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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袭全文阅读

作者:殊乖     盛袭txt下载     盛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6章:告状

    容治刚欲离去,就有人来通报管知,说刘萱若来了。

    管知皱了皱眉,自打刘萱若出宫之后,他再没见过她,不外乎其他的,一时之间用不上她,自然也就没有见面的必要。

    刘萱若也很是识趣,不来烦他。怎么今日来了。

    容治白着脸抬头,故意问道:“可需暂避?”

    “都是自己人,到也没有避的必要。”管知摇头,说罢又看向通传的人,“叫她进来吧。”

    容治撑着脑袋,看着有些不适的模样,管知念在容治为他出了不少的主意,彼时也做出一副慈父的模样来,“策臣,你若是身体不适,也不必如此正襟危坐。你与萱若都唤我义父,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多礼。来人,给策臣拿个引枕。”

    容治点头,做出一副感动的模样,“多谢义父。”

    管知点头,二人正说这话,刘萱若便由人引了进来,她看到容治之时有些惊讶,不过也不曾多说什么,先乖巧的见了礼,“见过义父、阿兄。”

    管知点了点头,也示意她坐下,“到时许久没见你了,如今来寻我,是有何事?”

    刘萱若闻言咬了咬唇,漂亮的眼眸中是愤懑与不甘,她抬头看着管知,“义父久不见女儿,怕是忘了女儿与女儿的的前程了。”

    “你这是什么话?谁许你这么说话的?”管知不悦。

    刘萱若抿了抿嘴,似是极为委屈,“义父忘了女儿的前程倒也是小事,毕竟女儿无足轻重,只是不知义父如今怎的如此宽和,竟然能够坐看周氏女入宫。周家前脚打了您的脸,将女儿赶出宫,后脚可就把自家的女儿往皇上身边送了呢。还有阿兄,世人皆说阿兄足智多谋,怎么周氏都能为周氏女筹谋,阿兄反倒没办法为自己的妹妹筹谋呢?难不成,阿兄的才智,都用不到自家人身上不成?”

    容治:“……”

    他与刘萱若都认了管知为义父,但是他们一个是内宫女眷,一个是外朝臣子,见面次数寥寥无几。这还真当他是她兄长了不成?

    “你说什么?周氏女入宫?”管知挑眉。

    刘萱若点头,“可不是,早几日便入宫了,说什么是去侍奉太后,免得太后膝下寂寞,还不是司马昭之心?何苦这般遮掩。”

    管知皱眉,容治却是眼帘半垂。

    周氏献女入宫无论是对管知还是对容治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管知自不必多说,至于容治则是无端生出几分气来。

    皇太后献女入宫,这事儿旁人或许不知,圣上怎会不知?圣上怎么敢收?

    要知圣上已经明发谕旨,要替先帝守孝三年,此刻皇陵起火,百姓流言纷纷,圣上是愁没话柄给别人吗?若此事东窗事发,就算能够证明皇陵之事是人为,赵妤那边也能有一百种方法把他说成天谴。

    赵妤,赵妤。

    想到这个名字,容治再次抬头,“此事既然隐秘,你又如何知晓。”

    这会不会又是赵妤布局,故意将此隐秘泄露给管知,然后借着周氏与管党的狗咬狗捅出此事,就如同当初枫山别院之事一般。

    管知也看向刘萱若。

    刘萱若见容治语气不善,愈发委屈,“阿兄不必如此,周氏的人做的或许隐秘,但是有句话叫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周氏的下人不知多么得意,昨日我去垂丝绣坊购置新衣,阿兄是没见到周氏下人的跋扈情态。”

    垂丝绣坊。

    容治一下子锁定了关键词,他若是记得不错,当初枫山别院似乎就与垂丝绣坊有关。

    康王如今还是失踪,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约康王出门,而后同样消失不见的秦轻鸿身上,似乎没有人记得,将康王掠走的劫匪,原本想要劫掠的,就是垂丝绣坊的当家人,顾娘子。

    管知安抚的看了一眼刘萱若,“你不必担心,你既然唤我一声‘义父’,我自然是将你当女儿,岂会不在意你的前程?此事还要徐徐图之,你先回去吧。”

    “义父……”刘萱若撅起嘴,娇嗔而又不满,却让人生不出责怪,刘萱若的确有令人心动之处。

    同对容治的“慈祥”不同,对刘萱若管知总是没有多少耐心,至少现在没有。

    管知有些不耐的看了一眼刘萱若。刘萱若不是傻子,见此不敢造次,只得见好就收,行了礼后便提着裙子离去。

    待刘萱若离去之后,管知就看着容治,眼中泛起几分雀跃,“孝期勾引圣上,哪怕周珐,也难以全身而退。”

    容治心中一紧,连忙摇头,“义父不可。周氏送女入宫,乃是陪伴太后,于情于理都挑不出错处。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只怕不好定周氏女勾引圣上之罪。”

    管知毫不在意,“这你便不必担忧。”

    没有证据,制造证据就是了。

    “后宫有周太后坐镇。周太后把持后多年,早已根深蒂固。虽说皇后前些时日借着开源节流的名声送了一批宫人出宫,削弱了太后的势力。可是咱们的人也被送出宫不少。若是一招不慎,那就是授人以柄。还是要细细筹谋,不可轻举妄动。”容治劝阻说道。

    这句话管知倒是听进去几分,不过他继续说道:“的确如此。周氏既有所谋,那必定会有所行动。圣上要守孝三年,来日方长,倒是不必急于一时。”

    容治闻言,只觉得口中腥甜,废了好大一股劲才将血给吞了下去,他强制自己定了定心神,又和管知谈了两句。

    坐到轿子上的时候,他才没忍住,直接吐了一手。他扶着头,此刻已经丝毫毫不顾及将血弄得满脸都是。

    管知有一句话说的不错,来日方长。皇后娘娘废了那么大的功夫才赶走了一个刘氏,还没几日就进去了一个周氏。

    还有三年,皇后娘娘就算再用手断赶走了周氏又如何?谁知还会不会有王氏、李氏和赵氏?

    根源在于圣上,若是圣上立身够正,纵有女色环绕,怕也近不了侧。

    不过三年罢了,不近女色,难道很难吗?

第47章:托出

    又是一个雨夜,郊外的归竹苑中厮杀不止。

    秦轻鸿没有想到顾凌虚会半夜把她摇起来,她眼睛都没睁开,就不耐的说道:“襄成侯,虽说我是青楼女子,可是你这半夜闯屋的是否太过无礼。”

    “我把你妹妹带过来了。”浑身湿透的顾凌虚冷着脸说道。

    秦轻鸿猛地睁眼,连忙套上衣服,“人呢?”

    顾凌虚将秦轻鸿带到了另一间屋子,秦轻鸿站在窗边望去,就见那姿色极佳的女尼正坐在床上,一脸害怕与迷茫。

    秦轻鸿静静的看了许久,又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你怎么没进去?不是你妹妹么?好歹见一见吧。”顾凌虚不解。

    秦轻鸿垂眼,见不见又有什么关系,此前不曾见过,此后又有什么必要去见。

    不过她并没有回答顾凌虚的问题,她又若无旁人的拖着外衣,“要问什么,你问吧。”

    顾凌虚抿了抿嘴,没有执着于刚才的问题,“是谁指使你的,你们又是怎么联系上的?”

    秦轻鸿说话算话,这回她回答的很是爽快,不一会儿便将来龙去脉讲得一清二楚。

    一切都很顺利,除了秦轻鸿太过若无旁人,原本她还衣衫整齐,讲完之后她又脱的只剩中衣,而后又缩到被子里。

    “西昌商人?吴旸。”顾凌虚皱眉,他同吴旸有过相交,此人身手不错,还曾帮过他一次。

    这一局,是他所为?

    秦轻鸿点头,“武功高强的下流坯子,模样生的没有多好,眼睛倒是好看。”

    “吴旸不近女色。”不仅如此,此人慕强,要是不会武功,男女都入不了他的眼,他打量了秦轻鸿一番。

    容貌美丽,不会武功,是吴旸最不喜欢的那种女郎。

    “谁知道呢?他摸了我腰。”

    顾凌虚:“……”

    见顾凌虚无言,秦轻鸿轻笑,难得她能真笑几次,“事情就是那些。我已经说完了,不过……看在你对我还不错的份上,我可以说一说我的想法。就是不知你愿不愿意听。”

    顾凌虚示意她说,“来见我的人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正的吴旸,但是此人必定擅长易容之术,她放在我身边的丫鬟都是日日易容。”

    那人的易容术很是高深,若不是她见惯形形色色的人,她也分辨不出细微之差。

    “不过那吴旸却未必无辜。或许寻我的人只是套用了吴旸的皮。此人看似玩世不恭,却十分谨慎小心,不曾露出破绽。什么事情都只是交待我去完成,却从不同我说前因后果。那丫鬟也是如此,不过那丫鬟心软。”说到这里,她笑容渐淡,却无比的温柔,“我所知不多,只能告诉你这些。”

    顾凌虚点头,“我会信守承诺,帮你脱籍,再将你们姐妹送往西昌,保你们姐妹安慰。”

    他为人重诺,说到做到。

    秦轻鸿摇头,“妙端她,你放她回明月庵吧。”

    “你不想相认?”顾凌虚这才反应过来。

    “没什么意思。”她顿了顿,似乎是不想过多的解释,“也与你无关。”

    “可若我将她留在明月庵,就会有人用她来掣肘于你。关押妙端的人未必不能想到你在我手中。”顾凌虚劝道,他抿了抿嘴,“我去问一问她,看她自己的选择。”

    秦轻鸿抬眼,“随你,但是不许都告诉她。来日就算有人掣肘于我,那也与你无关,你无需担心,你不必担心我卖你,反正我也不知道你的秘密。”

    “你!”顾凌虚气闷,甩了甩袖子,丢下一句“小人之心”,便转身离去。

    ……

    因为脖颈有伤的缘故,李盛袭近些时日一直带着清泉山庄,手中的事情一般都是交给手底下的人来做。长日无聊,她闲来无事,便尝尝抚琴。

    李盛袭的琴是南晋最好的琴师所授,她又天资聪颖,十五岁时便已经炉火纯青。

    一点心思在指尖跳跃,悠悠乐声从弦上飘出。

    曲盈笑进来的时候,就见李盛袭在弹琴,她听着琴曲,微微一愣,静候在侧,不曾打搅。

    一曲毕了,李盛袭吐出一口气,抬眸看到曲盈笑之时,有几分讶异,想想自己的曲子,面上是一如既往的潇洒坦然。

    这是她自创的曲子,名唤《离惜》,意在思念过往,也表达阔别往日之情。

    “许久不见三娘子弹这首曲子了。”盈笑有些感慨。

    李盛袭笑的坦然,任何事情都不曾萦绕于心,“见雨思往日,就弹了一曲,左右是闲来无事。”

    她从琴前起身,换了个地方坐,“你今日怎么来了?这么大的雨。”

    说到这里曲盈笑的脸色就变得严峻了起来,“三娘子,归竹苑有贼人闯入,我们守在那边的三名暗探不敌,妙端叫人带走了。”

    李盛袭端茶的手一顿,她复而放下了杯子,“是顾凌虚的人?”

