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惊变
见留今离开,李盛袭才看向容治,她放下了手中的公文:“你从来稳重,刚在我身边不过两三个月,竟然越发大胆了,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提。”
容治看了一眼李盛袭,见她抬眸,手轻拈着公文,姿态轻盈,宛如拈花,她的姿态不羁飘逸,面带浅淡的笑意,目光却是晦暗难测,叫人看不透虚实。
李盛袭的转变,他是较之所有人都清楚的,既然视之为君,便不可以往日待之。可以玩笑,却不能够僭越,更不能够触及其忌讳。
容治有些懊恼,他还是的的确确清楚这些的,怎么如今反倒越发的不谨慎了。
“殿下宽和,有容微臣,一时失了分寸,不慎僭越,还望殿下勿怪!”容治又拱手行礼。
李盛袭:“……”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客套的鬼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就是累上一些。
李盛袭相信他,他也信李盛袭,但是他们这样的人相对的时候,很少是有把话明说的。
……
上回安怀要求李盛袭惩处容治的事情虽然不了了之,但是对开州的战事却不会因此而结束。
以徐焕之为主帅,任用穆璟孙介等人,再次对开州展开攻势。
不过照例,李盛袭依旧没有参与这场战事,两夺开州若是也能败,徐焕之和穆璟也该一起被定在耻辱柱上了。
李盛袭打算去望陵关祭拜望陵碑。容治与留今较她提前一步处罚,这两人一个人是她的长史,一个是她的心腹女官,职责所在便是为她打点好祭拜的一切。至于李盛袭,她则是于次日清晨与安怀同行。
次日,李盛袭起了一个大早,刚想要朝望陵关出发,就收到斥候的消息。
“殿下,安将军,柯将军率军往望陵关而去。”
“老柯?他去望陵关干什么?他不是押粮官吗?”安怀瞪大了眼睛,颇为惊讶的看着斥候。
粮食补给从熙州出发,源源不断的送往开州,这条线就是交给柯永昭负责。
“你说清楚一些,是他一个人去了,还是带着粮食一起去的。”李盛袭眉心一跳。
“似乎是率一队人马而去,粮食似乎不曾跟随,但是也不见了踪迹。”
“什么叫做似乎?他到底在搞什么鬼?”安怀不耐。
李盛袭眉头紧锁,“留今可有传消息回来?”
李盛袭问向身边的内卫。
“不曾。”
“老柯呢?他有没有派将士回来送信?”安怀也问自己身旁的副将。
“未曾收到柯将军的消息。”
李盛袭看着安怀:“派人往望陵关去,探明情况,再派一队人马去追上柯永昭,问清楚情况。若是望陵关出了什么事情,柯永昭作为运粮官,也不应该擅离职守,理应率先传信于我等才是。”
“是。”安怀点了点头,他刚要继续吩咐,帐外又跑进来了一人。
“报——殿下,据穆将军传信而来,有西戎军离开开州往望陵关而去,大约有五千人左右,或想攻破望陵关,直取熙州,还请殿下小心。”那斥候回答道。
“五千人?”李盛袭皱眉,“为何此前斥候不曾来报?”
若是斥候来报,自然不会是这般的部署。
开州之中还有数万西戎军,只怕也就是因为这个缘故,穆璟才只是传讯提醒,而不曾阻截。
毕竟她和安怀手中还有不少人可用,提前提醒,她还是能打赢这一仗的。
“五千人提前离了开州,这么大一堆人,难道是隐身了吗?斥候竟然不曾察觉!”安怀怒道,随后看着李盛袭,“殿下,末将愿领兵出战,诛杀那五千西戎军,扬我国威。”
“你冷静一些。”李盛袭扫了安怀一眼。
“五千多个人,斥候没道理他查不到。”李盛袭低喃,她似乎是反应了过来,连忙问向安怀,“负责探查的斥候是谁,叫他来见我。”
这么大的失职,几乎不可能发生,若不是无能至极,那就是有人故意为之了。
安怀眨了眨眼,“那好像是老柯的人,他跟着老柯押送粮草去了。”
安怀话说到这里,声音不由得变得缓慢了许多,他神色有些惶惶,目光逐渐浮现惊色,他看着李盛袭,一言不发。
李盛袭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不过她先没有对他说什么,而是又看向了一开始的那名斥候,“你刚才说柯永昭朝着望陵关而去,他走的哪条道?”
“将军是从双槐县而去,穿长延林去的……”
“他走那一条路干什么?”安怀火速反应了过来,那条路不是最快的路,反而是绕了一圈。
他从那条路去望陵关,而西戎人从开州去望陵关,这么个走法,只怕到望陵关之前,会先和西戎人打个照面。
“家贼难防啊。”李盛袭又气又叹。
“这会不会有误会?老柯有可能是听说了西戎人来的消息,派兵去支援抵抗的。”安怀不可置信,只是他自己说这话时犹疑不定,显然他也不信自己这套说辞。
“你在锦中的时间比本宫久,你应该比本宫更清楚这里的每一条路。再者,若按照你说的情况,你是柯永昭,你会这么解望陵关之困吗?”李盛袭反驳,“柯永昭手里也就一千人,就算他也打过以少胜多之战,但是主帅近在咫尺,他要赶去解困,也应该在奔袭的同时,先传书道熙州来,事先通知我等一声,而不是自己擅作主张,擅离职守。”
哪怕是穆璟遇到这样的情况,也不可能不会报信回来,倒不是他对自己的水平不自信,只是这样做到底会更加稳妥一些。
将军率兵打仗,要计较的得失许多,而不是只管个人勇武。
他没想过自己会败,但是倘若真的败了,又当如何?人人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可是谁又真的能承担兵败后的代价。
不是说这场输了,下一场赢回来,就叫承担代价。
一日三捷,百姓尚且不敢定居。更何况是败。
柯永昭是老将,而非如沈云嵩那般的毛头小子,他不可能想不到后果,也不可能这么莽撞。
如此看来,真相昭然若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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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凭何
“况且,你自己想一想,这是去望陵关最近的一条路吗?”
“这怎么可能?”安怀仍然是不可置信,“这其中说不定有隐情。殿下,我们跟随你已久,大家是战友袍泽,一起杀敌的,老柯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他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情。”
“只是事到如今,怕也想不出第二种解释了。”李盛袭叹息,她也不愿意相信。
大家都是相识已久的战友袍泽,无论是谁的背叛,都是让人无比的费解与匪夷所思。明明曾浴血奋战,在战场上一同杀敌。哪怕后来有分疏龃龉,也不至于就选择背叛自己的国家,抛弃自己长久以来守护的百姓。
“我的亲妹妹,亲侄儿,他的亡妻幼子,都是因为西戎人而死。他为何要叛我等而归西戎。他若真的这么做,置自己的声名于何地,又岂对得起他死去的妻儿。他从前杀了西戎那么多的将士和将领,也曾俘获西戎王爵。他投西戎,岂不是自寻死路。西戎人怎么可能放过他!”安怀咬牙切齿,虽是犹疑质问,但是言语之间俨然已经信了三分。
李盛袭垂眸,黯然不语,似乎也在思索这个问题。
说到这里,他又看向李盛袭:“殿下,熙州之内剩余的将士尚有五千人,不如由末将带兵前去。”
“安卿且慢。”李盛袭抬手,又继续冷静沉稳的分析说道:“带着粮草绝对不方便远程奔波,他虽往望陵关而去,但是粮草必定没有,这样,你先派五百人沿着粮道搜寻,徐焕之等人的粮草不能落下。”
熙州之中还有五千人,但是徐焕之一行人,则是带了上万人出征,他们那边也绝对不能因为这件事情有分毫失误。
她必须要安定这边,才能使徐焕之那一边,没有分毫后顾之忧。如若不然,粮草线断,熙州与望陵关失守,那么就算徐焕之和穆璟有数万之兵,那也会成为困兽——真正的困兽。
开州的西戎人虽说被穆璟切断了粮草线,但是好歹他们还握有一州之地,城中还有无数百姓,开州有粮。纵然被困,但是还能支撑许多时日。
可徐焕之和穆璟就不一样了。粮草绝对不能有失。
安怀有些惊然,随即,他拍了拍脑袋,“倒是忘了还有这事,幸得殿下周密。那么一点下,看此事当如何?”
