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暴富
上了马车之后,留今就脸色铁青,“这样的人,若不是还有些用处,我真想将其斩杀在地。”
为了一己活路,抛妻弃子,这也就算了,还要恶语相向,背后中伤。
留今素来温柔静默,很少这样疾言厉色,如今她都这般,可见是被赵长同气的狠了。
李盛袭摇了摇头,“他虽然是丑态毕露,但这其中未必没有为他儿子考量,在这个时候休妻义绝,说不定能够保住他们两个。另一种后路罢了。”
“这也是您提醒之后他方才休妻义绝,若不是有您在旁提醒,只怕他都要忘了自己还有妻子儿女。”留今不忿说道,不管赵长同说的是真是假,他的那番话都实在让人恶心。
“你若是担忧他们,可以叫人去盯着一些,左右事情结束之后,该没丈夫的还是会没丈夫,该没父亲的还是会没父亲。”
留今点了点头。
求生的欲望驱遣之下,不出几日,赵长同就带着休书上了门。在这个世道纵然有“三不去”,但是很明显他新的妻子不符合任何一条,休妻弃子之后,他为了防止这两人给他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他挪了一处小院,给两人安置,门里门外皆让人看着,不让两人逃出。
他那妻子倒是痴心,整日哭闹不休。她的眼泪原本是百试百灵的法子,可是这一回终究没有哭回她丈夫的心。
毕竟美色在生死面前,不值一提。
李盛袭看着赵长同带上门来的东西,她深色复杂,赵长同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阿音……”赵长同试探的唤道,他以妻儿做赌,如果梁音翻脸无情,他也没有办法。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梁音”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李盛袭缓缓开口,“我的确有逃亡的法门,不过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用的,你得先告诉我,你那船上究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赵长同抿了抿嘴,虽然还是有几分犹豫,不过很快就将一切合盘拖出,在生死面前又有什么值得一提呢?
“你好大的胆子啊!”李盛袭闻之色变,“你居然引入这种东西,这是稍不留意就会牵连九族的东西啊。你怎么敢的?”
“不是我,阿音,我怎么可能会用这种东西?但是阿音你要想,那是管知啊,哪怕他现在落魄了,依旧可以将我们像蚂蚁一样掐死的管知,我哪里敢违背他?我又哪里敢反抗他?别说我不知道,就算我知道了又如何?我能如何?我又敢如何?”他言辞依旧恳切,仿佛他的确不知道有确有其事,把自己说的无辜又可怜,若不是李盛袭熟知其本性,她怕是真的要信了。
李盛袭别过头去,似是怒极又无处发作的样子,她的胸口上下起伏,显然是被气得狠了。
“阿音,我已经为你休妻弃子,你可不能再背弃我呀,我愿对你指天比誓,我真的无意欺瞒你啊。”赵长同又跪在梁音的面前,他继续说道:“阿音,要是你再不满意,你打我,你骂我,你将我千刀万剐都可以。”
说完,他就要来碰李盛袭的手,李盛袭赶忙抽手而出。
“罢了!”她一把起身,既是不忍,又是无可奈何,“襄成侯快马加鞭,不出半个月就要入京,要走现在就得走,绝对不能耽搁。”
见她终于松口,赵长同眼睛一亮,他赶忙起身,“对,阿音,你说的不错,最多再有半月,襄成侯就要进京,我们得赶快走。阿音,究竟有什么办法,你快写说出来,我们也好早日筹谋。若是再耽搁久了,只怕就要来不及了。”
李盛袭抿了抿嘴,过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般的说道:“逃。”
“逃?逃到哪里去?”赵长同不意外李盛袭的这个提议。
“南晋。”李盛袭斩钉截铁的说道,她从袖中拿出一枚璎珞来,“我梁氏的商船可以极大程度的载人载货,从现在起,我们走水路一路南下,半个月,应该就可以到达黎江沿岸。只是那个时候已经是七月,你敢赌一把吗?”
七八月份,是黎江最危险的时候,那个时候黎江会涨大水,两岸有不少河口都会决堤,绝对不是行船的好时候。可若是不走,那就是必死无疑,走了,还有一线生机。
何况梁氏的商船一向坚固,他们的船夫穿插奖江上早已有多年,都是熟手。有这一重保障在,也能让人心安不少。
赵长同抿了抿嘴,飞快的权衡利弊,“水路很好,水上关隘极少,只是关隘再少也有关隘,我们这样南下南晋,很容易就被南晋的官兵射杀。”
在七八月份,南晋虽然收容逃亡的难民,但是他们怎么看也不像是难民啊?难道一分钱一分货都不带了?那去南晋还活不活了?
若要运钱运货,谁信你是难民?
除非……
“阿音,你在南晋有熟人接应?”是了,梁音在南晋是有人脉的,一开始就是因为这一点,他才选择了和梁音合作,若不是有人脉,梁音也不可能纵横江上,往来无阻。
“要是没有,白白的过去干什么?拿我的真金白银去填南晋的国库吗?”李盛袭没好气的说道,她神色稍敛,又继续说道:“南晋那边我有些薄业,接应我的人是南晋高官,他去年流落江上,被我所救,如今我有难了,他愿意救我一命,也愿意为我在那边安排过一个身份。”
“哪个高官?”赵长同又问。
谁知李盛袭只是挑眉看了他一眼,“你想知道吗?”
赵长同一噎,他抿了抿嘴,他当然想知道,但是他也不傻,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他也是清楚的,想到这里,他连忙陪笑摇头,“可是,阿音你好歹透个底给我,也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才是。”
“去不去随你,我言尽于此。”李盛袭没再多和赵长同废话,再继续说下去也没什么意思,说多了,赵长同反而还会心生怀疑,点到为止即可。
去与不去,其实一直都很好选择。
因为他没有不去的余地,不去就只能等死。
他收拾东西很快,他本来还想变卖产业,毕竟真金白银在两地都很通用。但是却被李盛袭拦住了,无他,虽说眼下管知困于宫中,忌惮着皇后,又忙着给元嘉帝献丹,一时之间注意不到他这个小人物。
但是容治可没有忘记他,他在这个时候变卖产业,是生怕容治不知道他想逃吗?
他不卖产业李盛袭勉强还能帮他遮掩一下。毕竟容治说麻烦也麻烦,说不麻烦也不麻烦,他能用的人本来就不多,说来说去现在可用的也唯有他自己。只要赵长同不闹出太大的动静,就吸引不了容治的注意力。
其实李盛袭能让他变卖产业,这样李盛袭就能得到更多的钱。
至于容治那边,她有一个很好闭塞容治视听的方法,比如说顶着盈笑的脸皮上门,拉着容治喝上几宿的酒,宿醉一场。毕竟知己相投,做这些事情也不奇怪。
但是李盛袭没有这么做。一是因为知己不能相欺,至少她不能用盈笑的脸去隐瞒欺骗。
其二,变卖产业需要时间,迟则生变。
再者就是,她一时半刻还不打算舍弃梁音的皮,如果赵长同大规模的卷款逃走,很容易让人想到是有人在帮他。而最近赵长同见得最多的人是梁音。
李盛袭不贪,她只要赵长同那些见不得光的真金白银。剩下的小鱼小虾,就留给北齐的国库吧。
“你这些年见不得光的钱还不少嘛。”李盛袭披着斗笠,站在码头口,看着那一箱一箱的真金白银,笑的意味深长。
“哪里哪里。”赵长同看着被搬上船的真金白银,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突然生起惴惴不安来。
他与李盛袭一同上了甲板,看着漆黑的夜色,今晚的夜色很差,星月无光,不由得让赵长同想起了一句俗语,“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他猛地打了个寒战,不知道为什么,他忽而有一种“小儿持金过闹市”,事实上,也确是如此。
他的这笔财富是见不得光的,孤儿搬运之时,他只带了几个心腹,剩下的都是梁音的人。而在这艘船上,除了他与自己的几个心腹之外,其他人都是梁音的人。
想到这里,他陡然惊出一身冷汗。他不由得看着一边的李盛袭,她就站在甲板上,黑色的斗篷翩然欲飞,斗篷下面那张美艳的脸庞看着总是不大真切。
“阿音,我记得你似乎是坐不得船。”赵长同看着脸色红润的李盛袭,勉强挤出一抹笑来。
李盛袭点了点头,“阿音,的确是坐不得船。”
“嗯?”赵长同一下子没有明白李盛袭这句话中的深意
“所以啊——我不是梁音啊。”她的声音清越而又灵动,停在赵长同耳中却宛如夺命之音,李盛袭转头看着赵长同,“真正的梁音,早就死在三年前了。”
赵长同下意识的想跑,谁知他还没来得及走动,就感觉腹部一疼,不知什么时候,一柄长剑就从他腹部穿过。
第122章:蒙骗
处理好了赵长同,留今就回了船舱之内。
“他的那几个心腹呢?”
“也已经解决了,等到了下一个渡口,就将其火焚,保证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李盛袭微微一笑,“这便好。”
“您预备将这些钱用到哪里去呢?若是加快进程,在凌汛之前回到南晋,并不是难事。”船夫早就换成了内卫的人,个个都是好手。
李盛袭放下了茶杯,她摇了摇头,“现在不能回去,太铤而走险了。”
这是拿内卫的生命去冒险,现在没有这个必要。
“那您的意思是呢?”
李盛袭看着窗外的水面,“南边,怕是要不安生了。拿这笔钱广购一些粮食和药材吧。”
并不是她未卜先知,而是北齐这些年忙着党争,对于堤坝的事情实在是不伤心。
堤坝年年都加固,朝廷每年都拨不少银子,可是这银子究竟到了哪里,有些人心里有数。
今年就更加了,朝廷左拖右拖,前些时日暴出了科考泄题一事,风头早就大大的盖过了修葺堤坝的事情。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河口的几个堤坝是去年新修的,所以他们觉得不加固也没有什么关系。
不过就北齐这个修堤坝的水平,李盛袭着实是不放心。而且,她要是记得不错的话,修这些堤坝的时候,似乎是永平帝在世的时候。
那个时候……永平帝为了扶持宦官与周氏争权,选的是宦官的人负责修建堤坝。
如果是周氏的人负责修建堤坝,李盛袭或许还不是那么担心,毕竟周氏的人外官多,周氏是累世世家,虽说有门阀垄断,但是找几个有本事的还是拎的出来的。
可是宦官就不一样了,他们手中的人多为内官,近些年来才笼络了几个外官——甚至可以说,这些外官是靠讨好宦官才上的位,他们之中没有几个有真材实料。
虽有一个容治,可是多少年才得一个容治呢?
李盛袭并不想看到生灵涂炭,但是这不妨碍她早做准备,正好,也算是为赵长同的这些脏钱攒一攒功德,也以此,为南晋增添点声望。
天下得失,想来在于人心向背。
赵长同的消失并没有掀起很大的风波,唯一注意到的或许只有容治,但是也并没有引起他很大的惊讶。
他犯了这么大的事情,顾凌虚僭越抓人,或许别人不知道这其中的内情,但是他自己一定清楚,他想逃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只是他没有想到赵长同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够消失的无影无踪,就仿佛世间没有这个人一般。
而且让容治疑惑的是,赵长同逃跑竟然只带了一点金银,名下产业依旧不动。不过倏忽之间他就明白了过来,赵长同走私这么多年,哪里能没有一些见不得光的财产呢?
而且八成数目不少,可既然是携重金逃亡,又怎么会消失的无影无踪呢?