    容治眼下半残,没有这个本事。

    曲盈笑点头,“是,他不知用什么渠道查到了妙端与秦轻鸿的关系,而后顺藤摸瓜,将人带走了。”

    “安排在归竹苑的三个人没事吧?”李盛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曲盈笑摇了摇头,“没事,不过受了一点小伤。”

    “没事就好。”

    “那妙端……”

    李盛袭摇头,“没有关系的,秦轻鸿和妙端知道的不多,所知的,不过吴旸罢了。叫人去西南传信,让吴旸小心,该撤走的人撤走。”

    西南不同于望京,那是顾凌虚的地盘,在那里吴旸根本斗不过顾凌虚。

    “真是没想到,居然是顾凌虚先找到的妙端。”曲盈笑唏嘘。

    李盛袭摇头,“我们没有刻意隐瞒妙端的踪迹,只要查到了妙端与秦轻鸿的关系,就不难查到妙端的位置。或许顾凌虚与秦家有过交集。”

    “如此以来,吴旸的身份怕是不能用了。三娘子要他也撤返临熙吗?”依着吴旸的性子,怕是不肯。

    李盛袭摇头,“黎江沿岸以及北齐西南,无人比吴旸要熟络,他不能走。蛰伏在暗吧,无需显露在明。”

    “嗯?”曲盈笑微微皱眉,显露在明是为了长久蛰伏,她本以为李盛袭既然看好吴旸,必然会为吴旸再寻一个身份,可她偏偏让吴旸潜藏在暗。

    这不就意味着……

    “我有些想家了。北齐的事情,早些了结,我就可以早日回家。”李盛袭看着窗外的夜雨,轻轻说道。

第48章:散布

    “对了,搜山的神策军找到了康王。”盈笑又继续说道。

    李盛袭抬了抬眼皮,“活的死的?”

    “死的。”

    李盛袭吸了口凉气,“怎么死的?是谁杀了他?”

    “乱刀砍死。尸体是我们的人先找到的,后来神策军的人来了,我们来不及带走,就将尸体留给了他们。据尸体上的刀伤来看,有些像西戎的刀法。应该是西戎人劫杀襄成侯的时候,不慎殃及了池鱼。”盈笑推测道。

    李盛袭喝了口茶,“京中诸卫多年不曾与西戎人打交道,只怕看不出刀伤何来。况且就算看得出,管知也不会让别人有指认西戎的机会。说不定他还会将此事嫁祸到匪寇身上去,从而让朝廷下令剿匪,让他立功,他便可重掌神策军。”

    盈笑点头,“很有这种可能,那么此事,依三娘子看,是放任还是阻止,抑或是促成?”

    “我不在乎谁掌管京畿兵将,我只想要望京乱起来。北齐众人或许看不出刀伤来自西戎人,但是顾凌虚一定看得出来。想办法让顾凌虚看到尸体吧。”李盛袭微笑。

    顾凌虚一旦看到尸体,认出了刀伤,那一定会迫不及待的出来指摘西戎。康王妃也是个疯的,见此也必定不会放过西戎还有管党。

    康王生前在宗室中颇有分量,康王妃要是哭着闹上了宗室,宗室必定会管。

    届时,又不知是何等景象。杀西戎使者容易,只是和西戎的贸易难道北齐朝廷舍得断?

    到时候,要么就是朝廷授意前去给康王诊断的仵作作假,咬死康王之死是山匪所为。要么就是西戎使者那边推出一个顶罪的。但是无论如何,都少不了加恩康王府,以此来堵住康王府的嘴。

    宦官与外戚本来就够热闹了,再加上一个宗室,只怕会热闹非凡,说不定到时候康王妃那张嘴说出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还能助她一臂之力。

    再者,她也并不想看到北齐与南晋通商。

    “属下一会儿便叫人去安排。”盈笑明白李盛袭的意思,她点了点头,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还有一事。周三娘子的事情也由刘萱若告知了管知。

    “周氏如今不得圣心,这才献了一个女儿。管知自然不会如周氏的愿。眼下正是趁他病要他命的时候。想来,他很快就会有行动。这事一出,元嘉帝就更每个交代了。”李盛袭欣然一笑。

    国丧采选,皇陵天灾,孝期淫乱。这三件事,单拿一件出来都足以让人口诛笔伐,三件事凑在一块儿,这个架势,不下罪己诏都不能平愤吧。

    盈笑摇头,“怕是不会。”

    “嗯?”

    “刘萱若告状之时,容治似乎也在?”

    “他居然还活着。”李盛袭有些惊讶,她当初把容治丢在平康坊自生自灭,让老天爷选择容治的命,却没想到容治竟然还活着,这还真是出乎她的意料,“他运气倒是不错,命也是硬。”

    曲盈笑点头,“只是估计还没恢复,身子怕是不大好。应当是刚一醒就急急忙忙往管知那边跑。不仅没有骑马,据人说,他下轿子之后,轿中满是血腥。估计是吐了一路。”

    “应该是被气的。”李盛袭促狭道,若是她与容治异地处之,只怕也要气死,自己殚精竭虑,身体半残还没好全就出来为国朝奔走,谁知皇帝拖了那么大的后腿。

    “此人多谋,怕是能按住管知。虽说来日方长,但是若真将此事留到来日,只怕威力不够。”

    李盛袭点头,“的确如此,还是要推波助澜一番。周三娘进宫至今便不曾出宫吗?”

    盈笑点头,“的确如此,要引她出宫,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李盛袭托着下巴,“出宫自然不是难事,关键是就要知道,她同元嘉帝生米煮成熟饭了没有。”

    若是煮成了,事情就好办了。

    “我们在宫里的耳目不多,前些时日放宫人,还放出来了两个。余下的身份不够,也接触不到周三娘子,探索不到此等隐秘。”盈笑也犯了难。

    “周三娘子进宫多久了?”

    “快有半个月了,这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只是若周氏存着欲擒故纵之心,怕没那么容易将生米煮成熟饭。”

    李盛袭抿了抿嘴,又摸着自己的脖子,“我记得,我们的人当中,似乎有个每天给宫里送菜的。”

    “您如今脖颈处的伤还有痕迹,这疤还不曾褪去,只怕不宜行动。”盈笑看出了李盛袭的意图。

    李盛袭摇头,“大事要紧,随便用些药水遮盖住即可。”

    “那若是伤口溃烂,终生留疤可怎么是好。我知三娘子并非寻常娇娥,可是三娘子身份特殊,疤痕如同印记,不可轻易留下。”盈笑不赞同的劝谏道。

    李盛袭不是寻常暗探,她是暗探之首赤霄。内卫总统领的身份算是绝密,不可轻易让人得知。

    “我只为进去,进去之后便卸去伪装,届时并不刻意遮掩伤口,没什么大碍。”李盛袭摇头。

    盈笑轻轻皱眉,不过她知道李盛袭素日固执的性子,见李盛袭如此,倒也没有再劝,她又继续说道:“容治去了管知那一趟之后,就有不少宦官去查了阿妤与瑞生的生平。甚至有人还想去青梗山上掘坟,估计是为了扳倒周氏,想要证明阿妤的暗探身份。不过因为连日大雨,山石巨书阻拦了他们的去路,至今还没拦住。若真教他们开了棺,娘子所作所为,只怕要功亏一篑。”

    周氏为了自己的利益会帮他们遮掩,可是周氏还没傻到要明晃晃的在朝堂上与元嘉帝最对。何况这件事情一个处理不当,周氏也会有通晋的风险。到时候,这件事情就会被认作是南晋暗探引起的人祸。

    “那就一不做二不休,近来多雷雨,天雷炸响,一时焚棺焚尸也是有的,死无对证,就算充满疑点,那也无从查起,而且,我所记不错的话,青梗山似乎是在望京东北角,遥指梁州。若是哪里降下天雷,亦可直指梁王得位不正,不是更好散布流言?”

第49章:许诺

    对于李盛袭而言,混入内宫的确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她借了送菜人的身份入宫,再叫宫内的暗探以送菜人的身份出宫。

    宫里面无声无息的没了一个宫女简直是再正常不过,尤其还是一个冷宫的宫女,更是无人关注,短时间之内,没人能够发现端倪。

    李盛袭换了一身宫女的打扮,又随手易容了一张脸。

    宫内的暗探虽然不曾接触什么重要的人物,但是对于宫里的消息知道的却不少。

    “近些日子以来,周三娘子没怎么去太极殿,不过她与元嘉帝却是时常私下见面。二人打得火热。”越明云兴致勃勃的同李盛袭分享道,仿佛她不是在向李盛袭汇报消息,而是纯粹的同自己的姐妹分享自己的发现一般。

    李盛袭有些无奈,不过也是,作为冷宫的宫女,长日无聊,就算打探了消息也没什么人可以言说,如今见她来了,既是汇报消息,也是将她当做分享对象。

    “在何处私会?”

    “元嘉帝不甚在意,不过周娘子倒是谨慎,二人私会的地方也隐蔽。”说到这里,越明云就不由得笑了起来,眼睛晶亮无比,“不过两人也知道享受。在先淑妃的宫中。”

    永平帝的淑妃乃是宠妃,宫室华丽而又舒适,地理位置靠近兴庆宫,有太后打掩护,又因为没人住,关注的人少。故而很适合幽会。

    越明云又继续说道:“前些日因为皇陵的事情,帝后起了龃龉,元嘉帝也因为心情不好,时常一个人出门,谁知他是去会佳人去了呢?”

    说到这里,越明云更是兴致勃勃,李盛袭摆了摆手,打断了越明云的絮絮叨叨,“你说帝后生了龃龉?”

    皇后贤达聪慧可谓是贤内助,若是元嘉帝肯听皇后的,那诸事怕是难成。

    可若是加大二人之间的隔阂,元嘉帝想来,不仅不会多听皇后的规劝,还会故意同皇后对着干。元嘉帝若是倒行逆施,便离死路不远。

    要知自古祸端,皆是出于萧墙之内。

    越明云点头,“是,据说那日在太极殿,二人大吵了一架,江皇后的手还受了伤。而且这几日不知怎的,元嘉帝对皇后也是避而不见。恰恰是挑拨离间的好机会啊。”

    李盛袭闻言不由得一笑,“你倒是知我心意,既知如此,你在宫中之时,为何不做?”

    越明云有些羞赧,“这不是……属下的武功差了些嘛,中尉。”

    她的武功比较差,不说曲盈笑,顾留今与顾念昔等人,就是这内卫里随便拉一个人,武功都比她强。但是她也有她自己的长处,譬如探听消息。不然的话,一开始宁如霜也不会选择让她入宫。

    皇宫这种地方,需要的不是一根筋,而应该是顺风耳。

    “还是要多多加强武艺。”李盛袭笑了笑。

    “不过江皇后一向是聪明克制,怕不会轻易上钩,她看着柔弱,实则软硬不吃。中尉进宫仓促,怕来不及布局,强行挑拨,反而容易弄巧成拙。帝后二人,那是注定要生出嫌隙的,不必急于一时。”越明云又说道。

    元嘉帝无能,皇后是他最好的谋士,要一个弄不好,教元嘉帝想起皇后的好来,反而容易出错。

    倒不如顺其自然,毕竟元嘉帝其人无能又轻狂,自私又愚蠢,与皇后注定走不到一条道上。

    李盛袭点头,“去准备准备,今晚行事。”

    ……

    当元嘉帝醒来之后,看到的就是一脸茫然失措的周令闻。

    而事实上,周令闻也是真的茫然无措,她虽未经人事,却也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

    “令闻……这……这是……”

    元嘉帝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完,这边的周令闻已是哭的梨花带雨,好不可怜,她连人裹着被子跪在床上,“臣女无状,竟毁圣上清名,还请圣上将臣女赐死,以全圣上清名啊。”

    对于自己喜欢的人,男人总会有几分联系,更何况是愿意以死保全自己名声的女人。元嘉帝心中的那副保护欲彻底被周令闻激出,他心疼的说道:“你在说什么胡话,朕身为天子,难道还会不负责任吗?朕既然对你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必定会给你一个名分。这样,今夜过后,朕随你一同去向太后言明此事,朕要纳你为妃。”

    和李盛袭一起趴在瓦片上听墙角的越明云险些要被这句话吓得掉下来。这皇帝还真是敢说,估计也有先前喝了酒的缘故,才敢这么大言不惭,若真如此,倒也省得中尉百般布局了。

    周令闻也是被元嘉帝这句话给吓了一跳,这话元嘉帝敢说,她可不敢应,不然,元嘉帝会怎么样她不知道,她就死定了。内官外臣都会逮着她骂狐媚惑主,周氏最终也会被她牵连。

    还妃位呢?牌位还差不多。

    想到这里,她面带惶恐,越发的楚楚可怜,“臣女知晓圣上怜惜,可臣女虽真心仰慕圣上,并不贪图名位?若是孝期封妃,臣女虽得一丝快哉,但是圣上声名当如何?圣上仁德,若是不愿意赐死臣女,便去禀明太后,说臣女蓄意勾引,将臣女送出宫去。臣女愿青灯古佛,一生为圣上祈福。”

    说出“封妃”之语也是元嘉帝一时口快,甫一出口,他其实就有几分后悔,却不料眼前的美人如此善解人意。如此一来,他却越发舍不得她死了。

    “胡言乱语什么?”元嘉帝满脸的怜惜。

    “啧啧,不过区区以退为进,这便上钩了。也亏的他不是生长在皇宫。不然,多少条命也不够用啊。”越明云不由得说道,还是李盛袭看了她一眼才噤声。

    元嘉帝深情款款的看着周令闻,“你既然爱慕朕,朕又岂舍得放你出宫。你担心朕的名声,朕又何尝不是担心你的性命。若是太后知晓了,焉能饶你?”