“叫人分拨两千人去追柯永昭,看看是否能拦截,再搜寻粮草。再率军往望陵关而去增援。”李盛袭揉了揉头,而后便起身说道:“你我同行,一同往望陵关而去。”
安怀略略思忖,随后摇头:“殿下不可,望陵关局势未明,殿下决计不可赴险。”
“你这是什么话?我十六岁开始打仗,所已有几年不上战场。但是也打过不少的仗,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一场仗是不用赴险的。局势不明,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望陵关是熙州门户,而熙州是西戎东进门户,绝对不能有失。和熙州比起来,我又算的了什么?”李盛袭不赞同的说道。
“殿下如今是后方唯一主帅,也是我晋的定海神针,殿下若是有伤,前线也好,百姓也罢,必定大乱,到时候就算是送到跟前的胜仗,怕也赢不了……”
“你怎么说话的?未免丧气。”李盛袭不满,什么叫做送到跟前的胜仗也赢不了。
“末将一向不会说话。”安怀也意识到了自己说的话不对,但是他没想那么多,又继续说道:“而且,不让殿下去望陵关,也并不是让殿下独自偏安。若论速度,我的人难以与柯永昭麾下将士相提并论,根本跟不上他。
不如由殿下带兵去拦截,而末将率兵抄近路往望陵关而去。殿下你速度快,又有威势能够震慑叛将。你去阻截,比与末将同去望陵关或许更合适些。望陵关和粮草同样重要,都不能失。”
西南诸将各有擅长与特色。
穆璟的仗打的张扬而又快准狠,出其不意。徐焕之胜在周密,且己方损伤底。安怀以勇烈出名,每每出手,杀敌总是要更多。孙介则是文气重,喜欢运筹帷幄,周密稳重……凡此种种,不一而论。
至于柯永昭,擅长打快战,他和他的人行驰都非常的迅速。不要看他平日里这般丧气颓唐的模样,他的马速,在锦中将领之中也是一骑绝尘。
若说速度,可谓锦中无双,在南晋怕也只有穆璟和李盛袭能与之相提并论。
李盛袭眼眸微垂,稍稍思量,就点了点头,“你说的倒也有道理。我估摸着,就算是柯永昭叛国,他麾下的将士想必也不会轻易的反叛。若是晓以大义,不一定会大动干戈。我去有把握说服他们。”
安怀微愣,而后又庆幸的点了点头,“那就好。”
“既然如此,倒是不必带两千之数了。一千人留守熙州,我率一千人去足矣。”
“殿下不可,不能只带这么些人。如果老柯真的将麾下将士全都收服了呢?如果他不给殿下开口的机会又怎么办?”安怀阻拦道。
李盛袭摇了摇头,“利益或许会使得某一个人忘却血海深仇,礼义廉耻,可是它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忘却。我大晋将士,忠孝勇烈,是为国征战的好儿郎,他们或许会被一时蒙蔽,但是怎么可能投贼?再者,于我而言,一千人,也足够了。”
她久不带兵,可是当年伐西戎,她才是西南神话,征西元帅。
安怀闻言,倒也不在阻拦。
眼见李盛袭就要披甲而去,就听安怀又开口问道:“殿下,若是你抓到了柯永昭,你可会……”
“我还要问他很多事情,我会轻易的杀他,只是他若是负隅顽抗,那我也没有办法。”死人也是能开口说话的。
“不……末将是问,若他真的反叛,事后殿下会如何处置?”安怀看着李盛袭,难得在他的脸上看到他最不屑的“妇人忧色”,他似乎很在意这个问题。
“自然是国法诛之!”李盛袭斩钉截铁。
“若是有隐情呢?”
“什么样的隐情,能让他如此坑害昔日同袍?用阴谋诡计,害得徐焕之等人如今腹背受敌。什么样的隐情,能让他眼见千万将士和百姓于不顾。安卿,西戎不是北齐,他们会屠城。人生于世,谁没有苦难?我不知道柯永昭身上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他惨不过那些死在西戎人屠刀之下的百姓,他又凭什么背弃?”
第273章:清明
李盛袭一身戎装,率军而出,望着她离去的身影,安怀久久不能言语。
恍惚之间,仿佛又见当年驰骋疆场的少女。穆璟年少扬名,成为南晋不败神话,李盛袭又何尝不是如此。
李盛袭的那番话历历在耳。
李盛袭所说的那些话,他年少处从军之时,也曾说过类似的豪言壮语。如今听来,倒有几分唏嘘。这倒是不像他了。
其实在那日不欢而散之后,没两天,柯永昭就找上了他。
“你想要怎么做?”柯永昭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显然同意了安怀想要“清君侧”的行为。
“你这是想好了?”安怀有些意外。
柯永昭点了点头,却并没有说话,也没有提及自己为什么突然改变了想法,只是他的神色无比的复杂。
安怀知道柯永昭为什么会这样?西南诸将当中,他算是最敬重李盛袭的人之一,柯永昭受李氏之恩,他心中对这位年轻的主帅敬重而又信服。不愿意做以下犯上的僭越之事。
但或许是妻儿之死太过痛苦,他不得不如此为之。
血脉相连,到底最难从心中割舍。
自然也不会愿意重蹈覆辙。
“拿下一个书生而已,能用得着多少筹谋,他还能是你,我的对手不成?”安怀轻蔑。
“拿下一个书生是简单,可是想要对付殿下却不简单。那名书生是殿下的入幕之宾。你想要当着殿下的面拿下他,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你我联手都未必是殿下的对手,更何况殿下在军中一呼百应,虽说离军多年,但是对于军事的号召,却远胜你我。”柯永昭不满安怀的轻描淡写。
安怀撇撇嘴,却没有否认这句话,“机会近在咫尺,这一点我早就想好了。殿下来日祭拜望陵关,那书生身为长史,必定要提前去安排,到那个时候就可以出手,我是要护送殿下去望陵关的,可以替你拖住殿下,而你则去将其捉拿,攻其不备。看那小子文弱,加之能作出拜宦官为义父这样的事情,想来也不会是什么硬骨头,我帮你拖住殿下几日,你将其严刑拷打。”
“我是既定的押粮官,殿下祭拜望陵关之时,我应该押粮去前线支援大帅,你叫我那个时候玩忽职守,受罚倒是小,若是连累了大帅和那数万的将士该怎么办?”柯永昭皱眉,并不认可安怀的提议。
“这哪里难了?难道就你一人会运粮食?你的副将即可你分出一拨人去望陵关而已,到那个时候,你再从望陵关去与你的粮草会合。从熙州去开州,沿路太平,西戎人只要破不了望陵关,就影响不了粮道。你难道不清楚?”安怀轻嗤。
柯永昭垂了垂眼眸,半晌才说道:“倒也是个办法。”
他顿了顿,又紧接着说道:“只是,兄长,殿下素来英明,只怕不会轻易被人蒙蔽。你行事……”
安怀:“……你这是拐着弯讲我笨呢。”
“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安怀的确莽撞。
“行了行了。”安怀有几分不耐,“你不用这么担心。我自然有我的办法。到时候你抄近路去望陵关,我安排斥候向殿下汇报,说你消失。殿下在惊慌之下,自然也就想不起来要去那里祭拜了,到那时候,她要么坐镇熙州。要么亲自率兵去粮道搜寻你。正好争取时间。”
“你是说欺瞒殿下?”柯永昭不可置信,又补充一句道:“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拿军情去欺瞒殿下,到时,殿下必须然大怒。于殿下而言,这怕是不能用来玩笑。”
“都抓了容治了,哪里缺这一点欺瞒。左右结果你我都担得起就是了。若容治真的是内鬼,便下到时候还有工夫计较你我僭越行事?若他不是,你我如此勋功,又不曾酿成大错,至多如同穆璟那边罚上几十棍,以几十棍为赌注,换军中安宁,有什么不可以的?”安怀不屑道。
柯永昭打仗虽快,但是行事却优柔寡断,尤其是丧妻丧子之后,越发如此了,也不知在战场上疾风般的神速是怎么打出来的。
柯永昭点了点头,“就是望陵关不只有容治,还有留今姑娘。她虽然只是殿下身侧女官,但聪慧睿智,颇有大将之风。她跟随殿下混迹军中多年。有的时候说的话,可比朝中一些低阶军官还要好使,只怕还要麻烦兄长到时候差人去望陵关调虎离山,引开留今。”
“这是自然,她在许多时候都代表殿下,如果不把她调开,咱们的计划是万万行不通的。”安怀点头,容治不足为惧,但是留今,可就不一样了,这姑娘无论放在哪边都是能独挡一面的。
“对了。”正当柯永昭欲走,安怀又说道:“这军中有内鬼在。你还是要小心一些,如果那白面书生真不是内鬼。你不在押粮,说不定有旁人打上粮食的主意,还是要叮嘱将士提防一些。看到穿我军铠甲的,也要小心防范。算了,到时候你不在,粮草要是出了什么事可不得了,这样吧,我派两个副将跟你一起随行压阵,到时候你走了,有他们几个在倒也不必那么担心,免得出什么意外。”
柯永昭有些意外安怀这番话,却还是点了点头:“兄长这番话也不无道理,多两个人倒是要稳妥许多。”
“兵甲也配备足一些,我到时候必定会安排斥候探看局势,若有异动,必定会派兵驰援。”安怀又说道。
柯永昭轻轻一笑,“有兄长在,我必定安心。不过话说回来,兄长这回倒是难得的周密。”
“你又挤兑我。”安怀不忿,“老子是莽了一点,又不是没有脑子。这回事关粮草,我自然要上心。”
“那就有劳兄长了。”柯永昭拱手一礼。
安怀最烦他这些文绉绉的繁文缛节,甩了甩手,没有看他,自然了,也没有看到他清明而又锐利的目光。
自从柯永昭的妻子死后,他混沌终日,鲜少有这样的眼神。
第274章:赴宴
李盛袭离开之后,安怀却迟迟没有发兵。
下层的将士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命茫然的郎官看着安怀,疑惑的问道:“将军,殿下已经出发,将军何时启程去驰援望陵关?”