容治很快就找到了赵长同的妻子,赵长同居然没有带自己的妻儿一起逃跑,但是他在逃跑之前,又记得休妻义绝,容治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他有情还是无情,大约是无情之人的最后一点良知吧。
他从赵长同妻儿口中得知了梁音曾经上门闹事,并且这段时间赵长同经常往来清泉山庄,而且据其妻所说,赵长同的休妻义绝,或许与梁音有关。
纵然容治不愿意,却也不得不再上清泉山庄的门,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他还没去清泉山庄,梁音就先找了他。
华衣貌美的妇人在他面前哭的梨花带雨,恰如秋日的雨中海棠,容治目光微冷。
“妾不曾想他如此狼心狗肺,前些时日说要寻妾做生意,且因世道生意难做,他出价又高,便不计前嫌,同他往来。谁知道他竟然包藏了如此祸心,拉着妾上了他的贼船。前些日子襄成侯翻山越岭来抓了他的人时,妾就觉得不对劲。就上他的门,闹了一闹。他又是哭又是跪,又是指天比誓的。说一定与他无关。为了蒙骗妾,竟然还说了些鬼话出来,还真的休妻弃子,把妾逼成了那等小人。且当时也是愚昧,竟然就信了他几分。谁知妾前几日想去找他,就发现他人去楼空。现如今想想他的所作所为就是为了稳住妾,至于休妻弃子,多半也是不想牵连妻儿。他倒是体贴,就是白白连累了妾。”
说到后面,她又是羞愧,又是泣不成声,活像一个被男人骗了的少妇。
容治看着梁音这个模样,也不知道该不该信她,她的每一个字都情真意切,每一句话都合情合理。
“事到如今,妾依旧不知道他那批货物中夹杂了什么,但是看他抛妻弃子,逃之夭夭的模样,大约也知道是祸及满门的东西。妾满门唯妾一人,但是即便是如此,妾也不想被旁人牵连而亡。若是妾自己作孽,即便是死,妾虽惧怕,却也甘心啊。”
她抬了抬眼眸,泪眼盈盈的看着容治,“妾自知在郎君这里没有什么脸面,可是妾在京中人脉稀少,唯一能想到的只有郎君一人,此事或许祸及满门,可是妾也是受人蒙骗,妾不敢奢求全身而退,这般无妄之灾,全身而退已是奢望,妾只希望保留一条命罢了。还望郎君救妾一命。”
说完就要在容治跟前跪下,容治吓了一跳,他连忙起身,又示意四周婢女扶起李盛袭,“三娘子折煞容某了。”
李盛袭泪眼婆娑的看着容治。
容治忍不住苦笑,“容某并非想要袖手旁观,只是容某至今自身难保,又如何救得了娘子呢?再者,襄成侯翻山越岭拿人,这么大动干戈,又怎会是为了一个小小商户,十有八九是为了义父,既然能够牵连义父,容某怕是也很难独善其身。”
“难道……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李盛袭再度泣不成声。
容治微有不忍,但是说不出更多劝慰的话,其实这件事牵扯不太到梁音,只要梁音真的干净,她就会平安无事,至多是花一些银子打点买赎。梁音又不缺钱。
只是,他不能劝。梁音的心思他是知道的,但是他不属意梁音,自然也不好给她太多的温情。其实,若不是对梁音心生怀疑,他今日都不想见梁音。
李盛袭当然知道容治想的是什么,她上门的目的,就是为了打消容治的怀疑,梁音这个身份牵涉颇多,若要抛弃,也要一点一点来,她可不希望在这个过程中,容治给她整什么幺蛾子。
第123章:反悔
顾凌虚进京,比所有人想像的都要快,连日来的快马加鞭,他把本该要半个月的行程缩短到了八日,其实要不是顾忌带了个累赘,他可以五日就进京。
其实他一开始没打算带着秦轻鸿,但是奈何他扣着妙端的事情被秦轻鸿给知道了,秦轻鸿非要跟上来,他就不能不管她。
原本他们二人去了西昌之后,他就给秦轻鸿置办了宅子,因为她颜色艳,又是弱女,所以他就干脆在自家隔壁给她买了宅子。
秦轻鸿老实的很,住进去之后就不大出过门,要什么也是让她身边侍奉的人去买——看着真的像是要坐吃山空等死,其实这也没什么,他给她的钱也够她过一辈子了。
但是后来妙端找上了他,给他递了消息,他就去抓了人。因为对妙端的身份有所怀疑,他并没有放走妙端。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手下的人那么机灵,就把这件事情传到了秦轻鸿耳中。
秦轻鸿其人,对万事漠不关心,唯独在意妙端。得知此事之后,她第一次上了他的门。
他抓完人回府之后就看到了秦轻鸿,彼时的秦轻鸿,已经不复初见时候那般歇斯底里——严格来说,只要没有碰到她的那根线,她就不会歇斯底里。
只是人越发倦怠颓唐。
艳极的容色,素净的罗裳,再配上她那慵懒神色和颓丧的气质,整个人仿佛遗世之仙,不就就要羽化归去。
顾凌虚不由得皱眉,“你怎么来了?”
“你说呢?”她也不行礼,懒懒的靠在椅子上,仿佛万事不能引起她的注意。
顾凌虚当即就把人拎了起来,“站好,你没劲吗?”
秦轻鸿:“……”
“这叫弱柳扶风,婀娜多姿。”秦轻鸿轻嗤,挣脱开他的手。
“这像没有吃饭。”顾凌虚冷笑,“你今日来做什么?”
“你说呢?”秦轻鸿又是反问,目光落在顾凌虚身上,看的他有些不自在。
“没什么事情回去,我马上就要进京了。”顾凌虚下意识的隐瞒妙端的事情,妙端身份有疑,她要是知道他扣下了妙端,指不定要和他闹一场。这人别的时候正正常常,一遇到妙端就容易发疯。
“为什么不让我见妙端。”秦轻鸿见他揣着明白装糊涂,干脆就开门见山,自己挑明,末了,她又追问一句:“不见也没有关系,你为什么瞒着我呢?我找上门了,你依旧瞒着我。她怎么了吗?她又为什么要来找你呢?”
顾凌虚一噎,“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我相邻,我得知此事,不是理所应当的吗?这也不奇怪吧。你呢?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她为什么来找你,是望京又出什么事了,还是她出什么事了?”秦轻鸿继续追问。
顾凌虚抿了抿嘴,“望京出了点事,她是来给我通风报信的,我过几日就要回京,会带她一道,你放心就是了,我不会伤害她的。”
“是你强留她在襄成侯府的吧?”秦轻鸿一针见血。
顾凌虚抬眼。
她怎么会知道?
妙端是替太傅送消息的人,太傅送来的消息也是属实,只是他察觉到,妙端背后或许还有一个人。他问过妙端那人是谁,妙端同他装傻充愣,他这才将妙端困在身边,打算进京之后,引蛇出洞。
妙端自然不愿意被他困着,故而他才没将这件事情告诉秦轻鸿,如若不然,秦轻鸿说不定会叫他把妙端给放了。到时候又不得安宁。
“西昌不宁,你也知道,我留她在这里,也是为了她的安全。”
“少说这么多冠冕堂皇的话。为什么私自羁押?”秦轻鸿见他没有反驳,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有古怪。”顾凌虚闷声说道。
“古怪?”秦轻鸿皱眉。
顾凌虚见此,索性也不瞒着她,“你当她是逍遥散仙,天真不知事,可是你的妹妹,或许比你想的要藏的深,她替人送信给我,可我发觉她背后还有一方势力,问她她又不说,反正不清楚是谁之前,我不会放了她。你少费心,不过你也放心,我好吃好喝的供着她,不会对她做什么的。”
“你不对她做什么,她也不会告诉你啊,所以说你抓着她有什么用呢?不如把她放了,再偷偷跟着。”秦轻鸿提议道。
“呵!”顾凌虚冷笑,“你看我像傻子吗,摔过一次的地方我还会摔第二次,上回吴旸安排在你身边的那个武功高强的姑娘是怎么跑的,你忘记了吗?你别劝,你要见她我绝不拦你,放走是不可能的。”
那次不仅跟丢了人,还害的他的人还被巡逻的士兵发现了,险些没有脱身。反正他是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妙端又没有那样好的武功。”秦轻鸿反驳。
“呵!谁知道呢?在此之前,我也不曾想过妙端背后有人啊。你也不曾想过吧?说不定她就深藏不露,亦或是有人接应呢?她千里而来,这么娇娇弱弱的小姑娘,若不是有人帮衬着,她能来的这么快?要么就是她自己厉害。
反正她也是要回京的,由我带回去也安全些。她都不反抗,你着什么急?”
秦轻鸿:“……”
难得有她说不过顾凌虚的时候。感情是她狗拿耗子了。
“行吧,我不见她。”秦轻鸿难得松了口,正如顾凌虚所说,妙端自己都不反抗——她并不怀疑顾凌虚这话的真实性,因为顾凌虚是允许她见妙端的,若是撒谎,根本瞒不住。
而且长久相处,她也了解顾凌虚的为人。
顾凌虚眼见秦轻鸿松口,正要松口气,就听秦轻鸿说道:“你要回京吗?带我一起吧。”
“你想都不要想!!”顾凌虚险些跳起来,他看着秦轻鸿,“是你自己说过的,妙端有自己的人生,你不可能管她一辈子的。”
“妙端自有自己的人生,我不会刻意去管,可是既然妙端的事到了我跟前,我又怎能袖手旁观?我虽无用,但是在望京,也有自己的办法。”
“你做梦?你如今又算什么,说过的话都不算数吗?”
秦轻鸿点了点头,她轻轻一笑,仍是瑰丽艳极,“对啊,就是不算数。”
第124章:心虚
就这样,他带上了秦轻鸿。说句实话,他是真的不想带着秦轻鸿。
秦轻鸿虽然不娇气,什么苦都能吃,路途颠簸也不喊累,可是她的身体跟不上她的意志。人倒是坚强,但是脸色藏不住啊。他不免要照顾她两分,哪里能真的不管。
可是不带她也不行。秦轻鸿有手有脚,他有不可能把人捆起来关起来。他要是不带秦轻鸿,难道秦轻鸿自己不会走路吗?自己不会来吗?
山高路远,危险重重,如今各地不太平,灾民遍地,山匪横行。遇到匪就不必说了,遇到难民也好不到哪去。但是问题是,就算两者都遇不到,秦轻鸿就能好过?就能平安无事的过来?
他要是不带着,凭着秦轻鸿那张脸,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无可奈何,他只得带秦轻鸿进京。
与一路南来的萧瑟颓唐之气不同,京中依旧是一片的花团锦簇,看着依旧歌舞升平。
顾凌虚见此,心中愈气,他来京的时间正巧,正是刚散朝的时候,他刚要入宫,就看到一同出宫门的管知与容治二人。
两人并肩而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顾凌虚心中气不打一处来,冲上去就给了管知一拳,而后逮着人就打了起来。
容治被吓了一跳,周围的官员更是大惊。
“襄成侯——你这是做什么!”管知怒瞪。
“你做下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还有脸问我做什么吗?我今日就要打死你。”说完,又打了起来。
周围的官员或有管知党羽,但是顾凌虚下手着实是狠,而顾凌虚其人一直都是被管党之人当成疯子来看的,他们哪里敢轻易动手?有好事者早已跑回了宫里打算通知圣上。
看着挨打的管知,容治陡然生出几分快意来,过了一会儿,他才似反应了过来,连忙上前阻拦,“襄成侯,这可是宫门前,你如此跋扈,不怕圣上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吗?”