    “那……圣上是想?”周令闻不解而又忐忑,只是那眼底的雀跃却不为人所察。

    “等到三年之后,朕必定以贵妃之礼相迎。”元嘉帝郑重许诺。

第50章:刀伤

    次日李盛袭便出了宫,回到了清泉山庄。

    看到李盛袭平安无事的回来,留今整个人松了口气。

    “那么紧张做什么?”李盛袭轻笑,她歪着头,“只是进出难些,或许有朝一日,时机成熟,我还能亲取元嘉帝性命。”

    “等到了时机成熟那一日啊,必定是宫城戒严,您怕是进不去。”留今小心的处理着李盛袭的脖子,戳破了李盛袭的“豪言壮语”。

    “不过玩笑两句罢了。还当真了。”李盛袭点了点留今的额头。

    留今皱了皱鼻子,无比娇俏,“三娘下一步打算怎么做呢?如今二人已经生米煮成熟饭,来日指不定怎么偷腥呢。”

    李盛袭点头,“先不急。康王妃有个女儿,叫什么?”

    “怀宁县主么?听念昔说她同周家三娘子关系极好。”留今一下子明白了李盛袭的意思。

    “倒是巧,也好成事。”李盛袭点了点头。

    康王薨逝,无论死因如何,朝廷都会给他风光大葬,届时定有人前去吊唁。

    怀宁县主与周三娘子关系极好,必定会去,就在那时候生事。

    康王去世,去吊唁的人必然都是高门,豪门,在那样的场合下揭出元嘉帝孝期淫乱的事情,再合适不过。

    “也不算是巧,周三娘子长袖善舞,在望京贵眷中颇有嘉名,几乎人人都与她亲厚。”

    李盛袭惊奇的抬眼,“竟是如此妙人?不愧是世家女子。周四娘子呢?她才是周氏正儿八经的嫡女吧?”

    “周四娘子也是清心玉映,林下之风,只是较之周三娘子的温和,她为人处事都有些若有若无的疏离。而且心中向佛,与望京闺秀有几分格格不入。”

    李盛袭点了点头,会想起那日明月庵相逢,的确是个遗世独立的女郎。

    “顾凌虚那边呢?安排的如何了?”李盛袭抬头。

    留今点头,“一切顺利,顾凌虚发现了尸体的端倪,不过这回顾凌虚则是秘而不宣,估计不久就要去登康王府的门。”

    李盛袭一笑,“那就坐等事态发酵。”

    自从收到了康王的死讯之后,整个康王府便挂上了白绫,康王妃三天两头的往大理寺跑,直到得出了大理寺传来的判定康王是被山匪所杀的消息,她才将尸体领回。

    尸体回到康王府之后,饶是康王妃再如何伤心欲绝,她也是强打起精神,忙着给康王筹备丧礼。无论心中再如何愤恨,也打算等康王体面下葬之后,再去求朝廷剿匪。

    “襄成侯,他来做甚?”康王妃正在准备着丧礼事宜,虽说这些事情宗正寺也会筹备,但是怎么也要给她掌掌眼。

    “我们王府同襄成侯素来没有交集,王爷的葬礼也不在这几日,他来做甚?你确定是襄成侯?”康王妃不解,提起康王之死,脸上闪过一丝悲痛与怨恨。

    所有人包括她自己在内,都以为康王内宠稀少,她独得礼遇,她这个康王妃面子里子都风光。

    谁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康王不是不爱女色,他只是眼光高,看不上寻常脂粉。一旦有能入眼的,他一样栽进去。望京勋贵有多少风月常客,却很少有像康王这样因为妓女死的。

    下人点头,“的确是襄成侯,他说是一定要见王妃。”

    康王妃摸不清楚顾凌虚的来意,却不愿意轻易将人得罪,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将人请进来吧。”

    康王妃说完,收拾收拾仪容,就去见了顾凌虚。

    平心而论,她不是很喜欢顾凌虚,入京之后,顾凌虚给她最大的印象就是莽撞跋扈,不懂得也不愿意去看局势,全凭自己的喜好去做事。若非有西昌十万精兵护着,只怕早就死无葬身之地。

    但是今日一见,却发现顾凌虚仪表堂堂,行为举止也说得上一句彬彬有礼,不似外界言说的那般不堪。

    “侯爷上门来,是有何事?”她的事情还很多,对方估计也是个直爽人,故而她也不多说别的,直接开门见山。

    “晚辈今日上门,无意叨扰,只为一事,敢问康王的遗体可在王府中?”

    面对这样冒犯的话,康王妃脸色微变,不过还是压住心中不满,“自然,不知襄成侯询问这个做什么?”

    “能否给晚辈一观。”

    “放肆!襄成侯是觉得本王妃孀寡可欺吗?”康王妃当即冷了脸色。

    顾凌虚见此,连忙解释道:“王妃误会了。晚辈无意冒犯,今日如此唐突,乃是因为前些时日晚辈曾偶然得见王爷遗容,今日又听说大理寺将王爷之死判为山匪所致,故而上门。”

    康王妃听到这里,方才回过味来,她抬了抬眼,面中冷意褪去几分,“襄成侯何意?可是王爷的尸体有何不妥?”

    “晚辈也不清楚,只是瞧着王爷身上的伤痕,不似中原痕迹,倒像是西戎刀伤。望京之人同西戎打交道的少,望中不少将领怕都认不出西戎兵器,想来京中仵作对于西戎兵器更是所知甚少,难免有误判的时候。晚辈虽有几分私心,但是相信王妃亦不想看着康王死的不明不白吧?”

    对于自己的私心,顾凌虚一直坦坦荡荡,不曾有过隐瞒。谁不知管知同西戎人走得近?他言指西戎,就是为了拖管知下水。

    康王妃眉头紧锁,有几分激动的问道:“襄成侯可确定?”

    “晚辈常与西戎人打交道,对于西戎兵器十分熟悉。不过那日匆匆一见,亦没有十分把握,这才上门,想要再观王爷遗容。只要让晚辈再看一次,晚辈就能够确认!”顾凌虚肯定的说道。

    康王妃嘴唇嗫嚅,双眸中闪烁着盈盈光华,她几乎是咬住了嘴唇,才抑制住了自己的失态。

    她十指紧攥,她的丈夫无端出事,得到的结果是山匪所为,她虽忧伤,却不至于如此愤怒。

    可若是西戎人所杀,神策军为之遮掩,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国中两党相争,不惜牵扯进他们也就罢了。西戎来的蛮夷又算什么东西,竟然敢对她的丈夫痛下杀手。

    还有管知,更是可恶,竟然还帮着隐瞒。

    康王妃含着眼泪的眼眸积压着怒火与悲伤,她咬牙说道:“襄成侯请随我来。”

第51章:确认

    如顾凌虚所料,他看完康王的尸体之后就基本可以确认,这是西戎人所为无误。

    他合上了白布,看向一旁哀哀切切的康王妃,“的确是西戎人所为。”

    康王妃身形一晃,亏的身边嬷嬷眼疾手快,这才没有绊倒,她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放声大哭,但是顾忌着又外人在侧,才勉强忍住泪意。

    “王妃节哀。”顾凌虚颔首。

    “我身体不适,先去更衣,襄成侯自便。”康王妃深吸一口气,忍住心中的哀恸,才勉强说道。

    “王妃——”顾凌虚轻唤。

    康王妃摇了摇头,带着心腹离去。

    一进房门,康王妃就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她一扫桌面器皿,几乎是嘶声道:“阉党狂妄,西戎跋扈,交相勾结,简直欺人太甚!”

    别的也就罢了,她的丈夫,乃是当朝亲王,在宗室之中更是有着不一般的分量,并非寻常藩王,他们怎么敢?

    不要说这是西戎人所为,西戎人同管知一贯交好,尸体又是神策军发现。谁知不是因为当初枫山别院的缘故,管知记恨在心,痛下杀手。

    如今管知又蹦跶的欢,说是要出城剿匪。不就是想要乘此机会重掌神策军权!踩着她丈夫的尸体上位,凭他也配!小小阉党,皇室奴仆罢了,如今倒是奴大欺主。

    她当初就怀疑,自己的丈夫怎么可能会是死在山匪手中。要知道当初就是丈夫负责剿匪,虽未同她明说,但是她多少也知道一些,康王同外面的山匪是有些勾结的。

    无缘无故的,山匪杀他作甚?是觉得自己的日子过的太好了不成。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加上康王与山贼的关系不能明说,她才不曾提起罢了。

    如今她丈夫去世,偌大的王府之中,只余他们孤儿寡母,世子年幼,如今不过垂髫之龄。康王一死,康王府眼见就是一落千丈,她原本风光无限,一朝云端坠,她如何能甘心!

    哭闹了许久,康王妃才慢慢冷静下来,她命人替自己收拾妆容,又换了衣裳,才由下人搀扶走出。

    “襄成侯可还在?”康王妃问道。

    侍女点了点头,“襄成侯一直在厅里候着,不曾离去。”

    康王妃闻言,便赶往了前厅。

    “王妃。”见康王妃走进来,顾凌虚连忙起身相迎。

    康王妃点了点头,经此一事,她对着顾凌虚也已和善了几分,“不必多礼,侯爷请坐。”

    顾凌虚抿了抿嘴,甫一坐下,就听康王妃说道:“王爷在世时,便常夸侯爷忠君爱国,乃是西南一壁,国朝柱石。先前又闻侯爷不畏阉党,更是人中龙凤。今日一见,方知名不虚传。”

    “王妃谬赞了。”

    康王妃可不管顾凌虚接的什么话,她说到这里,又愤懑悲声道:“只是不曾想西戎人竟然如此大胆,王爷在时,就曾经私下同我说过,说西戎人狼子野心,无奈我妇人浅薄,竟不以为意,如今才知王爷所言不假。煌煌望京,天子脚下,他们竟然如此胆大妄为,谁知千里之外的西昌又是何境况。

    只可惜如今我们孤儿寡母,府中唯有我与怀宁还知些事情,偏都是弱质女流。西戎人跋扈,又同阉党交好,也不知谁能替我亡夫申冤。”

    说完,就哀哀切切的哭了起来。

    顾凌虚知道康王妃这话多多少少有些做戏的成分,不然也不会平白无故的提到西昌,但这话闻者伤心,他还是忍不住站起来说道:“王妃莫怕。世间亦有公理,朝中也有忠直耿介之臣会为王妃仗义执言。晚辈也愿为王妃作证,王妃自可入宫将此事告之太后与圣上,他们必定会为王妃做主,平此冤情。”

    康王妃面露犹疑,“如此,是否会将襄成侯牵连其中。”

    顾凌虚摇头,“王妃不必担心,便是没有此事,晚辈与西戎阉党一流,早已是不死不休。”

    送走了顾凌虚,康王妃就坐在桌前,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一旁的嬷嬷有些犹疑的问道:“王妃……当真打算去太后跟前闹?”