“驰援?”安怀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刚才的谋划都是他和李盛袭一同谋划,在场的人只有他和李盛袭的心腹,没成想还有这么一个郎官。
“自然是望陵关。”郎将毫不犹豫的说道。
“哦。”安怀轻轻的应了一句,便又陷入长长的沉思,他拨弄着手中的玉牌,似乎在等待最后决心的下定,过了许久,他抬了抬手,看向那位郎官,“你过来。”
……
负责押粮的几个副将几日舟车,见将士们身负疲态,不由得停下来休息。
曹副将是柯永昭的人,而杨副将与于副将则是安怀的人。
杨副将喝了口水,靠在粮车上休息,“也不知道柯将军去了何处,久久不归。”
“将军行事一向有分寸,我们只需要听令即可。”曹副将低着头,旁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杨副将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又喝了一口水,他抬了抬头,看向远方密林,见林中似有山鸟浮动,不由得皱眉,他对着身边的曹副将说道:“你看——是不是有人过来了?”
曹副将抬头望去,多年的从军经验,使他们拥有了一定的敏锐,“莫不是将军回来了?”
“怎么可能?”杨副将皱眉,他分析道:“柯将军就算要回来也不会从那边来,那是熙州的方向。”
“熙州?”于副将迎面走来,犹疑道:“熙州,莫不是熙州有令,叫人传令而来?”
“什么样的事情能够比粮草还要重要?开州前线还有几万人等着咱们的粮食呢。”杨副将摇头。
曹副将点了点头,“杨副将说的有些道理,而且将军事先叮嘱过,那我等小心防备,熙州之中或许有内鬼,熙州来的将士,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就算熙州有变,送往开州的粮食是绝对不能断的。”
“没错。”杨副将点了点头,他看了一眼于副将,二人对视一眼之后,杨副将就说到:“这样,曹副将,你们动作快,就由你和老于押送粮草先行。我殿后,你们见机行事。若是敌,你们不必管我。若是友,倒是不必如此着急。我到时候会派人传信给你们。”
作为柯永昭身边的人,曹副将自有其迅急之风。
事发突然,安副将稍稍思量,便道了个“好”字。
李盛袭的人马很快,尤其是她本人,从熙州到开州的粮道上,远远看去,只见一道红色的身影疾驰,甚至看不清人的模样,而紧随其后的则是一对骑兵。锦中军旗在空中飘荡摇曳。
马匹行驰至半,地上便有绊马绳迎面而起。
李盛袭勒紧缰绳,随着马蹄跃起,她拿出了背在身后的弓弩,朝着绊马绳两端各射一箭。
隐匿在丛林中的人,没有想到她反应的那么快,弩箭破空,不过马匹腾跃的功夫,两方就各自被射死一人。
“有埋伏,大家小心。”李盛袭高声厉呵。
她话音刚落,两旁的树丛之中便有一群身着锦中战甲的人跑出。李盛袭眉梢一挑,拿出一杆长枪。长枪宛如灵蛇,刺杀的刺客尚不曾近身,便被她射杀在地。
粮道混乱,兵戈相交,混战之中,远方数只长箭飞来,李盛袭定睛远望,只见几名身着锦中军甲的军官隐匿在远方。
李盛袭一把挑起身侧的刺客,长枪横旋,仿佛划出两个天地,方寸之间无人能近她的身,也在此时,她拿出弩箭,源源的朝着那几名远处的军官射去。箭无虚发,不过须臾之间,几位军官相继毙命。
很快,杨副将就率军而来,他远远的,就看到了倒地的将士和与那些人在搏杀的李盛袭等人。
杨副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来袭击李盛袭人中,一位百夫长率先开口:“杨将军,长公主率兵突袭我等。长公主勾结西戎,意欲反叛自立,窃夺神器,还请将军立即击杀之——”
李盛袭:“!”
这还真是会找理由,若是当着将士的面说她投靠西戎,根本没有人会信。不要说她是李盛袭,她曾经驰骋疆场,杀过无数西戎大将,还曾手刃西戎先王。就算她是寻常皇亲,投奔西戎对于她来说,无异于是死路一条。
但是他偏偏说她想要自立为王,利令智昏之下,与外敌勾结,戕害同袍。
杨副将看了一眼身后的将士,“将士们——随我杀——诛杀国贼,以正纲记。”
李盛袭:“……”
杨副将明明可以直接来杀她,却偏偏要做这一场戏来骗人偏己。
只不过,他们这戏,做的未免敷衍了一些。
不过不得不说,在这个时候,这一招还真是十分的管用。
袭击她的人随口说,杨副将就信了,甚至不给她一个分辨的机会。如果放在是别的时候,旁人说不定就会怀疑这事的古怪。杨副将信的也太快了。哪怕是个孩子在这里,也会听另一方分辨。
但是偏偏是现在,在双方交战的时候。
杨副将才是他们的主帅,他们跟随杨副将已久,但是却许久不见李盛袭,甚至有些人还不认识她是谁。他们是天然更相信杨副将一切的。
而且又有“人证”指证她戕害同袍,而且他们也亲眼所见了她对“自己人”痛下杀手——纵然是那些所谓的“自己人”先动的手。但是这并不重要,因为他们并没有看到是谁先动的手。而现在的情况,是她处在压倒性的优势,对那些“自己人”痛下杀手。
在这样种种因素交织的情况下,他们自然是深信杨副将的话。
而且,等到局势一乱,真的打了起来,死伤惨重之下,就算是分辨出了谁真谁假,他们只怕也没有退路。因为他们已经朝她出了手——这本就是大罪。到那个时候,他们就算是不信她造反,也必须“让”她造反。
因为他们如果不站在大义的高地,他们对她出手,就只能是死路一条,说不定还牵连家人。
不过,这么做,只能让他们有一个朝她出手的理由,要想真正得活。
他们只能……杀了她!
