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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袭全文阅读

作者:殊乖     盛袭txt下载     盛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1章:猜测

    顾凌虚不以为意,别说如今秦轻鸿脱籍,已是良人,就算秦轻鸿依旧身在贱籍,那也是能出来的。

    康王的事情只要没有证据,就不能证明秦轻鸿与之有关,官府也好,康王妃也罢,凭什么拿人?

    再说了,别以为他不知道,他要是真的放了人出去。康王妃为了泄愤都不会给秦轻鸿什么好果子吃。他才不交出去。

    如今周氏元气大伤,宦官也不过是相较而言得意,谁敢为了这么点小事来找上他。

    秦轻鸿轻轻挑眉,端的妩媚,她笑了笑,一把甩下了帘子,直接打在了顾凌虚的脸上。

    顾凌虚:“……”

    他是不是对她太好了些?

    秦轻鸿今日穿的是男装,不过她容色艳丽,哪怕如此,依旧掩盖不住女儿身的事实。

    当下女子多有男装出行,并没有人会觉得奇怪。秦轻鸿下了马车,顾凌虚见此,同她一道进了明月庵。

    时近五月,明月庵中百花齐放,正是最好的时节。

    秦轻鸿与顾凌虚悄无声息的跟着妙端,秦轻鸿远远的看着妙端同静玄相见的样子,她不由得露出一抹笑容。

    这样的笑容,极少从秦轻鸿的脸上见到。秦轻鸿平日里的笑都是张扬妖娆,眉黛夺将萱草色,红裙妒杀石榴花。

    而如今的笑容,则是娴静安恬,岁月静好。她看着妙端,仿佛想起了从前的美好时光。

    其实她之所以那么执拗的救妙端,除却所谓的姐妹之情,还有一个缘故,那就是单纯明媚的妙端身上,寄托着她这一生所有美好的时光——那是她十岁之前,家中还不曾败落的时候。

    顾凌虚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人,生的真的很好看,纵然他见的女人不多,但是秦轻鸿是他平生所见中最美丽的。只是这份美丽总是带着颓唐之气,这一点让他非常不舒服。

    看了许久,秦轻鸿才恋恋不舍的同顾凌虚离去,不成想刚一转出去,就遇到了一个人。

    那人一身杏色罗裙,由丫鬟搀扶而下,如她身上绣的白山茶一般娴静出尘。

    这是周家四娘子,周昭仪嫡妹——周令望。

    周珐致仕,周书湛贬官出京,都丝毫不曾影响到周令望,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见过襄成侯。”周令望行了行礼。

    顾凌虚不认识周令望,但是他却认识周氏的车驾,料想这是周家的某位千金,他点了点头。

    他也没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诚然他入京之后周家朝他递过橄榄枝,但是这也要看他愿不愿意才对啊。周家想和他结亲,他却没什么意思。倒不是因为他厌恶周氏的女郎,而是因为他厌恶周氏。

    人人皆知他因为父亲的缘故,厌恶管党至极。

    但若是抛开父亲的缘故,平心而论,周氏难道又比管氏好到哪里去吗?他父亲是被管党所害。与他父亲齐名的那一位袁将军,难道不就是被周氏所害吗?

    周令望缓缓起身,目光在秦轻鸿面上划过时,素来平静淡漠的眼眸中划过一丝惊艳,不过很快就归于平静。

    她由着丫鬟搀扶进了明月庵,仿佛完全不记得家中有意让她与顾凌虚联姻之事。

    上完香之后,周令望回到厢房,看着打探消息回来的红豆,漫不经心的问道:“襄成侯与秦氏来明月庵中做什么?”

    总不能只是约游。

    “据说是襄成侯送了个尼姑回来。”红豆说到这里,又忍不住不满的说道:“这襄成侯还真是艳福不浅,绝色花魁也就罢了,没想到佛门清静之地还有貌美女尼做相好。”

    周令望抬了抬眼。

    “奴婢知错。”红豆连忙说道。

    “我不喜欢别人嚼舌根。”周令望轻轻擦拭着手中的佛珠。

    “奴婢只是替娘子委屈。”红豆辩驳道,她不满道:“如今周氏不过稍稍落魄,那轻狂人便这般作践娘子。”

    拒婚也就算了,还公然与妓女同游。

    “周氏显赫之时,襄成侯不曾攀附,周氏落魄后,襄成侯亦不落井下石。如何轻狂了?”不是谁都觉着同周氏接亲是上天恩赐,周氏也不过只是周氏而已,凭什么觉得世人都应当攀附?

    “可他居然与妓女同游。”

    “秦娘子如今已是良人。”

    “有何分别?”红豆辩驳。

    “你若再这样,便不必近身侍奉我了。”她不喜欢自己身边的丫鬟倚仗周氏看不起他人。

    周氏,从来没有资格看不起任何人。良人也好,贱籍也罢,周氏又有什么资格看不起他们?多良人因周氏私欲沦落贱籍?周氏最没有资格看不起他们。

    “奴婢知错。”红豆噤声。

    周令望揉了揉头,“送的哪个女尼?”

    “似乎是妙端,就是静玄师太前些日子失踪的那个徒弟。”红豆不敢再多说什么,生怕周令望真的将她送走。

    周令闻闻言秀眉拧起,一瞬间,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妙端、顾凌虚、秦轻鸿。妙端与秦轻鸿是姐妹。

    近来种种,皇陵也好,令闻也罢,一切开端都是因为枫山别院之事。而枫山别院的开端,便是因为她当初听到了秦轻鸿与静玄师太的争吵。

    就是因为她听到了那次争吵,她将一切告诉了父亲,才有了后来的种种,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而她为什么会遇见秦轻鸿与静玄师太的争吵,似乎是因为垂丝绣坊的顾念昔。

    顾念昔,周令望呢喃着这个名字。周氏对于送令闻入宫的事情隐瞒的很好,外面就算知道太后选定了令闻,但是知道令闻入宫的人却不多。

    顾念昔,似乎就在这不多之中——毕竟在此之前周氏曾经在垂丝绣坊定制了许多衣服,其中以令闻的最为精致美丽,若是有心,不难猜出周氏的动作与打算。

    而且,垂丝绣坊时常做周氏女眷的生意,他们同周家女眷身边的仆妇打交道的最多,他们最有可能从周氏口中套话。她还见过一次顾氏套话,当时她还以为是自己多想,如今想来,或许是有意为之。

    还有康王,当初康王被匪所劫,但是那匪一开始,可是冲着垂丝绣坊的当家人顾娘子去的,只是顾娘子“侥幸”避过去罢了。

    她有几分怔然,她只听父亲提过几句,说皇陵之事乃是有人在幕后布局,推波助澜。

第62章:惊马

    但是若推波助澜从这个时候开始,那未免太过可怕。要知道,这每一步的推波助澜,都是直指朝中天子声名,同党争不同。

    但是,这一切只是她的直觉和猜测,并没有任何的证据。

    她垂了垂眼眸,握住了手心的佛珠。若一切都是算计,那么自诩世家的周氏也不过是他人手中的棋子罢了。

    周令望深吸一口气,“回府吧。下次再来。”

    无论这算计是针对国朝,还是针对周氏,她都不能坐视不理。纵然,她并不想理。

    盯上垂丝绣坊的不仅有周氏,还有容治。这些日子他休养生息,淡于人前,就是一直在查李盛袭。

    垂丝绣坊,赵长同,吴旸,种种抽丝剥茧下来,他逐渐锁定了一个人——梁音。

    吴旸入京之后其实去了不少地方,或许是因为生意往来,又或许是因为其他,总之,他见过梁音。而赵长同自不多说。垂丝绣坊的顾娘子也是常上清泉山庄的门。而且,值得注意的是,枫山别院的事情发生之前,垂丝绣坊的顾娘子去过清泉山庄。

    同样的,那日他在明月庵下山路上的竹舍中遇到一次梁音之后,当天晚上,就有人闯到他的屋子,将他引导平康坊。

    这一桩桩、一件件,让他不得不对梁音起疑心。

    这或许只是他的猜测,但是他还是想要查证一番。

    元嘉帝的做法是李盛袭不曾想到的。

    留今有着几许忧虑,但是李盛袭却毫不在意,她看着手中的册子,捏了捏自己的下巴,“周氏那边因为妙端的事情盯上了垂丝绣坊,你通知念昔,最近不要轻举妄动。”

    留今点了点头,有些欲言又止。

    “嗯?”李盛袭看了一眼留今,“怎么了?”

    如今盈笑避嫌,吴旸重伤,念昔又被掣肘,她也很忙,还有南晋那边也不能松懈。除了写信给阿兄和徐焕之外,她还修书给了南晋的暗探,提醒他们仔细盯着。

    如今她在外忙碌了一整天,正是偏外头还下着雨,马车在山路上寸步难行。

    “娘子当真不担心吗?”留今忧虑。

    “担心什么?”李盛袭轻笑。

    “虽说元嘉帝罪己诏已下,可是他却也有诚心改过。并且周氏退出朝堂,管党实力大减……”

    这分明有中兴之兆。

    “元嘉帝是什么秉性,你难道不清楚?”李盛袭靠在马车上,眉眼含笑,“人的性子性子不是一日养成的,无缘无故,很难彻底的改变。我就是要让北齐志士对这个皇帝反复的期望、失望,长此以往,则人心尽处。至于北齐百姓这边,北齐朝中奸佞最盛,如今不过是两党首脑暂退,可是他们的党羽还遍布朝堂。

    按理来说,此刻正是清除积弊的好时机。若在此刻株连其党羽,来日开设恩科,则可肃清朝堂。若在此刻将其抄家下狱,则可丰盈国库。可是不行啊。他们缺少一位雷厉风行的人掌权者。”

    “元嘉帝不是已经下令,早开恩科,择选人才了吗?这个时候,不正是换血的好时候吗?”

    李盛袭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朝中开设恩科,需要有人负责。按理来说,北齐仅有的清正官员也足够办好这件事。可是留今,如今已是五月。”

    五月?

    留今没有完全明白,只见李盛袭掀开一角马车的窗帘,留今顿时了悟。

    过后不久,就将会迎来七月八月,北齐虽不如南晋那般河流众多,但是北齐也在黎江沿岸。每每入夏,黎江就容易发大水。

    加固河堤需要钱财,而北齐官员腐败已久,他们的河堤几乎是年年决堤,所以年年需要有人去救灾。

    若是在这个时候清洗朝堂,人手绝对不够。

    “时逢五月,不占天时,庸主登基,未见人和。唯一可以说的,也只有地利了。但是这唯一的优点,他们也利用不上。”李盛袭唏嘘,这是老天爷都不想帮他们,可惜,是苦了百姓。

    无论是西戎也好、南晋也罢,比起地利,哪里能比得上北齐,只可惜他们占尽地利却连小小水患都解决不了。南晋河流众多,但是每每大水,从不曾有这般死伤。

    “只要管知与周氏的党羽还在,他们就有转土重来的机会,按理来说,就算清理不了外官,也可以处置内宦,你看元嘉帝,他有做什么吗?”