    面对党争,康王妃一向保持中立,这要是一闹,那可就真是同宦官对上了。康王已死,康王府眼见落败,若是再与宦官对上,只怕会雪上加霜。

    说句难听的,康王若是活着,兴许还能对上,可偏偏如今就是康王死了,世子年幼,康王府根本没有能在朝堂上顶事的人,如何能与宦官相争?

    康王妃吸了口气,“我如何不知这个道理,只是若是不闹一出,康王府怕是永远都难有出路。”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康王府唯一的男丁年幼,至少还要十年才能长成。若她放任不管,她的儿子以后,只怕要坎坷艰难。

    她若是闹上一出,情况反而会不一样。朝廷看重这次与西戎人的通商,为着这个,怎么都会委屈康王府。

    而她之所以选择去闹,是为了让朝廷记住自己对康王府的这份亏欠。只有这样,朝廷才会多多加恩,以示安抚,她手中才能握住更多的筹码,她才能更好的替她儿子铺路。

    嬷嬷没太明白康王妃这番话的意思,康王妃没有过多解释,而是继续说道:“更何况,谁说是我一人为王爷讨回公道。”

    “王妃是要借此机会联合周氏吗?”

    “联合周氏是必然之势。”既然得罪了宦官,那就不可能继续保持所谓的中立。就算这次康王之死与周氏也有莫大的关系,但是若是连着两方都得罪透了,那就是愚不可及了,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只是,不止要联合周氏。”

    自然是要趁着康王去世不久,在宗室之中的威望与人脉犹在的时候带上宗室,再联合顾凌虚与周氏一起来做这件事情了。

    凭她一人之力,未必会让皇室做主。但是有顾凌虚打前锋,不仅能让这事被注意到,更重要的是,顾凌虚分走了大部分的火力,宦官到时候就会忽略几分他们康王府。

    再有宗室作为后盾,宦官此刻已经对上周氏,只要到时候她见好就收,宦官轻易不敢妄动。

第52章:宗室

    第二日一早,康王妃就一换上孝服,不过她并没有选择先入宫,而是广下帖,请来了宗室之中最有名望的几位先辈来。

    “康王妃,你请我们大家来,是有何事?”吴王资历最老,率先开口,他又指着厅中那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康王的遗体,你不移入棺中,置于前厅做甚?”

    康王妃一身孝服,微微颔首,“妾身无状,本无意惊扰各位族叔族伯,只是妾身昨日方知王爷死的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王爷刚去,妾子女尚幼,无可以依托之人,这才请来族叔族伯们,就是希望叔伯们能够为妾身与康王做主。”

    话说完她就看了一眼身边的怀宁县主与康王世子,怀宁县主会意,带着幼弟便朝吴王跪下,一边哭一边说道:“还请吴王爷爷能够为阿耶做主。”

    “好孩子,快些起来。”吴王大惊失色,连忙要将两小儿扶起,但是碍于男女七岁不同席,怀宁县主是女子,而康王世子又被怀宁县主押着,他根本搀扶不得,他只好恳切的看着怀宁县主,“好孩子,你先带你弟弟回房间去,若真有冤屈,我是族中辈分最长者,又是宗正寺卿,岂会坐视不理。”

    一旁的赵王也开口说道:“王妃,你放心就是了,我们都是一家人,真要是有隐情,我们陪你们闹到太极宫和兴庆宫。”

    赵王年少时曾为武将,性情最是直爽,他拍着胸脯便脱口许诺,惹得吴王都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康王妃也抹了把泪,有些难以克制的说道:“多谢叔伯们一片好心。这两个孩子,妾本也没叫他们出来,奈何他们性子执拗,非要如此。”

    她又慢慢蹲下,双手揽住两个孩子,“怀宁,大郎,你们听到了,你们这些爷爷叔伯,一定会帮咱们,会替咱们给你们阿耶做主,你们,你们快给他们磕头,快……”

    康王妃说完,怀宁县主就带着康王世子磕起头来。

    “诶——诶——”吴王顾忌着眼前女流,无可奈何的受了他们磕的三个响头。

    等到磕完头之后,吴王才对两个孩子说道:“好孩子,好孩子,大家都知道你们的孝心了,王妃,先带孩子们下去吧。”

    众人也连忙劝说道,“是啊,康王妃,遗体阴寒,加之康王之死若有阴私,又岂能让稚子牵涉其中?”

    康王妃含泪点了点头,对着怀宁县主说道:“怀宁,你先带大郎下去。”

    不同于康王妃,怀宁县主倒是哭的情真意切,听到康王妃此言,她仍有几分情难自禁,她勉强擦了擦眼泪,边哭便行礼,而后便带着幼弟去了偏房中。

    吴王见此方才松了口气,他看着康王妃,“王妃,你刚才说康王之死另有隐情,莫不是山匪所杀?”

    康王妃掩面点头,“吴王所说甚是。”

    “是何人如此大胆?竟然敢谋害亲王。”吴王连忙问道。

    一旁的赵王点了点头,“不管是什么人,只要王妃你告诉我们,我第一个去宰了他。”

    吴王看了一眼赵王,若是什么简单的小人物,康王妃又何必如此行事,直接告到大理寺就是了,难道大理寺敢不给康王一个公道。

    不过话也说回来,若是小人物,怕也没有那么大胆的。

    望京的权贵极多,但是敢动康王的确就那么几个,想到这里,吴王眼眸稍暗,不过很快就坚定了下来。无论是谁,都实在是太过放肆,他若是坐视不理,宗室颜面何存?

    康王妃面露感动,她娓娓说道:“妾身无知,原本大理寺说是劫匪所致,妾本也信了。毕竟,大理寺难道还会欺骗妾一个小小妇人不成?可是昨日襄成侯突然上门,说是要见王爷遗体,妾本恼怒,谁知襄成侯说,王爷身上的刀伤似乎不像是劫匪所致,妾这才让他一见王爷遗容……”

    康王妃顿了顿,便背过身去,不由得掩面而泣,半晌,她才哀切道:“谁知……谁知襄成侯说,王爷身上的刀伤,乃是西戎兵器所致。大理寺的仵作们尚且分不清刀伤,妾不过深闺妇人,如何能分清楚?加之妾知襄成侯与西戎人宿怨已久,便特意命人去请了好几个懂西戎兵器的武师与老兵来……不想却是妾小人之心,武师也好,老兵也罢,他们都一致口径,说是西戎兵器所为。那些人都是王爷的旧部,断不会欺瞒妾的!”

    康王妃说到此处又哭的不能自己,她看着赵王,“赵王,你也曾在西南浴血,同西戎人打过交道,你来看看,这是否是西戎人所为?”

    说完,康王妃就一把掀开了白布,露出康王满身刀伤的遗体。康王妃于一旁掩面泣,而赵王则是走近康王的遗体,仔细的看着康王身上的伤痕。

    康王的死状极惨,若是掀开眼皮,细看瞳孔,便知是横死。

    赵王闭了闭眼,盖上了白布。

    吴王看着赵王,还未开口,赵王就怒而捶柱,痛骂道:“狄夷跋扈,竟然敢在天子脚下杀国朝亲王,简直是放肆至极!无礼至甚!不过番邦狄夷,在南晋败退才来臣服,不知夹起尾巴做人也就罢了,居然还敢这般跋扈大胆。王妃你等着,本王这就去斩西戎使者人头来祭康王兄。”

    说完就跨步欲离去,康王妃惊慌起身,吴王连忙去拦人。

    “赵王,你冷静些。”吴王劝道。

    康王妃也便哭边说道:“妾知赵王勇义,但是妾请诸亲前来,是为亡夫鸣冤,本已是叨扰,若是再牵连赵王,岂非是妾的不是,这并非妾的本意啊。”

    吴王也说道:“是啊,赵王,莫要叫王妃为难。朗朗晴天下,自有公理在,又何苦搭上赵王。你若真有心,明日便同我一齐在太极殿中大白此事,孟太傅老成谋国,周侍中亦是三朝元老,圣上又岂会不圣断?”

    说罢,吴王又看向康王妃,“王妃,你明日便同我等一同入宫,陈明此事,有我等在,定然还你一个公道。”

第53章:哭诉

    皇陵之事还没了结,元嘉帝本就不愿意见人,谁知今日太极殿中,不仅来了人,还来了一个女人。

    康王妃身着翟衣,头戴九钿,正立太极殿内之上。她身前还有吴王赵王等宗室族老。

    带着族老也就算了,怎么顾凌虚那个刺头也带上了。

    元嘉帝看着就头疼,他虽然不知道康王妃来意为何,却也知道,康王妃绝对不会平白无故的找上来。

    他压着心中的不耐,看着康王妃,“王妃,你今日这般隆重来见朕,所为何事?”

    康王妃一把在御前跪在,眼中眼泪,声音恳切,“还请圣上为我亡夫做主。”

    说罢,她就重重的磕了个头。

    元嘉帝听着不明所以,“做主?朕已经叫管知带着神策军剿匪。等到剿匪成功,朕必定命人将贼匪枭首,以告康王在天之灵。你还要朕如何?”

    “贼匪的确该死,朝中剿匪是为国为民,臣妾无所置喙。只是王爷之死并非山匪所为,朝中剿匪,是为民除害,却并非为王爷报仇。还请王爷为臣妾做主,莫要让真凶逍遥法外,置国朝法度于不顾啊。”康王妃又是一拜。

    “真凶?”元嘉帝拧眉,不解说道:“你说真凶,康王之死难道不是山匪所为吗?大理寺已有论断,如何又来的真凶呢?”

    “回圣上,经赵王与襄成侯查验,康王身上的刀伤乃是西戎人所致,并非山匪所为。”吴王资历最长,最有资格开口。

    “西戎人,怎么会是西戎人,无缘无故的,又无冤无仇,西戎人杀康王做甚?”元嘉帝瞪大了眼睛,满眼的不可置信,他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扫视,最终落定在顾凌虚身上。

    只见顾凌虚站了出来,“圣上此言差矣,何谓无缘无故,西戎人与我朝乃是宿敌,他们一贯跋扈,有如此行径也不奇怪……”

    元嘉帝只觉得自己脑袋疼,又见顾凌虚惭愧说道:“其实,微臣或许知晓西戎人为何要对康王殿下下手。”

    几人均看向顾凌虚,顾凌虚微微正色,“不知圣上可还记得,微臣说过,在微臣进京途中,曾遭受到西戎人的截杀。”

    这件事情在他第一次面见元嘉帝的时候就和元嘉帝说过,只不过他当时主要是想将通商一事取消,没太提及此事,故而没什么人在意,他事后又只顾着查妙端的行踪,也没有去报案,最后连他自己都不太记得这件事情了。

    “微臣快要入京之时,遭受截杀,险些遇难,在山中藏了许久,才得以活着入京。如今想起来,微臣遇险的那一日,似乎就是康王失踪那一日。就算康王殿下如圣上所说,无缘无故,无冤无仇。可是微臣与西戎,却是不死不休。”说到这里,他眼眶中带着狠意。

    他倒要看看,发生了这件事情,朝廷还怎么粉饰太平。

    他帮康王妃,或许有自己的私心,但是同样也是因为西戎人的跋扈嚣张。

    这可是在望京,他们就敢杀人,还是杀的亲王,若是远离了望京谁知道他们有多无法无天。

    想到这里,他也忍不住在康王妃身边跪下,她看着元嘉帝,掷地有声道:“圣上,臣从前说西戎人跋扈,圣上总以为是臣一面之词,可如今圣上也看到了,西戎人这是何跋扈……”

    “放肆——”

    “襄成侯——”

    吴王与元嘉帝同时开口。吴王看了一眼襄成侯,示意他适可而止。

    元嘉帝不满的看着顾凌虚,不悦的道:“襄成侯,你是在指责朕吗?你可还有半分人臣之礼!”