第275章:稻草
安怀看着倒在地上的郎将,殷红的血色倒映在他的瞳孔之中,摧毁掉了他心中最后一丝犹豫。
他们命人清理掉了尸体,就着急了熙州剩下的将领和官员,“长公主谋大逆,联合西戎,予以自立,如今已经派人突袭粮道,意图将徐大帅等人陷于困兽之境。传我令下,一千人驰援粮道,另外三千人,随我支援望陵关,不得延误。”
熙州之中,李盛袭的心腹尽数离开,余下的大多都是安怀的心腹,他一声令下,旁人自然无需多想,只管听令就是。
“长公主殿下一向忠君体国,此事是否有误会?”有文臣反驳。
安怀只是看了他一眼,下一刻,便用长刀刺穿了他的身体,一击毙命,众人骇然。
“长公主谋逆,铁证如山。若有质疑,便为同党,当诛之。”安怀手腕铁血行,武将本就是他的心腹,无不臣服。
文官若有反驳,也不是他的对手。无奈之下,只得听令。
曹副将和于副将一路疾行,于副将却忽而勒马而停,他勒紧缰绳,回头看向远方。
林动鸟飞,杀伐之气不绝于耳。
曹副将面露疑惑,“于副将……”
“看来是来者不善。而且只怕局势焦灼,杨副将不能敌。曹副将,你先行,我去驰援。”
曹副将没有犹豫,“好。”
“不过在这之前,需要向曹副将要两样东西,以绝后患。”
“什么东西?”
“你的项上人头,以及这满车粮草。”于副将面目阴鸷,下一刻,他就挥舞起了手中的长戟,朝着曹副将而去。
曹副将一惊,却并没有旁人想象中的惊慌失措,手忙脚乱。他整个身子后仰,躲了过去。
于副将挑眉,只是他也不是吃素的,须臾之间,两人缠斗了起来。而身后的将士,也分成了两路人马,交相打斗。
于副将带来的那一队人马,拿出硝石,直接往粮草之上丢。很快,就燃起了大火。
“你——乱臣贼子你要做什么?”曹副将不可置信。
于副将却是洋洋得意,“曹副将,你我相识已久,你应该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没有粮草,徐焕之必败,而长公主深陷粮道,凭借望陵关那一点人马,必定组拦不住西戎人。你早些束手就擒,或可活命。”
“小人得志。你与西戎人合谋,与禽兽何异。曹某一生尽忠,哪怕只是一个副将,也绝对不愿投敌叛国。”曹副将说完,长枪便向着于副将横扫而去。
“我看你是冥顽不灵!”于副将持长戟抵挡,却因躲闪不及,险些摔下马去,他长戟戳在离他最近的粮草上。
那粮草并未被烧,他拔出长戟,却见一堆稻草被他带出。
于副将不可置信,“稻草?怎么会是稻草?你——你偷换了粮草?”
“不是我。”曹副将杨眉一笑,“殿下英明神武,早防着你们这些乱臣贼子,猜到你们狗急跳墙,又怎么敢用真的粮草。”
“真正的粮草,到哪里去了?又是什么时候置换的?”于副将质问。
“自然是去该去的地方。你的话有点多。”
下一刻,曹副将就不与之废话,又和于副将打了起来。
于副将皱眉,不欲与曹副将再行颤抖,此处已然生变,再打下去绝对没有好处。他要赶紧回去,通风报信提醒将军。
于副将长戟一挡,便调转马头欲走,曹副将也没有追,而是命人灭火。
谁料他没有走几步,就看到了一队人马,远远的等着他。
“你怎么会在这里?”于副将不可置信。
容治坐在马上,哪怕是一身戎装,也是翩翩书生。于副将是认识容治的,换句话说,凭着他的脸,和李盛袭的偏袒,锦中将领,没有人不认识他的。
“自然是殿下叫我来诛杀乱臣贼子的。”
“一介书生,我还怕你不成。”于副将说完,就率军而前,与之厮杀,只是很快,他就落了下乘。
于副将不可置信,但是在下一刻,他就被人挑下了马,被容治生擒。
“怎么会……”
容治轻轻的看了他一眼,耳后高声道:“安怀叛乱,将士受其蒙蔽,殿下仁德,由我授令,现在束手就擒者,可活——”
叛军大势已去,加之他们也的确是受人蒙蔽,后来反抗,也是因为没有了退路,而如今容治一声令下,既然有了退路,他们又何必再负隅顽抗,做乱臣贼子呢?
而且锦中的将士也好,百姓也罢,对李盛袭本就带着天生的崇敬,心中对于李盛袭谋逆,本来就心中存疑。而且,方才曹副将指摘于副将谋反,于副将也不曾反对。很快,后方的叛乱就被平定。
曹副将看着将于副将擒来的容治,微微挑眉。
“末将还以为殿下会派留今姑娘过来,没成想是容长史。他虽谋逆,但是身手却着实过人。”
若是留今挥军而来,将于副将擒拿,他并不会有多意外。留今虽纤纤弱质,论及武功也不如吴旸等人。但是也是上过战场的。若非她一心留在公主府,否则以她的军功,也不在他之下。
“若留今走了,柯将军未至之时,谁在望陵关主持大局呢?”容治并不在意曹副将话语之中隐约的针对。
留今不能力不突出,当然了,是对于她自己而言。虽然医术不如盈笑,武功不必吴旸,机敏逊色越明云。但是不可否认她每一项都十分优秀,只是不突出而已。
他虽自诩才高,玩弄人心,但是名声实在是差,又没有权势。要是是他留守望陵关,留今前来粮道驰援。粮道这边的确稳定,但是望陵关只怕大大不妙。
留今却不一样,她是有威望与话语权的,她长袖善舞,玲珑剔透,就算没有实际官位,但是能应付安怀一段时间。
“其实我很好奇,殿下是如何在不惊动旁人的情况下,派出数百人帮着你押送粮草的呢?”曹副将疑惑的问道。
粮草是柯将军负责押运,但是早在此之前,早已被柯将军用稻草替换。
第276章:束手?
而真正的粮草,则是被容治押运而去。容治一个人离开望陵关,自然引起不了旁人的注意,他走的无声无息。
但是纵然容治武功高强,就凭他一个人,也不可能押运这么多的粮草。若是从熙州调离数百人,那么势必会惊动旁人。
“不知曹将军可记得,在殿下进城的前一日,曾被叛贼伏击之事吗?”
曹副将点了点头,“那也我也随柯将军前去救驾,知道此事。如今看来,那批人未必是叛军。而是安怀的私兵部曲。”
“叛军也好,部曲也罢。只是那点子人,如何会是殿下和徐将军的对手。殿下那一日其实早有防备。根本没有损伤那么多的将士。殿下早已料到城中会生变,就命这些将士藏匿在外,以待时机。”
曹副将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殿下当真是高瞻远瞩。”
“真正的粮草如何了?”曹副将问道。
“已然成功转移。留了数百人看手,还请曹将军率兵押送,我先去相帮殿下了。”
“好。”曹副将点了点头,并没有犹豫。
虽说长公主那边的局势是敌众我寡,但是想来对于长公主来说,也算不得什么。
而今柯将军不在,他押送粮草,自然不能有丝毫的疏忽。
望陵关中,安怀的人马率先到来。
留今看着一身戎装,来势汹汹的安怀,她素来温和的眉眼染上了凌厉,“安将军,你怎么来了,殿下呢?”
“长公主听信容治谗言,意图谋逆自立,勾结西戎,尔等还不快束手就擒好。”安怀的话说完,跟他而来的将士便纷纷拔刀,他扬了扬手,众人才把刀放下。
“一派胡言。”留今扬眉,丝毫不惧,“安将军,无凭无据污蔑公主,这可是要诛九族的。”
她这话虽是对着安怀,但是目光却从他身后的将士身上扫过。
安怀通敌,等到西戎入关,他的一切的借口都立不住脚。他所来,并不为夺城,而是为了杀死望陵关守将,使得西戎入关。
而他之所以不直接带兵杀入城,是因为他没有办法完全控制身后的将士。
他们或许会在安怀一声令下便杀敌,但是对自己人下手之时,他们就会犹疑,尤其是,他下手的人,还是李盛袭。他要是直接杀入,留今就可以直接将人拦在望陵关外。于凛然而言,比口才她虽不如容治、詹歧睿之流,但是也有六成把握,策反安怀身后的将士。
他来和留今纠缠,目的就是让她“负隅顽抗”,他好名正言顺的制造乱局。
不得不说,安怀虽说莽撞,但是在谋局之时,可谓是心思缜密。
留今这番话,主要是对安怀身后的将士的。
“长公主率兵袭击粮道,铁证如山。还有什么好说的。留今姑娘,念你之功,束手就擒,说不定还能留有一命。”安怀握着刀柄。
“安将军,殿下和你留在熙州之内,五千将士之中,几乎都是你的亲随,而殿下的人,却几乎都在望陵关。你说殿下兵袭粮道,是否要我清点兵数?核对人数?”
