还有,得请太太个示下,咱们怎么办?”

    “你看呢?”张太太看着李桐问道,沈大掌柜眼里闪过丝惊讶,也忙看向李桐。

    “能拖一拖吗?”李桐问朱大掌柜,沈大掌柜急忙点头,“这容易。”

    “那大掌柜先拖两天,拖两天就没事了。”

    沈大掌柜看着张太太,见张太太冲他点了点头,忙点头答应。

    沈大掌柜告退,张太太看着沉思的李桐,心里五味俱全,从前她总盼着能看到桐桐能照顾自己,能打理好从自己的外婆起就一点点积累的产业的那一天,现在,这一天就在眼前,她心里的酸涩,却远远多于喜悦。

    “先等半天,若是……”李桐从沉思中恍过神,看着阿娘,有些没头没脑道:“有信儿,那最好,要是没什么信儿,明天我跟长公主打个招呼,进趟城。”

    “等哪儿的信儿?长公主?”张太太忍不住问了句,李桐垂下眼帘,“京城,这些事,长公主都知道,也想到了,没事儿的。”

    “算着日子,文二爷也该到江南了,二爷走的时候。”张太太的话顿住,文二爷和她辞行时那一脸异乎寻常的兴奋,让她心惊。

    “一句话也没说,只说长公主让他去一趟江南,办点小事,这事你知道?长公主最近提起过二爷没有?我有点担心。”

    “文二爷这一趟差使不容易,不过,阿娘不用担心,二爷是个有本事的,虽说不容易,可也难不住他。”李桐避开了张太太的问话,长公主和她说的话,能和阿娘说的,越来越少。

    “那就好。”张太太一触即退,“你也放宽心,我看长公主是个有成算的,而且,看样子,她是个知足的,知足就好,不惹大祸。”

    张太太说是安慰李桐,听起来却更象宽慰自己。

    …………

    早朝后,宁远出来,就听到了茂昌行的朱大掌柜到李家商号寻沈大掌柜的消息,朱大掌柜走后,沈大掌柜就出了城,直奔紫藤山庄。

    茂昌行和李家商号素无往来,朱洪年寻沈大掌柜,只能是想把那笔珍珠宝石倒手卖给李家。宁远骑在马上,一脸懒散,心里却转的飞快。

    那箱子珍珠,本来就是李娘子做的局,茂昌行想再倒手卖给李家,那不是笑话儿了?李家肯定不会买,只是……不买,只怕就得罪了茂昌行,得罪了随国公府甚至大皇子……

    大皇子能派出那六十个侍卫,一个长年清修的长公主,可没在他眼里。

    再说,李家不买,还有别家,这京城,只怕多的是愿意拿出个三五十万两,在大皇子面前买个好的商家,甚至世家!

    这事,若是旁观……那也太可惜了!

    “去寻六少爷,有几件货,叫他一起过来看看。”

    周六正和墨七、苏子岚算修河的帐,墨七被他算的头顶窜火,“小六,你好歹也是公侯之家出身,怎么计较成这样?你看看你这帐,说你锱铢必较都是轻的!”

    “公侯出身怎么了?”周六一脸疲赖相,“做生意就是要斤斤计较,大手大脚还赚什么钱?这是远哥说的!你这个相府公子有的是银子,那你就别跟我计较了,照我这帐给银子就是了!”

    “六少爷,这是公帐,要照你开的这单子,工部和度支那边肯定审不下来,大家一起过不了关。”苏子岚挠头无比。

    周六正要再说,小厮一溜烟跑进来,传了宁远的话,周六顿时两眼放光,把帐本子往苏子岚怀里一扔,“得了得了,小爷我有大事,你看着算吧,别给我算的太少了!否则我不饶你!我走了!”

    周六转身就要跑,墨七一把抓住他,“等等,我换了衣服跟你一起去,七哥看中的好东西,我也得去开开眼。”

第二百四三章 指哪打哪儿1

    “我跟远哥去办正事!你凑什么热闹?你有正事呢。”周六想扭开墨七,墨七牢牢揪着他,“你那算什么正事,我的正事有表哥呢,你等着我,不然……”

    “好好好!烦!”周六只好答应,站在旁边,急不可耐的等墨七,好在墨七衣服换的极快,苏子岚也懒得理会两人,他俩走了,他这帐对的还能快不少!

    墨七跟着周六,打马如飞,直奔马行街,去寻宁远。

    马行街福祥银楼后院最大的一间花厅里,两面的长案,以及中间的大桌子上,摆满了各色奇珍异宝,宁远用手里的素面团扇托着几块鸽血红宝石,正对着阳光眯眼细看。

    “这几块宝石不错,七哥要给谁打头面?”墨七一眼看到团扇上托着的红宝,夸了句问道。

    “远哥还要打头面?又不是你,全靠银子上!”周六挖苦了墨七一句,墨七斜着他一句不让,“你不靠头面,阿萝那幅蓝宝石头面是谁打的?”

    “过来看看这个。”宁远招呼两人。

    周六挤在墨七前头,两步窜到宁远身边,“有什么好东西?”

    “就是让你们过来看看,有什么好东西没有。”宁远将团扇上的宝石丢到盘子里,打了个呵欠,往后坐到椅子上,示意周六和墨七,“小七来的正好,你也去看看。”

    周六胡乱扫了一圈,一屁股坐到宁远旁边,“我还以为远哥找到宝了,赶情是正在找,我和小七这样,再来十个八个,也比不上远哥一只眼,你没看上,我就不用看了。”

    宁远又打了个呵欠,一脸懒散,招手叫侍立在旁边的掌柜,“你刚才说,前儿有什么好东西?”

    “还不能算好东西,小的是说,要是能找到上好的匠人,那可难得。”掌柜的忙陪笑解释。

    “什么好东西?”周六有兴致了。

    “前儿有人想托我们做一批珍珠,那珍珠虽说小,比绿豆略小,可好在粒粒滚圆,光泽又好,最最难得的,是多,说是足足有一大箱子,这些珍珠,略花点功夫,钻了孔穿成帘子,那就是宝了。”

    “珍珠帘子?”周六脱口惊叫。

    “你见过珍珠帘子?”墨七凑过去看周六那张惊讶的脸。

    “没有!”周六否认的快速坚决。

    他远哥收的那挂珍珠帘子,他四表哥看入了眼,周贵妃最爱珍珠,那挂珍珠帘子给周贵妃作生辰礼,最合适不过,他本来想加个几万两,再倒手卖给表哥,远哥没让,说是赚这银子得不偿失,他只好万般不舍的十万进,又十万两出给了他表哥。

    事后他跟阿爹说起一分钱没赚这事,阿爹很夸了他一顿,说他懂事多了。

    他可跟他表哥说过,满天下就这一挂珍珠帘子,怎么这儿又冒出来珍珠帘子了?

    当然跟表哥夸口说大话这事,他没敢跟远哥说。

    “有多少珍珠?能穿一挂帘子?”宁远拧着眉,看起来也十分关切。

    “不止一挂,说是有一幅帐子的料。”

    “要是做一挂帘子,人手足够,得多长时间?”宁远一脸的漫不经心,周六上身前倾,紧张的盯着掌柜,墨七奇怪的看着周六,他紧张什么?奇怪!

    “人手足够,一挂帘子可花不了多少功夫,半个月就成,不过……”不过那得把全京城的珠宝匠人都叫过去才行,没等他后半句话说了来,宁远紧盯着问道:“除了珍珠,还有别的好东西没有?”