    他什么都没做,虽然看似他变得恭谦温和,励精图治,可是本质上,他还是那个宠幸宦官的昏君。

    “我原本的意图,是想要让北齐慢慢的,一点一点的烂下去。而如今,我只想快速收尾。一年之内,我要将所有的暗疮挑到明面上来。我要让他们所有人应接不暇。”

    其实,将暗疮挑出,只要能够一一解决,北齐就能中兴。可是李盛袭要做的,是一年内挑出所有的弊端,到时候的北齐,只会是顾此失彼,应接不暇。人在逆境的时候容易变得暴躁,而放到元嘉帝身上那就是暴戾。

    她就是要让北齐国中百姓,以及那些志士仁人对北齐彻底的失望,只有这样,一年以后兴兵北上,才能势如破竹。

    二人正说这话,忽然间整个马车发生了剧烈的晃动,而后整个车身便飞快的狂奔了起来。

    留今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刚要掀开帘子,就被李盛袭一把拉住。

    因为今日大雨,行程不便,李盛袭并没有带很多人出来,外面只有一名身披蓑衣的车夫。

    “三娘,现在要怎么做?”那车夫问道。

    车夫亦是内卫,想要制住发狂的马本不是难事,但是李盛袭曾经有过吩咐过,在身份没有彻底掩盖之时,不许轻易动武,故而才有了车夫的这一番请示。

    “你先下去,就当是不小心摔了下去,而后看一看是不是有人捣鬼。”李盛袭冷静的说道。

    不过一辆马车,哪怕前路是山崖,她与留今也能及时跳车。

    车夫倒是很听话,装作不慎摔下马车的模样,留今沉了脸,“马是精挑细选过的,马蹄今早出门的时候也检查过,绝对不可能不那么容易受惊,娘子这是怀疑此事有鬼?”

第63章:将计

    李盛袭点了点头,“慢慢等着,一有不慎,便跳窗而出。现在先按兵不动,我得先知道这是要我命来的还是试探我来的。”

    要是要命,那倒是简单,杀掉布局人即可。要是试探,那也简单,沉住气即可。

    李盛袭抓着留今,面不改色的坐在一路狂奔的马车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传来一股巨力,李盛袭与留今只觉得天旋地转,留今几乎是想要夺门而出,却被李盛袭死死制住。

    过了好一会儿,马车才彻底的停了下来,李盛袭看了留今一眼,但是留今还是没反应过来,无奈之下她只得先把留今敲晕,而自己则是做出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

    车门从外头大开,映入李盛袭眼帘的,是一张玉山上行,光映照人的容颜。

    容治看着惊魂未定的梁音与昏迷不醒的留今,不由得皱眉,到底是他们太沉得住气,还是当真无辜,“这位娘子没事吧?”

    李盛袭摇了摇头,她强按下惊慌,“多谢……多谢这位郎君。”

    容治温和的说道:“受惊的马匹已经被容某制住,娘子不必担忧。”

    “多谢郎君。”李盛袭感激说道,其实“梁音”见过容治一面,就是上次在明月庵下山路上的竹舍之中,不过两人当时都不曾说几句话,故而这次相见,都不约而同的没有提及此事。

    李盛袭目光越过容治,马儿也不知怎的,变得温顺了许多。看来这件事情,多半是容治在其中捣鬼了。

    “车夫哪里去了?”李盛袭皱眉,容治给李盛袭让出一条道来。

    因为外头下着大雨,李盛袭不便下车,只得在车上四处张望。

    “应当是方才摔下去了,人来了。”

    容治看向雨中,只见那车夫一瘸一拐的走过来,他走到马车旁边就向李盛袭搞醉,“娘子,是奴无能,没控制好马。”

    李盛袭摇了摇头,“你的腿没事吧?”

    “娘子放心,就是可能没法子驾车了。”车夫有些艰难的说道。

    李盛袭好似有些为难,容治连忙说道:“如蒙娘子不弃,容某可以送娘子一程。”

    李盛袭面露迟疑,“怎好劳烦郎君。”

    容治摇了摇头,“无碍的,只是这雨天路滑,夜色将深,可能还要叨扰娘子了。”

    李盛袭面露薄羞,点了点头,“妾在山中有一处别院,内里有不少厢房,郎君若不嫌弃,可暂居于此。”

    “多谢娘子了。”

    “不敢。”李盛袭说完,就关上了门,由着车夫为容治指路。

    感受到马车的动静,李盛袭合了合眼眸,她揉着自己的脖颈,脂粉皮囊下,有一排淡淡的牙印,亏的她素日里小心谨慎,不然,谁能想到容治会给她来这一遭?还真是不能小瞧了他,这么快就查到了梁音头上。

    既然他要查,那就让他查个够。

    她轻轻拍了拍留今,将人拍醒,留今揉着自己的后颈,疑惑的看着李盛袭,若是她所记得不错的话,似乎是统领将她敲晕的。

    李盛袭将食指比在自己唇上,示意留今噤声,她则是低声说道:“方才马儿受惊了,你晕了过去,多亏了外面那位郎君制住了。”

    说罢,又无声的说了一个“容”字,留今这才明白了过来。

    很快就到了清泉山庄,容治被清泉山庄中的下人带着先去沐浴更衣了一番,才得以再见李盛袭。

    彼时李盛袭也换好了衣服,正喝着姜汤,见容治来了,也指了指一旁桌上,“妾身让人熬了姜汤,郎君也先喝上一碗,驱驱寒气再说。”

    “多谢。”容治端过姜汤。

    等到两人都喝完了汤,李盛袭才问道:“今日当真是多谢郎君了,还未请教郎君姓名,来日自当亲自登门致谢。”

    “举手之劳,不足言谢。”容治不以为然。

    李盛袭摇头,“滴水之恩,自当泉涌。更何况此事于郎君而言虽是举手之劳,于妾身来说却是救命之恩,岂能不报?”

    见她这么说,容治也没说什么,只是说道:“在下容治,不知娘子是……”

    “容治……容御史?”李盛袭闻言微微皱眉,不过很快就舒展开来。

    “娘子认识容某?”

    李盛袭摇了摇头,毫不避讳的说道:“说不上认识,只是妾身前夫同管中尉有过往来。妾才有所耳闻。”

    “前夫?”容治故作不知。

    “赵长同。”李盛袭似乎有些黯然。

    容治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梁三娘子。梁氏船行在黎江沿岸颇有声名,容某闻名已久,失敬了。”

    “不敢,不过是依托祖宗家业罢了,一介弃妇,哪里当得郎君这话呢?”李盛袭谦和的说道,但是说道这里,原本黯然的神色多了几许自得。

    “三娘子谦虚了。”容治垂眸。

    李盛袭似乎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的欲望,故而说道:“妾已经差人将东厢房收拾了出来,供于郎君居住,若是郎君有什么需要的,便同府中下人说的,凡所能予,必无不从。”

    “娘子客气了。”容治点了点头。

    等到容治走后,李盛袭就回了自己屋子里,留今燃起香来,一边说道:“这人还真是精明,这么快就怀疑到了娘子身上,还无声无息的在马上动了手脚,若不是娘子反应够快,只怕要暴露了。他倒是颇有胆色,明知有可能是虎狼窝也要来探。”

    进了清泉山庄,李盛袭要杀一个人,那可就有千百种方法了。再说了,便是不在清泉山庄,李盛袭想要杀容治,也不过是轻而易举罢了。

    “有后招呢?我若是对他动了手,只怕没几日就有官府的人来敲我的门了。”这样的人,以命做局的时候简直是丝毫不怕,“他想查就让他查吧,反正也查不到什么。”

    清泉山庄是她常住的地方,但是知道清泉山庄的内卫却不多,也仅有吴旸、盈笑以及留今念昔了。

    至于重要的物件,都被是用秘文写的,藏在多间密室之中。放眼整个清泉山庄,密室开关的钥匙,只有她一个人有。一个晚上,找都不一定找得到密室,更何况是从她的手中拿到钥匙。

第64章:大雨

    “话虽如此,只是这人着实是精明的厉害,不能不防,要像个办法彻底打消他的怀疑才是。”留今劝道。

    李盛袭摇了摇头,“这样的人,他一旦产生了怀疑就很难打消。我于他而言是个极为厉害的敌人,就算他翻遍清泉山庄都没有寻到一丝踪迹,他也只会想,会不会是我隐藏的太深。更何况不久之后我就要参与赵长同与羽化丹之事,到时候,他不可能不怀疑我。没有必要去做那么多。再者,只怕他很快就没功夫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了。”

    李盛袭说完,就看向窗外的大雨。

    不出李盛袭所料,入了夜,容治果然来查探清泉山庄。

    他第一来的,就是李盛袭的屋子。

    当闻到迷香的那一刻起,李盛袭就知道人来了。

    容治慢慢靠近李盛袭,他伸手撩开了李盛袭垂在脖颈处的头发,伸手往她脖颈探去。

    光洁如玉,滑腻如脂。容治连忙把手缩了回来,他压下那股不自在的感觉,他又皱起眉头,居然没有一点痕迹。

    若这人真是赵妤,不该如此才对,那日他咬的分明很深。

    想到这里,他咬咬牙,慢慢蹲下,又将手探上李盛袭的脖颈,似乎是想要擦出些什么来。

    若不是怕露馅,李盛袭现在只想掐死容治。一开始还好,也没什么感觉,到后面容治就加大了力。

    倒不是说他力气有多大,但是就是有点痒,若不是她定力足,怕早就漏了陷。

    偏生容治为了仔细看,又将身体凑近。他的气息近在咫尺,弄得李盛袭有些不自在。

    不自在的何止是李盛袭,容治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还是第一次这么对一个女子。他擦着李盛袭的脖颈,那滑润的触感漾在手心,他只觉得浑身上下仿佛有电流窜过。

    偏生他不敢用力,生怕留下什么印子,明日叫人察觉。

    可是梁音的皮肤实在是嫩,没几下就出现了红印子。

    容治再度缩手,叹了口气,没敢再继续揉李盛袭的脖颈,而是朝李盛袭而后看去,也没有丝毫易容过的痕迹。

    纵然如此,他却依旧没有放下心来。

    赵妤是南晋暗探,依赵妤的身手,哪怕她不是赤霄,也一定是内卫高层,那一级别的人,易容改装之术已是得心应手,没有破绽也是正常。

    容治叹了口气,撩起李盛袭的一缕青丝,而后又在屋内上下摸索。不过令他失望的是,这间屋子里什么古怪的地方都没有。

    无论是妆奁也好,暗格也罢,里面放着只是寻常女儿家的物什,仿佛这真的是个寻常女子的房间。

    若说有什么奇怪,那或许就是桌上的胭脂水粉,上面有些稀奇古怪的颜色。不过当下女子们的流行妆容之中,似乎就有这些稀奇古怪的颜色,他记不大清楚,也欣赏不太来。

    不知道梁音到底是同那些女子一般,爱娇爱俏,还是用这些稀奇古怪的胭脂水粉来易容改妆。

    李盛袭确认人走了之后,就睁开了眼睛,不过她却一动未动,容治谨慎,了不得就在她身上做了什么标记。

    她只需要保持清醒即可,不必有过多的动作。果不其然,快意五更天的时候,原本离去的容治又折返了回来,他又在李盛袭的床边看了一看,又蹲下去不知道在擦拭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离去。

    等人走后,李盛袭就靠近床沿闻了一闻,在床沿附近嗅到一股子淡淡的脂粉味,她不由得轻笑,看来不仅是动了她的头发,这还是在她床边洒了一些铅粉啊。

    若是她方才起来了,头发自然能注意到,可是床边的铅粉,却是少不留意就会碰到。就算她自己再撒一些铅粉上去,也很容易被他看出端倪。

    李盛袭准备充分,容治查了整整一宿都没有查出些什么来,他本不甘就此离去,却没有久留的理由。

    偏偏老天爷似乎是知他所想,送了他一场造化。

    “三娘,山下的桥被大雨冲毁了,只怕一时半会儿下不了山了。”下人匆匆来报。

    容治心下一喜,面上却是无比的为难,他有些犹豫的看着李盛袭。

    李盛袭压住眼中的惊讶,轻声说道:“竟是如此?”