    “微臣不敢。”顾凌虚压住心中不满,想到自己的来意,他勉强稳住情绪,继续说道:“可是圣上,西戎人跋扈是断断作不得假啊!他们今日敢在天子脚下杀亲王,谁知来日会不会……”

    “圣上,西戎人跋扈,王爷兢兢业业数十年,为国朝鞠躬尽瘁,宛州大雪,是王爷亲自押粮赈灾,京中闹匪,无不是王爷亲自带兵剿灭。更遑论先帝在时,东巡遇反贼,王爷更是几度救驾!圣上,您忍心看他蒙受此等不白之冤而死吗?”康王妃哀哀切切的打断了顾凌虚的话,她抬着头,一双眼睛看着元嘉帝,泪珠止不住的滑下来。

    元嘉帝有一瞬间的心虚,一边的吴王却是松了一口气。

    无他,襄成侯别的时候还好,但是一旦遇到了西戎的事情便失去了理智,还好康王妃及时打断,如若不然,还不知道襄成侯能说出什么话来。

    吴王也跟着附和说道:“是啊,圣上,康王劳苦功高,亦是圣上族亲,于公于私,于情于理,也不能让他如此不明不白的死去。若放任此事,宗室何以看国朝,百姓何以看国朝?”

    要真是放任了,只怕所有人都会觉得北齐窝囊谄媚,为了同番邦通商,连亲王之死都可以罔顾。同样,也会将北齐窘迫的财政暴露于人前。

    元嘉帝闻言,不免有些没有底气的说道:“可是,不过是襄成侯与赵王看了两眼,无凭无据,如何能定西戎之罪,难道你们二人还能比大理寺的仵作强吗?”

    “圣上此言差矣。大理寺中仵作自然是高手,可是他们毕竟远离南境,如何能知西戎兵器,既然不知,那也就验不出来,而襄成侯常与西戎人打交道,赵王亦是曾在西南浴血,自然能够认出。”吴王正色说道。

    元嘉帝有些烦躁的揉了揉自己的头,“那依着吴王看呢?”

    吴王面带谦色,“依臣愚见,不若由三司会省此事,若是圣上信得过,便由老臣主省,赵王陪审,再请襄成侯麾下的边境仵作来验尸。在结论出来之前,命金吾卫封锁鸿胪客馆,不许任何人进出。不知圣上以为如何?”

    “圣上,吴王,微臣也可陪审。”顾凌虚连忙说道。

    吴王摇了摇头,看着顾凌虚,“襄成侯,正如你所说,你与西戎积怨已久,若由你参与此事,只怕有失公允。”

    元嘉帝面露犹豫,王妃又是一拜,“还请圣上应允,为亡夫做主。”

    元嘉帝摆了摆手,忍着满心不愿,勉强吐出一个“允”字。

第54章:索赔

    皇陵的事情还没结束,康王之死另有隐情又再度冒出,在李盛袭的推波助澜之下,元嘉帝无道的流言甚嚣尘上,若非朝臣盯着,他甚至不想上朝。

    三司查皇陵的事情查的毫无头绪,但是查康王之事却不一样,在吴王和赵王的雷厉风行之下,查的是十分迅速,不消得三日,便查出了真相——康王确是死于西戎人之手。

    不过这也引出了另一个问题,西戎人吃了没事为什么要对康王下手?

    顾凌虚当即就坐不住了,消息出来的那一天,他亲自跑了一趟大理寺,直言西戎人是为他而来,康王不过是遭受无妄之灾。

    大理寺卿头疼的厉害,直接将这件事连带着交给吴王处理,吴王也不想沾手。

    他也是头疼,不过他到底知道这件事情兹事体大,先跑了孟颂延的府上一趟。

    孟颂延见了来人,不问便知来意,不由得轻笑。

    吴王苦笑,“太傅,兹事体大,还是得要您拿个主意。”

    他虽不说,但是也知道,元嘉帝根本拿不了这个主意。元嘉帝的耳朵边多的都是周氏、管氏的党羽,那些人说话,只会出于自己的利益,不会想着国朝。

    若叫管氏掺和这件事情,那势必会大事化小,届时,别说康王妃与襄成侯,就是天下百姓那都交代不过去。

    若叫周氏掺和,周氏必定会想方设法将这件事情和管知牵扯上关系,不惜一切代价将管知拉下马。

    思及此处,只能来找孟太傅,等孟太傅拿定主意之后,再与宗室联手,敲定此事,这才能万无一失。

    “西戎人跋扈,不得不防。”孟太傅摇了摇头,目光晦暗,“他们截杀襄成侯,除了积怨已久之外,未必没有别的缘故。”

    “太傅的意思是……”

    “怕是,还想毁却西南壁垒,以待来日。”孟颂延唏嘘,随即便轻松一笑,“我从前难寻两全之法,不得已之下只得剜肉补疮,如今,却不曾想峰回路转,有了两全之策。”

    吴王人老成精,顿时就明白了孟颂延话中深意,是啊,如今他们难,西戎人也难,相比起来,谁也不比谁好多少。

    与西戎通商是养虎为患,但是不与西戎通商就连眼前都顾不得。

    而如今,他们既可以以此为借口,拒绝或是延缓对西戎的通商,又可以狠狠的敲西戎人一笔银子。既解了燃眉之急,又可以解来日之祸,更可以借此机会狠狠的敲打宦官一番,眼下是绝好的机会。

    孟太傅见其会意,也不由得一笑,“我明日便在太极殿上上疏此事,宗室那边,还望吴王多多尽心。”

    “自然。”吴王点了点头,便离开了孟太傅府上,匆匆忙忙联络宗室行事。

    第二日,孟太傅便上疏此事。

    管党自然是第一个坐不住,苏长泰率先跳了出来,“万万不可,若是取消贸易,那么户部财政当何如?两邦邦交又置于何地?”

    “邦交什么邦交?不过小小番邦,数十年前曾被我父横扫,如今又遇南晋不敌。他们有什么资格同我们谈论邦交,与他们谈邦交,这不是上赶着自降身份。”顾凌虚忍不住说道。

    一旁的户部尚书看了苏长泰一眼,他想起昨天宗室上他门来跟他说的话,不由得开口道:“户部的财政,鸿胪寺卿倒是很关心。”

    “财政是国朝财政,国朝之人皆可关心,郭尚书是有什么异议吗?”

    “本官自不会有什么异议,只是苏寺卿若能在越俎代庖之余先做好自己的差事,看好了鸿胪客馆中的西戎使臣,或许康王殿下就不会惨死。襄成侯也不会遭到追杀。”作为几乎是年年都要和朝廷大小官员吵架的户部官员,嘴皮子那都是一个赛一个的能说,作为户部之首的户部尚书更是如此。

    满朝上下,比起口才,也估计只有御史台的御史能够说过他们。

    苏长泰气急,明明前段时间户部尚书还是很赞同同西戎通商的,也不知道今天怎么变了卦,调转矛头对向了他。

    “西戎人胆大妄为,跋扈可恨。纵然西戎正使说,此事乃是手下人自作主张,他一概不知,却也足见西戎人之狂悖。若是继续与之通商,我朝又将颜面何存?”孟颂延正色说道。

    吴王点了点头,附和道:“圣上,臣以为吴王所言甚是。不仅要关闭通商,西戎人还要予以纳贡赔偿,以表歉意才是。”

    在场其余人目中皆是了然,难怪如今孟太傅会直言拒绝通商之事,感情在这里等着。

    北齐死了一个亲王,襄成侯又被连路追杀,这一笔赔偿,怎么都不会少,虽说达不到五百万贯的巨款,但是也足够解朝廷一时的燃眉之急了。

    再断了通商,又规避了与之相较的风险。连管党都不由得感叹康王这一回死的好。

    无论管党如何跳脚叫嚣,有宗室与孟太傅的一力反对,他们本就不敌。再加上还有周氏,虽说这事没能牵扯到管知身上他们很是遗憾,但是能够断管知一臂,他们是傻了才会顶着宗室和孟颂延的压力反对。

    于是乎,此事便就此落定。元嘉帝口述,孟颂延代为拟旨,断了与西戎的通商,并且索要赔偿两百万贯。

    而西戎那边,只能同意,因为他们已经同南晋交恶,在没有恢复元气之前,他们还不敢轻易同北齐交恶。

    置于康王府那边,由宗室商量过后多加加恩。先是特许康王世子提前袭爵,享双王俸。又加封怀宁县主为郡主,一切食邑与待遇比肩公主。康王妃,不,如今该叫康王太妃。康王太妃的母家那边也是多赐财帛加恩。

    康王的葬礼由吴王主持,宗室大办。康王这一死,可谓是除了管知之外人人得利。

    就连元嘉帝,心情也好了不少。毕竟他拟了这道诏书之后,满朝文武皆是奉承夸耀,就连顾凌虚那个刺头都乖乖闭了嘴。

    登基这么久,他第一次尝到了帝王说一不二,乾纲独断的滋味。

第55章:小产

    就连留今,也不由得唏嘘,“三娘子这回,是帮了北齐一把啊。”

    李盛袭正写着字,闻言只是淡笑。

    “这似乎是在三娘意料之中?可是为什么三娘子明知有此结局还要这么做呢?”留今好奇。

    “这一局,北齐朝廷得到了实打实的好处,可是那又如何?百姓又不知其中利弊?”李盛袭歪了歪头,看着宣纸上的字,微微一笑。

    “这话何解?”

    “这话传到民间,百姓只会知道朝廷得了钱。但是又不知别的,在我等多年的经营下,北齐百姓脑中已经有了一股潜意识,朝廷得钱,得利的是官员,与他们何干?在北齐百姓心中,元嘉帝依旧是那个昏聩引来天罚的皇帝。在此之前,还因为他处理不当的外交之策,害的康王身死。既如此,且让他们得意一局又如何呢?”

    李盛袭顿了顿,又继续落笔道:“更何况,宦官经此一事,断了一臂,接下来若是有周氏的把柄送上来,难道他们不会拼命咬上去吗?有此一事在,等到周令闻之事暴露出来的时候,哪怕容治再怎么规劝,也劝不住吧?”

    留今了然的点头。

    “对了,容治如何了?”李盛袭又问道。

    “自那日去了管知府上一次之后,又晕了过去,而后就一直深居简出,不曾上朝。”留今连忙回话,她见李盛袭提笔,连忙上前接过笔,她看着宣纸上的字,“这……若非是眼见三娘手书,属下都要以为是圣上亲笔了。”

    她口中的圣上,指的当然不是元嘉帝,而是北齐宏兴帝。

    不同于李盛袭的琴,她的字乃是宏兴帝亲手所教,得尽宏兴帝真传,又自成一派,别具潇洒飘逸。但是如果她有心想要临摹宏兴帝的字迹,比如现在,怕是宏兴帝自己在旁,也分辨不出。

    “我的字是阿兄亲手所教的嘛。”李盛袭看着宣纸上的墨迹,眼中是无尽的思念。

    西戎之事了结之后,接踵而来的就是康王的葬礼。葬礼由吴王主持,又有朝廷加恩在,可谓是风光大葬,望京勋贵几乎是来了个遍。

    周令闻长袖善舞,与怀宁郡主一贯交好,自然来了康王葬礼。

    女眷们由康王妃母女负责招待,年轻的女孩们又主要由怀宁郡主招待。

    怀宁郡主好容易才得了闲,找出机会同周令闻说体己话。

    周令闻安慰了怀宁郡主一番,怀宁郡主才冷静了几分。她红着眼眶咒骂道:“可恨我不能亲自手刃仇人。虽说西戎人付出了代价,但是仍有贼人逍遥法外。来日方长,等到阿弟长成,我有了倚仗,必要将那法外之贼置于死地。”

    周令闻轻轻抚了抚怀宁郡主的后背。虽然怀宁郡主没有明说,但是谁不知道她口中的“法外之贼”是指管知一党呢?