    “有,还有好些红蓝宝,也跟珍珠一样,除了小,哪儿都好,量足够,说是也想穿了孔串帘子,不过,红蓝宝钻孔这事,还真没听说过。”掌柜的赶紧顺着宁远的话往下说。

    “没听说过红蓝宝钻孔……那就是做不成帘子了?没有别的办法?”

    “有,怎么没有?”掌柜笑起来,“不用钻孔,用鲛丝网起来,要不然,用银丝也行,或是金丝,七爷想想,那么上好的红蓝宝,用金丝、或是银丝,一粒粒网起来,也就是费点功夫,这帘子要是做出来,可比珍珠帘子耀眼难得,特别是红宝,多少喜庆。”

    作为珠宝行业最资深人士之一,掌柜的对他说的这件想象中的作品,十分向往。

    周六听的脸都青了,一下子窜起来,急不可耐的问道:“东西呢?在你们这儿?拿来我瞧瞧,谁家的东西?”

    “这个……”掌柜的一脸尴尬,宁远用团扇将周六挡回去,“别说小六,连我也向往的很,不过你们有你们的规矩,不说就算了,以后这福祥银楼,咱们少来就是了。”

    宁远边说边站起来,示意墨七和周六,“走,去别家瞧瞧。”

    “七爷!七爷!您瞧这……宁爷您听我说……”掌柜的急了,这三位可是两个大财神一个小财神,得罪不得!“哪敢瞒着七爷您?小的就是不说,七爷也早知道了,咱们京城,除了茂昌行,还有哪家有这样的好货?”

    “嗯!”宁远满意的‘嗯’了一声,用扇子往身后指了指,“刚才爷看的那两粒红蓝宝,还有那粒金刚钻,都要,包好,金刚钻再配点碎石头,嵌一只镯子,款式你看着办,好了就送到软香楼,红蓝宝各嵌一支压鬓,红宝给柳漫小姐送去,蓝宝给云袖小姐送过去。”

    宁远吩咐完,带着周六和墨七,出了福祥银楼。周六心不在焉,墨七兴趣十足的看着周六,他还没见过他这幅样子过。

    “好没意思。”宁远打了个呵欠,“我去……”宁远又是一个呵欠,“听听小曲儿,再睡一觉,你们来也行,不来也行,自便。”

    周六犹豫了下,“我就不去了,刚想起来,我有点急事儿。”

    “你有什么急事儿?我陪你去。”墨七一幅这热闹我看定了的架势,宁远一把扯过他,“一个人没意思,小七陪陪我,是让人去阿萝叫过去,还是咱们去软香楼,把云袖叫过去?”

    “把云袖叫过去吧,还是软香楼雅致些。”墨七被宁远扯着,上马往软香楼去。周六上马,直奔宫门,找他四表哥去了。

第二百四四章 指哪打哪儿2

    周六跑了一圈,跑出一身大汗,最后在燕王府寻到了四皇子。

    周六在屋里如坐针毡,好不容易等到回事的官员告退出去,一窜而起,冲到表哥面前,“四爷,我有要紧的事!大事!”

    “什么大事?”四皇子无语的看着仿佛踩在烧红的铁板上的周六。

    “大事!”周六一脸的气急败坏,将在福祥银楼听到的事儿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四爷,您说说,这事是冲着咱们来的吧?您那挂珍珠帘子的事,大爷肯定知道了,也不知道从哪儿淘腾来的珍珠,没有帘子就现穿,哪有这样儿的?大爷也太过份了!”

    周六一边叫一边跳,他真是气坏了,大爷这么做,这叫欺人太甚!

    四皇子紧紧抿着嘴,突然将手里的杯子砸了出去,在杯子落地的咣噹声中,慢慢擦了擦手,看起来十分淡然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把你这幅猴急相收一收,一点小事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记着,越是临大事,越不能慌乱!”

    “是是是!”周六一迭连声答应,“我又不是表哥,临大事哪能不急?我记住了,下次再不急了,那我先走了?四爷您要小心点儿!”

    “去吧去吧,好好做正事,有空多回去陪老祖宗说说话,别老往那个阿萝那儿跑!”四皇子再次教训,周六连声答应,告退出门,直奔过去寻宁远和墨七。

    宁远在软香楼喝酒玩乐到夜幕深垂,周六和墨七划拳定去留,周六赢了墨七,哈哈大笑,墨七悻悻起身,和宁远一起下楼,各自回府。

    进了定北侯府,宁远稳住脚步,吩咐迎上来的卫凤娘,“叫蒋大来见我,要快!”

    卫凤娘答应一声,急忙亲自出门去寻蒋大。

    没多大会儿,蒋大跟着卫凤娘,从阴暗无人的后角门进了定北侯府,穿过园子,进了宁远那间小院。

    宁远已经沐浴洗漱,浑身清爽的闻不到一丝酒气,披着件月白长衫,端坐在榻上,悬腕仔细写着什么。

    蒋大拿捏着进屋,跪倒磕头。

    “起来,凤娘到门口看着。”

    卫凤娘退到院子里,凝神看着四周,宁远仔细写完,放下笔,拎起纸轻轻吹了下,递给蒋大,“这是茂昌行地图,我画十字的地方,看明白了?”

    蒋大仔细看着那张纸,七爷这张图,画的极其清晰明白。

    “看明白了。”

    “嗯,那间屋里三个箱子,一箱子比绿豆略小的珍珠,两箱子更小的蓝宝和红宝,今天夜里,统统给我一把火烧了,这把间屋子,也给烧了!”

    宁远的吩咐冷厉而阴沉,蒋大眼睛闪过丝亮光,仿佛蛰伏已久的猛兽总算看到了猎物,“是!七爷放心!”

    “不许留一丝痕迹。”宁远看了蒋大一眼,蒋大顿时身子一矮,“七爷放心!干净利落。”

    “嗯,去吧,事了之后,不用过来禀报。”

    “是!”

    蒋大又看了一遍那张纸,双手并用,将纸恭恭敬敬的推回去,倒退出了屋,疾步走了。

    宁远捻起纸,放到烛火上烧成了灰烬。

    …………

    李桐出了紫藤山庄,正要上车,一眼看到沈大掌柜打马疾奔而来,李桐忙示意大乔等一等,站在车旁等沈大掌柜。

    沈大掌柜冲到紫藤山庄大门前,翻身下马,顶着满头满脸的汗,神情中带着几分惊骇,直直的看着李桐,张了嘴,连喘了几口气,才说出话来,“姑娘,昨天夜里……夜里,茂昌行走水了。”

    “东西都烧了?”李桐敏锐的问道。沈大掌柜用力点头,“姑娘……知道……知道了?”

    “不知道,猜到的。”李桐看着目光里都是骇然的沈大掌柜,顿了顿,低低道:“大掌柜安心,这事跟咱们挨不着,我不过是猜到了一些,这事过去了,沈大掌柜就当没有这事吧。你进去见阿娘吧,昨天阿娘说,撷绣坊和班楼有两年没什么变动了,得调一调,正要叫人请你来呢。”

    “是是是。”沈大掌柜连声答应,牵着马,呆站在大门口,看着李桐的车子走远了,才将马交给在旁边等了半天的门房,进了紫藤山庄。

    李桐一进小院,就看到福安长公主拿着把小银剪,修剪兰草枯掉的叶尖。李桐站在福安长公主身后看了一会儿,转身坐到茶几前,开始焙茶研茶。

    福安长公主又修剪了几盆,放下剪刀,净了手过来,接过茶,笑语盈盈,“听说了吧?果然失火了。”

    “珍珠帘子在四皇子手里了?”李桐问了句。

    “不知道,不过,火既然起来了,应该是了。这个宁远,很不错,有心有胆,下得去手。”福安长公主看起来十分惬意。

    “昨天一早,茂昌行的朱大掌柜去找过一趟我家在京城的掌柜,要以四十万银,把那几箱子散碎珍珠宝石卖给李家。”

    福安长公主听了,脸上说不出什么表情,好半天,长长透了口气,“这贺家,不是贺家,这大哥儿,怎么能蠢成这样?他到底长心眼没有?知道加工极其不易这事,就该明白自己落进圈套了,就该去查,他怎么……”

    福安长公主连呼了好几口气,放下杯子,两只手一替一下拍着胸口,“一个好媳妇,三代好子孙,周氏蠢,一蠢就是一窝!当初阿爹嫌皇上蠢,可皇上也没蠢到这份上!他连查都不查……真是闷死我了!”