    她又看着容治,“原妾也想说,雨天路滑,不好行车,想要叫郎君多留两日。却又想着郎君公务在身,不好久留,却不想如今大雨冲毁道路,只怕郎君也走不得了。郎君若是不嫌弃,不妨多住两日,等到雨停了,妾便送郎君至桥边。桥的两侧有小路,马车不便,人却是可以通行的,只是到时候,就要麻烦郎君自己走回去了。”

    “不敢。”容治恭谦说道,他叹了口气,“只是又要多叨扰娘子几日了。”

    李盛袭摇了摇头,“说不上叨扰,郎君于我有救命之恩,莫说是暂住两日,便是将清泉山庄赠予郎君,也是无不可的。”

    “娘子说笑了。”容治叹气。

    两人又聊了两句,李盛袭便告乏,让人带着容治离开。

    “他几乎是将大半个山庄都给搜了一遍,后半夜实在是什么都没能找出来,又去了账房核对账目。”容治甫一离开,留今便唏嘘道。

    做一切事情都需要钱,李盛袭每每人员调遣,都需要一定的资金。若不是那些钱走的都是密文暗账,时间又短,容治说不定还真能看出些端倪。

    “他看了多少账本?”李盛袭笑得促狭。

    “大约是翻看了五六本吧。”可不是好本事,五六本账呢,半个时辰就校对完了,还没用算盘,这是多少账房先生都比不得呢。

    “你比他差远了。”李盛袭玩笑道。

    留今掩面,“这……这属下自是不及那状元郎。”

    “老天爷都想着帮他。”李盛袭轻笑。

    说到这里,留今又不免忧虑起来,她开口说道:“如今下了大雨,不免要多留他几日,这人精明,又心怀不轨,若是真叫他察觉出什么可怎么是好?”

    一时半刻还好,但是对上这样的人久了,难保不会露馅。

第65章:套话

    “只得小心一些了。对了,你多加提点着府里的人,让他们记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做事也谨慎着来,别失了分寸。”

    留今点头,“属下知道。”

    容治不知道主仆两人对他的打趣,他由下人带到厢房。

    “又要在府上叨扰几日了。”容治对着领路的下人说道。

    他为人温润,对待领路人亦是谦和,见此,领路的下人也不由得同他多说两句。

    见他似有愧疚,领路的下人连忙宽慰道:“郎君不必挂心。我们娘子最是亲善,并不似外界传得那般。这些年迎来送往,娘子不知接济了多少过路人,郎君又是娘子的救命恩人,只安心住着就好。”

    他所说的“外界传言的那般”,指的是同赵长同混的那群商人。当年赵长同与梁音初和离的时候,赵长同不知道编排了他们娘子多少句话。下人知道容治同赵长同有些关系,这才解释一句。

    不过容治的心思并没有放在这句话上,他注意的是另一句,“接济了不少的过路人。”

    其实在此之前他就叫人调查了梁音的府邸,却并没有查到梁音与什么奇怪的人往来。按理来说,若是梁音真是赵妤,不应该如此才对。

    但是他却忽略了清泉山庄时常接济帮扶过路人这一点。这些所谓的“过路人”,当真仅仅是过路人吗?

    这些年来世道不太平,过路之人鱼龙混杂,梁音不过孤身弱女,若无倚仗,怎么敢频繁接济过路人呢?

    想到这里,他又不免想到当初从明月庵下来的时候,梁音也是孤身一人。

    容治敛了敛心声,笑着说道:“梁三娘子当真是心善。只是如今世道不大太平,梁三娘子善举是好,但还是要小心谨慎,免得遇到恶人。”

    下人却不以为意,他笑了笑,“这郎君便不知了,在咱们山庄里头的家丁仆役,那都是跟着当年的家主去江上跑过船的人,一个赛一个的好身手,凭他什么恶人,若是敢上门,那就一个一个的打回去。况且咱们这儿离瑞年县近,真有不测,派个马术好的去报官,那快得很呢。”

    果真如此吗?容治跳了挑眉,“老家主慈父之心,令人感叹。”

    下人点了点头,唏嘘道:“老家主没有郎君,膝下就只得了几个娘子,大娘二娘又相继夭折,只剩下三娘。从小千恩万宠的,生怕委屈了三娘。”

    说到这里,他又不由得唏嘘,“只可惜三娘遇人不淑……”

    阿源忽而想起眼前之人同赵长同有几分关系,话落之后,又不免有几分忐忑。

    容治却毫不在意,只是宽慰道:“三娘子心善,又广结善缘,上天必定会庇佑。”

    阿源闻言,又是欢喜一笑,“也是。”

    “听闻三娘子数年前曾经遭遇不测,跌落山崖?”容治继续打听道。

    阿源点了点头,想起往事,不由得微微皱眉,“那次可把我们给吓坏了,老家主留下的几个管事当即从南边赶回来。郎君可是不知道,当时娘子身边的人全都遇难,唯独娘子保住了性命。但是却失了记忆,救回来的时候,那是见谁都不大认识。过了好久记忆才慢慢恢复,只是还有些事情记得不大清楚。”

    容治亦是皱眉,“竟然还有这段缘故。”

    梁音遭难的事情人人都知道,但是失忆过一段时间的事情倒是鲜为人知。

    “可不是,原本三娘就喜静,经此一事,越发如此了,也就是从那时起,才搬来的……”

    “阿源,你们在说什么!”阿源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留今给打断,她笑盈盈的走了过来,看着容治。

    容治亦是微笑,“也没什么,闲来无聊,便同他们聊了两句。留今娘子怎么来了?”

    “只是娘子忽而想起些事情,让婢子来交待郎君两句。”说罢,她看了阿源一眼,阿源赶忙退下,留今则是亲自领着容治回去。

    “不知是有什么事情?”进到了屋子,容治便在桌前坐下。

    留今微笑的给容治添茶,又一边说道:“娘子说,郎君于娘子有救命之恩,郎君在此处千万不要客气,若有什么想要的,便同娘子开口,只要府里有的,都会给郎君寻来。”

    容治接过了茶杯,却并没有喝,而是将茶水放在一旁,“三娘子客气了。”

    “想着郎君是读书人,如今下雨,怕郎君长日无聊。山庄中有一处书房,郎君可以去那里看看书。”留今说完,就拿出了书房钥匙。

    容治并没有推辞,“多谢娘子,还请娘子替容某向三娘子道谢。”

    “郎君不必如此客气。”

    容治收下了钥匙,又继续说道:“这如今雨势颇大,只怕容某要多加叨扰,不知三娘子可有什么忌讳,烦请娘子告知一二,免得容某冒犯。”

    留今扬眉,过了一会儿才回话道:“忌讳倒是没什么忌讳的,只是三娘不大喜欢旁人去她屋内打扰,三娘喜欢清静。”

    “这位娘子说笑了,容某乃是外男,如何去主人家的屋内,更何况还是女眷。不过娘子既然这么说了,容某必定谨记在心。”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容治听着这番话,总觉得别有深意,又想起自己昨晚的夜探香闺,心中有些发虚。

    没说几句话,留今就要离去,容治赶忙出门相送。

    留今劝了两句没劝住,所幸也由着他,在门口福了福身,便离开。

    谁知没走两步路,留今就感到有什么东西朝自己的腿边送来,留今下意识的想要将那东西踢回。但是动作到了一半,她忽而想起了什么,硬生生的忍住,将抬起了的脚向前落下。只当是迈了一步,恰好躲过了那一颗朝她腿边打来的石子。

    差一点就中了算计。

    容治沉着眼看着留今的身影,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那颗石子丢过去的时候,留今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就仿佛,她本来不该是向前迈那一步,而是想要将石子踢回来才对。

第66章:打击

    因为下着大雨,又是白日,容治不好探查,用过午膳之后,想起留今给的钥匙,他想了想,干脆就去了书房看书。

    清泉山庄藏书还算是丰富,只是这些书说是用来看的,倒不如说是梁音买过来装点门面用的,上头并没有什么翻阅的痕迹,稍微有些看起来旧些的,多为游记杂谈或是志怪之书。

    船商之女,看这些书也不奇怪。容治随手将书放下,从二楼下来的时候,正好又看到了李盛袭。

    “三娘子好。”容治稍稍见礼。

    李盛袭点了点头,“郎君也在这里?没有打扰到郎君读书吧?”

    容治摇了摇头,“容某只是随意看看。三娘子也是来看书的吗?”

    李盛袭放下手中的游记,“刚看完了账本,有些乏累,便来书房读读游记,比不得郎君,只是图个意趣而已。”

    容治走到李盛袭桌前,瞥了一眼桌上的书,“《南国志》?这是南晋的书?”

    李盛袭点了点头,“是啊,像我们这些人,一辈子没去过别的地方,也只能看看这些书,想想国外的景象了。”

    “三娘子出身船商,也不曾出过远门吗?按理来说,梁氏的商船应时往南地才对啊。”容治疑惑的说道。

    李盛袭随手翻了翻书,“妾是家中独女,阿耶自小娇惯。说来可笑,妾身虽是船商,却坐不得船。当初阿耶在时,家中庶务有阿耶打理,阿耶走后,虽留下了人,妾身却也不得不开始学着商务了。”

    说到这里,她语气有些疲乏,仿佛是真的看账本看累了。

    “娘子勤勉。”

    李盛袭则是苦笑,“怪就怪少时娇气,如今勤勉也不得用。也不知是因为妾身不善此道,还是天下商人大都如此,如今梁氏的生意,是一年比一年难了。账本更是难看,害——”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仿佛十分忧虑。

    “如今生意很不好么?”容治追问,他昨日翻看梁氏的账本,目的是为了看看金钱数目是否对的上账,却没太注意梁氏的盈亏。如今听梁音这么一说,似乎生意的确没有那么乐观。虽然不至于亏损,但是却也说不上赚了多少。

    梁音点了点头,“妾身常因此自伤,到底是手底下的人心善,时常安慰妾身说,是局势如此,说国朝中大部分的生意都不好做。妾身不常同人打交道,故而也不清楚这话是真是假,兴许半真半假吧。毕竟妾身实在不擅长经商。”

    见她神色落寞,容治不由得说道:“三娘子不必妄自菲薄,如今朝中生意,的确是难做一些。”

    他这话的确不是安慰,生意繁不繁荣,看户部就知道了,若是商业兴旺,户部也不至于年年为了银子同三省六部的人吵。

    “若如此,梁氏尚且如此,不如梁氏的人,岂不是情况更糟。”赵长同是望中巨富,梁音当初能和赵长同成婚,家境也不会逊色到哪里去,赵氏生意都不好,那么那些小商贩的生意只怕会越发的难过。

    她又叹了口气,没等容治接话,“这些年赋税也提了,情况又如此,只怕再过两年,就要入不敷出了。”

    若是梁氏都入不敷出,那么寻常老百姓,又会是什么情况呢?