    “你知此理便好,如你所言,来日方长,就怕你沉不住气。西戎已除,管党也呈现末路之态,不愁没有来路的。”周氏与怀宁郡主在这方面还算是同仇敌忾。

    怀宁郡主点了点头,她又说了一番体己话,才勉强打起精神,她看着周令闻。

    与她的落魄不同,如今的周令闻比之之前更多一分贵气与自信——这是春风得意之状。

    怀宁郡主想起自己丧父之事,心中酸涩之余,又真心说道:“不说我了,尽是颓丧话。还未来得及恭喜你得以出入兴庆宫,想来你也快要如愿以偿了吧。”

    “这叫什么话。”周令闻反驳,“还三年呢。再说了,什么叫说你便尽是颓丧之话?既知颓丧,便更应振作,如今康王虽然已经袭爵,但是毕竟年幼,偌大的王府太妃一个人忙前忙后,你做女儿的,岂能见她如此辛劳?”

    但不管周令闻怎么说,她周身显现的得意之气是掩盖不住的。这并不是炫耀,而是春风得意所带来的天成之气。

    怀宁郡主笑了笑,并不再多话,她端了一杯茶给周令闻,周令闻喝了口茶,没一会儿,却忽而脸色煞白了起来。

    “三娘——三娘你怎么了?”怀宁郡主拧眉惊呼。

    周令闻的丫鬟连忙扶着周令闻,周令闻捂着肚子,细汗布满额头,“肚子,我的肚子……”

    “大夫,快去请大夫过来。你们几个,赶快将三娘子扶到偏房。在差人去叫阿娘与周夫人过来。”怀宁郡主一边吩咐,一边周令闻去请了大夫。

    说是只请康王妃与周夫人,但是是则是几乎所有的女眷都赶了过来。

    大夫很快就赶了过来,毕竟康王葬礼办的很大,来的贵人极多,以防万一,康王妃还是提前请好了大夫在康王府上,以备不时之需。

    大夫搭脉之后就变了脸色,他面色惊慌而又犹豫,双唇嗫嚅却又不敢言语。

    一旁的一位夫人是个急性子,忙问道:“太医,这周家娘子是怎么了?怎么一股子血腥气?”

    谁不知道周令闻是太后选好了要给圣上做妃子的,虽然不知道太后为什么放着周令望这个嫡女不选,而选了周令闻这个庶女。但是周家女子,嫡女和庶女区别也没那么大。

    “周三娘子,似是小产。”大夫说完这话,当即就低下头去。

    周令闻脸色一白,血色尽退。她低下头去,慌忙遮掩住目光中的惶恐。

    不会的,不会的,她不可能怀孕的。明明每一次行欢之后,她都有喝避子汤。圣上如今还在守孝,她是疯了才会怀孕。

    可是,可是太医也说过,那药也不是一定能避孕,有时候也会有漏网之鱼。

    不可以是小产,绝对不可以,不然她就死定了,想到这里,她不由得看着周夫人。

    周夫人面色不善,转过头去看着大夫,又笑的温和,目光却是锐利,“三娘如今还云英未嫁,如何能小产?大夫不妨再诊一次,免得平白无故的,污了我们家女儿的清白。”

    “周夫人。”鸿胪寺卿的继妻张夫人站了出来,她微微一笑,“民间郎中,或许有学艺不精的时候,他的话或许并不可靠。妾身外祖家三代太医,妾身狂悖,也勉强称一句‘医术高明’,不如由妾身来替三娘子看诊?”

第56章:龙裔

    谁都知道周令闻是进宫奉圣的,她若是有了孩子,这个孩子就必然是圣上的。

    要知道圣上还在孝期,勾引圣上孝期淫乐,这可不是什么小的罪名,就是周珐怕是都得辞官谢罪。这还是看在是三朝元老的份上,至于周书湛,一个教女不严的罪名就足够他受的了。

    张夫人怎么能不把握住这个机会呢?眼下宦官式微,她若是能立下一功,他们的境况也会好些。

    那小姑娘的模样她可是瞧见了,小产,十有八九是真的。

    周夫人笑意一滞,“小小晚辈,怎么好劳动张夫人,不如这样,民间郎中靠不住。劳烦王妃去宫中请太医来看看。”

    太医院的太医自有分寸,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诶——何必这么麻烦。”康王妃刚要点头,就被周夫人打断,张夫人慢慢走近,她看着周夫人,“看三娘子这脸色苍白的模样,别是真病了?看病哪里能耽搁?若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可怎么好?三娘子可是太后看重的人,不可轻慢。周夫人别一片好心还得了个苛待庶女的名头。”

    她刚要伸手去搭周令闻的脉,周夫人就伸手阻拦,“不必了,既是为了三娘着想,那就更不好劳驾夫人了。”

    “有什么劳驾不劳驾的。周夫人可别小看妾身,我家的女孩儿平日里有什么头疼脑热,碍着男女大防,都是不大请大夫的呢。妾身不才,大小病也能治一些,若是妾身看不出来,再请太医也不迟。”说完,她就拨开了周夫人的手,强硬的拽出周令闻的手臂搭脉。

    周夫人还要阻拦,就被张夫人的嬷嬷拦住。

    “张氏,你最好慎言。”周夫人低声威胁道。

    张夫人浑然不惧,满朝文武,最不怕得罪的就是圣上,只要能扳倒周氏,管中尉记下他们这一大功,还愁没有飞黄腾达的时候吗。

    张夫人诊完脉之后,便做出一副惊慌模样,“竟然真是有孕,。”

    她这话一说完,周夫人当机立断,当着所有人的面打了周令闻一个耳光,“逆女,你这是怀了谁的孽种?”

    周令闻捂着脸,几乎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周夫人。

    周夫人看着周令闻,又是心疼又是愤怒:“是不是当初的那个书生?你父亲明明已经答应了,说等到他高中之后,便为你们主婚,你竟然还无媒苟合,做下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你可知,全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你这叫你姐姐妹妹还怎么做人?”

    本朝男女大防不严,订婚男女时有私会,有些大胆的甚至还会做些逾矩的事情,都不是什么大事,家中长辈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看破不点破而已。

    周夫人这番话其实没有几个人会信,毕竟谁都知道周令闻是要给圣上做妃子的。但是周夫人若是用这番说辞,也不会有人选择去挑破,毕竟,谁会愿意上赶着得罪周氏和圣上呢?

    “周夫人下手可轻些,未必是孽种。不过啊,周夫人刚才有一句话还真没说错,这大夫的确学艺不精……”张夫人故作亲昵的扶起了周令闻。

    周夫人闻言疑惑,心中忽而升起一抹不详的预感,果不其然,只见张夫人微微一笑,“并没有小产,只是有小产的征兆罢了,若是好好将养,还是能保全的。”

    完了,全完了。

    周夫人如是想着,要是这个孩子没了,那还好。她还可以胡说是周令闻和哪个书生的孩子,左右到时候换个女儿送进宫,将周令闻嫁给一个书生就是了。

    纵然周令闻小产,可是本朝二嫁的女子极多,又有周氏压着,料想那书生不敢说什么?

    可是现在周令闻的孩子还在,宗正寺那边就过不去。

    谁都知道周令闻进宫是干什么的,宗正寺的人不会坐看她混淆皇室血脉。他们一定会把这件事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到时候就完了,不仅是周令闻,周家都得完。就连周珐,也会受到此事的波及。

    “三娘子,你说,你这个孩子是谁的?”张夫人似乎是忘记了周夫人放才说的什么书生之类的话,她笑着看周令闻。

    又用只有她和周令闻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可要想清楚了,宗正寺一定会查这件事,你要是顺着你嫡母的话来说,到时候就是你蓄意混淆皇室血脉。勾引圣上已是大罪,蓄意混淆皇室血脉,那可是有窃夺皇位,密谋造反之嫌啊。

    当然了,要是你现在说出来,或许圣上愿意保住你呢。毕竟你可是怀着他唯一的孩子啊。”

    周令闻脸色一白,她知道,这只是张夫人为了让她承认这个孩子是圣上的哄骗之语。如果她这个时候瞒下来了,周氏未必不会有其他的办法解决。

    但是她到底不过十六七岁,心中还是忍不住害怕。而且,有别的办法解决,会是什么办法?

    想到这里,她惊慌失措抬头的看着自己的嫡母。

    嫡母站在一旁看着她,脸上满是恨铁不成钢,目光却是十分的阴冷。

    周令闻一下子想起了自己的二姐,周家二娘子,嫡母的长女——周令仪。

    令仪当年,因为不愿意服从家族安排,同情人私奔而出,被抓回来之后,落得个杖毙的下场。

    若是她所记不错,杖毙的主意,还是嫡母亲自提出,当时她与令望一直苦苦哀求,嫡母却还是狠心下令,当着他们所有姐妹的面打死了令仪。

    她记得特别清楚,那一日,整个庭院血气弥漫。嫡母冷漠而又严肃的向她们展示违背家族的下场。自此之后,令望便一心向佛,少问世事。

    周氏这样的大家族,人性最为淡漠,令仪是嫡母亲生女儿尚且如此。何况她一个庶出?

    她若是真认下了是书生的孩子。等回了周家,周氏有无数不为人知的法子能够无声无息的了解她。而到那个时候,宗正寺自然不必再冒着得罪圣上的风险来查这些事情。

    因为不管是龙种也好,孽种也罢,都已经下了黄泉。

    不行,她不能认下,绝对不能认下,周令闻死死的攥着被褥,看着张夫人得意而又带着诱哄的目光,周夫人阴冷而又锐利的目光,还有令望淡漠而又无波的目光,她落下泪来,用尽气力般的说道:“是圣上,这个孩子是圣上的孩子!”

第57章:走私

    其实周令闻并没有怀孕,周令闻每次同元嘉帝行完房事,周太后都会给她喂下避子汤,就是为了防止周令闻怀孕。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诊断,那是因为在周令闻出宫之后,盈笑便与念昔联手,给周令闻下了假孕的药。

    目的就是为了这一出。

    “周氏是外戚,更是世家,世家子女皆以家族为重,最后还真没想到周三娘子会那么顺利的说出一切。”

    “只要没有牵涉到自己的性命,一切都可以以家族为重,哪怕是牺牲前途。可是一旦牵扯到了自己的性命,那就要考量值不值了。”

    世家那样的地方,只要一旦阻挠了家族的发展,无论你是男是女,是嫡是庶,最后的结果只有一死,面对死亡的威胁,自然要多思量一番。

    “统领是觉得,周氏真的会杀了周令闻?”