    “也许贺家压根没跟大皇子说过这事。”李桐想了想,“贺宗修就算知道被人骗了,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肯定是能瞒就瞒下了,只要把东西倒手出去,也就万事大吉,还能赚上十万银。”

    “哼!”福安长公主一脸鄙夷,“茂昌行是他的钱袋子,唯一的钱袋子,他竟然不派人暗中盯着,这份蠢,也差不到哪儿去!”

    李桐无言,这话倒是,象她这样做生意的,都得有暗线盯着那些紧要的生意。

    “不光老大,老四也是一样蠢,那挂帘子,必定到了老四手里,难道他就不知道查一查来历?竟然就这么生生被宁远栽上了这一头赃屎!”

    福安长公主气的啪啪拍着椅子扶手。

第二百四五章 江南风情

    江南路太平府。

    文二爷逛了文庙,又赏了两天景,溜溜达达上了凌云楼,挑了个视角开阔的角落,要了菜要了酒,示意孔大坐下首陪着,翘着二郎腿,一脸闲适的抿茶啜酒。

    菜刚上齐,比刚从京城出发时黑瘦了整整一圈的吕福进了凌云楼,扭着头四处看,孔大忙站起来招手,“这里。”

    吕福几步过去,躬身见礼,文二爷有些惊讶的看着黑瘦的吕福,急忙示意他,“快坐!饭吃了没有?坐下吃点。”

    “这些天吃的都是干粮,爷,小的就不客气了。”吕福先盛了碗汤,也不怕烫,呼着气喝了,又盛了一碗,孔大已经给他要了碟子油饼,吕福撕开泡在汤里,连吃了两碗,舒服的吁了口气,“有汤有水真舒服。”

    “刚到家?”文二爷示意孔大沏了杯茶给吕福,吕福点头,“刚刚到,说爷到凌云楼来了,没敢在家等,就赶过来了。”

    “怎么样?”

    “都查清楚了。”吕福一脸笑容,“我是傍晚到的,歇了一夜,第二天没到午正,黄头儿就抄出来册子给我了,上头倒是写了爷说的那些事,可黄头儿说,不一定不错,我怕那错的地方误了爷的大事,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好挨个儿看了一遍,好在人不多。”

    “你全看了一遍?”孔大惊讶的脱口接了一句,“那得……”

    “还好还好,怕耽误爷的事,日夜赶路,没想到爷到的这么早。”吕福有些不安的看着文二爷,文二爷忙道:“不耽误,一点儿也没耽误,这差使你办的极好,细事等咱们回去再说,你歇一歇,咱们就在这儿看场热闹。”

    吕福长舒了口气,“没耽误就好。”

    三个人没说几句话,三三两两年龄不一的士子进了凌云楼,文二爷指了指那些士子,“这些都是来考秋闱的大才子小才子,逢五在凌云楼会文,听说,咱们这江南路的童使司也微服来过几回,这是咱们江南路头一份儿的文会,你们也知道,爷我最喜欢附庸风雅。”

    吕福和孔大一起笑起来,孔大一边笑一边接道:“爷可不是附庸风雅,爷的学问比他们强多了。”

    “还真不如他们,”文二爷晃着二郎腿,“他们学的那些,爷我还真不懂,看看那几位,鹤立鸡群,那几位都是季家子弟,啧!”

    文二爷这几啧啧说不出什么味儿,“季家子弟,也来凑这个热闹了?唉,季家确实……”

    怪不得季天官和那位季公子一心求变,季家沉寂了十年,再沉寂下去,季天官和季公子能沉得下心,只怕他们族里的这些,可就沉不住了!

    “不如京城那位,差的可不少。”孔大打量着文二爷说的季家子弟,老实的给出了评价。

    “那边一群,都跟咱们家一样,这个多。”文二爷搓着手指,吕福无语的看着文二爷,孔大呵呵笑起来,“爷可真实在,咱们家……我觉得他们比不了。”

    “那当然,就会使银子这一条,他们就比不了,蠢得很,还有那边……”文二爷的话突然停住,下意识的抬起一只手,声音压的低若耳语,“他们的座师来了。”

    “什么?”孔大没反应过来,吕福急忙拉了拉他,嘘了一声,“轻点,布政使。”孔大立刻就明白了,顺着文二爷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大厅一角,站着位个子不高,十分富态,背着手昂着头,十分傲然的中年男子。

    这位,应该就是这江南西路布政使童敏童使司了。

    童使司身边跟着位一脸微笑,气度极好,看起来有四五十岁年纪的男子,两人身后,垂手站着四五个精壮长随。

    “那个……是谁?”孔大示意四五十岁的男子问道。

    “最得用心腹的幕僚,左先生。”文二爷的注意力全在左先生身上。

    大约凌云楼内的士子都知道从角门悄然进来的这位气度不凡的中年人是谁,个个努力装着若无其事没看见,可目光却不停的瞟向两人。

    夹在无数道灼热的目光中,文二爷和孔大等三人的打量,就太不起眼了。

    童使司和左先生在大厅里慢慢踱着步子,挨个看着挂出来的诗词以及破题,不时停步,两人说笑着低低点评几句。

    满凌云楼的士子们三五成群,装着没有看到、或者这楼里根本就没有童使司,装着无比专心投入、挖空心思写诗填词破题,高谈阔论以显示高明……

    看了两刻来钟,文二爷站起来,“走吧。”

    出了凌云楼,文二爷用力挥了几下胳膊,长吸长吐了几口气,“一群小丑!”

    孔大摇头叹气,“可不是,简直就是戏子,还没戏子演得好。”

    “唉!”文二爷这一声叹气充满了悲凉,“读书人的风骨……哪有什么风骨?走吧,幸好爷我瘸了一条腿。”

    孔大猛一声咳,呛了,吕福斜了他一眼,紧几步跟上文二爷,绕了几个弯,上了车,往南城竹阁过去。

    …………

    李桐从宝林庵出来的比平时略晚了一些,离紫藤山庄不远,大乔突然勒慢了车子,有些急促的敲着车门,“姑娘,又是那位宁七爷。”

    水莲惊讶的‘啊’了一声,李桐也是一愣,示意水莲镇静,抬手掀起帘子。

    车子侧前,宁远一身深蓝长衫,站在路旁,手里的鞭子转来转去,迎着李桐的目光,含笑颌首。

    “大乔,停一停。”李桐低声吩咐大乔,大乔停稳了车,取了脚踏放好,李桐示意水莲不用下车,自己下了车,宁远站着没动,李桐走过去,离宁远两三步站住,曲膝见礼,“宁七爷。”

    “你今天比平时晚了半刻钟,长公主有什么事?”