    容治抿了抿嘴,勉强笑道:“如今朝局渐兴,或有中兴之态,想来若干年后,我朝必定能够繁荣昌盛,娘子不必过于担心。”

    李盛袭看得出容治的勉强,她压住心底的笑意,对容治的这番话做出不以为意的模样来,“话虽如此,可是纵然能够中兴,却又不知要何时?近来天象异常,四起天雷,有不少道士方士都说是不祥之兆。”

    她说到这里,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有些忐忑的看了容治一眼,低眉顺眼的致歉道:“郎君别把妾身的话放在心上,妾身不过妇道人家,并不懂国家大事。不过是随意听了些话,竟然传到郎君耳边了。”

    “无事。”容治摇了摇头,但是在看向李盛袭时,眼中多了分不易察觉的审视,“娘子这些话是在哪里听来的。”

    李盛袭依旧不敢抬头,继续说道:“妾身有时会接济帮扶一些过路人,便会从他们嘴里听到一些东西。主要是他们天南海北的来,妾同他们聊天,也是因为想知道些外边的世界。”

    她这话说的真假掺半,容治一时之间分不清楚真假,但是他几乎可以确定一点——北齐的百姓对北齐,并不抱有信心。

    这一点,他从前也有察觉。

    想到这里,容治忍不住攥紧了拳头,只觉得心里堵得慌,没有什么心思再同李盛袭套话。

    又说了两句,便离开了屋子,徒留下一脸深意的李盛袭。

    当天夜里,容治又去翻阅清泉山庄的账本,这一晚上,他不仅是核对账本,也为了看看梁氏的生意情况。

    不过令他失望的是,梁氏的生意的确不容乐观,不仅如此,梁氏大部分的生意盈利,来自于南晋商人。

    见微知著,梁氏尚且如此,更何况旁人。而且,若是沿江商人的生意需要倚靠南晋,那久而久之,对于他们而言,或许南晋的归属感要更强一些。容治抿了抿嘴,一时之间,五味杂陈。

    第二日倒是雨停了,李盛袭并没有再留容治,托人将容治送到了山下桥边。

    与容治的落寞不同,李盛袭笑得十分得意。

    “三娘,你同他说了什么,怎么他今日一副状态不佳的模样?”留今疑惑不解。

    李盛袭微微一笑,回到了屋内,“我只是告诉他,北齐没救了而已。”

    “嗯?”

    “既然想要让他为我所用,那自然要让他先对北齐死心。他不是想要试探我的底细虚实吗?若如此,他必定要同我接触,那正好,每当他试探我,我就向他揭露北齐的民生。一盆一盆的冷水浇上去,我不信他不失望。”李盛袭看着眼前的算盘,漫不经心的玩着。

    “若是他铁了心了要效忠北齐呢?”

    “那就放弃。李盛袭微微一笑,“我从来不用迂腐不知变通之人。”

第67章:上门

    正当二人说着话,就听到下人来报,说是赵长同来了。

    李盛袭收了笑容,稍稍正色,“撒饵许久,终于上钩了。”

    自从与梁音和离之后,赵长同就很少再见到梁音,上一次见面似乎还是好几年前的事情。

    他看着外头走进来的人,梁音还是一如当年那一般美艳,却又多了几分闲逸潇洒。

    其实平心而论,梁音不是不美,若是单论姿容,他如今的妻子还要逊色梁音几分。

    只是梁音这个女人迂腐死板,说话还有些刻薄,不解风情,没有滋味,白白浪费了那张美艳的脸庞。

    谁知和离多年之后反而有几分鲜活气来,看着要美上不少。

    李盛袭看着赵长同,似乎很意外赵长同的来访,“赵……赵郎君,你这是贵脚踏贱地,走错了地方吧?”

    果然,一开口还是那个让他喜欢不起来的梁音,只是他想着自己的目的,不由得赔笑道:“瞧你这话说的。这么久不见了,你倒还是丝毫未变,还是那个三娘。”

    “你上门来,就为了拐着弯挤兑我的?”听到“三娘”二字,李盛袭似乎有几分触动,只是嘴皮子依旧硬。

    赵长同四处行商,最懂人情世故,又是风月老手,见梁音这个样子,心下揣度着梁音八成是还有些念着他。想到这一点,赵长同就不免多了几分信心。

    梁音这个女人,只要费功夫哄一哄,想做什么还是不难的。

    想到这里,他又软了几分语气,“阿音,当年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

    李盛袭:“……”

    她真的不想听赵长同同她提起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不过赵长同似乎浑然不觉,仍旧以为梁音对他情根深种。

    罢了,这样也好。

    听赵长同絮絮叨叨的讲了一通,大概便是暗示着梁音,他对梁音还有几分旧情在,李盛袭做出一副面色松动的模样来,又嘴硬一般的说道:“好了,别同我说这么多,你难道还能再休了你妻子娶我不成,这倒好,你没几年便换一个媳妇,换来换去还就是那么两个。”

    赵长同:“……”

    这就是他不喜欢梁音的原因,到了现在还这么嘴硬矫情,他深吸一口气,“阿音,这次来,除了看看你之外,还有件事想让你帮忙。”

    “呵!我就说嘛,无事不登三宝殿。”李盛袭冷冷的讽刺道,她撑着下巴,“你倒是说说,是为了什么事情来求我来了?”

    赵长同又吸了口气,压下去了心中的那一口郁气,他当初和离真的是上佳之选,若非如此,他早晚会被梁音气死,“是这样,我常在南边跑商,时不时的就容易越界。这些时日南晋那边也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查的很严。不仅抓了我下的人好几次,还拘留了不少货物每次都是嘴皮子快要磨破了他们才放人放货。”

    这可是以前从来没有的事情,在以前,只需要花点银子打点一下就放人的,何至于现在这么麻烦。

    “所以呢?”李盛袭好整以暇。

    “我希望能够借你的船,帮我运一运货,毕竟你的船更加熟络那边的情况。自然了,凭我们的情分,价钱什么的,自然是万事好商量。”

    李盛袭冷笑,“呵!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现在这个关头,你叫我帮你运货。你知不知道马上就要七月,到时候黎江发大水,我怎么给你运货,你这算盘打的倒是响。你的人平平安安,倒教我的人出生入死。再者,你也知道河上的生意不好做。那你还来找我,你这不是想害死我吗?你的算盘打的倒是好,倒是苦了我。我虽不怎么当家,但是这件事情我还是知道的。你既然这么没有诚意,那也不必多说了,这笔买卖,我是做不起了。”

    赵长同一阵无奈,他常在西南跑商,难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多雨,这个时候叫梁音运货,梁音讨不了好,难道他自己就可以?货丢了还不是算他的,难不成还能算到梁音身上去,他怎么可能叫梁音的人在七八月出船?

    也亏的梁音老爹留下了几个可靠人,那些人既有本事又对梁音忠心,有那些人帮忙打理着家业,梁音才有眼下的逍遥日子过。否则要是真让梁音自己来管,那还不得赔的血本无归?

    “阿音,我自然知道这个时候出不了船,我只是想先同你说定此事,如今能够出货最好,实在不行,等到八月份了,潮汛一过,再行出船,那也无妨啊。毕竟敲定之后还有不少事情要细细商榷,若是七八月再来找你说,那等我要出货了,那也说不完啊。你说是不是?我哪里敢坑害你呢?”赵长同无奈的说道。

    李盛袭这下才面色稍霁,赵长同紧接着说道:“这样,价钱好商量,就定成你帮别人运货的基础上加上三成,你觉得如何?”

    赵长同别的不说,大方还是的的确确的大方。无论是当初同梁音的和离也好,还是如今的运货也罢。他运货的船只本来就多,又加了三成利,也是一笔不少得银钱。

    看来西南那边办差办的还算是不错,把赵长同的路堵的死死的。这怕也是走投无路急了,才找上了梁音,并且让了这么多利。

    李盛袭抬了抬眼皮,嘴唇轻动,似乎是在犹豫该不该答应这件事情。她与赵长同身份尴尬,以及她心里的那点子“不甘心”,都不可能让她轻易点头。

    “阿音,何必跟银子过不去呢?何况还有你我往日的情分不是么?”赵长同又劝。

    “你少来的什么情分不情分的!你怎么对我的,我可是一一记着呢?如今谈生意又说情分,与你情分正浓的,可不是你如今的媳妇吗?你怎么不同她谈生意?”提到这里,李盛袭就不由得冷呵。

    赵长同被眼前人的无理取闹弄得一噎,却又碍于形势比人强,不得不低头,他又赶忙赔笑,“是是是,我错了还不行吗?阿音你别生气,她自然是不能同你相提并论的,她如何能与你比呢?”

第68章:辩才

    “那你还不是喜欢的紧,有眼无珠的东西。”李盛袭冷哼,但是很明显,赵长同这番话的确是她爱听的。

    赵长同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不耐与怒火:“是是是,我有眼无珠。只是阿音你看这生意……”

    “你知道的,我不懂这些,答不答应还得让我问下底下的人才行,我可不能让我的人吃亏。当然了,你也别想让我吃亏。”李盛袭摆了摆手,没有再继续胡搅蛮缠。

    赵长同见梁音松了口,自己也松了口气,让底下的人拿主意,底下的人难道会跟银子过不去?做谁的生意不是做呢?他借的船多,价钱又高,难道他们还能拒绝送上门来的银子不成?又不是傻子。

    “运的货是哪里到哪里的?”李盛袭漫不经心的问道。

    “西南沿岸的,原本还有南晋的生意,但是如今南晋那边也不只是怎么个情况,就暂时先不做了。这年头世道不好。生意也不好做,原本还以为朝廷和西戎通商,还想做西戎的生意来着,谁知道西戎人杀了康王,又不开榷场了,这生意又是做不成了。”赵长同抱怨道。

    李盛袭压下了眼中的幽暗,赵长同这番鬼话,也就听听就行了,骗谁也骗不到她,他怎么可能不做西戎人的生意?羽化丹能够流入北齐,还要多亏了赵长同的牵线搭桥,以及苏长泰的小心遮掩呢。

    到时候他叫梁音运的货中,十有八九有从西戎走私来的羽化丹。这是想要拉梁音下水呢。

    “赵长同,你这么急切的来找我做生意,该不会是你的货有什么问题,你自己找死还不够,还想要找我陪你兜底吧?等哪天你出了是,想要让我来捞你吧?”李盛袭眯了眯眼睛,审视的看着赵长同。

    赵长同心中一虚,梁音对于经商什么都不懂,偏有的时候又十分精明,这个时候倒是一点不含糊,他赶忙否认说道:“怎么能呢?我手下当然干净,如何会坑害你呢?你放宽心就好了。”

    李盛袭嗤笑,满脸的不信,“你少来,我难道还不知道你,你敢保证你每一件事都干干净净吗?”

    赵长同闻言只是一笑,这点他倒是毫不避讳,“阿音,都是生意人不是?”

    他们做生意的,有几个人能说自己手上干干净净,没一点见不得光的,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都心照不宣罢了。难道梁音就可以说自己手上干干净净吗?谁信呢?

    “少来!我可不管你别的生意干不干净,但是你叫我运的货要是有问题,你还不同我说,牵连了我和我手下的人,我可有你好果子吃。赵长同,你可别当我梁音是吃素的。要真有那个时候,我管你的靠山是谁,我都有办法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李盛袭正色,不同赵长同嬉皮笑脸。

    赵长同连忙点头保证,“放心吧,阿音。你也知道,我跟了管监,帮着他做生意,他难道不会帮我打点一番。别说我原本就干净,就算是不干净,也能变成干净的,不会拖累你的,你放心就是了。”

    李盛袭勉强应了这事,才打发走了赵长同。

    待他走后,留今就不由得冷笑,“当真是异想天开,还真以为管氏会愿意帮他兜事吗?”