“长公主调遣的乃是熙州守将。”
“既然如此,你一开始为何不阻拦殿下出兵?”留今目光轻蔑,她扬起下巴,“难道你是故意让她兵袭粮道。”
“长公主贸然出兵,我反应不急,又骤闻西戎压阵,如何反应得急?若不安内,如何攘外?留今姑娘,你也曾上战杀敌,如今外敌压境,你束手就擒,将士联合,倒也可以一致对外。”
留今闻言,反而笑了,“既然如此,那我束手就擒,等击退外敌,再同你好好论一论事非功过。”
留今说完,便摊了摊手。
安怀:“……”
不应该啊,依照留今对于李盛袭的维护,这个时候,她怎么可能束手就擒,不应该拼死反抗才是吗?
她若是束手就擒,他反倒没有借口厮杀了。若是不能厮杀,消耗兵力,等到时候西戎将士压境,又怎么让他们进望陵关?
他要是直接叫人开城门放西戎人进来,只怕到时候城门还没打开,他的脑袋就要被身边的将士给削开了。
留今笑意盈盈,如春日和风,只是温和的目光之下,是未褪却的冬霜凛冽。
“我如今束手就擒,足见诚意,只是我也好,殿下也罢,在没有实际证据之前,你也不能将我们杀死。还请安将军将我下狱,以稳定军心,共同抗击外敌。正好也让我自证清白。”
她泰然而立,不带一丝一毫的慌张与畏惧,气度高华,顾全大局,如何像是一位意图谋逆的乱臣贼子?分明坦荡至极。
事已至此,安怀若是让她下狱,他就没有办法继续下一步动作。可若是不让他下狱,那么怎么都说不清楚。他进退维谷,根本无路可走。
当然了,安怀驻守望陵关许久,他在望陵关之中,不可能没有人手。
下一刻,一支羽箭从留今身后射出,留今微惊,但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大胆,你竟然巧言令色,迷惑我等。”安怀说完,就持刀上前,而留今速度也快,飞快的抽出了身旁将士的剑,和安怀动起手来。
双方的将士颤抖交相。
留今眉目沉垂,柯将军还没到,为今之计,只能尽力将安怀擒拿,擒贼擒王,到那个时候,还能控制住局面。
若论武艺,安怀久经沙场,虽然不如李盛袭、穆璟之流,但是绝对远在留今之上。留今虽说也会武功,且武功不弱,但是到底难以与安怀这样的猛将相敌。
不过几百回合,留今就已经落于下风。
留今咬牙硬撑,安怀挥刀而起,正要落下之时,他的手臂却被一只羽箭射中。
留今乘势一躲,右手扬起长剑,往安怀腰间刺去。
安怀连忙躲闪,他仰头一看,之间城门处柯永昭率军而入,势如破竹。
“怎么可能?”他私养了一队部曲,就在柯永昭奔向望陵关的路上埋伏,又在此前在柯永昭的水壶之中下毒,柯永昭怎么可能活着,还这么快就到了望陵关。
第277章:应承
在柯永昭去见安怀的前一天,他先来见了李盛袭。
严格来说,是李盛袭召见了他。李盛袭坐在主位上,她看了一眼身边的留今,留今就拿了一碟东西给他。
“柯将军,好好看看吧。”留今微微一笑,落落大方。
柯永昭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但是依旧仔细的看了过去,方翻了几页,
洪阴发生的走私案,他一直都是知道的,第一次听说之时,他亦是骇然无比。
然而他并没有想到,这件事情竟然牵扯到了萧山水峡,而萧山水峡这块地方从来都是他巡守。
“殿下。末将对国朝作一片忠心,日月可鉴。此事断然与末将无关,还望殿下明鉴。”柯永昭当即半跪在地。
“可是此事的确发生在你所辖的范围之内,你责无旁贷。”李盛袭面色淡淡,看不出她的情绪。
“的确如此……此事末将或有失职之过,却绝无悖逆之心,还请殿下相信末将。”柯永昭皱眉,这件事情竟然能扯到萧山水峡,那就必定和他脱不了干系,他也并不打算推卸责任,只是他怕眼前这位殿下误会了他而将他捉拿,使得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从而酿成大祸。
“你不必这般急着指天比誓。我若是怀疑你,此刻你已经身处大牢,而不是还好端端的在你的府邸之中。”李盛袭摇了摇头,她指了指柯永昭手中的册子,“你再往后翻翻。”
柯永昭依言,又继续往后面翻阅,的确是有人瞒着他,在他麾下,暗度陈仓给西戎人放水。
每往后面翻一页,他面色就要沉一分。如果这件事情泄露了出去,根本没人能保全他。
在他的手上能做到这样,他心中已经隐约出现了一个名字。
只有安怀,才能在他手上做这么多,并且不被他察觉。
“事已至此,到这里几乎是证据确凿,何以殿下不曾疑末将?”柯永昭虽然庆幸李盛袭没有怀疑他,却依旧疑惑。
“原本是怀疑的。”李盛袭并不遮掩,她又继续说道:“只是后来进了熙州之后,越发觉得不对劲。”
“譬如。”
“很多,比如,你穷的异常呀。”
柯永昭:“……”
没想到竟然是因为他的穷,让他免遭怀疑。
“这是众多原因之一。”李盛袭轻笑,又叫人拿了些东西给他看,“你还记得我进城之时曾经遭受到一次刺杀吗?”
柯永昭点了点头。
“我叫人去查了那批刺客的来历,好巧不巧,又与你脱不了干系。”
柯永昭:“……”
“只是这些小手段瞒得过旁人瞒不过留今,留今查兵器,查衣料顺藤摸瓜,查到了你府上的管事。而那位管事,是你夫人的陪嫁,受安怀驱遣已久,用你的银钱,做了不少事情。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你自己那么穷了吗?”
柯永昭:“……”
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查到这里之后,我便怀疑上了安怀,就叫留今去查他,一查可就不得了了。他的确有些手段,却不是留今的对手。他给西戎放水已久,北齐走私猖獗,他可是出了不少力。不过在此之前,也仅仅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两地放水而已。平日里打西戎的时候,他也是毫不手软。也不知道这回为什么,显示派人来刺杀我,这会孙介受困,说不定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走私之事,虽看似双方互利,但是实则对于北齐却是有害,乃是回北齐根基之事。安怀之父死于齐人之手,他怨恨齐人,这么做虽悖逆,却也在情理之中。而如今他刺杀殿下,里通西戎,却是实打实的谋逆之事,末将想不明白。不会是因为他行事露了马脚,被西戎人察觉,以此胁迫而为之。”柯永昭摇头。
“就为了这个吗?”李盛袭目光微暗,“难道这件事情暴露出来了会比他投靠西戎下场还要惨吗?”
这件事情暴露出来,充其量也就是流放,加之将要北伐,若有人力保,他说不定还能将功抵过,何至于投靠西戎?
难道投靠西戎他就会有好下场吗?那可是生性残忍,动辄屠城的西戎。安怀作为南晋名将,投靠西戎,无论胜负成败,他都不会有好下场。
若是东窗事发,九族遭难是免不了的。就算没有东窗事发,他帮着西戎入关,等待他的要么是西戎人的反扑虐杀,要么是百姓的怨言声讨。三姓家奴向来为人不耻。
难道他们家只剩他一人了?他能够这么不管不顾。
柯永昭不语。
“不管是什么原因,只靠你我探讨,怕是探究不出来了。”李盛袭摇了摇头。
“不知殿下今日前,除却告知末将此事,可还有旁的事情需要末将效命。”柯永昭吸了口气,如果不是因为有什么事需要他帮着做,这样的事情一出来,李盛袭就应该直接将安怀拿下,而不是来这里和他说这些。
“自然是有的。”李盛袭点了点头。
之所以不直接拿下安怀,一是因为她身边因为有个容治,若是贸然对安怀出手,指不定安怀颠倒黑白,又酿成大错。其二是因为,安怀与洪阴百官不一样,那些人就算培植党羽已久,也是文官,就算再根深蒂固,轻而易举就能够扫的干干净净。但是安怀是武将,他有威望与亲信,甚至还养了部曲私兵,要对付他,一个不慎,就容易引起边军哗变。其三是因为,留着安怀,也可以更好的掌控西戎的境况。
要是现在拿下了安怀,反而打草惊蛇。虽说正面对上西戎未必打不赢。但是能够以更少的兵力取胜,又为什么要拒绝呢?