    宁远的话说的李桐一个愣神,随即有几分哭笑不得,他紧盯着他,还盯的这么肆无忌惮、理直气壮,真是难得。

    “没什么事,长公主要是有什么事,你难道会不知道?”李桐话里有话的反问了一句。

第二百四六章 你不说我也知道了

    “不知道。”宁远摇头,“宝林庵三里以内,我都不敢靠近,我可不敢惹长公主不高兴。”

    李桐失笑,这人可真实诚,长公主不敢惹,她倒是可以随便惹的。

    唉,事实也确实如此。

    “宁七爷有什么事?”李桐直接问道,他来见她,必定有很要紧的事。

    宁远没答话,举起马鞭挠着鬓边,好一会儿,才干笑道:“不知道怎么说,我就是想问问你,我是不是哪儿惹到长公主了?”

    “宁七爷怎么会这么想?”李桐反问了句。

    “你带五哥儿出去那天,我就这么想了。”宁远甩着手里的鞭子。

    “喔。”李桐淡而无味的喔了一声,看着宁远手里那根嵌宝溜金的马鞭,没再说话。

    “我是不是惹了长公主了?”宁远换了种问法。

    李桐微微仰头,直视着他,片刻,露出丝丝笑意,还是没说话。

    “我做错的事,还有弥补的余地吗?”宁远看起来十分烦恼,又用马鞭挠着鬓角,接着问了句。

    李桐移开目光,看着宁远身后不远处侍立的护卫,还是没答话。

    半晌,宁远叹了口气,“那长公主那里,还有弥补的余地吗?”

    “长公主很喜欢五哥儿,要不然,也不会让他年年去她庄子里。”李桐好象答非所问,宁远低着头,垂下马鞭,马鞭的鞭梢一直垂到地上,“虽然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哪件事,不过……”

    宁远的话顿住,“大约不止一件事,长公主毕竟姓林……”

    “长公主清修多年,看得很开。”李桐忍不住提点了一句。

    宁远眼里闪过道亮光,拱手长揖,“多谢姑娘!”

    李桐退后半步,曲了半膝还礼,“要是没什么事,就此别过。”

    “等等!”宁远下意识的上前一步,“还有事。”

    “嗯?”李桐低头看着宁远那双中间起筋的青绸布鞋,他的鞋子倒相素可喜。

    “姑娘以后,就跟着长公主清修了?”

    李桐抬头,皱眉看向宁远,宁远又挠起了头,“姑娘就当我没问。还有件事,撷绣坊是姑娘的产业?”

    李桐微一愣神,随即点头,“不是我的产业,是我外婆留给我阿娘的。”

    “果然是姑娘的产业,明年撷绣坊真的订了很多蓝色衣料?”

    “是。”李桐肯定的答了一个字。

    “班楼也是姑娘的产业?”

    “不是我的,是李家的产业。”

    “李家的不就是姑娘的?”宁远摇着马鞭,一脸笑,李桐摇头,“我还有个哥哥,李家的,不是我的。”

    “喔!”宁远手里的马鞭一顿,“李信,他还在季家庄子里苦读?还有吕炎,你们家和吕家的渊源,你知道吗?”

    “知道。”李桐点头。

    “李信知道吗?”

    “应该不知道。”李桐无语的看着宁远,他在审犯人么?他要问什么?又要说什么?她有点没方向。

    “喔。”宁远低头看着手里的鞭子,突兀的转了话题,“长公主常跟你说我吗?”

    李桐皱眉看着宁远,没答他的话,宁远手里的鞭子又挠到了头上,“这话是不好答,长公主是不是跟你说了好些不能说的话?”

    李桐无语望天。

    “长公主其实很关心朝政,很关心林家,是不是?”宁远不知不觉的接着问,李桐退后一步,再次曲膝告退,“宁七爷要是没什么事,就此别过。”

    “等等!”宁远再跟前一步,“有事。”

    “姑娘知道我……”宁远手里的鞭子往外摇了摇,“其实,混帐都是外表,京城对宁家来说,是龙潭虎穴,姑娘知道我要做什么事吗?”

    李桐沉默不语。

    “姑娘知道,上次姑娘说,愿我心想事成,是姑娘的真心话吗?”

    “是。”沉默片刻,李桐答了一个字,宁远象是舒了口气,“我愿姑娘心想事成,也是真心话。文涛不在京城,姑娘若有什么事,只管打发人到定北侯府,宁远必竭尽所能。”

    “多谢,不用。”李桐不客气的一口回绝,有长公主在,就算有什么事,她也不能求到宁远面前。

    “那我要是有什么事,能不能来找姑娘?”宁远却不客气的跟了一句,李桐被他这句话噎出了一肚子闷气,“我一个深闺女子,帮不了宁七爷。”

    “姑娘别客气,你跟长公主,都是女中豪杰,还有我姐。”宁远一脸的笑。

    “就此别过。”李桐后退几步,转身就走。

    “姑娘,那个……后会有期。”宁远跟了两步,停下,拱起手,看着李桐上了车,看着车子由慢而快走远了,甩着鞭子,转身上马,纵马直奔京城而回。

    李桐端坐在车里,将宁远的话以及语气表情细细回想了一遍,又想了一遍,半晌,叹了口气,这是个极聪明的人,他在探她的话,他想知道的,大约都知道了,可是,这么精明的人,怎么也会说那些粗疏马虎的话呢?跟她这么个几乎素不相识的人,怎么能说后面那些话呢?他就这么信任她?抑或是,他是要让自己,给长公主传递这些话?

    李桐垂下眼帘,看着手里的茶汤,这些话,她是不会传给长公主的,这些话,到她这里,从此就静寂无声的死了吧。

    …………

    宁远一路疾奔,进了京府衙门,一屁股跌坐在摇椅上,舒服的长长舒了口气,这会儿,他心情好极了。

    “七爷,您可回来了,”京府衙门的史班头脚跟脚跟进来,“出大事了,邢府尹找了您好几趟了。”

    “大事?这京城,哪有什么大事?”宁远翘起脚,懒散无比的应了句。

    “确实是大事,七爷难道没听说?昨天夜里,茂昌行库房走水,几大箱子珠宝烧了个干净,今天天还没亮,贺大爷就来了,限了三天,说要是三天破不了这案子,就让咱们整个京府衙门吃不了兜着走!”

    史班头愁的一张脸苦成一团,宁远噗一声,满嘴的茶喷了史班头一头一身,“贺大爷是什么玩意儿?让咱们京府衙门吃不了兜着走,他算什么鸟东西!”

第二百四七章 庆贺

    史班头抹着脸上的茶沫,急的跺脚,“七爷唉!您怎么连贺大爷是谁都不知道?贺大爷是随国公世子嫡嫡亲亲的大舅子!他说让咱们京府衙门吃不了兜着走,咱们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随国公府……”宁远拖着长腔,嗤一声笑了,“不就是周六家么?让爷吃不了兜着走?别说姓贺的,就是随国公府,也没这么大脸!爷我累了,走水这点小事,别来烦我!”

    宁远往后仰在摇椅上,一只手往旁边抓起折扇。

    “七爷,唉哟!随国公世子可不是六少爷能比的,那是……”

    “那是什么?”周六的声音在史班头身后阴阴的响起。史班头浑身僵直,片刻,才象只僵尸般转过身,目瞪口呆的看着一只脚门里,一只脚门外,正错牙瞪着他的周六。

    宁远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跺着脚,“老史还不快滚!等六少爷抽你鞭子是吧?”