    李盛袭轻笑,“且让他异想天开吧,事情快些安排下去,还有,容治不是在查吗?让他查个够。”

    留今微笑,“是。”

    自从宗庙请罪之后,元嘉帝就变得勤勉了不少,孟太傅感动的老泪纵横。

    元嘉帝又下令早开恩科,汲取人才,将两年后的会试提前到了今年六月。

    一时间,四方学子奔涌而来,汇集望京,东西两市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因为曲知离的缘故,盈笑的事情由李盛袭暂代,故而李盛袭不常在清泉山庄,而是在西市。

    西市的禅思庙中,常常有学子在此地交往清谈,其中辩名最盛的,名唤詹歧睿,此人颇具辩才,文章做的也很好,在学子之中颇有名望。

    他的来头也不简单,詹氏乃是下丘名门,声名丝毫不逊色于周氏。而他的祖母,也正是周氏嫡女。他的母亲更是皇室郡主,他的妻子也似乎与孟太傅有什么关系。可以说此人身负清臣,世家以及宗室三重血脉,是名副其实的名门贵子。

    因为他的身份不凡,常敢作他人不敢言之语。在前一日的清谈盛会之中,他甚至直言管知弊端,使的学子激愤,有些冲动的,甚至已经去了管知门前大骂国贼,稍胆小些的,也会在禅思寺中的题字墙上,写尽对管知的讥讽。

    科举还未开始,学子也并未正式入朝,但是在学子之中,已经掀起了一股“除奸佞,清朝堂”的言论。

    此人号召力非凡,文采亦是上佳,有不少人都觉得,这很有可能会是今年的状元郎。

    李盛袭看完了暗账之后,就推开窗来透气,她附身下看,就看到楼下一袭绿袍,清风雅正的容治骑在马上,停滞不前。

    李盛袭有些好奇,仔细看去,只见容治的马被人拦住。

    “你是何人?”容治看着站在自己马前的男子,那人一身太学服饰,可见是太学学子。

    “学生乃是太学学子詹歧睿,早闻容郎令名,今有不解,还望容郎解惑。”詹歧睿虽是这么说,但是他却是脊梁笔挺,不见丝毫请教之态。

    这是来者不善。

    容治目光中划过一丝轻笑,凤目明澈,仿佛能够一眼看穿詹歧睿的心思,他端的温和有礼,宛如一个亲善的前辈,“郎君请说。”

    “孟子曰:‘君子有三乐’,敢问容郎,是哪三乐。”詹歧睿目光锐利,问出来的问题也是别有深意。

    容治几乎是要笑了出来,他甚至可以猜到自己回答之后,对方会说些什么出来,不过他还是回答了,“父母俱在,兄弟无故,一乐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二乐也;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乐也。”

第69章:问答

    “敢问容郎,至今乐乎?”詹歧睿尖锐的问道,他的目光挑衅,虽是仰视,但是看向容治却像是看向什么跳梁小丑。

    围观的不少读书人看向詹歧睿之时,目光中都流露出嘉许之色。

    还没有等容治回答,他就抢先说道:“容郎父母早亡,并无兄弟。容郎登临庙堂,并不曾得英才而教之。此二乐也,容郎已失。不过世事无常,谁又能保证时时刻刻父母俱在,兄弟无故。至于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那更是艰难。故而詹某以为,能够做到第二点,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已是人生幸事,不知容郎以为如何?”

    “此话是否太过尖锐了一些。”有学子议论,毕竟谈论到了他人父母。

    “如何尖锐了?”有学子愤懑说道,“此人身负才华,却做国贼,丢尽读书人的风骨脸面,若是他父母泉下有知,只怕也会恨不得将其啖肉饮血。”

    “就是。”有人附和,他又说道:“到底是詹兄刚直,丝毫不畏惧此等奸佞之臣,当真是吾辈楷模。”

    学子的议论声不小,足矣传入容治耳中,不过他似乎毫不在意,只是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甚是。”

    “那么,敢问容郎乐乎?容郎可曾愧于天?怍于人?”詹歧睿继续发问。

    “乐也,容某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自觉乐也。”容治微微一笑。

    “无耻!”不知哪位书生骂了一句。

    “都做了国贼,竟然还敢这般大言不惭,当真是可恶。”

    “若非如此,如何能与管知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也亏的此人早早暴露本性,如若不然,必定成为北齐第一大佞臣。祸患必然甚于管知远矣。”

    詹歧睿似乎是没有想到容治这般没脸没皮,居然能堂而皇之的说出自己,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他面色微冷,“好一句‘乐也’,只是这乐,怕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之乐!容郎状元出身,如今却为宦官鞍前马后,丧尽读书人风骨,也敢称俯仰无愧吗?”

    “风骨在心。詹郎如此看我,殊不知亦有旁人如此看詹郎。”容治并不怒。

    詹歧睿冷哼,“人生在世,为何要在意旁人的看法,为何要在意小人的看法。”

    “詹郎言之有理。”

    “你——”

    拐着弯骂完詹歧睿之后,容治又继续问道:“詹郎既问了容某,那容某也有一言,想问一问詹郎。”

    “容郎请说。”詹歧睿稳住神色,勉强说道。

    “读书人为何要考取功名?”

    “自是为国朝效力,为百姓谋福。”詹歧睿不假思索。

    容治微微一笑:“那又请问何谓君子?”

    “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詹歧睿看了容治一眼,讽刺的说道。

    容治笑意愈深,“好,好一句‘敏于事而慎于言’。不愧是下丘詹氏子弟,果真饱读诗书,博学多才。那么不知这位郎君可知当今粮价几何?可知丰年之时,粮价几何?可知欠年之际,粮价几何?可知平年粮价几何?”

    詹歧睿一噎,没有想到容治会问这么一个问题,而他,也的确是答不上来。

    容治又继续说道,“先帝一朝之时。平年之际,我朝粮价十五文一斗,丰年之际,我朝粮价十文一斗,欠年之际,我朝粮价二十文一斗。至于今年……”

    容治眼眸微暗,“粮价已达二十三文一斗。”

    来日雨季一到,粮价又不知道要涨到多少。

    容治说完,随便转头看向一名百姓,“这位老汉,不知容某所说,是否属实。”

    老汉点了点头,“郎君说的不错。”

    “我等是读书人,读的是圣贤书,他问商贾之道,岂非有心为难。”有书生不忿道。

    “是啊。”

    “当真是无耻小人。”

    容治又看向詹歧睿,“商经商道虽非圣贤书上所写,却是实实在在的民生。若要投效朝廷,自然不可闭门造车。再者,圣人也有云,‘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哪怕詹郎君读尽天下之书,成为世间第一辩才,也不如熟知民间疾苦,为百姓做一件实事来的有用。”

    至于所谓为难,难道一开始,不是詹歧睿来为难的他吗?人生在世,就连圣上,都少不得被人为难,他们又算什么呢?

    詹歧睿被容治说的面色羞红,却依旧硬着头皮说道:“詹某年少,自认薄德,不敢称君子,今日多谢郎君指点。不过《大学》有云:‘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倘若心道诡邪,立身不正,便是知尽民生,也是枉然。”

    容治丝毫不在意詹歧睿话中的讥讽,他仍旧微笑,一派清风朗月之姿,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不知民生,又何谈以为天下?恕容某直言,体察民生与修身正心,从不相悖。听闻詹郎君常去清谈盛会,在举子之中多有辩才。不过容某还是奉劝一句,所谓清谈,不谈国事、不谈民生、不谈治国、不谈强兵裕民,倒不如说是空谈。清谈误国,詹郎君前途无量,怎可荒废光阴。”

    管知这些时日并不顺心,不过他如今境况不佳,不好对学子公然出手。倒不如由他来提点提点这些年少气盛的学子们,也好告诫他们,不可一味空谈。

    李盛袭微笑的看着下面这一幕,大约是容治宦官义子的身份给人的印象太深,所有人都忘记了他是六首状元出身。

    那可是六首状元,南晋北齐加在一块,自立国起,六首状元便寥寥无几。他也曾金殿对策,才惊帝王;也曾春风得意,御马游街;也曾赴琼林夜宴,力压群英。

    当年,但凡有容治参加的文人聚会,清谈会也好,诗会也罢,众人只有避让的份。

    你可以不齿他投效宦官,但是谁都无法否认他的才华。这是他多年寒窗积攒而来,如今时过境迁,他只会越发精深,这并非是初出茅庐,年少轻狂的詹歧睿可比。

第70章:铺路

    容治去到管知府邸的时候,管知已经听说了容治在西市所为,他面露喜色,亲昵拍了拍容治的肩膀,无比欣慰的说道:“策臣,还是你最能干,那群学子素来清傲,此番遭你训斥,只怕要羞于见人。”

    容治微微一笑,“只知清谈的世家子弟,如何能知义父的忧国忧民?策臣不过是给些教训罢了,省得他们整日里无所事事,大言不惭。”

    “正是。”管知带着容治坐下,他挑了挑眉,“因为康王的事情,咱家如今势力大减,不过小小举子、书生罢了,竟然敢不将咱家放在眼里。所幸周氏养了个不成器的女儿,连带着一家人都倒霉。原以为周女有福,怀有龙裔,谁知进宫不过几日便小产了。周氏是没有指望了。”

    “小产?”容治微微挑眉,未免也太巧了。其实不用想也知道,估计周氏此前都不一定是真的有孕,不过是有人希望她有孕罢了。

    管知点头,“不过小产不小产又有什么?圣上如今专宠皇后,情胜从前。即便是有这个孩子,也没什么用。”

    容治闻言则是稍稍松了口气,帝后和睦,对于北齐来说也算是幸事。

    “马上就要六月,朝廷打算在那个时候会试,咱家本想着能多添几个人到朝堂上。”他的人多在内宫,朝堂上得力的并不多。

    官位最高的也不过苏长泰,还因为西戎人的事情被贬了官,也不中用。容治倒是中用,无奈官位不高。

    “却该如此。只是他们一向桀骜,恐怕难为义父所用。如今的形式义父也看到了,不知从哪冒出来个詹歧睿,煽动的一手好人心。”

    “是啊。”提到詹歧睿,管知眼中浮现一抹厌恶,他抬眼看着容治,“咱家手中能用的人不多,你算是最顶用的一个,如今周书湛被贬了官,刑部尚书的位置由刑部侍郎顶了上去。而刑部侍郎的位置则是空了出来,咱家想着,这个位置,不如由你顶上去。”

    容治眼眸之中流淌着喜色,面上却是犹疑,“我如今不过小小御史,侍郎乃是四品,如何能升上去?”

    “这就不用你费心了,咱家已经给你铺好了路,到时候你只需要顺势为之,以你的聪明才智,侍郎之位,岂非唾手可得?”管知神秘一笑。

    容治心中忽而生出几分不安来,面上却做出一副欢喜不已的样子。

    管知看似信任他,但其人小心谨慎,不该他知道的,绝对不多说一件事,譬如羽化丹,又譬如如今之事。

    说到羽化丹的事情,容治最近又查到了赵长同入京,奇怪的是,赵长同如今之后,居然还去了一趟梁音那里,还是在他离开梁音住宅之后。

    二人夫妻缘尽,还能洽谈什么?

    难道是他想错了,梁音并非暗探,而是管知手中之人?

    容治不由得试探说道:“那就有劳义父了。只是义父还是要多加小心,周氏暂时式微,但是朝中还是有不少党羽,如今的詹歧睿,说不定又是世家爪牙,特意来煽动人心,对付义父。如今长同归京,汛期将至,短时间内他不会出去跑商,他家宅靠近西市,不如由他帮着注意些那些学子动向?”