    “若是别的家族,或许会用别的方法,可那是周氏,什么方法能比人死了来的一劳永逸?”李盛袭垂了垂眼眸,那是一切以家族为重的世家。他们很护短,因为一荣俱荣;同样的,他们也可以将血脉亲情看的很淡很凉薄,因为一损俱损。这就是世家能够绵延百年的原因。

    南晋经过宏兴帝的打压,世家败落,盈笑等人或许不清楚世家,但是李盛袭却很清楚。

    因为她曾嫁到世家,她已故的丈夫,就是世家的宗子,她曾为世家宗妇,最清楚外表光风下的世家里面是什么模样。

    她记得很清楚的一次,似乎是她前夫的亲弟弟,因为辱没了世家门楣,暗地里说杀就杀了,就连贵为公主的她出来求情也没有用。

    自然了,覆巢之下无完卵,周令闻无不无辜都不重要,若是周家倾覆,周令闻不可能独善其身。

    她如今说出事实,不过是因为元嘉帝无子,她又“怀孕”,元嘉帝出于此,或许会愿意保全她。

    盈笑不由得唏嘘,正想再说两句的时候,留今就破门而入,“三娘,不好了,吴旸出事了。”

    李盛袭拧眉,很快,两人就跟着留今去了另一间屋子。甫一进门,还没见到人,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李盛袭越过人群而去,只见吴旸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他浑身是伤,满是血迹,若不是那双眼睛还睁着,李盛袭几乎要以为他是个死人。

    “笑娘。”李盛袭看了一眼曲盈笑,盈笑了然,连忙去帮着诊治。

    “三娘……”吴旸低低的唤着,似乎是想要同李盛袭说些什么。

    李盛袭皱着眉头,“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也不迟,先好好诊治,身体最重要。”

    “宁如……”吴旸只说了两个字,就被李盛袭一眼扫过去。

    李盛袭见他这副模样,只得许诺道:“我会一直在旁边看着,等到你能完整说出一句话之后,你再同我说,在此之前,我不会走。”

    吴旸这才放心,只是说放心也没有完全放心,在盈笑同他诊治之时,他一双眼珠子几乎是黏在了李盛袭身上,生怕李盛袭走开。

    李盛袭看了看留今,低声问道:“他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是他找过来的,还是你们发现他的,跟他一起去南边的人呢?”

    “是吴中尉自己找过来的。”至于其他的话,留今一概不知。但是看这个架势,只怕情况不妙。

    跟去西南的那些人,最好是被吴旸派去做别的了,否则,吴旸这般而归,能是什么好的情况。

    可是,吴旸去的是黎江南岸,那是南晋的地盘,自家国内,内卫的身份足够震慑一方,什么人敢对吴旸下手?

    吴旸的伤势很重,处理下来废了好一番的功夫。几乎过了一个时辰,盈笑等人才处理好。

    李盛袭端过药碗,坐在床边,“先喝药吧。”

    “不行——”吴旸奋力拽着李盛袭的袖子,“你先……”

    吴旸的话还没说完,李盛袭就喂了一勺药过去,药是早就备好的,李盛袭此前也试过,温度正好,不会烫到吴旸。不等吴旸拒绝,她直将一碗药喂下去了才准吴旸说话。

    “你说吧。”李盛袭放下药碗。

    吴旸愤愤的瞪了一眼李盛袭,想到要紧事,勉强忍住怒骂的欲望,“除了统领,我只信你一人,叫他们退下。”

    李盛袭皱眉,其实这间屋子内如今只有三人,她、盈笑以及留今。吴旸这么说,是在怀疑谁?

    不过她还是如了吴旸的愿,李盛袭摆了摆手,留今和盈笑都退了下去。

    “什么事情?你又怎么会变成这样,同你一起去南边的人呢?”李盛袭追问说道。

    吴旸闭了闭眼,喑哑的声音中夹杂着痛苦,“都死了,只有我活着。”

    李盛袭不可置信,跟着吴旸去南边的人虽然只有几个,但是内卫所出无一不是精锐,怎么可能都死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李盛袭几乎是咬牙切齿。

    吴旸嘴唇嗫嚅,素来桀骜难驯的他眼中闪烁着几分泪意,“按照统领的吩咐结束之后,我和他们,本来打算北返望京,但是渡河途中,我发现了一艘商船,我见那艘商船古怪,便带心腹到那商船上查探,谁知被人察觉。商船主人身边的高手极多,而且他们配备的兵器中,有不少弩箭。兄弟们全死了,我是拼死跳船,千里逃难才回来的。”

    内卫行监察指责,黎江船支有古怪,他去查探,那是份内之事。

    “弩箭?”李盛袭哀痛的面容上带着不可置信,无论是南晋也好,北齐也罢,弩箭唯有军方可用,区区商船,有什么资格用弩箭?

    “商船何故古怪?是走私吗?若是走私,走私的是什么,兵器吗?快些说清楚。”兹事体大,李盛袭一时间顾及不得吴旸的伤势。

    吴旸艰难的说道:“的确是走私兵器,但是,是从北齐买兵器。”

    李盛袭脸色一僵,手不由得攥住被子,若是售卖兵器至北齐,那她还可以确定是南晋军方在做这笔生意,那也好查,毕竟南晋军方的势力清楚明了。

    可要是从北齐买兵器,那就是北齐军方售卖。那可是北齐军方,她的手很难才能伸进去。

    “到底,是什么这么大胆,居然敢购置兵器。”购买兵器做什么?当然是养私兵,窃皇位!她如何会放过这种人?

第58章:坦诚

    吴旸看着李盛袭,“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很有可能是曲知离。”

    李盛袭一滞,曲知离,她有多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快有六七年了吧?

    她一瞬间明白了吴旸为什么只和她说这件事。并不是如他所说他只信任“宁如霜”。他单独留下她,一是因为这件事情兹事体大,不宜让过多的人知道,其二,则是因为曲盈笑是曲知离的亲妹妹。

    盈笑是孤儿,被皇室选定之后培养成了皇家内卫。

    曲知离却是南晋富商,若不是李盛袭,二人几乎没有交流。

    曲知离曾同穆家有过生意来往,故而结识了当初年仅十五岁的李盛袭。

    当初她为了扳倒穆家,可谓费尽心思,她当年废了好大的功夫,才说动了曲知离,让曲知离帮她一起扳倒穆氏。

    后来,她才查到曲知离与盈笑的兄妹关系,她将此事告知盈笑,本想放盈笑出内卫,不成想盈笑并相认之意,选择了留在内卫,这才作罢。

    “你为什么……会觉得是曲知离?”李盛袭深吸了一口气,从十四岁那一年起,她就可以做到很好的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曲知离曾为长公主面首,我在长公主府上时,曾见过他一面,印象深刻,那夜在船上,我曾见一个背影,与曲知离极像。而且曲知离常在黎江两岸跑商,那段时间,他也的确是去了北齐跑商,算算时间,那一夜,也合该是他返回南晋的日子。”吴旸见李盛袭神色未明,又连忙说道:“或许我这只是猜测,但是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容不下分毫万一。”

    李盛袭揉了揉头,就听吴旸继续说道:“不过依我看,不会是长公主?不然的话,我根本跑不了。”

    毕竟徐焕之就守在那边,要是徐焕之对他出手,他根本跑不了。况且,若真是长公主,他只怕刚才就死了。要知道顾留今与顾念昔姐妹,可都是长公主宫女出身。要是是长公主的话,顾留今刚才无声无息要了他的命,更本无人能察觉。

    还有,若是长公主有窃夺谋逆之心,根本不需要豢养私兵。只要她一声令下,徐焕之和穆璟必定响应而起,这里就有二十万人马。

    李盛袭不知道该不该庆幸这个时候吴旸居然没有怀疑自己,她吸了口气,“我会将此事报告给统领,你好好休息。”

    她在前方斗得厉害,没成想自家后院起火。而这把火,居然还很有可能是曲知离放出。

    曲知离,不仅是盈笑的兄长。其实吴旸方才说的不对,曲知离并不是她的面首,只是在联合曲知离对付穆家的时候,曲知离曾今向她学琴。

    曲知离,是第一个让她动心的人。穆氏倒台之后,她曾暗示过曲知离,不过曲知离拒绝了她。那一曲《离惜》,便是曲知离学琴之事,二人一同所谱。

    十六岁那年,曲知离拒绝她之后,他们就再没见过,也再没人同她提起过曲知离。

    她走到门口,微微闭眼,看着门外庭院中的两人,有一瞬间的犹豫。

    吴旸说的没有错,兹事体大,这件事情很有可能牵扯到曲知离,届时盈笑必然瓜田李下,可是欺瞒不是她的作风。

    而且纵然盈笑与曲知离是兄妹,两人却从未相认,她揉了揉头,看了看二人,“随我来吧。”

    李盛袭将吴旸所说之事告知二人。

    盈笑一下子就变了脸色,她连忙说道:“此事属下当真不知。”

    “三娘……您知道盈笑为人的。”留今也劝说道。

    “我相信你,所以我坦诚相告。只是兹事体大,你亦有瓜田李下之嫌,不可轻视。”李盛袭看着盈笑,她会因为此事限制住盈笑的一切活动,但是她选择坦诚相告,是不希望她与盈笑生出嫌隙。

    盈笑有一瞬间默然,随后点了点头,“属下明白。属下回去之后,便暂关医馆,亲去密室。”

    所谓密室,其实就是一间四面无光,只能从外面打开的屋子。

    “医馆不必关,我可替你行事。同样的,也是为了盘查。”盈笑开设的医馆接触的三教九流最多。她是起一个情报汇集与命令传达的作用,李盛袭暂时接替盈笑的职位,一是为了继续中转消息,其二,是为了查盈笑是否利用职位之便与旁人传达消息。

    李盛袭这一点没有瞒盈笑,事情太大,她不得不防。再者,就算不是盈笑,未必就不会是旁人。

    盈笑苦笑点了点头,她对李盛袭这个做法没有异议。

    “那这件事情,三娘打算怎么处理?”留今皱眉,担忧问道。

    他们在北齐军方中没有什么眼线,南边也不好贸然派人去查探了。毕竟那人既然敢做这样的生意,黎江北岸沿线的官员一定与之有勾结,不是他们所敌。

    “北齐查不了,南晋我还查不了吗?”李盛袭冷眼,她看了看留今,“你修书给徐焕之,让他在南岸沿线戒严,查探各个商船。而我亲自修书一封给阿兄,汇报此事。”

    几人点头,正要去做,盈笑忽而开口说道:“三娘,请你一定要信我。”

    李盛袭一怔。

    “如果真是曲知离,此事也从来与我无关,若是他真的投敌叛国,或是有窃夺皇位之心,我必定亲自杀他。”盈笑坚定的说道。

    “我知道,但是没有必要。你不必用这样的方式来证明你的忠心。”李盛袭淡笑。

    盈笑的心思,她从来就知道。

    对于抛弃自己的父母,盈笑从来是没有什么感情的。对于那个没有半分情分的兄长,就更是如此了。她在知道曲知离是她兄长之后,都几乎没有同曲知离有什么交集。

    唯一的一次,好像也是因为曲知离拒绝李盛袭的那一次,她曾跑去质问。除此之外,再无交集。

    但即使是这样,李盛袭还是不想让盈笑去杀曲知离。如果曲知离真的意图不轨,自有千千万万志士仁人去杀,没有必要刻意让盈笑去杀。

第59章:致歉

    与南晋的暗潮涌动不同,北齐的波涛早已翻到了明面上来。

    宗正寺的人动作很快,吴王一系的人三天之内就查的清清楚楚——周令闻的孩子,的确是元嘉帝的。

    管党的人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当即就让御史在朝堂上上疏,攻讦周氏,首当其冲的就是周书湛。

    但是这件事情,难堪的又何止是周书湛。最难堪的还是元嘉帝,前段时间的春风得意一扫而空。他一连罢朝好几日,将自己锁在太极宫中,谁也不见。

    纵然南晋暗潮涌动,盈笑又去了密室,李盛袭依旧没有放任,她在百姓之中散播此事,一时之间,北齐的舆论几乎都是只指元嘉帝。

    要知道,枫山别院的事情才过去几日,圣上守孝的圣旨下了还不到一个月,就又闹出了淫乐之事。

    这下子,就算是能够证明皇陵之事是暗探所为又如何?哪个百姓不会觉得这是圣上无德,老天降下天罚?