    史班头这才反应过来,陪着一脸笑,恨不能把自己扁成一片纸,紧紧贴着门框,从周六身边挤出去,撒腿就跑。

    “呸!”周六啐了一口,又猛的甩了个鞭花,“什么东西!”

    “进来进来!”宁远招手叫周六,“你跟老史发什么脾气?难道老史说错了?你们府上,你跟你大哥能比?外头看你,跟你大哥,是一个样儿?老史不过说了句实话,你生什么气?”

    “我跟他怎么不能比?我什么时候怕过他?我什么时候理过他?他算什么东西!”周六被宁远几句话说的红头涨脸,这话要是换个人说,他手里的鞭子指定就抽上去了。

    “行了,不说这些让人心烦的话,走,咱们去莲池,听说今天莲池开采莲子,人面荷花相映红,咱们瞧瞧热闹,散散心去,多叫几个人,今天好好热闹一天。”宁远站起来,示意周六。

    “我就是来找远哥好好热闹一天的!”周六顿时又高兴了,“有好事儿!今天就该好好庆贺庆贺!今天我做东!远哥可别跟我抢!”

    两个人出来,走到半路迎上墨七和苏子岚,到了莲池,其它七八个常来常往的世家子弟也到了,大英早就包下了临水的一幢两层小楼,又叫了阿萝等人,一会儿功夫,两层小楼上下就热闹的不堪。

    “今天是周六请客,大家千万别客气,想要什么只管点!”宁远站起来,扬声招呼诸人。

    “喔哟!这可难得!”墨七一声怪叫,“我还以为是七哥做东,敢情是小六子请客!小六怎么这么大方了?有什么好事儿?”

    “胡说八道!小爷我什么时候不大方了?小爷我就是不象你那么不懂事,拿银子不当银子使!”周六先堵了墨七一句,再举着杯子,趴在楼栏杆上,楼上楼下扬声招呼诸人,“今天小爷我高兴,大好事儿!小爷我要好好庆贺庆贺!诸位今儿一定要玩个痛快!”

    “他有什么好事儿?”苏子岚忍不住拉了拉宁远问道,宁远漫不经心道:“谁知道,一会儿问问他,许是昨天阿萝让他玩了新花样,是不是啊阿萝?”

    阿萝笑着不停的摇头。

    墨七一把揪过周六,“什么事儿这么高兴?说出来,让我也替你高兴高兴。”

    “懒得跟你说,我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周六一脸得意,斜着墨七,一脸的神秘。

    “到底什么事?”苏子岚也凑上去,周六高高抬着下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一屁股坐到宁远身边,“远哥肯定知道。”

    “什么?”正就着云袖的手喝酒的宁远一脸茫然,“我知道什么?你倒是说说,什么事这么高兴,非要这么庆贺?”

    “远哥你也不知道?”周六揉着胸口,一脸受伤,“你怎么能不知道?昨天夜里那场大火……”

    “哪场大火?昨天夜里失火了?啊?噢!”宁远猛一拍桌子,“刚才史班头说的,什么昌行走了水,咦,不是说那什么姓贺的,是你们府上……对对对,你大嫂的大哥?是这场火?”

    “远哥!”周六揪着宁远,示意他轻声,再俯身凑到宁远耳边,低低道:“远哥,我跟你说,茂昌行那把火,烧的是他们要穿珍珠帘子的那箱子珍珠!我跟你说,你可别跟别人说,那天我听说茂昌行要穿珍珠帘子的事,就赶紧找四爷说了这事,四爷气的当场就砸了杯子,四爷那脾气,我就知道,四爷肯定不能就这么欺负了,果然!啧!”

    周六这一声啧里,充满了感慨加感叹,“四爷越来越杀伐果断了,一把火,多少利落!一切,好了!”

    “什么?”宁远惊的差点跳起来,“四爷……”

    “嘘!”周六一把捂在宁远嘴上,“远哥,你酒多了!”

    “呃!”宁远急忙打了个酒嗝,一脸不自在的干笑着掩饰道:“我是酒多了,大家都知道,我量浅……”

    墨七莫名其妙,苏子岚脸色微变,急忙拧过头看向窗外,装着十分专注的在看湖里采莲的美人儿。

    阿萝莫名所以,柳漫脸上有几分不自在,拉着云袖低低的说话起来。

    屋里几个世家哥儿,有的哈哈笑着喝酒喝酒,有的茫然的到处问,“六少爷要庆贺什么?啊?到底是什么事?”

    “小六的好事儿,就是我的好事儿,也是你的……”宁远站起来,揪过墨七,又揪过苏子岚,“还有你,你们!咱们大家的好事儿!来,都满了这杯,今天都得给我一醉方休,有一个还竖着的,那就是瞧不起小六,瞧不起小六,就是瞧不起我!”

    宁远一向是整个宴席的主导,他要冷清,这宴席必定鸦雀无声,他要热闹,这宴席必定热闹到不堪,今天这场由周六请客的庆贺宴,热闹的声闻十里。

    周六这场庆贺宴还在热闹,一阵接一阵的风言碎语,就传到了随国公世子、以及大皇子耳朵里,大皇子怒不可竭,当场掀了桌子,直奔出去寻四皇子,他得给他个说法!

第二百四八章 打起来了

    四皇子正在周贵妃宫里说话奉承,不知道说了什么,周贵妃正笑的透不过气,大皇子一头冲进来。

    忿恨再加上遍寻不见的焦躁愤怒,让大皇子这会儿象只将要暴裂的火球,眼睛里只盯见了笑意到处流淌的四皇子,那笑意看在他眼里,充满了得意和讥讽。

    “那把火,是你放的?”大皇子冲到四皇子面前,手指点在他鼻尖上,咬牙切齿,他恨不能用双手把他撕成碎片!

    “什么火?”四皇子满眼嘲讽的看着大哥,他就是因为昨天夜里那场大火,这会儿才心情好的出奇。“大哥这话,我可一点儿也不明白。”

    “你不明白?你放的火,你会不明白?你这只畜生!连放火这种事,你都能做得出来!你还是个人吗?这事儿,你要是不给我一个交待,我一脚踹死你!”大皇子被四皇子的得意洋洋激的更加暴怒,两眼血红,牙齿错的咯咯响。

    “话可不能乱说,我是畜生,你是什么?阿娘和阿爹呢?就这一句话,就是大不孝,大不敬,大逆不道!”四皇子欣赏着大哥的暴怒,心情更加愉悦,语气轻佻的挑着大皇子话里的错处。

    “混帐东西!”大皇子再也忍不住,猛一巴掌下去,将四皇子从榻上打的直摔到地上,不等四皇子恍过神,大皇子已经暴跳而上,往四皇子身上猛踢狠踹,周围的宫人一片惊叫,有的傻了,但还是反应快的居多,一起扑上前,抱大皇子的抱大皇子,扑到四皇子身上挡脚的挡脚。

    周贵妃一声尖叫,直直的往榻上往下扑,“我的儿!”

    左右的宫人奋不顾身的扑上前,有的去拉周贵妃,多数直扑上前,垫在了周贵妃身前。

    周贵妃扑上去抓大皇子,“快住手!有话好好说!我的儿!”