“听说你们要学太宗,清君侧?”李盛袭歪着头,笑意盈盈。
柯永昭:“……殿下明鉴,末将并未应承。”
李盛袭掌控内卫,如臂指使,她是怎么知道这些话的,他不想也知道。
“不必惶恐,我要你应承他。”李盛袭垂眸,气韵高华,不怒自威。
第278章:妻儿
“诸将——安怀勾结西戎,戕害本将在前,陷害长公主在后,莫要为其蒙蔽而自相残杀。”柯永昭的这番话落下,原本正在搏杀的将士动作停了下来。
安怀和柯永昭,两个人都是南晋名将,二人的话在将士们心中分量差不多。
但是此前安怀已经说过柯永昭在粮道遭到李盛袭伏击,而柯永昭却亲口说安怀反叛。这话一出,他们自然更相信柯永昭的话,更不要说,柯永昭这边还站着一个长公主。
“老柯——”安怀不可置信,他恍然之际,留今已经将刀架到了他脖子上,“你们竟然合谋欺骗我?你此前分明……”
“可不是长公主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通敌谋反的。”留今轻笑,她招呼出来了内卫,把人给压了下去。安怀这样有一定威望的将军,若是下狱,还是关在内卫大牢之中才比较合适。毕竟内卫里面,关过不少皇族勋贵呢。
“将士们受人欺瞒,若能随我与柯将军等御敌,便可将功抵过,既往不咎。”留今拿出了李盛袭给她的令牌,发号施令道。
众人面面相觑,过了许久,不知是谁先放下了兵器,跪倒在地,“抵御外敌,誓保疆土。”
而后便是无数声的响应。
容治赶到李盛袭身边的时候,李盛袭已经解决了围剿她的人,自然了,也包括后来安怀拍过来的人。
容治赶到的时候,李盛袭脸上还残留着温热的血迹。美艳的面庞多出一抹殷红,看着英气无比。
容治没有见过当年驰骋疆场的李盛袭,但是如今,也能窥得一丝当年的风貌。
“你来了。”李盛袭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擦了擦自己脸上的血。
“一切都已经解决妥当了。”容治笑着看向李盛袭。
李盛袭点了点头,“算算时辰,柯永昭应该已经赶到了,内忧已除,就剩外患了。我们手中剩下的人不多,但是对付西戎的人,也足够了。我们走吧。”
对于李盛袭和柯永昭这些人来说,对付西戎人,可要比对付自己人来的得心应手的多。对付自己人或许还需要各种各样的技巧,甚至很多时候还要担心投鼠忌器。
但是对付外人就不同了,需要不顾一切的打就可以了。
西戎人只是引兵偷袭,只要有了防备,又有李盛袭和柯永昭两位将领在。一个是西南神话,一个是身经百战。纵然李盛袭离开疆场已久,柯永昭也是失意之人。可是对付起西戎人,还是依旧游刃有余。
西戎人东出的一点人手很快就落败,李盛袭面不改色取下了敌军首级。
“殿下。”内外联手,叛乱成平,留今也是亲自上战场杀敌。
“望陵碑那边准备好了吗?”李盛袭微微一笑。
留今点头,看着外面的残兵败将,莞尔一笑:“西戎人的头颅,自然是望陵碑下最好的祭奠品。”
李盛袭轻轻一笑,处理完手中残局之后,她就去祭奠了望陵碑。而后就以风卷残云的速度坐实了安怀通敌的罪名。本就证据确凿,又有柯永昭为证,几乎没有人不信。
李盛袭恩威并施。参与反叛的人,她一个都不放过,而无辜的人,或及时迷途知返的将士,她也既往不咎。
哪怕有质疑不信的人,她也没有用武力镇压,而是将怀疑的人召在一起,由着留今和柯永昭一点一点的将事情讲清楚,并且不曾为难这些人——至少明面上是如此。
一番操作之下,她迅速了结了一切。并且无人不服。
李盛袭去见了安怀一面,柯永昭已经和他讲了一切的来龙去脉。
“之前就已经串谋一气,独独骗我一人。”安怀难以置信,他看着李盛袭,“为什么,明明此前,你一切的怀疑都是在柯永昭身上的。”
“你这个兄长跟你还真是棠棣情深啊。”李盛袭无不讽刺的说道,她看了看柯永昭,“花你的钱,借你的手做事,还用你打掩护。现在进了大牢,还心心念念的都是你。”
柯永昭底下了头,他对安怀本就愧疚,又因为自己过世妻子的原因,他对安怀越发信任,不仅允许他自由出入自己的府邸,甚至很多事情还一并交给了他打理。却没有想到因此酿成大祸,还险些戕杀南晋数万的将士。
“你放纵走私,是因为你自己生性好赌,急需用钱,加之,你的父亲死于齐人之手,所以你才这么做。那你通敌又是为了什么?”李盛袭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安怀梗着脖子不愿意说话。
“你的妹妹被齐人俘获,刚毅勇烈,自尽与阵前。按理来说,你和西戎人也是有着血海深仇才对,又为什么要心甘情愿受制于他们呢?”
“死的人死了,难道活的人不要为此而活下去吗?”安怀轻喃一句。
李盛袭微微一愣,“你这是什么意思?”
安怀又是一阵默然,只是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柯永昭。
柯永昭皱眉。
“活着的人?”李盛袭看了一眼柯永昭,而后又继续说道:“我叫留今查过你们的生平,柯永昭的妻儿是死在两军阵前。你的妻儿呢?你反叛,是否与之有关呢?”
安怀的妻子,在一次和西戎对垒之时,与乱军之中失踪,不见踪迹,却也不知道是生是死。安怀为此找了很久,却依旧没有找到。
这两个人关系好,也有这样一份的原因在。一个妻儿具亡,一个妻儿不知所踪。
两人都处于一种无牵无挂的状态,加之两人又有亲缘关系,所以一直都相依为命。
柯永昭为此浑浑噩噩已久,而安怀或许是因为没有找到自己妻儿的尸首,所以纵然伤心颓唐,却也只是一时之态,过了许久,又重新振奋。
后来这两个人一直都相依为命,直至今日。
多年以来,妻儿一直都是他们的心中之痛,从来没有人在他们跟前提起,李盛袭到来之后,就算心中好奇,也都是私下打探,从来没有这么明面问过。
如今听她提起,安怀猛地抬头。
第279章:反省
没等李盛袭从他嘴巴里问出什么东西,就有人走了进来,在李盛袭身旁耳语。
紧接着,几人就看到李盛袭毫不掩盖的喜色。
“开州大捷。”李盛袭轻轻开口,将这件事情分享给了身边的几人。
柯永昭和容治亦是欣喜。一边的安怀闻言,神色莫辨,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难过。
见事情都说开了,一旁前来报信的将士见此,也就敞开了说,“殿下,大帅命末将将一样东西交给殿下。”
他说完,就将一块带血的帕子给了李盛袭,李盛袭看了一眼这块帕子,又看着一旁有些失态的安怀,似乎猜到了什么。
帕子上的针线已然松散,却也能看到往日的痕迹,安怀的妻子出身民家,是有名的绣娘。念昔擅长制衣,和这位安夫人一起探讨过。当年李盛袭的嫁衣,就是在二人的一同监管之下制成。
那场婚事于李盛袭而言算不上什么事情,只是纵然她不在意,但是亦是处处精心,别的不说,至少她还是很喜欢那件婚服。
所以她对安夫人的手艺也比较清楚,后来她西逐西戎,与安夫人再度结识,安夫人给她做过不少东西,其中有些小物件她一直用到现在。故而至今,她才能确认这方手帕上的图案是安夫人的手艺。
而事到如今此帕染血,只怕帕子的主人已经遭遇不测。
李盛袭将帕子递给了安怀。
安怀手指颤抖,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方手帕。
“据大帅所说,在交战前夕,西戎人先屠了一批百姓祭旗。其实在此之前,他们就时常以虐杀百姓为乐。”一旁的将士补充了一句话。
“怎么可能?”安怀不愿意相信,他双眼含泪:“西贼安敢瞒我?”