手陡然被人遏制住,他抬眼看着容治,这样的情形何其的相似。
容治依旧是容治,端然清华,郎艳独绝,顾凌虚依旧想不明白,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做下这样的事。他生成这般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酷吏。
想到这里,顾凌虚心中的怒火又大了几分,手一松,放走了管知,朝着容治就打了过去,容治躲闪不及,硬生生的受了好几拳。无奈只得反抗,可是论武艺,他并不如顾凌虚。
最终还是匆匆而来的吴王制止住了这一场闹剧。
“襄成侯,你难道忘记你是为何入京的吗?如今朝中还有人弹劾你飞扬跋扈,你竟然……竟然又如此行事!如今你仪容不整,如何面圣?”吴王恨铁不成钢。
容治虽然打不过顾凌虚,但是再如何也不是泛泛之辈,这一架打下来,容治吃了大亏,顾凌虚一样也没讨到好,他发丝凌乱,衣衫破烂,这般面圣,少不得有人弹劾他一个御前失仪。
顾凌虚知道自己理亏,也不辩驳,而是剜了一眼管知。
管知见此,那里还敢出宫,反正他是内宦,住宫里也无不可。
顾凌虚第二日上朝之时,毫不意外的就有人弹劾他飞扬跋扈。
元嘉帝亦是沉着脸色,极为不善的看着殿前的顾凌虚,“襄成侯,你再宫门口打人,是一点都不将朕放在眼里了吗?你如此飞扬跋扈,可曾还有丝毫顾及着朕,顾及着你是北齐臣子!”
“微臣知罪。”顾凌虚认罪认得十分的爽快,他正正跪下,面色凛然,虽是说“知罪”,但是表情却是一脸“我没错”的样子。
这把元嘉帝给气的不轻。
“但是微臣丝毫不后悔,若再有一次,微臣依旧会这么做。若说后悔,微臣只恨当日并未佩剑,未能诛杀二贼。”
羽化丹事涉国本,管知是掉钱眼里去了吧,居然走私起了这种东西,走私本就可恶,更何况是羽化丹。
再者,他来路受到无数的刺杀,他不知死了多少兄弟,光凭这一点,管知就该死。
“你!这是在太极殿,你竟然……”元嘉帝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因为怕顾凌虚再发疯,管知今日告了假,但是他的耳目却依旧在朝堂。
苏长泰率先开口,“圣上,襄成侯如此跋扈,分明是心中没有圣上,微臣以为,必将之重罚,才可以正国纲。”
容治看了苏长泰一眼,这哪里是想不想罚的问题吗?这是能不能罚的问题,顾凌虚此次进京可不是孤身一人,他的五千西昌军还驻扎在望京之外。
五千精兵,不足以造反,却足以震慑望京,至少围困城门是足够了。想到这里,他略略有些担忧,顾凌虚本来就没有臣服之心,真要是罚重了……
元嘉帝或许想不到这一重,但是吴王与孟颂延绝对想得到。
吴王不由得抢先开口:“襄成侯,你如此行之,究竟为何?你这般大张旗鼓的进京,又是为了什么?”
顾凌虚抿了抿嘴,眼中充斥着怒火,若是管知在此,这份怒火或足将之焚烧。
他咬牙切除的说道:“微臣前些时日得到密报,发现有人在萧山水峡同西戎走私。萧山水峡是两军要地,微臣不敢越水捉人,怕引起南晋误会,以致于兵戎相见。微臣便久侯时机,将人拿下。将人拿下之后,微臣便依例让人查看货物,本以为是寻常走私,却发现那批货物之中竟然还夹带着旁的东西。”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剜了容治一眼。
容治:“……”
“是什么东西?”元嘉帝皱眉问道。
“是羽化丹。”顾凌虚咬牙切齿倒地说道。
满殿愕然,羽化丹之事太过久远,毕竟在高祖之前此物就被拒已久。但是久远是久远,却并不意味着大家忘记了这东西,历朝历代之君对羽化丹都深恶痛疾,大家不是不知其害。
苏长泰面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容治用低头的方式掩饰自己的雀跃。孟颂延已有准备。吴王愕然而又厌恶。
而上首的元嘉帝,他一瞬间的心虚被遮挡在十二冕旒之下。
第125章:下狱
“此言当真?”吴王厉声问道。
“人证物证尽在城外,殿下可派人去查探。”顾凌虚答道,他又看了管党一行人,继续说道:“微臣所抓的人,他们的东家是望京富商赵长同,而赵长同本人,则一直和鸿胪寺少卿苏长泰以及管知等人来往颇多。而且当初管知与西戎人的不少生意往来,都是赵长同在其中牵线搭桥。足矣见其人勾结。
圣上,兵贵神速,微臣以为,此刻当派人去抄管知与苏长泰的家宅,羽化丹兹事体大,决不可有一丝一毫的纰漏。这件事情,绝对不能放过任何有一丝嫌疑的人。”
“微臣附议。”孟颂延当即说道:“有道是事不宜迟,此刻去将其查抄,若真有其事,可以打其措手不及,若没有其实,也是清明自证,坦坦荡荡。”
“圣上——”苏长泰不可置信,他之前一直都知道顾凌虚抓了人,却从来不知道顾凌虚抓的是赵长同,他心中隐隐透露着不安来,管知在此之前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这件事,甚至他的儿子如今还靠羽化丹吊着命。
这个时候要是去抄他的家,都不需要刻意去搜查,他将会百口莫辩,“圣上,微臣同赵长同的确有往来,但是微臣万不敢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还请圣上明鉴。”
“倘若坦坦荡荡,又何惧人查?当初科举事泄,微臣听闻孟公为了避嫌,曾自辞其官,就是为了方便查案之人不必忌惮尚书令之位,以免束手束脚,可以彻查此事。这是何其坦坦荡荡。怎么?苏少卿是自诩贵于三公吗?还是做贼心虚,不敢探查。”顾凌虚锐利的质问道。
苏长泰大骇,他慌忙去看容治,却发现容治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苏长泰心头猛地一沉。
他忽而想起,昨日管知将他请到府上之后同他说过的话,管知昨日……特意提起了他的那个外室以及外室子。
他今日几乎是必死之局,祸及满门。可是若是他咬死了自己,他还能有后留世,可若是他攀咬出管知,管知绝对会让他断子绝孙。
管知……早就将他当成弃子。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在五千精锐之中将人证抢出,所以他找了一个替死鬼。而自己——为他牵线搭桥的人,就成了这个替死鬼。
“微臣附议。”吴王也站出来说道。
而吴王与孟颂延的两位德高望重之人都站了出来,大部分的臣子都站出来请求。
出乎人意料的是,容治竟然也站了出来。
顾凌虚不由得惴惴不安,容治居然也站出来请命,难道是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
可若是如此,苏长泰为什么又如此不安。
可是事已至此,别说顾凌虚,就算是元嘉帝不想去查,却也奈何不得,在众人的商议下,便由着赵王并卫尉寺卿一同去抄家搜查,并且由金吾卫戒严皇城,东西闭市,诸坊坊门尽关,不许任何人进出。
赵王很快就赶了回来。
“圣上,苏长泰府中搜到大量羽化丹以及联络西戎的书信,并且微臣带病进入之时,其子正在服用羽化丹。不过管知宅内,并没有什么异常。”
卫尉寺卿这一番话,基本上就给苏长泰定了死刑。苏长泰闭了闭眼,虽有不甘,但仍旧由着将兵将自己下狱。
而望京也因为顾凌虚的进京,在此掀起了风波。
这件事情定下之后,圣上就下令,由孟颂延与顾凌虚主审,三司陪审,事无巨细的调查,有关人等尽数下狱,包括“梁音”,不过令人意外的是,管知并没有入狱。
对“梁音”的审问李盛袭表现的很好,也没有足够的证据能够证明她与此事有关,疑罪从无,她在牢里过的日子对比其他人还是要好上不少。
她这罪名最多也就关押五年,若是肯千金赎买,甚至可以不用坐牢——梁音是最不缺钱的。
和梁音比起来,苏长泰及其一家的待遇就要差了许多。
都说刑不上大夫,可是事发之后苏长泰的少卿之位就已经被撸了去,他举家下狱,无人幸免。
苏绍华更是跑不了——他不仅自己服用羽化丹,甚至还自己售卖羽化丹。康王妃来了好几次,据说还要去太极殿跪求圣上轻拿轻放。也不知能不能成。
“苏长泰的嘴巴很紧,据说事到如今,他依旧没有说出别人来,只是一口咬定是他自己为之,与旁人没有关系。”
李盛袭抱着膝盖,看起来害怕又担忧,长长的头发垂下,无人看得清楚她的面容。
她就这么静静的听着送饭的衙役所说的话——大理寺的天牢中也有暗探。
远远看的,像是衙役在调戏梁音,一旁的其他衙役虽发现了,却也不会觉得奇怪,毕竟这样的事情常有,只要不闹得太厉害,一般不会有人多管闲事。
“这样吗?”李盛袭一动不动,不过她的声音虽轻,送饭的衙役依旧听得清楚。
李盛袭并不认为苏长泰对管知有那么忠心。
怀利以相接,然而不亡者,未之有也。
苏长泰与管知本就是以利聚会,如今利散,怎么可能不互相攀咬,难道指望他们之间讲究什么“义”吗?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天下攘攘,皆为利来。苏长泰之所以并没有攀咬出管知,只有一种可能——管知能给他更大的利,或者说,他还有别的能够足矣让他闭嘴的把柄在管知手中。
可是此事事涉九族,又凭什么让苏长泰闭嘴呢?
但是这对于李盛袭来说并不重要,她不需要苏长泰张嘴,相反,她更想要苏长泰闭嘴。
“你会给苏长泰送饭吗?”
“苏长泰是重要嫌犯,他的饭菜很重要,送进去之前都需要有人试毒,而且苏长泰是单独关押的,属下接触不到。”那衙役领会了李盛袭话中深意,不由得低语道。
“这样啊。”李盛袭应了一句,似是有些遗憾,她羽睫微垂,“那你找个人过来,将我换出去吧,将我换出去后,便用一个死人,将她换出去吧。”
第126章:灭口
李盛袭换了一身衙役的衣服,小心翼翼的摸到了苏长泰的牢房。
苏长泰的确是单独关押,周围有衙役把手,寻常人不好靠近。但是李盛袭武功高强,足矣悄无声息,加之她又换了一身衣服,也足够的掩人耳目。
李盛袭来的时候,正是衙役给苏长泰送饭的时候,因为苏长泰受了重刑,被架在了架子上,所以每次送饭都需要人喂饭。
只是李盛袭觉得有些奇怪,想苏长泰这种要犯,哪怕是不审问的时候都得派好几个人看着,何以此次喂饭,只有一个喂饭的衙役在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有古怪。
李盛袭不敢掉以轻心,她隐匿在黑暗中,悄无声息的窥探着牢房之内的动静。
“苏少卿如今身体可还安好?”那衙役并不认真喂饭,而是将碗放在一旁,同苏长泰闲聊起来。
李盛袭挑了挑眉,似乎是有些惊讶,看来不只她一个人在打苏长泰的主意。
而苏长泰仿佛已经见惯了这番话,他虽有惊讶,但是并没有起多大的波澜。
“苏少卿这般嘴硬,这是一点也不顾及自己的妻子儿女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人人都怕断子绝孙,永绝后嗣,为何苏少卿不畏惧?小人想了许久一直都没有想明白,毕竟看苏少卿也不像是威武不能屈的人。”
那人若有若无的讥讽这些时间苏长泰也听过不少回,顾凌虚只会比这个人骂的更难听,顾凌虚都没能逼出他什么话来,更何况是眼前之人。这些话,听惯了也就麻木了。
李盛袭则很好奇,那个衙役到底是什么人?看着话说的,并不想是管知派来灭口的,倒更像是来盘问话的,既然是来盘问话的那应光明正大的来才是,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呢?