    “他还有些事情要做,一时半会儿怕是没那功夫。无妨,那些学生暂时还掀不起什么大浪,神策军中咱家还有不少心腹,若有人敢聚众闹事,神策军自然是责无旁贷。”管知挥了挥手。

    容治点头,似是不经意间的说道:“有事?前些时日倒是听说他跑了趟清泉山庄,见了他前妻一面,也不知是为什么。”

    “你不也在清泉山庄过了夜吗?”管知轻笑,话中深意耐人寻味。

    容治心头一跳,他看着管知,见管知面上并无怀疑之色,方才松了口气。

    “听人说,你进来对梁氏颇为关注,那日大雨,你还亲送梁氏归家,甚至还在她家住了几日。”管知又继续说道。

    听到这里,本来还为管知监察自己而心惊的容治旋即回过味来,明白了管知话中深意,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一时间竟也不知该不该解释。

    管知见他不语,也当他默认,他倒是不介意容治想要娶谁为妻,本朝二嫁女也不在少数,他又不搞世家那一套,再说了,世家也只是看中联姻者的身份,至于二嫁不二嫁的,他们也不多在乎。

    但是要是容治因此对赵长同生了妒意,对自己人下起手来,坏了他的事情,他可就不答应了,念及此处,管知不免又继续敲打道:“你也到了娶妻的年纪,梁氏貌美,你难免心动。只是策臣,咱家最看重的便是你,你可千万不要为了个女人就失了智,若因此和自己人产生了龃龉,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倒是个好办法。

    容治垂了垂眼眸,梁音那边还一无所知,势必要继续查下去,如今他身边不少管知党羽,想要避过管知的人去查梁音几乎是不可能,倒不如顺着管知的想法,让管知以为他对梁音有意。

    原本他还想着不好去查赵长同,怕管知怀疑什么。如今倒是有了个绝好的借口。

    如此一来,管知虽然会有所不满,但是也不会怀疑什么,更好成事。

    容治闷声说道:“知到了,我有分寸,不会让义父烦心。”

    管知点了点头,打了个巴掌之后又继续给颗甜枣,“你早已正冠,也的确到了娶妻的年纪,你却迟迟不曾娶妻,咱家原本还想着帮你相看些貌美清白的官家女子,如今倒是省了咱家一番功夫了。来日你若事成,咱家亲自为你主婚。”

    容治仿佛受宠若惊,笑道:“那就多谢义父了。”

    心中却是毫无波澜。

    娶妻?怎么可能会娶妻呢?他身负骂名,被人戳尽脊梁骨。家中外墙上还提着不少书生骂他的诗。若不能挺直腰杆站在世上,他又何必拖累旁人?

    若要娶妻,那也该是若干年之后,国朝中兴,内忧外患尽处。他恢复清名,到那时候,他才能娶妻。

    当然了,若是到那时候他还活着的话。

第71章:谄媚

    管知搀扶着元嘉帝走在御园之中,一路走到水亭中。

    元嘉帝因为进来做了几件事情,又得朝臣赞誉,一扫罪己诏的阴霾,他此时心情极佳。

    当然了,因为皇后那番情真意切的话,如今他与皇后重修旧好,感情也是更胜重前。

    如今忙于政事,他难得觉得自己像一个天下共主。如今事情忙得七七八八了,才好容易有闲暇,便逛一逛御园,以垂钓来修身养性。

    毕竟他还要替先帝守孝,也做不了其他的事情来娱情娱性,从前他或许还会暗中逾矩,但是如今他和皇后方才盟誓,也不好背弃。

    “尚食局那边新得了几块糕点,奴婢瞧这品相不错,皇上尝尝,看看可还喜欢?”管知亲自从食盒之中端出糕点,殷勤的侍奉着。

    元嘉帝坐在水亭边钓鱼,听到管知这么说,也拿了一块尝,他点了点头,“味道不错。唔……朕记得皇后似乎很喜欢这个味道,这样吧,管知,你一会儿差人送给皇后尝尝。”

    “诶。”管知眼眸微沉,却依旧吩咐了下去。

    今日元嘉帝运气似乎格外的好,没一会儿就钓上了条鱼,还是一条鲤鱼。

    “哎哟,这可是好兆头。”管知赶忙帮着把鱼放在桶里,他又一边说道:“鱼跃龙门,素寓中举。圣上如今重开恩科,可不就意味着圣上可以选尽天下英才,收为己用,中兴国朝吗?”

    元嘉帝闻言大喜,不由得笑道:“你倒是会说话,只不过哪有那么好的事呢?还选尽天下英才呢,不过这也的确是个好兆头,也算是添几分喜气了。”

    管知一笑,又继续奉承说道:“奴婢还听说啊,南朝那边的皇帝姓李。如今圣上收鲤于桶中,除了得尽天下群英外,怕还有收复南朝,扫平南晋李氏,一统江山的征兆呢。”

    “哪里有这么夸张了?”元嘉帝话虽然这么说,但是笑得却愈发的开心,显然很受用管知这番话,“不过啊,到底是你最贴心,这张嘴啊,最能讨朕的欢心。”

    他这话倒是没错,比嘴,怕是后宫嫔妃都不如管知。

    管知笑得越发的殷勤,又继续说道:“奴婢无能,不能像太傅那般为国朝效力,也只能用这点微末技艺供皇上一乐了,只要圣上不嫌弃就好。”

    他言语间似有所指,但是表情上却浑然不显,仿佛他虽受了委屈,但是并不在意。

    “唉——朕知道你想说什么,只是西戎的事情还没过去多久。康王叔还没过百天。神策军那边,到底不好现在就还给你。”元嘉帝叹了口气,他垂了垂眼,本来说好剿匪成功之后就让管知重掌神策军,可是后来又闹了康王那件事情,神策军暂时是不好还给管知了。

    管知却是一副恭顺而又善解人意的样子,“圣上富有天下,尚不能随心所欲,奴婢不过内宦奴仆,岂敢令圣上为难。只是奴婢见圣上连日辛苦,只想为圣上分忧而已。并不为神策军。”

    元嘉帝面色稍霁,看着管知,“你想做什么?”

    “如今恩科新开,朝中在考官一事上争论不休,奴婢想着还知道几个得用之人,想要举荐给圣上,希望能够为圣上分忧。”

    元嘉帝微微思忖,摇了摇头,“此事朕已与三省宰相们商定,打算命太傅为主考官。至于副考官,朕前日召太傅,也定好了人选,朕也不好再插人进去。再者,如今学子那边,对你的异议似乎也很多……”

    元嘉帝顿了顿,审视的看着管知,“你怎么看那些学子对你的抨击?”

    管知心头一跳,当即跪了下来,恳切道:“古来清孤之臣,常常为人误解,奴婢也是知道的。奴婢身份卑微,自然不敢比之孤臣,但是奴婢忠君之心,却是天地可鉴。”

    想到来日管知所作所为,元嘉帝赶忙叫管知起身,“跪下做什么?朕还能不知道你吗?只是学子议论纷纷,朕虽不信,却也不好太过与之相悖,倒是要委屈你了。”

    管知摇头,叹气说道:“奴婢并不委屈,委屈的是圣上啊。圣上作为天子,理应乾纲独断,却还要屈从他人。虽是仁义之举,但太过委屈。”

    元嘉帝又叹了口气,却并没有接这话,显然也是极为认同管知此言。

    管知最擅长察言观色,他继续说道:“如今正是国朝吸纳人才之际,面对学子非议,奴婢也不敢叫屈。只是这些学子也是读书读糊涂了,认为宦官便是乱国。可是古往今来,乱国宦官无不围绕昏聩之君。圣上圣名昭著,四境之内无不臣服,难道还能是昏君不成?比起他们说奴婢,奴婢更担心的是圣上的声名。”

    元嘉帝脸色一变。

    管知心下得意,又继续说道:“虽说士人是国朝根本,可是圣上才是国朝之主。再者……当初的陈润虽狂妄,却做过两件实事,望京中的南晋暗探便是他所抓捕。据那暗探所言,这京中还有不少暗探。奴婢立于庙堂多年,几经科考,对微臣有非议者众多,却从来没有这样的情况。”

    “你的意思是……”元嘉帝抬眼。

    “奴婢是想,此次学子愤极,怕是有暗探在暗中煽动的缘故,为的就是想要借奴婢污蔑圣上,使得圣上声名受损。这不得不防啊。”管知正色说道。

    元嘉帝抿了抿嘴,脸色极为难看,初游园时的好心情被管知的这一番话一扫而空,他抓着鱼竿的手微微攥紧,“会试将开,为了大局着想,此事不可闹大。这样,你持朕手令,盯紧学子,若有疑似暗探者,便授令神策军抓捕行刑。只是你暂时不要出面。”

    管知大喜,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奴婢明白,奴婢必定小心行事,不让圣上声名受损。”

    从元嘉帝跟前离开之后,就有小内侍前来向管知道喜,“恭喜公公,再得神策军。”

    管知睨了他一眼,一扫手中拂尘,“有什么可喜的?”

    废了那么大的功夫,才得了暗地里掌握神策军的资格,没名又没分的,算什么喜?

第72章:黄雀

    管知回到屋内,翟柄忙给他递茶,“义父,儿子不明白,这不是好事吗?有了神策军,您不就可以惩治那些对您不敬的书生了吗?”

    “你懂什么?”管知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他叹气道:“你没听圣上方才说吗?叫我不要出面,这还是要遮遮掩掩的。”

    翟柄不大明白,“如今圣上依旧信任您,怎么待您却不如从前了呢?”

    明明从前朝臣们也不待见管知,但是圣上也不听啊。

    “圣上如今听朝臣们话了不少,什么奸佞言论都听得进去。这还不是因为皇后!”也不知道那一日帝后之间说了些什么,两人又重归于好。这也罢了,偏偏圣上的改变还那么大。

    他从来都不害怕朝臣们攻讦他,只要圣上不肯听朝臣们的,那么朝臣再劝也无用。

    想到这里,管知不由得闷声道:“萱若无用,那是受情形所制,不曾想周女也如此无用。以往暗地里的时候还能勾的圣上去她那里,如今正经入宫了,反倒没那本事了。”

    “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嘛,男人,不都那样。圣上富有四海,可他到底是个男人。义父别气。”翟柄谄媚的劝道。

    管知巧了一下翟柄的头,闻言不由得笑骂道:“说得好像你是个男人是的。”

    “儿子所算不得个男人,但是男人的心思可不就是那样。义父既愁圣上身边没个能能掣肘皇后的,不如就把萱若阿姐想个法子塞到御前去,最好就是偷偷摸摸的。别看圣上如今正儿八经,可要是真的有美人在侧,他又能忍几日?到时候再想个法子,挑拨帝后还不是轻而易举?帝后一旦生隙,便是义父重掌大权之时。”翟柄眨了眨眼睛。

    管知若有所思,半晌,才说道:“好小子,义父没白疼你。”

    翟柄神色激动,他又笑,继续献策,“还有周娘娘那边,如今她已经是周氏弃子,又失了皇嗣与圣恩,可谓是无依无靠,若是义父肯伸出援手,她必定感恩戴德。皇上虽一时冷了她,可是她失了孩子,稍加利用,重获圣上垂怜还不是轻而易举?她能不能得宠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够借此让帝后生出嫌隙。

    如今帝后虽然修好,可是后宫之争,夫妻最容易生出嫌隙,多少人贫贱时百般恩爱,就是熬不过富贵。”

    “从前到是没见你这么多点子,如今你怎么倒是开窍了一般?”管知不由得侧目。

    翟柄嘿嘿一笑,“多跟在义父身边,耳濡目染,怎么都要长进了不是?”