    江沐颐赶到太极宫内的时候,元嘉帝正在一个人大发脾气。太极宫中满室狼藉,甚至还有一股酒气。

    元嘉帝看着江沐颐,忽而怒道:“是谁?是谁放皇后进来的?朕不是说了,不许放任何人进来吗?你们还把朕这个天子放在眼里吗?干脆这个皇位给你们坐算了!”

    这话就是诛心了。

    江沐颐连忙跪下,神态言语恭顺,却未见谦卑,“臣妾惶恐,还请圣上息怒!”

    “惶恐?息怒?旁人也就罢了,你为什么也要来逼朕?”元嘉帝一把拉起江沐颐。

    此事日渐发酵,民间流言甚嚣尘上,朝中人人言指周氏,但是还不是冲着他来的。

    孟颂延甚至公然提议让他下罪己诏,什么罪己诏,他才登基四个月,下了罪己诏,他还怎么当这个皇帝。他这个皇位还坐得稳吗?

    他们可还想过他是一个皇帝。被朝臣逼迫,他算什么皇帝。

    “臣妾绝无此心,不只是臣妾,朝中大臣无不是忠君体国,亦无此心啊,圣上。”江沐颐抬头,真挚而又诚恳的说道。

    “无此心?你可知孟颂延说什么了?他要朕下罪己诏!朕是天子,不过是宠幸一个女子,如何就到要下罪己诏的时候了?不如这皇位让你们当算了,朕尚不如当初在外当一个藩王。”元嘉帝怒骂,说完,就将江沐颐重重推开。

    江沐颐连忙扶柱,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忍着疼痛,“太傅一心为国,圣上万不可说此诛心之言,伤了太傅之心啊。”

    她一把跪在元嘉帝跟前,说道:“圣上此前边已下令要替先帝守孝,如今闹出周氏一事,圣上若是放任不管,任其自流,百姓们将如何看待圣上?妾自王府起,便伴圣上左右,最知圣上,又岂会害圣上。

    圣上有志要做千古明君,又岂能只计眼前。罪己诏又如何?汉武唐宗,谁不是一代圣君、千古一帝,不都曾下罪己诏?人生于世,便会有过错,只要能更改,便是大善。如今下罪己诏算什么?只要圣上来日勤勉,未尝不能开创盛世,百年之后,青史之上。又有谁会在意圣上曾下罪己诏?他们只会念记圣上的功绩。至于小错,也不过是瑕不掩瑜。”

    元嘉帝一愣。

    江沐颐见他有所松动,心中松了口气,她连忙站了起来,走到元嘉帝身侧,她拿出一块庚帖,话中的自称已从“臣妾”变为了在王府之时常用的“妾”,“妾十五岁嫁与圣上,本想做一个温柔懂事的王妃,却不料圣上有登临大宝之日。骤闻此事,妾惊喜之余,更是惶恐。只想不行差踏错,浑然忘却了圣上如今已不再是封地藩王,而是当朝圣人,北齐天子。连日以来,失了本心,实乃妾之罪过。”

    皇后,这是在道歉。元嘉帝看着那张庚贴,又听她提起潜邸之事,如今皇后又向他道歉,他不由得心软许多。

    江沐颐心中松了口气,她这话倒也不全假,至少她有时候真的忽略了元嘉帝已成皇帝的事实。她没有变,而元嘉帝已经变了。

    人一旦站到皇帝的位置,就自然而然的觉得自己应该拥有许多权力,却不会那么快意识到皇帝身上还有重重枷锁。

    若是没有绝对的实力,还妄图冲破枷锁,那自然会屡屡碰壁,久而久之,就容易变得暴戾。

    元嘉帝已经变了,她就不能不变。她必须要“顺着他”,至少在明面上都要顺从。想要他做什么,她就必须阿谀一番。

    元嘉帝耳根子软,自诩深情却又最为薄情,好面子,会自我感动。只有顺着他,才能让他把事情办下去。而且,最好不要“让”他去做什么,而是要诱导他,让他主动心甘情愿的去做什么。

    当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江沐颐几乎是绝望的。

    但是她还是要这么去做。因为只有她能够来“阿谀进谏”。孟太傅孤高雅量,做不了“谄媚于上”之臣。管党周党倒是可以,但是他们不仅是真正的媚臣,更是奸臣、佞臣。

    “妾知圣上心怀大志,如蒙圣上不弃,妾愿陪圣上走这一条路。一如当初成婚之日,在青庐中的许诺……”

    “生死不弃。”元嘉帝不由得接话。

    江沐颐感动的点了点头,“圣上生死不弃,妾自风雨相随。”

    她郑重的将庚贴放在天子御案之前,又摘下自己的首饰钗环,跪在地上,“夫妻一体,自当风雨同舟。圣上下罪己诏,妾也会下诏自陈罪过。妾愿脱簪待罪,徒步至宗庙,向祖宗请罪。而后,妾与圣上,再重新来过。”

    这件事情本与皇后无关,她本可以坐视不理,也无人能会指责她一句,毕竟是元嘉帝与周氏女私通,皇后被蒙在鼓中,如何能知?

    元嘉帝心中感动,连忙扶起皇后,此刻那张脸上已经不见怒色,“既是生死不弃,风雨同舟,又岂能皇后一人去宗庙,朕当与皇后同行,你我一同徒步去宗庙请罪。”

    要的就是这个。

    江沐颐面露感动,似是情不自禁一般的抱住了元嘉帝。

第60章:罪己

    第二日一早,元嘉帝就宛如想通了一般,在朝堂上下了罪己诏,并且还下令同皇后徒步去宗庙请罪。

    朝野哗然,孟太傅在惊讶之余又不由得有几分欣慰。而管党则是非常的高兴。

    毕竟连圣上都如此,那么周氏该如何谢罪呢?

    饶是周氏再如何不愿意,其结果都难以改变。周珐自觉无颜立足朝堂,自请致仕。而周书湛教女不严,连降三级,出京为官。皇太后亦是自请于皇寺祈福,算是半个出家之人。

    无人能想到,周氏这样一个庞大的家族,暂退朝堂会以一种这样的方式。

    这是先帝二十年以及今上搭上自己名声的结果。

    置于周令闻,孝期勾引圣上固然有罪,但是毕竟身怀皇嗣,元嘉帝在皇后的劝说下,还是给了个昭仪的位分,比之前元嘉帝许诺的贵妃低了一级而已。

    西戎人通商不成,也将要返回西戎,同样要走的,自然还有顾凌虚。

    不过再次之前,他还要先做两件事,一是为秦轻鸿脱籍,二是将妙端送回了明月庵。

    一切如秦轻鸿所料,比起远走西昌,远离望京是非,妙端还是更想待在庵堂之中。

    顾凌虚也守诺,没有将妙端的身份告知她。

    妙端看着顾凌虚,乖巧的行了礼。

    “你可想好了,真要在明月庵中一生吗?若你现在反悔,还可还俗。或是你不还俗,随我去西昌也是一样的,那里虽不比京中富贵,但是到底安稳。”顾凌虚最后一遍向妙端确认。

    “多谢襄成侯好意了,不过我在明月庵中长大,这里便是我家。并不想去旁的地方。”妙端摇了摇头。

    顾凌虚点点头,他想带妙端走,不过是因为望京乱的很,西昌虽然地处边境,但是却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勋贵关系。但是他答应了秦轻鸿,加之妙端自己也想留在这里,他也不好强求。

    毕竟他是来帮妙端的,但是妙端不是他的。

    “其实我一直想问您,襄成侯您为什么会来救我呢?是因为秦娘子吗?”无缘无故的,襄成侯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她被另一伙人拐走的时候,住的地方就是秦轻鸿的归竹苑。原本以为秦轻鸿和拐走她的那一伙人是一起的。但是后来又听说了顾凌虚为秦轻鸿脱籍的事情,才改变了想法。

    她在襄成侯府上待的时候还算是自由,除了襄成侯的主屋外,只有一间屋子不许她去。

    她虽然没有进去过那一间屋子,但是她好几次从那屋外经过,曾听到女子曼妙的歌声和悠扬的琴音。

    想来,就是那位名震望京的花魁娘子。

    虽说她并不知道自己同那位秦娘子有什么关系,但是若不是秦娘子,又能是什么呢?

    “因为……你父亲,我阿耶同你父亲有旧,念在往日情分,便将你救了出来,本想将你带去西昌,不过你既然执意入佛门,我也不拦你。”顾凌虚到嘴边的话戛然而止,他避重就轻,并没有回答是否与秦轻鸿有关,他看着掀开了一角帘的马车,不由得轻嗤。

    想送都不敢送,还非得这样偷偷摸摸的看着。

    “我的父亲?”妙端皱了皱眉,她五岁就来到明月庵,对于自己的父母根本没有半分印象,她微微一笑,“不管怎么样,还是多谢襄成侯了。”

    “你不好奇你的父亲是谁吗?”顾凌虚原本还以为妙端会多问一句。

    “如今贫尼已是方外之人,自是无牵无挂。”妙端笑的单纯天真。

    父母既然没有出现在跟前,必然有什么缘由。若是父母已经不在世,那就没什么好问的。

    若是父母还在世,她如今所做的事情就很有可能牵连到自己的父母,既如此,哪有有什么要问的呢?

    而且,顾凌虚没有否定她的话,那就说明,秦轻鸿确实与自己有什么关系。但是一连多日,秦轻鸿都没有来见过自己一面,必然是有她不愿言说的隐情。她又何必苦苦追问。

    亲人也好,故人也罢,互相惦念,对方有难的时候帮一把就好了,何必自以为是的去强人所难,这不是徒增烦恼吗?

    顾凌虚不由得一笑,不愧是亲姐妹,纵然因为经历不同,一个变得颓丧世故,一个明媚天真,但是骨子里的通透倒是一脉相承。

    顾凌虚有一些遗憾的看着远方的马车,只是可惜,没能让他们姐妹相认。

    “既然如此,那你好自珍重。”

    “多谢。”说完,小尼姑就一个人朝着明月庵中走去。

    顾凌虚却没有急着上车,他抱胸站在马车边上,看着帘子下那张艳丽至极的脸庞,轻声问道:“当真不去看看?都送到这里了,好歹下去一趟。”

    “我这样的人,进去不合适?”妓女入佛门,说来也可笑。

    “我佛慈悲,海纳百川。下来吧,就当是去庙里拜一拜,又不是刻意去见妙端。”顾凌虚仰头。

    秦轻鸿轻笑,“你为我脱籍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大理寺和康王府向你要人你也不放。若不是因为你在此之前辨认出了康王的尸体上的伤是西戎人所为,康王妃只怕要去御前要你的状了。你还嫌事情不够大?如今我从你马车下来去拜佛,只怕你走之前都别想安生了。”

    顾凌虚前段时间帮她脱的籍,可谓是闹得沸沸扬扬,虽说康王之死的缘故已经找到了,但是没有丝毫证据可以证明她与此事无关。大理寺和康王府轮番上门要人,可这个人倒是好,装傻充愣愣说自己不在他府上。

    无凭无据的,大理寺和康王府也不敢冲上襄成侯府来拿人。明月庵规模不小,时有达官贵人,她声名在外,认得她的人也不少。她要是下去走一圈又回到他府上,这不是白白授人以柄?

    “那又如何?反正我马上就要回西昌了,他们不会真的对我怎么样?倒是你,再不多看看,可能就再也看不到了?再说了,你今日又不曾盛装打扮,只是寻常服饰,这明月庵中又多是女眷的,没人认得你的。而且,你有什么见不得光的?还不能出来行动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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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袭介绍:
上辈子李盛袭埋伏敌国,在望中改名换姓,搅乱北朝风云。为南北统一立下定鼎之功。
最后不成器的侄子上位,将江山拱手让人。兔死狗烹,权臣给她安了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一代辅弼长公主,凄惨射杀菱花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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