李盛袭垂了垂眼眸,见不得人,过不了明面,却又想要苏长泰供出管知来,这样的人,李盛袭只想到了一个——容治。
她轻轻一笑,不愧是容治啊。
“苏少卿放任继室夫人捧杀原配嫡子,人人都以为苏少卿爱重继室夫人至深,谁知苏少卿在康城坊中还设有一房夫人呢?”那衙役虽是轻描淡写,但是目光却是死死的落在苏长泰的身上。
闻说此言,苏长泰的目光猛地一缩,死鸭子嘴硬的他忍不住开口,“你在胡说些什么?”
这一开口,就漏了陷。
“小人是不是胡说,苏少卿最是清楚。”那衙役笑得意味深长,目光之中带着几分浅淡的自得,他与苏长泰对视,“苏少卿,小人既然能够查到您的如夫人和私生子,您还真能保证,您背后之人能够保证您那如夫人的安全吗?”
苏长泰依旧缄默不语,他甚至闭上了眼睛,努力让自己不去听容治的话,因为再听下去,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动摇。
这无关容治的话术,而是因为容治说的是事实。
其实,苏长泰的心态和当初的屠昌是一样的,他们从来不想骗别人,都不过自欺罢了。李盛袭微微一笑,依着容治的话术,想要让苏长泰动摇并不是难事。
那人——也就是容治,见他如此,自是猜测到了苏长泰心中的想法。
这段时间他废了好大的功夫才查到了苏长泰的这个外室,这才明白苏长泰为何迟迟不攀咬出管知。
他废了好大的功夫才把人从管知手里抢出,不日就会引起管知的注意,未免管知有所防备,他必须以迅雷之速让苏长泰吐口。
之所以秘而不宣的审问,一是因为怕惊动管知,其次就是因为顾凌虚是绝对不会同意他掺和进来的。
他这还是走了太傅的门路才勉强易容进来。
见他还是不为所动,无奈之下,容治只好拿出一块玉佩来,他呈递上前,苏长泰倏忽一怔。
“你怎么会有这块玉佩。”这是他在他私生子满月的时候所赠予的礼物,怎么会在这个陌生的衙役手中,他目光中透露着惊惧,管知如何如此无能了,他吃了那么多苦头,就是为了求管知护住他最后一点的血脉,管知竟然如此无能。
“你到底是谁。”
“这不重要。”容治迅速收好了玉佩,他目光落在苏长泰的身上,“重要的是,我想做什么?”
“你想做什么?我又怎知你不会背信弃义?”苏长泰刚想顺着容治的话头走,就倏忽反驳起来。
“您的妻儿于我无用,我不需要他们守口如瓶,我也没有秘密在他们身上。至于您背后的人那就不一样了。毕竟您如此宠爱您的如夫人,谁知您会不会泄露什么秘密在她身上呢?”容治微微一笑。
苏长泰再次沉默,屋内再度归于寂寥,不过这次与之前不同,苏长泰的很明显已经动摇。
果然,没过一会儿,苏长泰只得长长一叹,“你想要我做什么?”
容治彻底松了口气,他眼中是难以察觉的轻松,“很简单,吐露真相,对襄成侯与孟太傅吐露所有的真相。”
“好……”苏长泰的声音中泛着苦涩。
容治一笑,退了出去,想来很快就会有值守的衙役进来,届时只要苏长泰一张嘴,襄成侯必定会马不停蹄的过来提审。
他要是吐露出管知,仍由管知再如何媚上,只要元嘉帝没昏头,都不会再保他。
届时北齐两患清除,那就还有中兴之机。不过很可惜,李盛袭千里迢迢而来,从来不是为了让北齐中兴。
而且,以北齐如今的局面和元嘉帝的资质,只怕难以中兴。
苏长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见有人来,便以为是寻常的衙役,他刚要振声高呼,说要招认,谁知拿到身影就飞快的飘到他的身侧。
她形如鬼魅,飞快的拿起布堵住苏长泰的嘴。
苏长泰呜呜不停,满是不解。
李盛袭不管他,她有无数种杀人的方法,但是她并不想徒生事端。
李盛袭看着苏长泰手臂上的伤,那里尚未结痂。李盛袭微微一笑,伤口溃烂,失血而死,也是常事。
第127章:硝石
李盛袭擦干净了手,就回到了医馆之中。
自今日起,北齐再无梁音。清泉山庄有关人员一部分撤回南晋,一部分则是前往南地,至于剩下的,换一张皮,继续留在北齐。
留今就换了一张脸,继续待在了盈笑的医馆中。
李盛袭回来的人时候,留今整个人松了口气。
“这么紧张做什么?”李盛袭见留今紧张的模样,不由得觉得好笑,她坐在书桌前,漫不经心的挑着灯花玩,悠悠道:“又不是第一次去了大理寺的天牢,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虽不是第一次去,但是去自家天牢和去人家天牢,到底是不一样的。”
长公主冒大不韪,以女子之身公然插手国事,屡屡出入朝廷要地,这些话宗正寺卿不知弹劾过多少次,只是弹劾归弹劾,长公主依旧是说一不二的长公主。
她什么都敢做,上到式乾殿,下到难民营,她哪里没去过,更何况是区区一个大理寺。
“也不是第一次偷偷摸摸的进去。”从前在南晋的时候,她与阿兄联手扳倒穆氏,她也曾私自潜入大牢杀人,断穆氏后路。
“到底不一样。”留今并不赞同的反驳说道。
李盛袭微微一笑,丝毫不在意留今的担忧,“你放心就是了,南晋长公主的身份,在哪里都足矣保命了。”
留今哭笑不得,索性懒得劝了,若是被抓了,长公主的身份的确足以报命,但是南晋将会付出巨大的代价才能将长公主迎回,圣上会迎回长公主。但是公主不会愿意圣上花那么大的代价啊。
留今无奈叹了口气,旋即又正色说道:“南边来了消息?”
李盛袭挑灯花的手一顿,见留今正色,自己也不由得肃然起来,“发生了什么?”
“南边那边,他们发现了周氏的船,自下丘一路到江北。”
“周氏也是下丘名门,有船只来往并不奇怪,船上有什么?兵器?”李盛袭可没忘记自己是为什么顶替盈笑的身份。
留今摇了摇头,“周氏防的严实,我们的人不曾窥探到船上的物件,不过他们卸货的时候,我们的人闻到了若有若无的硝石之味。兹事体大,不可不防,吴旸就拍了几个人去探探动静,可以确认无误,就是火药硝石。”
“硝石!”李盛袭一惊,眉头不由得拧起,内卫之中不乏嗅觉灵敏之辈,但是在周氏防范极严的情况下他们的人还能闻得到,那就只有一种可能——硝石的量极大。
“你说他们往南边运?”李盛袭皱眉。
留今点头,“确实是往黎江沿岸而去。”
当今天下由黎江分划,两国分治,黎江是两国临界,更是兵家要地,将硝石运往南边,很南不令人多想。
“周氏门生故旧遍地,周书湛贬官出京之后也是在江北为官,更有周氏出身的武将驻扎在江北,他们这么做……会不会是……”
“不会。”李盛袭打断了留今的话,此时偷袭开战,对于北齐没有好处,对周氏更没有好处,周氏一贯无利不起早,周氏不可能做这些事情。
若是北齐强盛,那么引起黎江之战,的确能够帮助周氏重掌军权,可是北齐国力衰微。若真起战,迎来的只会是灭国,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周氏讨不到好。
留今闻言松了口气,“那就好。”
倒不是她畏惧战争,只是她是李盛袭的心腹,知道李盛袭的筹谋,现在还不是开战的时候,至少要等到大水时节过去。
“不好。”李盛袭摇了摇头,面色不见分毫的轻松,“大规模的硝石,绝对不会是小的图谋,何况当时羽化丹的事情都不曾引起周氏的注意,可见周氏何其重视此事。这么大规模的硝石,周氏又这么重视,而且还见不得人,绝对不会是做什么好事。”
她揉了揉头,忽而就想到了什么,眉头紧皱,“我记得有几个河堤是去年新修的,所以今年北齐才不着急加固。而派去修堤坝的人是宦官的人。”
留今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留今猛地一顿,倏忽便说道:“周氏好歹也是名门,家风严谨,教出来的儿女不说个个谢庭玉树,但是多少也会有底线才是,不至于如此不择手段吧。”
若是硝石是冲着宦官而去,那么很有可能是用来做成天灾炸毁堤坝,引发大水,燃起民愤,用来对付管知,是绰绰有余。而且不仅可以对付管党,周氏在地方的门生故旧颇多,若是周书湛等人早有准备,及时抢灾,周氏又能重回朝堂。
李盛袭摇了摇头,“置身权力中心,日日被权势熏染,几人保持本心?有人能出淤泥而不染,有人就能扎入淤泥,沉没淤泥,沦为淤泥,家风或许仍在,人却未必是从前。你心思纯善,遇事也好,遇人也罢,总喜欢往好处想。可是你忘了吗?穆栩也是名门子弟,但当年穆栩为了兵不血刃的解决焕之,不也曾在焕之赈灾的时候,将疫民引入人群之中吗?”
若不是她发现的及时,匆忙阻拦,疫情必定会大规模扩散于人群之中,后果不堪设想。也正因如此,就算穆栩曾经于她有恩,对她有情,是她亲夫,她也毫不犹豫的亲手斩杀。
“炸毁堤坝虽是我的猜测,但是其后患并不亚于当年的穆氏之祸。大灾之后常伴大疫,若真令其成事,后果不堪设想。必须阻拦。”李盛袭轻喃。
“可是我们在北齐官场中并没有足矣阻拦周氏之人。”若是这事发生在南晋倒是好解决,可偏偏是北齐。
李盛袭眉头紧锁,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她在北齐地方的势力难以与周氏抗衡,李盛袭抿了抿嘴,“先安排人下去办,我去通知容治。”
信不信就看容治了。
留今点了点头,李盛袭又叮嘱道:“切记,务必要小心谨慎,绝对不可以打草惊蛇。”
一旦打草惊蛇,周氏狗急跳墙难免不会提前动手,这就更是祸患了。
第128章:疯气
容治解决了苏长泰之事之后,便离开了大理寺,余下的事情就轮不到他,他在此之前已经将他调查到的望京所有的包含羽化丹的场子告知了太傅。
余下的事情,就轮不到他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容治心中轻松许多。苏长泰已经决定吐口,管知脱不了身,扳倒了管知,朝中又没了周氏,他或许就能够功成身退。
酷吏之名虽不好洗,但是这也无妨,何人不被指摘,青史也未必尽数属实,他有争议又有什么干系?
容治想到这里,心中雀跃而又欢喜,走到回家的巷道之时,他的脚步又停住,或许可以去寻曲娘子喝一杯酒。
想到这里,他刚要调转脚步,就感觉背后有一道凌厉的掌风袭来,容治目光一凛,身子连忙向右一闪,躲了过去。
容治回头看去,只见漆黑巷陌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窈窕的身影,容治对这道身影在熟悉不过——赵妤。
“容郎好灵便的身手。”李盛袭微微一笑。
容治的目光中升起一抹忌惮与警惕,上天入地找了赵妤这么久,没成想赵妤今天会自己送上门来。
只是赵妤足智多谋又武功高强,如今她自动送上门来,未必是什么好事。
“是你。”容治轻喃,周身警备起来,他深知自己不是眼前人的对手,所以,除非万不得已,他并不打算与之交手。
他心下盘算着,此刻他已经进了里坊,房内虽有警卫,但是那样规模的警卫并不足以对付她,若他将人引来,不过是徒增死伤,若是可以,或许可以将其引出里坊,交由神策军或是执守的金吾卫对付。
“别着急盘算那么多,妾今日前来,可不是来寻容郎打架的。”李盛袭微笑。
容治心中忌惮愈盛,“你自投罗网,是想要做什么?”