    “这倒是不假。”管知一笑,又说道:“陈润出事之后,内侍监那边就一直空着一个少监的位置,你去顶上吧。”

    翟柄闻之大喜,连忙跪下磕头,“诶。儿子多谢义父提携,义父大恩大德,儿子永记在心,以后一定多多为义父分忧……”

    “行了行了。”管知有些嫌弃的摆手,轻笑道:“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翟柄又是殷勤一笑,“那您看儿子刚才说的事情……可有什么需要儿子去做的?”

    管知垂了垂眼眸,“你说的有理,不过这件事情,还需要从长计议,且容咱家想想,你先回去吧。”

    翟柄深知点到为止,很快就退了出去,不过出去之后他没有回自己屋里,反而是带了些吃的去了冷宫。

    他到冷宫的时候,越明云正在玩着两只蛐蛐儿,见到翟柄走了进来,越明云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怎么来了?”

    “进去说。”

    “我蛐蛐还没分出胜负呢!”越明云指着那两只蛐蛐儿。

    翟柄:“……”

    “好吧好吧。”越明云有些无奈,也不管蛐蛐儿了,带着翟柄就进了自己屋子里。

    翟柄拿了些糕点出来,“你尝尝,义父方才给我的,圣上都说好呢。这宫里就这么几碟,一碟给了圣上,一碟给了娘娘,这一些给你了。”

    “我刚摸了蛐蛐儿没洗手,一会再吃。你找我做什么?”越明云随便擦了擦手,没有动那碟子点心。

    说到这里,翟柄眼睛一亮,“你倒是神了,我将你同我说的那些话同义父说了。义父果真听进去了,不仅如此,他还升我做少监了。”

    他虽然也喊管知为义父,但是喊管知义父的人多了去了,管知真正承认的也不过只有容治与刘萱若两人。这也是为什么明明他比刘萱若大,却要唤刘萱若姐姐的原因。

    而今日,管知居然对他自称“义父”,可见是认可了他。更何况,管知还升他做了少监,顶了陈润的位置。

    越明云笑意微深,“那还要恭喜你了,日后还要唤你一声‘翟少监’了。”

    她与翟柄相识了有一段时间了,二人也有些情分,前些时日听翟柄抱怨说自己不得管知重用,她又思及当日对宁如霜所说的话,便给翟柄出了这么一个主意。

    翟柄着急往上升,又对她有几分情分,自然就轻易的接受了她的建议。

    “少打趣儿我,不过还是要多谢你,若不是你,只怕义父依旧不会重用我。等到来日我飞黄腾达了,必定想法子带你出这冷宫。”翟柄郑重的说道,只是那双看似感激的眼眸之下,却带着几许试探。

    越明云教他说那些话,到底是出于情分,还是有所求呢?

    越明云赶忙摇头,拒绝道:“别别别,我才不想出去呢,冷宫挺好的,如今这里没有主子,我只需要扫扫地,轻轻松松的,只是油水少些罢了。哪里有这么舒服的职位?若是出去了,不是被主子使唤,就是被尚宫们使唤,做不好事还要挨罚。你若是真的谢我,就多给我带点好吃的好玩的,或是多给我一些银子,也算是全咱们这么久的情分了。”

    翟柄听到这里,才松了口气,卸下了眼中的忌惮,他又轻松一笑,“你这也太没追求了。”

    越明云轻笑。

    送走了翟柄之后,越明云面上的笑意才转变为淡淡的讥讽。

第73章:赏识

    收到越明云消息的时候,李盛袭轻轻一笑,“她倒是机灵。”

    “明云看着懒散,实则最是多智,若说有什么不足,唯一逊色的也就只有武艺了。”留今轻笑。

    李盛袭托着下巴。留今与念昔志向不在内卫,如今留在内卫,也不过是因为想要跟着她。

    吴旸是她选定的下一任统领,届时她身退,吴旸上位,两个中尉的位置就空了出来。其中一个自然是给盈笑的,至于另一个位置,这个明云似乎是个不错的人选。

    人机灵聪明,看似玩世不恭,实则心思细腻,探听情报的一把好手。就是武功差了一些。

    “差人提醒提醒她,年末之时我要考校她的武艺,若不过关,我有重罚。虽说只是探听情报,但是她在冷宫里也太闲了一些。居然还斗蛐蛐。”李盛袭有些嫌弃的说道,这可真是闲出花来了。

    “三娘子这是有意要提拔她?”留今闻弦音而知雅意,她不由得轻笑,昔年太子斗鸡走狗,也是被公主这么嫌弃,但是说是嫌弃,不如说是器重。

    二殿下玩这些的时候,公主不仅不嫌弃,还同二殿下一起玩,她自己玩得比谁都开心呢。惹得太子殿下直直跑到徐淑妃那里,“怒斥”公主偏心呢。

    李盛袭眉眼弯弯,“提不提拔的,也要看她自己的本事。我说了自然是不算的。”

    不过是给个提醒和机会而已,能不能把握,还是要看她自己。

    就如同当初的阿珣,虽然嘴里说着她“偏心”,但是却听话上进,虽说时不时的还玩一玩那些东西,但是学问功课一样没有落下。

    李珣聪明多才,性子开朗活泼却又不失稳重,是最像阿兄的皇子,这些年在阿兄的精心教导下,成长的越发迅速,长成了一位优秀的储君。

    至于阿珩,他年幼不知事,天资也远逊色于其兄,难以成器,无需寄以大任,做个富家翁足矣。

    兄弟两人关系一向极好,来日阿珣继位,必定善待阿珩,如此,兄弟和睦、家国兴旺,梦中的景象,则永远不会出现。

    ……

    李盛袭所为的手下很快就“同意了”赵长同的生意。甚至打算赶在潮汛之前再出两批货。

    赵长同自然是喜不自胜,赶忙就差人跑了趟南面,不出所料,这次出货倒是比往日顺畅的多。

    他安顿好出货事宜之后就立刻,来了清泉山庄,找到了李盛袭。

    “阿音啊,这会还是多亏了你了。”赵长同感谢道,而后又叫人呈了一只锦盒上来,“我在南面经商之时,曾同一名南边的商人有过往来,知道你喜欢珊瑚,特意向他买了一套,是南晋的样式,新颖独特,北齐未有。你打开来看看喜不喜欢。”

    李盛袭看了他一眼,慢慢打开了锦盒。赵长同出手一贯阔气大方,他送过来的东西不用想也知道精致好看。

    但是或许是因为“南晋”二字,总是使得李盛袭多上心几分,她慢慢打开锦盒。这套首饰的确是精美无比,虽说是珊瑚制品,但是胜在精巧,不似寻常之物。

    李盛袭垂了垂眼眸,随手拿起一支簪子来看,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些东西看着有些眼熟。

    “还算新巧。”说罢,便看了留今一眼,留今立刻手下。

    赵长同知道梁音死鸭子嘴硬的性子,能够得梁音这么一句话,那就说明梁音很喜欢这件物什。

    “手底下的伙计们既然答应了这件事情,那么这笔生意我自然就做了。只是赵长同,你可一定要告诉我你的货究竟是什么,不然,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李盛袭意味深长。

    “自然。”赵长同点了点头,他又笑着说道:“阿音,如今五月,我想在七月之前再出一批货,你觉得怎么样。”

    李盛袭压下眼底的轻讽,眉眼处暗含着令人难以察觉的笑意,“可以啊,两倍船费。”

    李盛袭比了比手指。

    赵长同瞪大了眼睛,对于梁音这种胡乱报价大人性格感到头疼,他赶忙说道:“阿音,价钱不是这么算的。”

    “通常是七月发大水,但是六月已是危险至极,你让我的人去涉险,难道还不许我开高价吗?”李盛袭歪头。

    “不如这样,让你手中的管事来同我谈,这些钱他不是这么算的。阿音,你不太懂生意,不知行情……”赵长同硬着头皮劝道。

    “少废话,你做不做?我手下的管事自然比我知事,你若是有本事,找他们做生意去。”李盛袭冷言道。

    赵长同又是一噎,想到一批货物运送下来大人巨额利润,又无奈的点了点头。

    送走了赵长同,李盛袭就召来了留今,她轻轻揉着头,“吴旸那边怎么说?”

    吴旸身体好了之后,李盛袭就叫吴旸改换身份,混入西南的商船之中,负责押送赵长同的货物。

    留今点了点头,“如三娘所料,赵长同不老实,夹带了不少羽化丹。他估计是先用自己的船只偷渡入境,入境之后便与他本来的商船汇合,而后再借梁氏的商船掩人耳目,送入望京。入望京之后,他们就卸了货,不让咱们的人沾手。但是吴旸还是悄悄跟着。他们的人那些货,除却大部分运往他自己的商铺之外,还有小部分分成好几份,分别运往他自己府上,还有西市和平康坊,以及管知府上。”

    李盛袭冷笑,“容治正在查我与赵长同,想来很快就能查到。但是光有容治还不够。周氏的人还在盯着念昔吗?”

    “是,周氏是前段时间才腾出手来叫人盯着念昔的,如今人还没有撤去。”

    “通知念昔,等到下一批货进京之后,让她随机应变,务必要让周氏的人发现羽化丹的存在。”如今的周氏前朝没落,后宫不兴,急需一个卷土重来的机会,羽化丹事涉国本,是一个极好的契机。

    “是。念昔被憋了许久,如今只怕早已跃跃欲试。”留今含笑说道。

第74章:珊瑚

    李盛袭微微一笑,她托着下巴,想到了什么,又继续说道:“你把赵长同方才送来的那套红珊瑚头面拿过来我看看。”

    留今点头,很快就将那套红珊瑚头面呈了上来,李盛袭看着这套头面,随手拿起一根簪子细细把玩。

    留今心下疑惑,李盛袭自小尊贵,说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也不为过,见惯金银珠宝,对首饰向来不甚在意,怎么今儿对这些首饰反倒百般把玩?

    这批首饰虽然精致,但是却说不上多金贵,毕竟珊瑚这种东西,在在南晋不算稀奇。

    “这玩意儿看着有些眼熟,你来看看。”李盛袭说完,就将簪子递了过去。

    留今愈发疑惑,看了一眼后,却也不由得说道:“三娘这么一说,的确有些眼熟,这瞧着倒有些像是宫里的样式。”

    她说的宫里,自然不是北齐皇宫。

    “这红珊瑚在南晋说不上多金贵,只是这物件做工十分的精巧,款式也是繁琐好看,说不定倒真有可能是从宫里出来的。”李盛袭拧眉,她又数了数首饰的件数,拿起了一对耳环出来。

    还没等李盛袭说话,留今就惊讶的说道:“怎么这耳环不是红珊瑚的,反倒是红宝石的。这……这对耳环不是这套的。”

    李盛袭点头,似乎是想起了些什么,低吟开口:“若我所记不错,楚王妃屈氏,最喜欢的就是珊瑚首饰了吧?”