    大皇子这会儿已经被愤怒冲的没了理智,怒到没理智的时候,力气大的出奇,嗷的一声,甩脱了抱着他的宫人,也把周贵妃甩的仰面朝天往后倒去。大皇子甩脱束缚,一步冲前,冲着紧围着四皇子抱成的人团,死命的踹。

    四皇子隔着被踹的痛的叫不出声的宫人,叫的快被杀死了一样。

    “快拉开!没用的东西!快拉开!”周贵妃摔在几个宫人身上,颤颤巍巍爬起来,看着暴怒的如同凶兽一般的大皇子,和叫的仿佛就要死了的四皇子,又急又恐,抬手就是一巴掌,甩在扶着她的宫人脸上。

    好在周贵妃这里宫人多,人多力量大,一齐冲上前,总算抱住了还在暴怒中的大皇子,扶起了被大皇子一巴掌甩肿了半边脸,快要哭死的四皇子,以及害怕、担心,以及伤心的放声痛哭的周贵妃。

    宫人分成三团,一大团紧紧抱着不停的往外窜,怒骂不止的大皇子,一团抱着叫着爹娘痛哭不时抽抽几下再叫几声他要死了的四皇子,还有一团,打扇子抹药油连呼带叫的围着哭的时不时要晕厥过去的周贵妃。

    这就是皇上急匆匆冲进周贵妃宫里时,看到的情形。

    “都给我住嘴!”皇子气的手脚冰凉,一声暴喝,大皇子四皇子同时收声,周贵妃却放声痛哭,越过宫人扑向皇上,“你怎么才来!我……我……”周贵妃一头扎进皇上怀里,揪着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没事没事,小孩子吵闹,你别往心上去。”皇上柔声安慰了周贵妃几句,瞪着还是一脸怒气的大皇子,以及时不时小声抽一抽的四皇子,“跪下!越大越混帐!闹脾气闹到你们阿娘这里,还打起来了,长本事了是吧?”

    “我没有,都是他,我快被他打死了,阿娘!阿娘都看到了。”四皇子扑通跪倒,那一脸的委屈,仿佛全天下的委屈全集中到他脸上了。

    “不怪四哥儿。”周贵妃觉得自己是个极其公正无私的母亲,忙替四皇子说话,“大哥儿疯了!进来就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动手?又是下那样的狠手!”

    周贵妃从皇上怀里直起身子,一眼看到四皇子肿涨的半边脸,顿时疼的揪心一般。

    “你看看!你把四哥儿打成什么样儿了?这是你亲弟弟!你怎么下得去手?你真是疯了!”

    周贵妃扑过去,摸着四皇子的脸,疼的大哭起来。

    “你们这些废物!还愣着干什么?太医呢?还不快去召太医!四哥儿,你没事吧?我的儿!”

    “头痛,晕的厉害。”四皇子哪肯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在周贵妃怀里摇摇欲坠。

    “你说说!怎么回事?是什么事,能让你下这样的狠手?”皇上点着大皇子,又气又痛。

    “昨天夜里,茂昌行走了水,一库房的珍珠宝石,烧了个精光,是他放的火。”大皇子愤怒依旧,可当着皇上的面,他还是能冷静下来的。

    “茂昌行?”皇上皱起了眉头,他没听说过这个茂昌行,是老大的商号?他怎么敢开商号做生意与民争利?

    “是随国公世子周渝海夫人贺氏的嫁妆铺子。”四皇子接话了,“昨天夜里走了水,我早上听说的,因为关着随国公府,还打发人往府衙传了话,让宁远好好勘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四皇子一脸委屈,“贺氏的嫁妆铺子,周渝海都没着急,大哥怎么倒气成这样,急成这样了?”

    四皇子的话是另一种意思,皇上听明白了,可周贵妃却听岔了,“你跟贺氏?那是臣妻,是你嫂子……”

    皇上猛咳了一声,他是真呛着了,“不是,大哥儿再不争气,也不至于……你想哪儿去了。”

    “那你说说!”周贵妃闲着没事,听的全是脏唐臭汉那些污糟事,她想象力又丰富,这一会儿功夫就不知道脑补了多少细节多少场景,“贺氏的嫁妆,你着什么急?你怎么能跟贺氏……那贺氏又不好看……”

    四皇子斜着被周贵妃几句话说的脸都青了的大皇子,要不是情况不允许,他真想放声大笑,老大跟贺氏……嗯,可以用一用……

第二百四九章 身为长兄

    “你想哪儿去了。”皇上的脸也要青了,“贺氏那生意,是你的?”

    这事不挑明不行了,再不挑明周贵妃就得认定大皇子跟贺氏哪能哪能了。

    “是。”到这份上了,大皇子只能咬牙认了生意这事,总比认了跟贺氏有私好吧。

    “喔。”周贵妃松了口气,随即又哭上了,“你没钱用,怎么不跟我说?你是皇子,你做什么生意?那是下三滥的事,你也不怕丢人,你怎么能……”

    “这些事朕和他说。”皇上上前拉起周贵妃,“这不是私事,你别管了,太医来了,你好好看着四哥儿,让太医好好诊诊。”

    “嗯。”周贵妃答应一声,转头看到四皇子仿佛比刚才又肿高了许多的脸,泪眼花花盯着太医诊脉去了。

    “说吧,怎么回事?什么事能让你失心疯一样,把你弟弟当仇人打,把你阿娘气成这样?”皇上语气很不善,他确实气坏了。

    “下个月阿娘生辰,”大皇子深吸了口气,压住满腔几乎压不住的愤恨,“我想着阿娘爱珍珠,到处寻找,好不容易买到一箱子珍珠,找了工匠,打算穿一幅珍珠帐子给阿娘用。”

    皇上脸色微霁,嗯了一声,这是一片孝心。

    “没想到前几天老四得了挂珍珠帘子,打听着我正在给阿娘穿一幅珍珠帐子,就派人一把火烧了,就是昨天夜里。”

    大皇子痛心疾首,“我是气极了,四哥儿怎么能这样?他要是不想让我抢他的风头,他要在阿娘面前卖这个好,他只要跟我说一声,我都能让着他,他这么做……他怎么能这么做?”

    皇上听的一肚皮烦恼,“你怎么知道是四哥儿放的火?许是下人不经心,走了水也是常事。”

    “周家小六在莲池边上召了一群人庆贺,说就是庆贺这事,庆贺我给阿娘的珍珠帐子被人烧了!顺宁王府的老九也在,亲耳听到的,小六说是四哥儿让人放的火!”大皇子兜底说了个干净。

    “小六?”皇上脸色微变,沉默片刻,“先不说四哥儿,只说你,头一条,借着贺氏的名头做生意,你以为你能瞒得过谁?皇子做生意,与民争利不说,象你阿娘说的,那是下三流的事,你一个皇子,怎么就不知道爱惜自己?银子就那么好?你难道还缺银子使?你要用银子,用多少你阿娘没给你?”

    大皇子低着头不说话,他缺银子,可没法跟阿娘要。

    “第二件,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你就能下那样的狠手打四哥儿了?那是你亲弟弟!你怎么下得去手?你看看四哥儿那张脸!这事,四哥儿有三分不是,你有七分!”

    大皇子生硬的低着头,忍不住错牙,明明全是老四的错!阿娘偏心,阿爹就跟着偏心!

    “你是长兄,长兄如父,你哪有半分长兄的样子?”皇上接着训斥,“四哥儿要是跟你学着,你们兄弟难道要天天打架?别说皇家,就是一般的人家,有这样的没有?你这个兄长是怎么当的……”

    皇上越说越痛心,大皇子越听越愤恨,阿爹越来越偏心了!

    “……第三条,你阿娘一向娇弱,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能当着你阿娘的面,做出这种事来?你的孝道呢?往后,朕百年之后,你岂不是更不把你阿娘放眼里?这一件,朕最生气,也最难过,在你阿娘面前,你怎么也敢这样?”