“你只是一个棋子,他们又怎么不敢欺瞒于你呢?”李盛袭摇了摇头,与虎谋皮,从来没有什么好的结果。
“不可能,他们明明答应过我,绝对不会杀害在他们的,他们怎么敢这般背信弃义。”
若是如此,他豁出一切又算什么?他早知道事情的结局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但是他只希望西戎人能够看在他有功的份上放过他的妻儿。
如今西戎人杀了他们,他从前所做的一切又算得了什么。
他背弃同袍,通敌叛国,坑杀百姓,使自己的半身戎马换来的勇武英名付之一炬。为的就是他的妻儿得活。却换得这样的下场。
“与虎谋皮,又怎能全身而退呢?你怎么能同禽兽谈信义呢?”
事已至此,她几乎已经猜到了一切的来龙去脉。
安怀妻儿失踪,恰恰是落到了西戎人之手,或许是因为当年柯夫人刚烈自尽的先例在前,这回西戎人并没有将这件事情宣扬出来,而是私下勾搭上了安怀,与之里应外合。
安怀或许动摇,或许不忍,或许有过犹豫,但是他最终下了那个决定。
安怀的父母兄弟皆不在世,唯一的妹妹也自尽于两军阵前。
对于他而说,他的亲人只剩下了自己的妻儿。险些被他坑杀的人虽多,这其中也不乏感情深厚之人,但是到底少了那一丝的血缘,安怀最终选择了自己的血亲,这才酿成了今日的错局。
李盛袭摇了摇头,再看过去,安怀却是又哭又笑,形似疯癫。
“殿下。他怎么了?”柯永昭疑惑不解。
“找个大夫来给他看看不必了,三日之后问斩。”疯不疯的没有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这是他最终的结局。
李盛袭离开了大牢之后,又单独见了柯永昭。
“此次的祸患虽说是安怀之过,但是归根结底,终究是有你疏忽怠职的缘故。”
“末将知罪。”柯永昭并不逃避自己的责任。
“知罪?知罪而不改吗?”李盛袭显然不满意柯永昭的这个回答。
“这些年你疏忽懈怠而并没有酿出多大的过错,唯一一场大祸也不过是如今的望陵关之战。这并不是因为幸运,这是因为此前并没有人起坏心。
安怀至多也只是怨怼齐人。可若是遇到了真正包藏祸心之人,能够酿成的事端只怕不会亚于今日的望陵关之祸。
若是到那个时候,我不在此,或是我都无法拨乱反正,你可想过后果。今日之祸把控不好,会坑杀数万人,其实不止,几万人不过是将士的数量,若是让西戎入关,这几城的百姓,你觉得他们还能保全性命吗?”
李盛袭的声音平静如水,但是那静谧水下,宛若潜藏着翻云蛟龙,所谓不怒自威,大约就是如此。
柯永昭一把跪下,大拜于地,“末将有罪,不敢求恕,还请殿下赐罪。”
“罚自然会罚,你不必着急。”李盛袭轻嗤,她看着伏在地面的柯永昭:“只是你往后呢?还要继续郁郁寡欢下去吗?安怀大逆,但是到底有一句话说的不错,死的人已经死了,活得人还是要继续活下去。你若是不想活了,不如一剑下去。可若是你要活着,那就给我好好的活着。
你险些酿出大祸,今我不曾杀你,是因为想要你戴罪立功,就算日后贬谪也好降职也罢,你依旧是我南晋朝臣,你还要继续尸位素餐吗?”
柯永昭的能力是过硬的,这样的人,她不会轻易的放弃,但是不能让她继续这样颓丧下去。
“殿下——”柯永昭抬头,“末将的确是的确是对不起他们母子二人啊,若不是末将,他们也不至于落得这样的下场啊。”
“爱惜妻儿,的确情深不悔,只是事已至此,你还想要如何?你的妻子既能刚烈自尽,可见其胸中忠义,心怀天下。既然如此,你才更应该保家卫国,守护南晋,守护百姓。你已经对不起你的妻儿了,难道还要再对不起南晋了吗?”
柯永昭久久不语。
李盛袭叹了口气,“你自己好好反省吧。熙州将军一职,我给你撤去,你自己想清楚之后,再来找我吧。”
她没打算将柯永昭继续放在熙州。
第280章:鸿鹄
撤去了柯永昭的熙州将军之职,收拾完了熙州残局之后,就去了开州。开州方经大难,李盛袭忙的脚不沾地,好不容易等来了朝廷派过来的官到了,她又要忙着交接,几乎过了一旬,她才闲了下来。
北地风雪先至,不过十月多,就迎来了第一场飞雪。
李盛袭立于城墙之上,看着漫天的飞雪,向西远眺,“也不知道这第一场雪会给西戎带来怎样的灾难。”
留今走到李盛袭身边,给李盛袭披上了大氅,“只怕不止会给西戎带来灾难。”
李盛袭望北方扫了一眼。
“至少对我南晋来说,会是一场瑞雪。”李盛袭轻轻一笑,摇了摇头,拒绝了留今的披衣,“我方才练了练剑,倒也不怕冷,你穿着吧。”
留今看了看这件大氅,倒也不算华丽,只是单纯的暖和,不算逾制,她也就穿了上去,而后又继续说道:“殿下,东西已经收拾好了,不日便可启程回京了。殿下随我下去看看吧。”
“没什么好看的,你办事我还是放心的。”李盛袭虽这么说,但是还是跟着留今一起走了下去。
“还是要早些回京,也不知道今年能不能再京中过年。”李盛袭不由得感慨。
“北征之后,多少日子不能在京中待呢?”留今宽慰。
李盛袭笑意淡淡,“容治呢?快一天没见到他人了。”
“被几个郎将请过去了,大约是问一些事情吧。”
自从当初望陵关之事了解之后,容治的名声反而好了不少,曹副将也帮着夸赞了他两句。
开州能够渐渐恢复元气,他功不可没。而且当初擒拿安怀逆贼,他也出了不少力。
军营之中,以武立足,在李盛袭的授意之下,容治也和两个不满他的百夫长过了招,后来,那几个百夫长也就没有不满了。
“殿下,大帅请你去吃暖锅。叫人煮了您最爱的酒。”
李盛袭点了点头,而后随着将士去了徐焕之那里。
李盛袭到的时候,徐焕之也刚到不久,二人相继落座,徐焕之看了看留今:“留今,也给你备了一份,坐下来吃吧。”
留今也不拒绝。
“瑾瑜怎么不在?”李盛袭有些疑惑。
徐焕之眉毛一扬,“你不知道?”
李盛袭:“?”
“他非要和容治打一架。”
李盛袭:“.为什么?”
“容治劝他早回青夏,这小子其实也打算走,但是他和容治拧巴上了,到了后来,两个人就到演武场上去了。”徐焕之摇了摇头,而后吃了一块羊肉。
“瑾瑜不懂事也就算了,容治还那么不懂事。”李盛袭摇了摇头,然后又夹了一块肉吃。
“说起来人家容治也就比这小子大了一岁而已。”徐焕之轻笑,他看着李盛袭还坐在这里不慌不忙的吃,目露疑惑:“盛袭,你竟还坐的住?”