“往来自如之地,也能叫做罗网吗?破风棉絮罢了。”李盛袭轻笑。
容治神色一僵。
“妾今日前来,是有一事想要告之容郎。”李盛袭稍稍正色。
容治抿嘴不语,只听李盛袭继续说道:“载有大规模硝石的周氏船只,正源源不断的驶向南地堤坝之处。我记得去年的修筑堤坝之人皆是管监举荐,其不轨之心,昭然若揭,容郎身为管监义子,还是要多多为其筹谋才是啊。”
容治皱眉,心中虽有怀疑,但是看向李盛袭的目光更为不解,“我如何信你?”
李盛袭似乎并不意外容治这个回答,又继续说道:“当然了,容郎也可以以为,周氏的船只是为我朝守军而去,他们的目的是为了挑起战争而重掌军权。总归如今黎江大水阻隔,若真有三长两短,伤的也不是我朝子民。”
“你——”
赵妤说完就欲走,容治赶忙阻拦,他飞身上前紧跟着李盛袭。
李盛袭面色一冷,匕首从袖中亮出,二人在此纠缠在了一起。
容治自知不是对手,见对方是刀刀利落,他也不想浪费这个能够跟李盛袭说话的机会。
“你是谁,你既自南朝而来,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还有当初的羽化丹。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的立场是什么?你的目的又是什么?”一连串的话从他口中抛出,他一面要应对李盛袭的攻势,一面又要等待李盛袭的回答。
李盛袭抿嘴不语,手中的刀就要往容治肩膀送去,本以为容治会躲,她就好趁此机会离开。
谁知容治不按常理出牌,硬生生的受了这一刀,他趁此机会将李盛袭搂在怀中,此刻他眼中没了他最为在意的男女大防。
他自小看透人心,却在眼前人这里屡屡吃瘪。
“疯子——”李盛袭被容治揽住,自穆栩死后,她从没被一个男人这样抱着,便是曲知离也不曾有过。她心中暗骂,手中的刀抽出又没入。
容治的脸色苍白,但是力道分毫不减,死死的盯着李盛袭,他似乎是知道李盛袭不会杀他。
毕竟李盛袭告诉他这个消息,就是希望他做点什么。所以李盛袭不会杀他。
李盛袭忽而心中升起几分恼怒,她何尝不明白对方的有恃无恐来源于什么。
她咬了咬牙,另一只手掰住容治的手臂,膝盖抬起朝容治的小腹顶去。
容治吃痛一声,不由得松开了手。
李盛袭趁此机会踹了容治一脚,而后飞快的离去。
回到医馆之后,李盛袭才松了口气,她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这些时日压力太大,整个人都不正常了,他有些疯了吧。
还是自以为宦官将倒,自己已经没了“作用”,所以可以豁出去了。
她揉了揉头,连忙去沐浴更衣,换了一身装扮,又成了盈笑的容貌。
她正想去休息,留今就走了进来,“娘子,容治来了。”
李盛袭皱眉,哭笑不得之余又有几分无奈,她披了一身衣裳,装作刚醒的样子。
容治进来的时候,身上带着血气,左肩上破了个血窟窿,脸色十分难看。
“容郎——去拿药酒来。”李盛袭先是惊慌,而后就让留今去拿了药酒。
“容郎怎会受这么严重的伤。”李盛袭熟稔的拿出剪刀,要剪开他伤口上布——因为容治顾忌男女大防,她也不好让容治脱衣服,只好用这样的方式。
留今很快就拿着药过来,李盛袭小心翼翼的剪下了容治的袖子,而后细心的处理着他的伤口。
容治看着身边的李盛袭,思绪渐渐宁静,他有些无奈,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或许真的有些疯了吧。
只有看到曲娘的时候,心中的那些疯才会淡一些。他引曲娘为知己,这也是原因之一。
他在黑暗中独行,黑暗污秽引来起他的疯,唯有这个知己,才能稍稍抑制,以慰藉他心中的躁郁。
李盛袭并不知道容治的思绪万千,她熟练的替容治处理着伤口,她的医术虽不如盈笑,却也算是高深。她看着那个血窟窿,柳眉微挑,她当初下这么重的手,容治都没有松开,这份毅力也是难得。
第129章:借酒
收拾好了容治的伤口,李盛袭去洗了手,这才有空坐在容治的跟前。
“容郎这是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她神色淡然,只是眼中有继续担忧与疑惑。
容治摇了摇头,似乎是不愿意多言,“寻常事罢了。”
毕竟从他拜入宦官门下的第一天,就有不少人想要杀他。刺杀他就遇到过好几回。
方才的赵妤还好,下手虽恨,但是没有想要取他性命。
李盛袭见此,也就不再明知故问。她又见看容治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李盛袭也并不着急,反正容治想要说什么,他自己会开口。
果不其然,就听容治开口说道:“治有一惑,想要向娘子请教。”
“请教不敢当,容郎但说无妨。”
“一人有一死敌,素来争斗不休,你死我活。有朝一日,另一人也深恨此人,意欲火烧其宅,此人宿敌却前来提醒,这是为何?”
这个故事来的莫名其妙,不过李盛袭是故事中人,自然明白容治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那人住的是怎样的宅院?”李盛袭并没有着急回答,而是笑盈盈的询问。
“嗯?”容治有些不解。
“是独栋宅院,周围没有连楼?还是齐排之屋,街坊无数呢?”李盛袭又问。
容治似乎有些明白。
李盛袭又开口说道:“异地处之,若郎君是那人死敌,见那人另一个死敌火烧其宅院,但是那人街坊邻居无数,大火一旦烧起,将会死伤无数。郎君是想自扫门前雪,坐收渔翁之利,还是为了大义去提醒一二呢?”
其实不用问,以容治的品性,必然是后者。
“是这样吗?”容治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但是仔细想想,也未必没有可能。
他国暗探埋伏本国,本就是为了能够减少刀兵相交来吞灭他国。
同样长在中原大地,不过是不同的国家,未必没有相似的人。北齐有忠臣和奸佞,南晋未必没有。
同理,暗探之中,也未必没有忧国忧民之辈,他们虽然心向故国,但是却把百姓的利益看在国家之上。
想到这里的时候,容治忽而一怔,不知那一根心弦被人拨动,他又赶忙问道:“如娘子所见,此人宿敌曾经为了对付此人,无所不用其极,但是又愿意为了大义而做出提醒,那么这是什么样的人呢?”
“宿敌为何要对付此人?”李盛袭循循善诱。
“为了夺取一样属于此人的东西。”容治咬牙。
“人性复杂,一言难以蔽之。郎君的三言两语,妾难以判断是非对错。”李盛袭话带禅机。
“夺他人之物,不是错吗?”
“夺他人之物,的确是错。只是,也要看情况。若有一男子,殴打其妻父母,使得其妻陷入痛苦,其妻与之义绝。可以视为女子从男子手中夺走男子的妻子。那么女子此为算错吗?”
“自然不算错,看着此话有谬,妻子是人,如何能算物品?而且是妻子夺走妻子,又不是他人夺走。”容治刚一反驳,随即又反应了过来,江山也不算是物品,但是在某种程度上,在世俗的眼中,二者是一样的。
“在世人的眼中,妻子就是男子的‘物品’。郎君觉得,妻子义绝算是错吗?”同样的,在世人眼中,江山百姓和国土,就是君主的物品。李盛袭认真的回答道。
但是她和容治认为,妻子并非丈夫所有。
由此推之,江山又如何能是王朝所有?
女人只是女人,或许担任了妻子,但是如何能说其就是男人的“所有物”?
丈夫礼敬妻子,妻子礼敬丈夫,那才叫做夫妻。丈夫伤害妻子,妻子义绝,从男人的手中夺走自己。这怎么能算错?
同样的,江山是百姓的江山,如何能说是君主的私有物。
君主惠泽百姓,百姓崇敬君主,甘心臣服。那时候,都才只能说君主是江山的君主。而非江山是君主的江山。
而王朝腐朽,君王昏聩。百姓苦不堪言。那么君王又凭什么在继续统御百姓。
那么南晋想要统一,又怎么能算是错。更何况两国本是一源。他们没有想要无端挑起战争,使得生灵涂炭。
但是北齐如今的一些百姓,哪里过的又比战时好些了!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天下人难道有错吗?
再者,天下得失,在于人心向背。妻子义绝,是妻子从丈夫的手中夺走自己。王朝腐朽而失去江山,某种意义上来说,何尝不是百姓从王朝手中夺走江山。
“当然不算。”容治目光惊然,李盛袭的话没有说尽,但是容治何其聪明,怎么会想不到这些。
他神思复杂,面色茫然,双唇嗫嚅,好不容易因为苏长泰答应吐口而带来的喜悦如今一扫而空,原本苦苦支撑着他的信念再度动摇。
李盛袭看着这样的容治,心中有些懊恼,她又逼他了。
她嘴唇轻动,本想用一些典故来安抚容治。可是话到嘴边一下子就停滞。
她不能说。
话说到这个地步已经是极致了,因为容治并没有说什么。
她若是再劝导,容治现在或许不察,但是等到日后容治清醒之后,反应了过来,容治就会怀疑她的身份。
她不能劝。
过了许久,容治闭上了眼,奋力压出心中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如今苏长泰已经答应吐口,依着顾凌虚雷厉风行的作风,管知明日就会下狱。管知离倒台不远,一切都在变好,他不能再去想那么多。
他勉强看着李盛袭,“那日因为身体之故,未能同曲娘尽饮。今日正好得闲,不如痛饮一杯。对酒当歌,亦是人间乐事。曲娘以为如何?”
李盛袭点了点头,只是她心中比容治还要清楚明白。容治这哪里是要对酒当歌,开怀痛饮。这分明是要借酒浇愁,来麻痹自己。
不过若是醉一场能让他暂时舒缓,那也无妨。
就怕大醉一场之后,人越发的清醒。
容治是个聪明人,清醒的沦陷总比迷乱的沦陷来的痛苦,他当要即使抽身才对啊。
在古代,女人是男人的附庸,某种程度上算是男人大大“所有物”,这是当时世俗的观念,不是男女主的观念,更不是作者的观念。
第130章:狠心
容治宿醉一场,第二日中午才醒,还没来得及离开医馆,就听说了苏长泰已死的消息。
容治咬牙切齿的唤了一句“赵妤”,而后一个没撑住,口中腥甜,胸腔中的血便已经喷出。
李盛袭一惊,而后又无奈的摇头,郁结于心,彻夜宿醉,大喜大悲,再这样下去,不死也疯。
“郎君还是要……”珍重自身还没说出口,李盛袭就看到了容治那双饱含悲怆的眼睛。
眼眸中夹杂着泪意,心头隐隐作痛,较之身上的伤痛还要难过百倍。功败垂成,莫过于此。
李盛袭忽而生出几分不忍来,她叹了口气,慢慢蹲下,“郎君还是要……早日振作才是啊。”
苏长泰一死,羽化丹的事情就会了结在苏长泰的身上。管知依旧不会有事,这让他如何接受。
羽化丹虽是祸患,可是管知才是祸患的本源啊。
“曲娘……曲娘……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容治哀声痛道,千万筹谋在此破碎,他觉得道路越发的迷茫。
若在昨夜,管知的死能让他聊以慰藉,那么如今,他又该拿什么慰藉自己?