    大皇子浑身上下除了愤懑就是仇恨,耳边嗡嗡作响,皇上的话,有些如石头般砸进心里,有些,在耳边绕了绕就如风而散了。

    阿娘偏心四哥儿,阿爹什么都听阿娘的,他们都偏心老四,他们都在包庇老四……

    “……去,到殿门口跪着去!什么时候你阿娘消气了,什么时候再起来!”皇上发了话,大皇子猛磕了几个头,站起来,头也不回的走到殿门口,扑通一声,直挺挺跪在殿门口,面无表情。

    皇上气的连呼了几口气,手指点着大皇子拌了半天,唉的叹了口气,转身进去看四皇子的伤势了。

    四皇子涂了半边脸膏药出来时,大皇子已经跪了一刻多钟,这对大皇子来说,已经是前所未有过的处罚了,他已经跪的浑身痛楚麻木,摇摇欲倒。

    四皇子晃到大皇子身边,围着他转了一圈,吃吃笑道:“好好跪着,往后,你跪着的时候长着呢,阿娘说了,我消了气,你才能起来,我倒是不气了,不过,我不想让你起来,正好,你好好学一学怎么跪着,我这是为了你好!”四皇子拖长声音,洋洋得意,“往后,你跪的时候长得很呢!”

    四皇子说完,一袖子甩在大皇子脸上,扬长而去。

    大皇子气的浑身颤抖。

    …………

    今年夏天的雨水好象特别多,李桐进了宝林庵,又是细雨霏霏。

    福安长公主立在廊下,李桐穿过蔷薇花架时,恍然觉得她仿佛是一尊白玉雕像,从李桐认识她以来,福安长公主总是带着她能看出来的情绪,或是喜悦,或是愤然,或是难过,或是郁结……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全无情绪,却又仿佛充满了世间所有的感情。

    李桐的心提了起来,进了廊下,站着看了一会儿,坐到茶桌边,垂眉凝心,焙茶碾茶。

    茶香溢出,福安长公主动了动,长长叹了口气,坐回椅子上,看着专心提壶沏茶的李桐,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前天,老大和老四在周氏宫里打起来了,这一对同胞兄弟,不知道哪一天就要兵戎相见。”

    李桐纹丝没乱,仿佛没听到福安长公主的话,沏好茶,放下壶,这才抬头看着福安长公主道:“你不是早就看到了么?”

    “嗯。”半晌,福安长公主才答了句,“看是看到了,可从前没有宁远。”福安长公主伸出手指,抚着注了茶之后,分外碧透的细瓷杯,“若是没有宁远,他们兄弟,也不过分个胜负,可现在……”

第二百五十章 天上掉馅饼

    “那是长公主一厢情愿。”见识过那一对兄弟争斗结局的李桐,极不客气的接了句。

    福安长公主呆了下,半晌,苦笑出声,“你看看我,说是超然出世,清修多年早就看开了,可一想到林家人将要流的血,就……”

    李桐抬头看着福安长公主,好一会儿,才低低道:“血脉相连,人之常情,就象我,一想到阿娘……”

    李桐想到从前,痛苦的闭了闭眼,“或是大哥有什么不好……唉,人人都是这样,血流在自己身上,才叫痛,林家和别家又不一样。”

    “是,林家的争斗,流的是天下人的血。”福安长公主渐恢复如常,伸手掂起杯子,慢慢啜着。

    两人谁都没再说话,只听着风吹过蔷薇,鸟儿在树上愉快的鸣叫。

    …………

    江南太平府,文庙旁边的一家不起眼的小铺子里,文二爷坐在墙角的一张桌子旁,桌子上摆了四五样小菜,两幅碗筷。

    小铺子门口,一个二十四五岁,穿着件锦缎长衫的男子四下打量。

    这就是江南祝家这一代的佼佼者,祝青程祝三少爷。文二爷站起来,拱手招呼,“三少爷,这边。”

    祝青程看到文二爷,眉头皱起,看起来十分失望,犹豫了下,还是进来,站到文二爷对面,犹豫了下,坐到了文二爷对面。

    文二爷一脸亲切无比的笑容,招呼伙计,“这几个菜凉了,撤了吧,让你们铛头看着再配几样拿手菜。”

    伙计脆声答应,手脚利落的收了桌子上的菜,重新沏了茶端上来。

    祝青程面色微霁,再次打量起文二爷。

    “三少爷是六月初九的生辰?才刚二十五岁,正是年青有为的时候。”文二爷满眼怜爱,完全是一幅长辈打量有出息的晚辈的架势神情。

    “您是……从京城来的?”祝青程一脸狐疑。

    “也算也不算。”文二爷操着一口地道的河南官话,“我这口音,你也该能听出来,只不过这趟来,确实是从京城来的,三少爷的文章,我早就看过,四五年前还颇为稚嫩,这几年突飞猛进,进步很快。”

    祝青程听文二爷这么说,脸上浮起层隐隐的骄傲。

    “三少爷的文章是不错,不过离中举,还是差了不少火候。”

    祝青程的神情象是从天上啪哒掉到了地下。

    “不光三少爷,其它几位爷、少爷,也是如此。”文二爷叹了口气,“不瞒三少爷说,江南祝家但凡出色些的子弟,我都替……咳,我都看着呢,看了这些年,唉!”

    文二爷忧心忡忡,“你看看,我都这把年纪了,还能看几年?”文二爷努力咳了几声,抬手捶了几下后背,“一来是实在等不得了,二来,”文二爷顿了顿,环顾四周,“明年春闱,是千载不遇的大机会,所以,我就和……咳咳,就只好跑一趟江南,咱们这些祝家子弟,只要今年的秋闱过了,今年秋闱过几个,明年,江南祝家,就能有几个进士。”

    祝青程眼睛一下子瞪的溜圆,这话太让人惊心了。

    “可是……”文二爷深吸了口气,又喘了几口气,拿起杯子喝了两口茶,再喘了几口气,这才接着道:“你是祝家这些子弟中最出色的了,离中举还差着火候,唉!”

    祝青程的心情再次从云端摔进地狱。

    “再有个三年五年,这火候就到了,可是,等你火候到的时候,机会就没有了。”文二爷脸上的忧虑简直能刮下来好几十层。“如今,只能行非常之法,好在,这江南,是童敏牧守。”

    文二爷捶着后背,又是一阵咳。

    “什么非常之法?怎么行?我不是没想过……”祝青程急不可耐,都有些口吃了,“童使司那里,咱们怎么搭得上……”

    话没说完,祝青程就反应过来,从前搭不上,现在就不一定了。

    “就是搭得上,也不能去搭。”文二爷垂着眼皮,有几分无奈的叹了口气,“唉,江南这一支,真不能再耽误了,看看你们,连个……唉!无论如何……三少爷放心,我既然来了,这一趟必定不能无功而返,三少爷也要尽力,江南这一支,这一场秋闱若能考好了,有这几个进士,江南这一支,老祖宗也就能放心了。”

    “是哪位老祖宗?”祝青程想到进士两个字,心情激荡的不能自抑。

    “不用管这个,这是一万两。”文二爷从怀里取出个小小的纸封,推到祝青程面前,“明天一早,你去凌云楼一楼最北的那个雅间,寻左先生,左先生你知道吧?”

    “知道知道。”听到一万两三个字,祝青程心里的狐疑不信任化的干干净净,别的都不说,要不是至亲,平白无故的,谁肯出一万两给他?