    她口中的“楚王妃”,乃是她长兄的正妃。

    楚王李慎远乃是宏兴帝和李盛袭的长兄,因为楚王年长宏兴帝九岁,为诸皇子长,在百姓与宗室之中都颇有声望,是宏兴帝初登基时的几大辅弼之臣之一。

    只可惜楚王的野心早早暴露,他联合拥戴他的三位亲王联手作乱,意图窃夺皇位,不过很快就被宏兴帝所察,于宏兴四年之时,被宏兴帝诛杀。人称此事为“四王之乱”。

    彼时,李盛袭不过七岁,宏兴帝也不过二十一岁。

    楚王伏诛之后,宏兴帝本没想过要赶尽杀绝,只是将屈氏以及楚王世子李瑞幽禁。没成想楚王妃倒很是……额……“深情”,一把火把自己和自己丈夫唯一的孩子给烧死,殉了楚王。

    楚王与王妃伉俪情深,这是人尽皆知的。因为楚王妃最喜欢红珊瑚,故而在楚王最得意之时,他几乎是寻遍南晋珊瑚,将其搜至家中,只为博佳人一笑。

    曾今的楚王府中,还有一片人造珊瑚林,若是在冬日雪天,远远望去,就如同红梅一般,十分好看。后来楚王府抄家,那些好看的珊瑚树,就进了李盛袭的库房。

    “三娘子是觉得……”

    “我记得楚王妃有一回同我玩乐,她便送了一对珊瑚耳环给我,好像就是这里缺的那一对。”只可惜那对耳环她没带到北齐来。

    “在南晋之时,您的首饰是念昔负责收拾的,她应当认识。”留今提议道。

    李盛袭放下了首饰,“一会儿让留今看一看,若是的话,便叫人去查一查,赵长同是怎么得到这一套头面的。”

    “三娘子是怀疑……”

    “昔年四王之乱落幕,我那四位王兄的王府被阿兄抄家抄了个遍,所有物品尽数登记入库,但是唯独楚王府的珊瑚首饰,多到数不胜数,根本没有办法完全登记在册,若是这还能流出去,可就很令人深思了。”李盛袭挑眉。

    如果这首饰流落在境外,那各中意味,就很耐人寻味了。

    毕竟首饰能够流落在外,人可不可以呢?

    一开始宏兴帝就没有想过赶尽杀绝,那么他们选择假死,又是为什么呢?难不成,只是为了在外头活着吗?这个理由,李盛袭不大能相信。

    念昔那边很快就来了消息,这一套珊瑚首饰的确是楚王妃的旧物。

    “不仅如此,属下摸着这套首饰觉得奇怪,便又叫好几个人看了一看,此物,似乎是他人的葬品。”念昔拿着首饰,此时拿到李盛袭跟前的首饰已然是焕然一新的模样,虽说样式没有很大的改变,但是看着就是新了不少,“这是属下叫人处理之后的。这套珊瑚首饰很有可能已经埋在地底多年,上头原本还有一个若有若无的尸腐味,不过被他们用香掩盖住了,属下当时闻着味道觉得奇怪,才找几个人看了一看。”

    留今变了脸色,“好一个赵长同,这样的脏东西也敢往您的跟前来送。”

    李盛袭却不甚在意,“陪葬品?这倒是有意思了。赵长同自然不会越界到南晋去掘别人的坟,估计是那卖东西的商人手脚不干净,连死人的东西也收。”

    “这套首饰估计出土不久,应该就是这段时间的事情。”念昔继续说道,若不是她眼下抽不开身,她还真想回南晋一趟,把那盗墓掘坟的人给揪出来。

    做这样的缺德事,也不怕遭到天打雷劈。

    “看来黎江沿岸最近很不太平啊。”李盛袭低声说道。

    “这倒也是,尤其是每年五六月的时候,渡江的人就会一下子多起来。两方交汇,自然就鱼龙混杂了。”

    因为七八月份就会发大水,南晋那边救灾手续极为完善,每年的救灾银两与物资甚至还有余裕。早几年元嘉帝就下过令,只要登记姓名,无论是哪国的灾民,都可以受到南晋的物资救助。

    所以这些年,越来越多的北齐人迁往南晋,尤其是在闹水灾的时候。不为别的,至少在南晋,能够活下去。

    别说什么南晋是敌国,要知道,两国本就是出于一源,若干年前乃是一国,黎江两岸的百姓甚至往上走两代就是一家,分的那么清楚做什么?

    南晋又善待他们,北齐口口声声说他们是北齐的百姓,可是每逢灾年,朝廷的救助银与救灾粮又跑到哪里去了,他们奔走南晋,无可厚非。

    李盛袭放下了那些首饰,“找到那个商人,查清楚这些首饰是从哪里来的。还有,近来黎江不太平,叫焕之和瑾瑜盯好了,若是什么人敢为非作歹,胡作非为,不必客气,更不必管他是谁,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第75章:出游

    留今点了点头,想到什么,她又继续说道:“三娘,宦官的人在暗自售卖考题。”

    “宦官的人?”李盛袭挑眉,不过想来也了然,考题是元嘉帝亲手所拟,旁人不知,宦官还能不知。只是宦官如今还没有缺钱到要亲自售卖考题的地步吧?

    “也不是宦官的人。”留今解释道,她想了一想,“是宦官的人透露给那些副考官家中的下人,由那些人售卖的考题。”

    “什么时候开始的?”李盛袭抬眼。

    “大约是副考官们刚拿到考题的时候。”不过考题至开始之前是不许拆封的,副考官们估计还不知道考题的内容。

    话说道这里,李盛袭几乎知道宦官这是要做些什么了。

    本次会试,议题乃是元嘉帝亲手所拟,孟颂延密封考题。主考官乃是孟颂延,其余的副考官也全都是孟太傅与吴王等老臣商议过后,选出的清正之士。

    此次科考,孟太傅主张宁缺毋滥,在考官的选择上也是如此,本次考试的考官远不如当年,但是胜在无一为追名求利之辈。管知一个人都插手不进来,眼见自己被几个老臣逼的将要远离政治中心,他如何能甘心。若是不下手,反倒是与他平日作风相悖。

    所以他才设下这么一局,到时候东窗事发,不仅那些考官会出事,就是孟颂延这个太傅,也没有好果子吃。甚至还可能最终结果如周珐那般,被拖累的提前致仕。

    毕竟,本次科举主要是由孟太傅负责。元嘉帝为表亲近,甚至还将考题予以孟太傅一观。孟太傅自然是不会售卖考题的,可是若真的考题泄露,那自然是孟太傅办事不力。这是何等辜负天子信任?

    没了周珐,没了孟颂延,朝廷上可就再没有能够掣肘管知的人了。

    就算从售卖考题的下人口中查出了是另有旁人透露考题又如何,凭着管知的手段,难道还能落下把柄不成。那些副考官多少也有一个办事不力的罪名。

    李盛袭心情大好,北齐如今的情况,甚至不需要她再去主动设局,只需要是不是推一把,它自然就能土崩瓦解。

    只是不知道容治是否知晓此事,若是他知道,这件事情反而不好办了。

    不过李盛袭还没有来得及布局,就收到了容治邀约的消息,她只得将手中的事情交给念昔与吴旸,而自己亲自赴约。

    “以往是想尽办法留宿,怎么今日反倒是邀请娘子出游了呢?”留今同李盛袭坐在马车中,笑着摇头,“自来了北齐,多久不曾有郎君邀娘子出游了。”

    李盛袭贵为公主,饱受圣恩,人也是独具风华,优秀的令人侧目。临熙城中,仰慕者如过江之鲫。

    自豆蔻年华起,便有无数望族子弟相邀。不过李盛袭一般不会轻易赴约。她也不过只同两个人单独出游过,一个是前夫穆栩,一个则是曲知离。

    前者是迫于形势,后者则是少是心动。

    李盛袭挑眉,她看了留今一眼,而后便在留今头上敲了一下,“最近是看了才子佳人的人话本吗?”

    留今躲了一下,也不回话,只是轻笑。

    “他邀请我的借口是感激我当日收留他,约游的地点却是在宛江附近,只怕少不得要诓我上船。”她上船倒是没有什么,只是“梁音”不能上船啊,毕竟梁音虽是船商之女,却坐不得船。

    “也不知他会用什么主意。”

    “不管他会用什么主意,但是他的招绝对不会只有这一步,你一会儿叫人注意一点,一有不测,想办法把金吾卫引过来。”

    “娘子担心他会引您出手?”留今拧眉,忽而想起那一日容治朝她丢来的那一枚石子。

    李盛袭点头,又掀开一角帘,看着窗外的风景,“说不定呢。”总不能费那么大的周章约她出游,就是为了看她晕不晕船吧。

    毕竟男女约游这种事情,一个不巧就容易叫人会错意。容治也不怕叫旁人误会。

    马车很快就到了宛江沿岸。

    时值六月,宛江沿岸风景优美,景色醉人。不过漫山遍野的繁花,都不如花丛中遗世独立的青衣郎君。

    李盛袭有一瞬间的晃神。容治素来以才华和事迹出名,倒教人忘了,他还有一副极好的皮囊。

    他身着翻领青竹袍,青丝用玉簪银冠挑起,腰配蹀躞带,浑身上下无一丝多余的装饰,自成独立超然之气,在山花烂漫中,显得不像尘世之人。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世无其二,郎艳独绝。

    若说李盛袭见过的女子当中,论及容色无人能及秦轻鸿。那么她所见的男子中,论及容色,便无人能及容治。

    哪怕是当初教人掷果盈车的穆栩、鲜衣怒马的穆璟以及温润如玉的曲知离,也不如眼前人的风姿。

    容治朝着李盛袭走来,依旧是翩翩君子,温润如玉,他面带歉意说道:“本来是在船上设了宴席,却忽而想起娘子似乎无法坐船,便托人将宴席移到了山间,怕要些时间,还望娘子勿怪。”

    他这么说完,李盛袭才看到临近初有一艘巨大的画舫,若是她记得不错,容治似乎没有什么钱,这为了试探她,也是下足了血本啊。

    “时逢六月,菡萏最佳。郎君设宴在船,也是人之常情。只可惜妾身扫了性质。不过山间景致也是极佳,未必不如船上风味。”李盛袭并不在意。

    容治点了点头,两人一道说着话,就一道朝山中走去,“本想在府中设宴酬谢娘子。只是容某境遇窘迫,名下两处宅院,一处火焚已久,尚未重建完成,另一处……设在平康坊中,且宅院仄逼,不够开阔敞亮。便约娘子到山中。”

    “岂会?”李盛袭摇了摇头,她又有些好奇的问道:“那郎君如今还是住在平康坊中吗?”

    “偶尔住一住,不过大部分忙的时候直接在官署就休息了。”

    “郎君为国奔波,还真是辛苦。”

    “娘子过誉了。”真的是难得听到有人说他为国奔波的。

    李盛袭微笑,又继续问道:“郎君既是官身,知官场事,那妾有一事,也想问一问郎君,不知郎君可否告之?”

    “娘子请问,若能答之,必定言无不尽。”容治挑眉。

    李盛袭眼中划过一丝飞快的恶意,她故作担忧的问道:“七八月是黎江发大水的时候,不知朝廷今年可会加固堤坝。虽说妾身不打算在七八月份行船,但是妾身到底是船商牵涉到水运之事,妾身便不免多问两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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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袭介绍:
上辈子李盛袭埋伏敌国,在望中改名换姓,搅乱北朝风云。为南北统一立下定鼎之功。
最后不成器的侄子上位,将江山拱手让人。兔死狗烹,权臣给她安了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一代辅弼长公主,凄惨射杀菱花渡。
重来一世,李盛袭想了想,北朝还要去的,敌国还是要乱的,只是这天下共主的位置,她打算自己坐。盛袭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