他从床榻上摔落在地,整个人仿佛被抽尽了生气。
李盛袭也很茫然,作为知己,她此刻应该安慰他,给予他希望。可是她用曲娘的身份时,能够给予他希望,换上了旁的身份后,她又是亲手抽走他希望的人。
北齐无数的人都陷入了希望与失望的往复循环,但是他们和容治都不一样,容治所背负的,远比他们多得多。
李盛袭不忍的看着容治,或许在这个时候,她应该去劝慰开导他,让他换一条路走。
可是容治如今是否彻底对北齐失望,还未可知,若是他在这个时候劝慰,很有可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李盛袭垂了垂眼眸,她去给容治煮了一碗宁神汤后,便守在床榻旁边沉思。
其实她一开始没想过动作要那么快,欲速难达。但是因为那个让她惴惴不安的梦,因为对故国无尽的思念,所以她想要快速的统一,早日归家。
她心中其实已经盘算好,今年之内,她必然要率兵北上。
只是如今……李盛袭看着床边的人,她的目光陡然一冷。
长痛不如短痛,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她不能够犹豫,若是事情还没发生这么多,她或许可以优柔寡断,放慢速度,徐徐图之。但是如今已经到了火候,就由不得她再慢下去。
她叹了口气。
等到容治在此醒来时,已经是暮色。
李盛袭面带歉意的看着容治,“妾见容郎悲伤,怕容郎自损其身,所以给容郎住的宁神汤中多加了镇静的药材。”
彼时的容治已经冷静了不少,闻说此言,只是淡淡的摇头。如今他已经明白,昨夜赵妤的突然出现,除了给他传递所谓的“消息”之外……八成她还去杀了苏长泰。
杀了苏长泰啊。
想到赵妤,容治的脑袋又发疼。
她传来的那个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可是他赌不起,就算不为了北齐,他也赌不起,若是赌错了,那就是生灵涂炭。
容治深深吸了口气。
“此事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那么容郎理应更加多多珍重,行路愈发艰难,若是身有损伤,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要容郎去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容郎不可耽与悲伤不可自拔啊。”李盛袭最终选择了安慰容治,她的声音平静中带着担忧,目光真切无比。
容治一愣,而后又重重点头,他郑重的说道:“治知道,多谢娘子提醒。娘子放心。”
放心?如何放心。李盛袭心中暗叹。都说无欲则刚,可是人都是父母生养,有血有肉,又怎么能无欲呢?
即有欲望和在意,便不能刚。信念的坍塌,又有几人能够轻易承受?
不过李盛袭还是点了点头。
苏长泰之死,生气的不只有容治。顾凌虚整个人都要气疯了。
苏长泰是最重要的人证,他一死,这件事情就在这里了断,没能扳倒管知,这叫他如何能够甘心?
顾凌虚近日来恨不得扑死在三法司内的案牍之中,疯了一般的想要再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可令他失望的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他又去调查那夜有谁见过苏长泰,亦是一无所知。仿佛苏长泰就是失血过多而死一般。
但是他绝对不会相信。
这个案子又被他拖了好些天,管知得意洋洋之余按捺不住,这个案子再拖下去,说不定顾凌虚就用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来对付他。
虽说如今顾凌虚没有证据,圣上已经心向他。但是迟则生变这个道理他比谁都清楚。
故而管知连忙叫麾下的御史弹劾顾凌虚。
“时日已久,明明已经可以结案,襄成侯却迟迟拖着不肯结案,不只是何居心?”容治受到管知授意,不得不站出来发问。
纵然他再不想这么做,纵然他再希望顾凌虚查久一些,从各大走私的商贩口中套出有关管知的消息。
可是时不我待,他们已经错过了机会。
正如曲娘所说,他不能沉溺在伤痛之中。他飞快的按下了心中的复杂情愫,又成了那个谄媚逢迎的宦官义子。
“与你何干?”顾凌虚怒瞪容治。
“放肆!”元嘉帝不满的看着顾凌虚,他也想早早结案,对于顾凌虚拖着不结案的行为早就新生不满,没成想他竟然还如此跋扈。
“圣上——”
元嘉帝不看顾凌虚,而是将目光落在孟颂延身上,“太傅,朕听说案情已然明了,为何迟迟不结案?”
孟颂延认命般的出列,他也想要再拖一拖,看能不能查出更多的东西。
但是如今事已至此,他们的确已经没有再拖下去的理由。
“微臣与襄成侯都认为苏长泰死的蹊跷。此案牵涉重大,不敢轻易结案。故而才迟迟未曾结案。还请圣上恕罪。”
听到这话,元嘉帝的脸色才好一些,沉声说道:“早日结案。”
这一锤,几乎是下了定音。
顾凌虚还想要说什么,孟颂延就扫了他一眼。
顾凌虚咬了咬牙,满心不甘。
对于盛袭来说,百姓>南晋>自己,她不会为了自己舍弃南晋和百姓,又怎么会为了容治舍弃百姓。
写到这一章的时候,其实我心里是很不忍的,在清醒中沉沦的人是最难受的。别人都是糊里糊涂的挣扎,只有容治,他一直欺骗自己让自己糊涂,但是他根本糊涂不起来,这是信念。我曾经犹豫要不要让盛袭快刀斩乱麻,暴露盈笑的身份,不那么折磨容治。
可是李盛袭终究是李盛袭,她是天生的君主,心中容纳了太多,她和容治现在没有那么多的男女之情,容治在她心中虽然有一定的分量,但是不重。
毕竟对于她来说,自己都没有百姓和国家重要,何况是容治。她不可能为了容治打乱自己的计划。至少现在不能。
第131章:孤行
顾凌虚回到自己宅内便大发雷霆。桌上的器皿一扫而空,他整个人沉闷的坐在书桌前,一言不发。
过了许久,他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定,当即便换了一件衣服,提剑而起,刚欲出门,就与款款而来的秦轻鸿打了个照面。
“你这是要到哪里去?”秦轻鸿看着一身黑衣,头上还裹着头巾的顾凌虚,整个人吓了一跳。她秀眉凝起,大约猜到了些什么。
“你别管。”顾凌虚抿了抿嘴。
秦轻鸿连忙拉住顾凌虚的衣袖,“你冷静些,天天说我是疯子,你现在这个样子哪里比我好了?”
“松手。”
“我不。”秦轻鸿一双美目担忧的看着顾凌虚,“你是想要逞匹夫之勇吗?”
顾凌虚打扮成这个样子,摆明了是去杀人的。
至于是去杀谁,这不难猜。可问题是,若管知有那么好杀,那管知早就死了,哪里还会留命至今。她可是记得,她第一次见顾凌虚的时候,顾凌虚可就是一副伤横累累的模样。
管知不可小觑,顾凌虚又单枪匹马,别到时候没杀了管知,把自己折进去了。
“我一个人,足够了。”顾凌虚怒道。
“你清醒一点。”秦轻鸿怒喝,她死死的看着顾凌虚,“你一个人若真的足够了,那么你以前为什么不去,是不想吗?你这样一意孤行,早晚要出大事的。”
“如今倒是你来劝我了?”顾凌虚冷笑,“我自有我的办法。”
“若是败了呢?你从前劝我的时候那些凛然的大义到哪里去了?”秦轻鸿冷眼道。
顾凌虚神色一顿,面容有一瞬间的犹豫。
管知,管知对于他来说就是一块心病。管知是害死他父亲的人,是害得北齐山河险些落入外族之手的人。他深深的恨着他。
他本以能够借此机会铲除管知,谁知道管知居然一点事都没有!
一点事都没有!
这件事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和管知有关系,萧泽卿是傻子吗?就算没有证据,也不难看出来吧。苏长泰一向为管知走狗,这件事情说是苏长泰瞒着管知做的,傻子才信。
没有证据又如何?内宦不过是天子近侍,生死官位,尽在萧泽卿一念之间。他一句话就能撸了管知的官位,随便找个由头就能赐死管知。
可他偏偏不,偏偏想要包庇!那他臣服朝廷有什么用,倒不如揭竿而起,自立为王。
“我不会败。”他有兵权,就算是正大光明的杀了管知,朝廷也不敢杀他,顶多就是削减他的权力罢了。
他暗中杀死管知,没有证据,朝廷就奈何不了他。再者,就算是他真的杀了管知被抓,只要他及时逃走,朝廷为了防止他造反,也只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当然了,前提是他能逃走。
“你若是死了呢!”秦轻鸿不知道顾凌虚心中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她指出了那个顾凌虚根本没想过的那个万一。
“怎么可能?”顾凌虚轻笑。
“要是没有我和那个姑娘,你早死了,有什么不可能的。”秦轻鸿冷冷的讽刺道,她又一针见血的指出弊端,“要是你还没有杀死你想杀的人,你就死了呢?那你该怎么办?你的部下该怎么办?管知那样的人,难道不会乘此机会,将你的部下全部都打压殆尽。难道不会趁此机会,重新引狼入室吗?我是不在乎这些,可你不是最在乎这些吗?难道你只是个只会说什么空话的伪君子?”