    “知道就好,”文二爷又咳了几声,“去寻左先生,多话别说,只说高使司托他代问童使司安好,再将这银子给他,全部给他!告诉他,这是你孝敬给他的,请他多多照应。”

    “然后呢?”祝青程等了片刻,见文二爷不说话了,愣愣的问道。

    “然后你就可以走了。”文二爷看着他,叹了口气,“江南这一支,可不能再拖了,等你考过了秋闱,我托人找几个好幕僚给你,我的话,都记下了?记着,银子全部给他,多话别说,说完就告退。”

    “那……”祝青程急了,这叫什么事儿?白送一万银子给人家,连个响都没有?一万银子!

    “唉!”文二爷好象快被忧虑压垮了,“这就是官场,讲究个心知肚明,别多问了,就照我说的做,接下来该怎么办,我会让人找你的。”文二爷扶着桌子,颤颤巍巍站起来。

    “那……二……二叔,我要是找二叔,该到哪里找?”祝青程急忙上前去扶他二叔。

    “不要找我,我这趟来,就是为了你们几个人这件事,我都看着呢,哪还用你找我?票子收好,赶紧回去吧,记着,守牢嘴,守牢心,听话,还有,守好银子,去吧去吧。”文二爷越发象个上了岁数,絮絮叨叨的老人家。

    祝青程听话无比的松开文二爷,紧紧捏着那个小小的纸封,眼看着文二爷颤颤巍巍出后门走了,突然长长呼了口气,转过身,三步并作两步,连走带跑出门走了。

第二百五一章 兄弟都不和

    文二爷弯腰驼背,走一步咳三声捶两下后背,一步挪不了三指,几丈长的巷子简直走不到头一样。

    等在巷子口的孔大看的着急,“爷,快点儿吧,来回上百里的路呢。”

    “急什么,走了?”文二爷回头往后看。

    “早走了,您快点,咱们得赶紧启程。”孔大跳到车前坐好,吕福打起帘子。

    文二爷急忙紧跑几步上了车,孔大抖动缰绳,驾车直奔城外。

    车子出了城,又走了老远,文二爷才将车帘子掀起一半,对着扑面而来的清风,长长透了口气,这一件事开始发动,另一件,也要开始了。

    …………

    一大早,因为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宁远和周六,又被罚跪在紫极殿前,一直跪在太阳高高照在头顶,又往西边偏下去,皇上才发了话,回去好好思过。

    宁远膝盖还没着地,心里就明镜儿似的了。他虽然不知道周贵妃宫里闹的那一出,可昨天大皇子一脸暴怒四处寻找四皇子这事,他是知道的,明白必定是大皇子和四皇子闹起来了,周六大肆庆贺这事东窗事发,皇上要掩盖大皇子和四皇子的不和,就没法明着责备周六,不能明着责备,那就只好就这么找岔罚跪了。

    至于他,宁远不能确定他是那个陪绑的,还是在皇上心目中,他跟周六一样,或者他是祸首,周六是帮凶……

    宁远心知肚明,跪的无怨无悔,周六却委屈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不停的淌。

    总算挨到皇上发了话,宁远扶着个小内侍,慢慢站起来,活动着两条腿,周六却跪僵了,两个小内侍把他架起来,他那两条腿还弯的跟跪着一样动不了,两个小内侍只好把他架到台阶上坐下,一边一个给他揉腿。

    这是在紫极殿前,周六疼的鼻涕泡都出来了,也只能咬牙忍着,不敢嚎叫,连哼哼都不敢,皇上心情不好,这个,他看的最明白。

    宁远活动开腿脚,蹲在周六旁边,拍着他的后背以示安慰。

    “瞧你这样子,在家的时候没少罚跪吧。”皇上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宁远惊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摔的连声唉哟哟,周六正疼的厉害,扭头看到皇上,真正的惊吓着了,一个大大的鼻涕泡冒出来,“皇……皇上……皇……”

    “瞧你这出息的样子!还有你!”皇上被周六的鼻涕泡恶心的简直想呕,“还不赶紧给他擦干净!”

    几个内侍飞快过来,捧清水拿帕子,把周六那张脸抹的干干净净。

    “皇……皇上。”周六又是委屈又是感动,“我……呜呜……”

    “行了!”皇上烦恼的叹了口气,转头看着低眉垂手站在他旁边的宁远,宁远是个聪明人,趁着皇上被周六恶心着了,已经悄悄退到台阶下,这会儿,皇上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十分有气势。

    “你在家没少罚跪吧?”皇上接着刚才的问话。

    “回皇上话,这个……”宁远一脸苦相,“那个啥,也不算多,三天两回……啥的。”

    “嗯,瞧你这两条腿,已经跪出来了。”

    “皇上,我是练功练出来的,不是跪出来的。”宁远心虚无力的分辩道。

    “哈!”皇上一声嗤笑。

    “皇上,远哥功夫可好了!指哪儿打哪儿,准头好得很!”周六忍不住夸了句。

    皇上没理他,盯着宁远接着问道:“你两个哥哥,可不象你这样。”

    “他们俩……嘿!”宁远一脸的不以为然。

    “他们俩怎么了?你二哥前儿又有捷报,你跟你两个哥哥比,差的太远。”

    “二哥那是跟大哥较劲儿呢,他俩从小就这样,你打我一拳,我非得踢你一脚还回来,我从来就不这样,挨了打就挨了呗,哥哥么,对吧?”宁远脸上疲赖,心思转的比风火轮还快,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大皇子和四皇子肯定闹过……

    “你打得过你两个哥哥?”皇上慢吞吞道。

    “打……那是有点……打不过。”宁远舌尖打结,“我这个人,皇上最知道,脾气好,最尊敬兄长,不是打得过打不过的事,我不跟他们计较,还有啊,就是我特别孝顺,皇上你想想,我爹我娘,因为我大哥二哥整天一对乌眼鸡一样,已经够烦的了,我再上去插一脚,那我爹我娘得多难过,皇上您说是吧?我这是一片孝心。”

    “呸!”皇上又气又笑,“你可真会往脸上贴金!真有孝心,还三天两头被你爹罚跪?你爹还能把你发到京城让朕替他管教你?你这脸皮怎么能这么厚?”

    “皇上您看您……脸皮再厚也被您揭没了。”宁远缩着脖子嘀咕道。

    “你大哥和你二哥,因为什么天天乌眼鸡一样?”

    “这个……”宁远抬手堵住嘴,仿佛这才意识到说漏了嘴,“皇上这事,您就当不知道,这事……那啥,我爹觉得丢人,其实……对吧皇上,这也没啥,我也不知道为啥,反正就是从小就不对付,从我记事起,他俩就争来斗去,一开始是偷着打,后来明着也打,皇上知道,我大哥二哥功夫都好,一打起来可热闹了,我最喜欢看他俩打架,有一回俩人各带了人马在城外开打,唉呀,好看!不过刚开始打我爹就到了,那一回,我大哥二哥都挨了打,其实,能有啥?就是看不顺眼不对付呗。”

    宁远一幅口无遮拦的样子。

    “那你呢?跟你二哥好,还是跟你大哥好?”皇上看起来心平气和了许多。

    “我大哥不喜欢我,从小就不喜欢,二哥还行,其实我也不大喜欢我二哥,不过……二哥对我总比大哥对我好,瘸子里面拨个大个儿吧。”

    宁远叹气摇头,皇上失笑出声,“怪不得听说你阿爹头发都白了,都是让你们这些不孝子给闹的。”

    “哪有!”宁远一脸的不肯承认,“我翁翁也是不到四十就白了头,那是谁闹的?我爹?我叔?听说我太翁翁也是不到四十就白头了,难道我翁翁也是不孝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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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桐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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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远千里而来:姜焕璋,小爷我专业毁人不倦……锦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锦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锦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