她不管世事,不代表她不通世事。管知那样睚眦必报的人,若没了顾凌虚,更没个忌惮,必定不会轻易放过顾凌虚的旧部。到时候会死多少人——这个她不在乎,但是她知道顾凌虚在乎。
果不其然,顾凌虚的神色再此动摇,这些利弊,他都明白。但是他咽不下这口气,也不认为自己会输。
“你少激我。”顾凌虚拨开了秦轻鸿的手,神色冷冽,他沉了口气,看着秦轻鸿,“我不会输,更不会死。”
说完,就大跨步离开了院子。
徒留下秦轻鸿一人。
秦轻鸿眉头深深的皱起,目光中满是担忧,顾凌虚不听劝,她不能看着他去送死。
顾凌虚的确武功高强,北齐朝中难寻敌手,可是双拳难敌四手,加之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谁知道顾凌虚会遇到什么。
想到这里,秦轻鸿的心不由得惴惴不安。
神思微动,很快,就去了妙端的宅院之中。
顾凌虚允许她见妙端,加之顾凌虚身边的人一向礼遇于她,所以她很顺利的就见到了妙端。
见有人进来,妙端整个人吓了一跳,见进来的是个绝色女子,心中已然有了猜测,她虽不曾见过秦轻鸿,但是稍稍猜测,便也猜到了秦轻鸿的身份。
“秦娘子——”妙端低低的唤了一句。
秦轻鸿看着眼前这张天真烂漫又带着几分妩媚的少女,心中百味杂陈,本以为此生再无相见之日,却没想到她居然会来见妙端。
“秦姑娘来找我,可是襄成侯有什么事?”妙端有些急切的问道。
秦轻鸿没有着急回话,而是贪恋般的看了妙端许久,才吐出了一句话,“顾凌虚去刺杀管知了。”
“啊?”妙端还没有反应过来,秦轻鸿就已经关上了房门,几乎是逃离了这间屋子。
她站在门外,长舒了一口气。
顾凌虚说过,妙端背后有一股势力。她虽然不清楚妙端是谁的人,但是看顾凌虚对妙端的态度,估计不会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
加之妙端曾经为太傅送信——秦轻鸿是在赌,赌妙端背后的人不想看到顾凌虚刺杀管知。
毕竟,顾凌虚刺杀管知,若是成了还好,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那将会是北齐江山的动摇。
同样的,她也在赌,赌妙端入京这么久,背后的人迟迟不现身,并不是因为不能来救妙端,而是因为另有谋划。她赌,赌妙端能够联系到她背后的人。
她也只能做到这些,倘若她赌输了,那也是命。是顾凌虚的命,是北齐的命。
第132章:挡刀
顾凌虚已经打探清楚了管知的行踪。
苏长泰和赵长同倒了之后,西戎的生意也断了,他必须继续安排人去处理。
往返于西市与宫城奔波,一天忙碌下来,夜色已昏,也已到了宵禁的时候。他自然没有这么大的脸面,夜叩宫门。就干脆去了自己在外的私宅。
他出行谨慎,虽坐在轿子里。但是四个抬轿的轿夫都是身强力壮的大汉,身边也跟着两小队人,个个都是神策军中的精锐。
顾凌虚埋伏在管知回家的必经之路上,他匍匐在屋檐上,盯着空荡荡的道路,手中抱着弓箭。
他没有带很多人,只带了七八死士。一来人数众多容易惊动巡逻的金吾卫和神策军,其二就是,独来独往更好抽身。
见有人抬轿子过来,顾凌虚心思一沉,他和心腹对视一眼,手指抬起,一道令下,几人齐齐拉动弓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快速射杀随行的神策军。
那十几人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齐齐的倒地。
“谁——”
“是谁——”
“快,保护管监——”
为首的几个头领惊慌失措,迅速的靠近轿子并拿起自己的护盾,并且趁此机会,放出了一束烟花。
顾凌虚见此,带着自己的心腹从房檐上跳下去,他们这么大的动静,必定会惊动巡逻的人。必须速战速决,不然的话根本无法脱身。
顾凌虚持剑如花,他是青年才俊,北齐境内若是论及武艺,难以寻觅敌手。他带的人也都是西昌军中的精锐。
神策军中虽大都是世家子弟封荫出身,但是管知安在身边随性护卫的人,却是为数不多的精锐。
两队人被顾凌虚的人灭掉了一半,余下的十几人和顾凌虚的人缠斗起来,有来有回,纠缠许久,才将人诛杀殆尽。
管知吓得从轿子里夺出,整个人惊慌失措,他惊恐的看着蒙着面巾顾凌虚,“你……你究竟是何人?壮士……这位壮士……我可以给予你金银、赠予你财帛、赠予你前程,凡我所有,皆能与之。求这位壮士饶我一命。”
“去死吧!”顾凌虚挥刀向管知刺去。
他以为胜券在握,但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已经有巡视的将士赶来,他们架起了弓箭,朝着顾凌虚射去。
“义父——”匆匆赶来的容治惊恐的看着这一幕,他拔刀而出,一刀将顾凌虚的长剑弹开,也帮助顾凌虚避开了那柄朝他射过来的箭。
顾凌虚怒击,挥剑又朝容治刺去。容治躲闪不及,硬生生的受了那一剑。而同样的,原本应该射在顾凌虚身上的那只箭,也射到了他身上。
顾凌虚瞳孔一缩,他来不及回头也猜得到身后的情况。他咬了咬牙,容治怎么来了?若是没有容治,即便身后有无数神策军,他也能在此刻了结掉管知的性命。
“策臣——”管知一惊。
容治口吐鲜血,他背着管知,管知看不清楚容治的神色,但是顾凌虚看的一清二楚,原本如玉山上行人的人,此刻狼狈无比,他目光深沉而又真挚,和口中的话完全不同。
“贼人大胆,还不束手就擒,周围已有无数神策军,再做困兽之斗也不过是徒增无益。”
快点走,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他并不想救下管知,若是可以,他恨不得任由顾凌虚杀了管知。可是管知不配和顾凌虚同归于尽,顾凌虚是西南壁垒,顾凌虚一死,西南必乱。
而他管知是什么,不过是天子坐下狗,阴沟里的老鼠罢了。
用顾凌虚的命去换管知的命,太不划算。
顾凌虚咬牙,形势比人强,由不得他,稍一思索便脚尖一登,踏着屋脊离去。
容治松了口气,整个人瘫倒在了地上。
“策臣——策臣——”管知心中有一瞬间的感动,他看着四周之人,怒骂道:“一个两个的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大夫。”
容治送过来的时候,李盛袭整个人都是惊讶的,她不需要管知多说,就迅速的处理起了容治的伤口。
等到屏退众人,给容治上药之时,李盛袭的声音轻轻发颤,目光也从方才应对管知的淡漠变成了紧张与担忧,“容郎可知,这一剑,再偏一点点就要刺到心口,到时候莫说是妾,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难救。”
容治的脸色无比的苍白,听着李盛袭关心的话语,他说不出话来,只能勉为其难的挤出一抹笑容,示意李盛袭安心。
李盛袭沉了口气,强迫自己稳定心神,来替容治治病。她不用去想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以容治的武功,若不是他自求,本不用经历这些。遑论此次是管知送他过来,摆明了很有可能是因为管知而受罪。
难受的不只有李盛袭,更有顾凌虚。他失魂落魄的回了自己的府邸,一回去就看到了在大厅等候他多时的秦轻鸿。
秦轻鸿看着顾凌虚安然无恙的回来时,整个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她秀眉深深的凝起,那双妩媚的眼眸死死对到看着他,最终却是一句话没有说。她只是看着他,那双眼睛里似乎有千言万语。
原本满肚子的话临了到了嘴边,最终也只化成了一句,“妙端有话和你说。”
“妙端?”顾凌虚皱眉。
秦轻鸿点了点头,收回了目光,淡淡的说道:“在你走后,我去见了妙端。”
“你去见她做什么?”顾凌虚心头一跳。
秦轻鸿也不隐瞒,大大方方的说道:“告诉她你要去做什么?我跟她说,你要去杀管知。如今看你这副模样,八成是铩羽而归。谁阻拦了你?谁就是妙端身后的人。你的目的达到了。”
顾凌虚握紧了手中的剑,他回来的匆忙,剑上的血迹上没有擦干。
谁阻拦了他?容治,是容治来阻拦他。是容治阻拦他杀管知。
若不是容治,想必他此刻已经杀死了管知。可若不是容治,他自己此时怕也死在了神策军的箭下。
容治阻拦了他,同样也救了他。
顾凌虚不可置信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加更。
第133章:愧对
顾凌虚很快就来见了妙端,不过还没有等妙端说话,他就率先开口,“你背后的人是谁?容治吗?”
妙端听到“容治”二字之时,神色一变,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正常的模样,她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顾凌虚几乎已经可以确认这一点。
“你竟然是容治的人,你是容治的人,你又给太傅送信,你……管知……”顾凌虚言语失措,不停的呢喃着。
秦轻鸿知道顾凌虚对于管知最为敏感,她不由得站在妙端身侧,生怕顾凌虚对妙端出手。
只是顾凌虚如今的神色看着很是奇怪,他惊讶而又无措,迷茫而又……惶恐。
容治到底做了什么?能让天不怕地不怕的顾凌虚露出这副表情。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勉强抛开了脑子里那些念想,他正正的看着顾凌虚,“你今晚要见我是有什么事情?”
妙端看了一眼秦轻鸿。
“我去外面等着。”她这话也不知对谁说,说完这一句话,又看着顾凌虚认真的叮嘱道:“你自己注意一些,别平白失了分寸,事情已经很糟了,总不能任由着它继续糟下去。”
秦轻鸿在院子里等了很久,听到屋内茶盏摔碎的声音,她惊慌的回头,就看到了一脸阴沉的顾凌虚。
“发生了什么?你对妙端做了什么?”秦轻鸿连忙跑过去,她下意识的看向门内,只见一地的碎片。
她又惊急的跑到了妙端身侧,“你没有事吧,他对你做了什么?”
妙端有些受宠若惊,不过她摇了摇头。
秦轻鸿松了口气,再次朝门外看去之时,门外已经空无一人。
“秦娘子,或许在这个时候您更应该关心关心襄成侯。”妙端劝道。
“顾凌虚……”秦轻鸿呢喃着这个名字,她看着妙端,本想问他们说了什么,但是想了一下想,话到嘴边又尽数吞了下去。
“秦娘子……”秦轻鸿刚想离开,就被妙端叫住。
“嗯?”
妙端看着秦轻鸿,清澈纯净的眼眸之中有些朦胧,像是陷入某种回忆之中,“我并非从小就长在庙里,五岁之前,也是父母俱在,兄弟无故。我不记得家中是什么光景,只记得也是殷实富庶。我不记得我有几个哥哥弟弟,但我印象很深,我有一个姐姐。而且……若是我所记不错,我在走失之前,似乎姓‘秦’……”
秦轻鸿面色一怔,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不过又很快恢复了往日云淡风轻的模样,“是么?那可真是巧了。”
这话说完,她没再逗留,而是飞快的离开了这间屋子去找顾凌虚。妙端或许猜到了,但是没有关系,妙端从来通透,不是喜欢纠缠前尘的人。而且,如妙端所说,顾凌虚此刻才更为危险。
她来找顾凌虚的时候,顾凌虚正在院中舞剑,身姿健硕的郎君挥动着长剑,在月下行,可谓是意气风发,踌躇满志。
但是如今的顾凌虚,每一招每一式都仿佛带着磅礴的怒气,他的剑上还残留着血痕。
也不知道练了多久,他才怒气冲冲地将手中的剑甩飞在地上。
秦轻鸿这才靠近他,“发生了什么?”
顾凌虚不语,只是怒气冲冲的朝着一旁的廊柱上锤去,秦轻鸿吓了一跳,“你疯了?”
“我没疯——”顾凌虚几乎是嘶吼出声,他双目泛着猩红之色,他的确没有疯,甚至恰恰相反,他要比什么时候都清楚明白。
他真的太蠢了,愚蠢而又自大。
事到如今,他几乎已经可以确认容治当宦官义子,并不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而是另有所图。
他一直以为容治是蝇营狗苟之辈,恨不得将其啖肉饮血。但是如今想来,他是何等的可笑。
要是容治是小人,那么又怎么会在今晚,为了从神策军手中救他一命还硬生生的受了他一剑。要知道他那一剑刺的位置十分凶险,容治此刻只怕已经生死未卜。
要是容治是小人,又怎么会见妙端的嘴告诉他周氏想要对河堤动手,告诉他北地有硝石。
要是容治是小人,又怎么会任由妙端来替太傅送信,来告诉她宦官为了金银财帛而去和西戎走私羽化丹。
若容治是小人,那么他又是什么?自诩君子的自大狂吗?
让他想想,他打了容治多少次。他每一次自以为惩奸除恶的行为,实则是在伤害真正肩负这个国家的人。他的自以为是,害得容治如今性命垂危。
若是容治有什么三长两短,他必定不会原谅自己。
眼眶中涌起一丝酸涩,顾凌虚下意识的仰头,想到这里,他又重重的朝柱子锤去。
“我说你疯了你就是疯了。”秦轻鸿慌忙说道,她死死的抓着顾凌虚的手,“你能不能清醒一点,妙端到底和你说了什么啊?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还像是当初意气风发的顾凌虚?你平时骂我骂的倒是起劲,我还以为你多有能耐。你一直劝我别认命,那你现在这样子又算什么?
我不知道妙端和你说了什么,我只知道是你自己经常说的,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再怎么纠结都没有用,你再怎么生气,再怎么自责,再怎么埋怨,过去的事情已经没有办法改变。你只是个人,是人就会有失误和错处。”
“你不明白。”顾凌虚牙齿都在打颤,他真的没有办法接受这一切,这让他日后如何再面对容治,面对这个本该被他敬仰,却一直被他瞧不起的人。
“我的确不明白……可是我也读过‘吾以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自责,但是既然你自责必定是因为你愧对了什么,既然已经愧对你,在徒伤自身又有什么用?你是觉得这样就能弥补你的愧疚吗?自欺欺人而已。你该做的不应该是弥补吗?就算你现在立刻死了,你所愧对的就不愧对了吗?”
说到这里,她轻轻抚上了顾凌虚的手,将他宛如钉在柱上的拳头给掰了下来。
第134章:南行
顾凌虚情况如何,李盛袭并不清楚,但是她知道容治伤的很严重。
如今容治不宜移动,管知虽然担心,但是也没守一夜。
她在为容治诊治完了之后,就回到了自己屋内,她在望京耳目众多,很快就收到了消息,明白了来龙去脉。她有些惊讶,随即又了然。容治有这样的选择,倒是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而她也在这个时候,收到了越明云从宫里传来的消息——元嘉帝服用了羽化丹。
其实,这件事情早已发生,只是越明云一直都不曾传消息给她。之所以这么做,八成是因为越明云虽不会在羽化丹之事上主动做什么,但是真要是发生了什么,她也想要顺水推舟,不愿意阻拦此事。但是顾忌李盛袭对此事的忌惮,怕李盛袭阻拦此事,这才隐瞒。
“这么大的事情,明云居然敢擅自行动。”留今有些责怪道,涉及到羽化丹就没有小事,越明云这般瞒报,擅自行动,可谓是僭越了。
李盛袭神色晦暗,沉思良久,最后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她倒是要比旁人有主见些。”
这么大的主意也敢拿。
也要比旁人有些野心,看样子,明云似乎不甘心日后做一个小小中尉。
这也没关系,要是她能够把握住全局,此事若成,李盛袭不介意在内卫总统领的人选上在权衡一二。毕竟这件事情越明云若能统筹全局,那么也可担一句“善谋”。对于内卫统领来说,有些时候,“谋”比“武”更为重要。
就怕她图谋大而智谋小……那她就只能居于吴旸之下。
元嘉帝已经染上羽化丹,北齐离国灭只怕也不远了。
李盛袭揉了揉头,今夜容治因为顾凌虚只是生命垂危,想来以容治的手段,已经在此之前将硝石的消息传给了顾凌虚。否则的话,他不会如此涉险。
南边的事情兹事体大,这般放任,她实在是不放心,看来她得离开望京一段时间了。
容治醒来之后,已经过了好几天。而这个时候,顾凌虚已经早早结案,而他也迅速启程赶往南地。
毕竟南边还有硝石的事情,他得早点去打探和解决,北齐河山已经风雨飘摇,再经不起一丝一毫的打击。
容治醒虽是醒了,但是身体却并没有好,一时半会挪动不得。或许是因为容治为顾凌虚挡过刀的缘故,管知对容治倒是多了几分真心。三天两头的前来探望,又又是震慑,又是许利的对李盛袭,生怕李盛袭治不好容治。
他没回探望都会和容重说许久的话,不过恕李盛袭直言,容治或许并不想看到管知。
不过管知浑然不觉,这日管知面带喜色的来找容治,李盛袭悄无声息的在外头听着。
“上次因为出了一些差错,没能让你当上侍郎,义父一直觉得有愧于你。”管知叹息说道。
容治温柔和煦的眼底压着一丝凉薄,“都是策臣不好,还写些连累了义父,又怎好在奢求侍郎之位。”
“你未免也太谦逊了些。”管知轻笑,又难言雀跃的说道:“不过你不求是你懂事,但是机会就在眼前,义父又岂能不为你谋求?”
“机会?”容治似乎是不解。
“黎江大水将至,到时候事必须要人去赈灾,这事儿轻松又油水多。以你的聪明才智,想要办好这件事情并不难,到时候义父必定为你上请工部侍郎之位。虽说工部比不得刑部,但是如今已是不同往日,等你先在刑部待上两年,届时再平调,一样的青云直上。”
容治难掩喜色。
“朝廷今日里已经开始筹措救灾之事,咱家已经为你请命,定了你做巡按御史,主加固与救灾之事。圣上已经御笔朱批,明发谕旨了。等你身体好些,就可以出发了。”
黎江年年大水,两岸多年救灾,他们虽然不擅长修堤坝,但是在某些方面却十分的“未雨绸缪”。比如说今年尚未决堤,就已经准备好了救灾之事了。
等到管知走后,容治脸上的笑意就淡了许多,看到端着药走了进来的李盛袭时,才添了几分真切的笑意。
“多谢曲娘了。”容治结果药碗,说句实话他十分庆幸,管知是在西市附近出的事,并且在他受伤之后,又将他送到曲娘这里医治。
只有在曲娘这里,他才能稍稍放松,露出他原本的面目来。不用伪装,可以轻松不少。
“郎君身体还未好全,只怕难以长途跋涉。”李盛袭劝说道。
“你听到了?”容治有些诧异,随后又继续喝起药来。
李盛袭点了点头,“听到了一些,容郎要去吗?”
她虽是这么问,却料定容治一定会去。容治点了点头,“要去。”
赈灾也好,加固也罢,都是大事。虽说等他赶到南地之时,说不定早已过了时辰,但是赈灾也不是小事。
南边已经很乱了,赈灾一个不慎就容易引发暴乱,如今直臣式微,管党依旧煊赫。他要是不去,管知必定会换一个人去帮他敛财。既然如此,还不如他自己去。
更何况,南边还有硝石对到事情,虽说顾凌虚已经收到了这个消息,并且将妙端也带回了南地——估计是想借助妙端与他传声。
但是这种事情,真的很难放心。顾凌虚粗中有细,但是遇事的确容易冲动。
“南边一路颠簸,盗匪横行,饿殍遍地,奸吏横行。郎君若是想要逆势而行,还是要先珍重自身才是。”李盛袭又继续劝道。
“曲娘对于南地倒是一针见血。”容治半开玩笑,但是眼里难掩忧愁,他所倚仗的只有宦官,但是宦官在南地势力不大,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他又是有宦官义子的身份在,只怕要经受不少波折。
“南边有些生意,自然略有耳闻。”李盛袭无奈笑笑,而后又意味深长的说道:“容郎,有的时候,不要太过勉强自己。我等皆是凡人,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容治点了点头。
望京篇终于结束了,要换地图咯。
第135章:爆炸
容治养好了身体之后,很快就带人去了南地。而李盛袭,也以老家有事的名头,先关了医馆,这次的她,换了“宁如霜”的脸,一路南下。
从望京去黎江北岸的需要走大半个月,哪怕是最先出发的顾凌虚,此时都没有到南地。
又是一个雨天,李盛袭和留今正打算出城。就听飘雨的官道骏马疾驰,马蹄在道路上溅起泥点。为首的中官高声道:
“镇源急报——”
“行人避让——”
留今连忙调转马头,连忙避开了一条道路,她随后又看向李盛袭,只见“宁如霜”那张清冷的面容此刻已经布满了寒霜。
镇源,江北六城之一,与西昌接壤,也是当初顾凌虚越地拿人的地方。镇源府尹更是宦官一系的人,从镇源而来的急报,绝对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镇源的消息我们的人居然比北齐朝廷官员来的还要慢,南边的人是这些时日过得太舒服了吗?”李盛袭怒骂,说完,就翻身上马,顾不得大雨,在城外急行。
“镇源突起惊雷,几大河口尽数决堤,西昌四县、镇源八县、铜江六县和泽余三县均没能幸免。尤其是镇源的安夏与泽成两县,尽数淹没,死伤无数。这四府甚至发生了流民暴乱,索性铜江的周府尹准备及时,暂时稳住了局势与民心,但是其他州府的情况却不容乐观。”送信的官员已入太极殿,他忐忑的讲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镇源怎会这么大规模的决堤?工部尚书何在,镇源府尹何在?去年镇源的河堤又是谁负责修筑的?江北节度使又哪里去了?竟然能够激起暴乱!”元嘉帝不由得起身,虚浮的脚步因为怒火而变得沉重。
被他点到但是官员纷纷跪下请罪。一时之间,整个太极殿噤若寒蝉。
“死伤如何?有多少户人家被淹没。这四府的粮仓可有被淹毁,药材可充足?西南其余二府可曾调粮调兵过去。还有救灾的帐篷又是否足够。容御史已经带了一批物资南下,这般险情定然不足,你们快速速报来,好让户部拟算。”和元嘉帝的兴师问罪不同,孟颂延老成持重,他压下心中的悲怆与惊愕,事已至此,说再多也于事无补,当务之急是要抢灾。至于那些玩忽职守的官吏,有的是时候处置。
那送信的使者头低的更甚,“事发突然,只有周府尹拟了册子,其他州府还在点算,要过些事日才能送入望京。”
孟颂延脸色一沉,他转头看着元嘉帝,“圣上,微臣以为不若让户部先去点算铜江所需物资,再由此推测其余几州府所需的物资,再一同送去,再勒令容御史快马加鞭,他已经带了不少物资,定能支援一二。圣上再下一道谕旨,从附近的其他州府暂调军用物资,以备不时之需。让各洲府打开粮仓,安抚救助灾民,尽力将死伤降到最低。再组织将士已经各家壮丁前去加固堤坝。”
“还不快按照太傅说的做。”元嘉帝怒骂。
这件事情太大的,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出头。除了元嘉帝,也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去弹劾管知兴师问罪。
散朝之后,孟颂延并没有回到自己家,而是和吴王一起去了内殿。
“南边的世界,虽然粗略的定下,但是具体的章程还需要太傅和王叔一同拟定。”元嘉帝扶着额头,满是担忧。
不知道是不是孟太傅的错觉,他总觉得如今的天子仿佛瘦了一些,眼窝微微凹陷,带着疲惫。一时间他说不上来心中是什么滋味,天子一面案牍劳形,一面又宠信奸逆小人。
孟颂延点了点头,“此事微臣和吴王会与三省各位宰相和六部各位尚书一同拟定。到时候还要圣上裁断,还请圣上保重自身,不要太过劳累。”
元嘉帝有一瞬间的心虚,随即又感动的点了点头。
“话虽如此,只是门下省侍中之位空缺已久,这样大的事情不能没有侍中决断,而且科举的事情还没有过,人手只怕不够。”吴王叹气道。
“此时,科考之事还是暂时放一放。”孟颂延摇了摇头,国家取士固然重要,但是百姓的性命更重要。
元嘉帝心中愤懑,从他登基以来就没做成过一件大事,虽然他没有听到过,但是想也知道,坊间必定会又传闻说他是无德不仁之君,说他得位不正。
吴王点了点头,“微臣也是这么认为,那门下省那边……”
“只能去请周珐。”孟颂延脸色微沉。
他虽然不知道情况如何,但是是从刚才传信的使者那里就可以看出来,周家为这件事情做足了准备,同样的也只有周家的人成功稳住了南边的局势。
而且现在门下省的那几位侍郎,无论是在声名还是能力上都比不得周珐。
何况周氏在南边有不少门生故旧,明面上虽说他们都是北齐的臣子,都应该为北齐效力,但是这些话也不过是明面上说着好听而已,实际情况是怎样,大家心里都明白。对于那些人来说,周珐的面子,或许比圣上的谕诏效力还大。
请周珐出山,给周珐官复原职,就是为了能让周氏出手协助,也是嘉奖周氏在南边的所作所为。毕竟他们对于灾情的处理,做的就是要比其他人好。
吴王一怔,不敢相信孟太傅居然会提出这样的建议,年轻的天子或许不知道,但是他却是清楚的很,在几十年前,他还很年轻的时候,北齐的朝廷几乎是周家的一言堂。
当时周珐还不是侍中,但是当时的周家家主也是担任门下侍中一职。当时的周氏,是何等的权倾朝野,周家家主若是不点头,圣上的圣旨甚至出不了皇宫。
周氏的式微是皇室花费了巨大的代价才形成的结果,不到万不得已,他们并不想把周家的人请上朝堂。
吴王明白,孟太傅自然也明白,但是在这个时候,又哪里能顾忌那么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