李盛袭不解。
“容治武功不俗,但穆璟亦是首屈一指,容治只怕不是对手。”
“瑾瑜有分寸,而且策臣比他聪明。”李盛袭并不在意。
“穆璟听了怕不是会高兴。”
李盛袭握筷子的手稍稍一顿,“你似乎话里有话。”
“我虽不喜欢穆璟这小子的骄横,却也与之有同袍之情。”徐焕之轻轻叹气,“有些话他不愿意说,我也只能帮他说一说了。”
李盛袭看了一眼周围的人,他们伶俐的退了下去。
李盛袭又看着一边的留今,“你去偏厅叫人另起一锅吧。”
留今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而后李盛袭又继续吃饭,静静的等着李盛袭的下文。
“盛袭,你似乎知道我要说什么。”徐焕之看着她屏退众人的举动,她这么做,是为了给穆璟留下最后一丝的颜面。
李盛袭没有说话,但是她的行为算是回应了徐焕之的话。
“你应该看得出来穆璟那小子的心意。”那小子虽然不说,但是做的人尽皆知。
或许是由爱生怖,穆璟并不敢张这个口。可是他的感情确如他这个人一般张扬热烈,炽热如阳,却又卑微如尘埃。
时不时拈酸吃醋,没了不败将军的体面。
穆璟不敢问,他干脆就帮着问一问,若是李盛袭只是不确定穆璟的心意,他这么帮着一问,也好成人之美——虽说可能性不大。
若是李盛袭无心,他也好转告穆璟那小子,省的他当断不断。
“我不傻,也不瞎。”李盛袭笑着摇头。
穆璟的所作所为,就差宣之于口,她并非无心之人,恰恰相反,她也爱过人,也被人爱过。
穆璟的心思,她自然看得出来。
“什么时候知道的?”
“七八年前就知道了吧。”
“七八年前.”徐焕之轻轻呢喃,猛地反应了过来:“那不是你们刚认识的时候.既然那个时候就看出来了,那你为何,为何不同他明说呢?”
“你当他不知道吗?这么些年的‘姑姑’不是白白叫的。”李盛袭满脸无奈,她声音微沉,“他很聪明,从我十五岁那年叫他喊我姑姑的时候,他就知道我与他,再无可能。”
徐焕之一怔,他没有想过事情会是这样。
这么些年来,那一声声的“姑姑”到底包含了多少旁人不知道的东西。
大约这就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吧。
而穆璟又是用着怎样清醒而又麻木的心情喊出口,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态生活在李盛袭的身边,无数的拈酸吃醋,仿佛成了一场笑话。
穆璟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
“其实我不明白。”徐焕之摇了摇头,他和自己的妻子的感情顺遂而又平淡,没有经历这些,“曲知离曾受你爱慕,容治如今被你垂青。就连当初的穆栩,你虽对他无意,却也因他动摇。可是曲知离背弃于你、穆栩更爱权势,容治我还看不明白,但是怎么也不如如今的穆璟。穆璟对你的爱慕最为纯粹。若你一声令下,他就可以放弃兵权,解甲归田。为何你不曾他动过一丝心思呢?”
“你对我的情史了解的倒是清楚。”李盛袭挑眉。
徐焕之笑眯眯的。
“是谁和你说这些的,还有,又干容治什么事情?”李盛袭说到这里,抽出一根筷子就往徐焕之那边甩
徐焕之仓皇一躲,那根木筷子直直插入一旁的柱子之中。
“阿珣跟你说的?”李盛袭没好气的问道。
她身边的人绝对没有那么闲,也只有阿珣那个臭小子有功夫讲这些事情,小兔崽子,回去就宰了他。
“这倒也没有那么重要。”徐焕之将一边的筷子给拔了出来,他一边转着筷子看着李盛袭。
“这并不重要。”李盛袭摇了摇头,并不打算告诉徐焕之原因。
穆璟爱慕她,却未必能够爱她所爱,他眼里有她,却也只有她。在穆璟心中,她比天下重。
可这有什么用呢?对于她李盛袭而言,从来不缺的就是爱,或许没有父母之爱,但是长兄如父,倒也不缺。男女之爱就更不缺了。
所以她不缺情爱。能够打动她,靠的绝对不止是纯粹的感情。
更何况,在她心中,没有什么比天下重。
穆璟这样的将才,为臣,她会毫无猜忌,百年之后君臣想得,亦是一场佳话。
若是为伴侣,她却不得不防,穆璟毕竟手握重兵。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她若是无心君位倒也罢了,有心君位,她的皇夫,可以一人之下,却决不能是如穆璟这般手握重兵,足以动摇宗室于江山。
穆璟或许不会变心,可若是有朝一日,他身边的人有了异心,来一招“黄袍加身”,穆璟该如何自处?她李盛袭又该如何自处?
即使她可以一声令下叫穆璟放弃兵权,穆璟也会心悦臣服。
可她是疯了吗?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样一个天生将星不放在朝堂上,为她开疆拓土,镇守边疆,而是折断羽翼,收入后宫?怕是只有傻子才会这样用。
她不需要他放弃兵权,她要他手握长剑,替她镇守江山。伴侣与将军,她从来明白取舍。
何况,她本就无心穆璟。
徐焕之摇了摇头,面露遗憾。
李盛袭见此,又甩了一根筷子过去。
“你一个男人,居然这么好奇这些事情?”李盛袭白了他一眼。
徐焕之心下叹息,“只是为这小子感到可惜而已。”
“无论瑾瑜有什么心思,又是怎想的,他都是驰骋疆场的雄鹰,不要轻看了他。他可轮不到旁人来可怜。
焕之,你可要小心了,别一个不小心,‘西南第一将’的名声就没有了。”李盛袭笑了笑,神色之中露出骄傲之色。
徐焕之不由得一笑:“到底比那小子多吃几年饭,一时之间还是守得住的。”
李盛袭夹了口菜,又继续说道:“至于我我不需要得成比目何辞死,我只需要江山永固,海晏河清。又何必盯着那些情爱呢?”
徐焕之闻言,只觉得别有深意,这样的话,李盛袭说并不奇怪,只是这些话,给皇帝说似乎更合适一些。
第281章:新师
两人正吃着饭,留今就领着打完架的两个人走了进来。留今也没说话,自己找了个地方吃饭。
李盛袭甚至没有看这两个一眼,继续吃饭。
徐焕之摇了摇头,这两个人,多多少少都挂彩不少,“罢了,再来两个暖锅子,给二位摆上。”
徐焕之话音落下,就有人搬了席来,一左一右列在徐焕之于留今之下。穆璟坐在徐焕之下手,容治坐在了留今下首。
“什么暖锅子,打架不就挺暖身子的?再给二位上两壶冷酒,让他们暖暖酒。”李盛袭面带笑意,话却是抵不住的阴阳怪气。
穆璟赔了个笑脸,“姑姑,我不过是同容治切磋切磋罢了。”
“小侯爷,容长史一介书生,怕是经不起你打。”留今笑着说道。
徐焕之也点了点头,“是啊,穆璟,你也太欺负人了,有本事,你和人家比比读书啊。”
“有你什么事?”穆璟翻了个白眼,又阴阳怪气的说道:“他是一介书生不假,但他可比有一些武将能打多了。”
徐焕之摇了摇头,淡定的喝了一杯热酒。
“定宁侯过誉了,下官愧不敢当。”容治摇了摇头,本想喝一口酒,一摸,还真是一杯冷酒。
“有什么不敢当的?难得有人能跟我过这么多招的。欸,对了,姓徐的,你要不要跟他试试,你读书是不如他了,不如和他比比武功。”
徐焕之白了他一眼,他会傻到给穆璟这小子当到使吗?
“倒也不必,都是为殿下做事,何必这般争强斗胜?”
“你该不会是怕输给一个书生小子吧?”
“下官不才,比小侯爷怕要虚长一岁。”容治好心的提醒道,又刻意咬着这个“小”字。
穆璟抬头瞪了他一眼,眼见又要剑拔弩张,就有仆从端了一杯热酒来,显然是李盛袭授意。穆璟一喜,却见容治桌前也有一人送酒,顿时心又掉到了谷底。
“好好吃饭吧。暖锅都堵不上嘴。如今我在还好,不日我便要回京。你们两个若在这里打起来了,岂非为我惹祸?”李盛袭又夹了筷子菜,倒不能真的叫他们喝冷酒。
“盛袭,你放心,这小子没几天就要回青夏了,他若是不走,我赶也要把他赶走。”徐焕之继续插科打诨。
“谁稀罕。”穆璟不屑。
倒是一旁的容治有些惊讶,“依殿下所言,是不打算带微臣回京?”
李盛袭摇了摇头。
临熙之中的老妖怪,可比锦中的精怪好对付多了。若是换成平时,带他去也无不可,只不过北伐在即,她并不想多生事端。
容治微微思忖,倒也明白了缘由。
“那么,不如殿下将微臣遣至殿下的封地吧。”
李盛袭已经完整掌控了锦中和青夏,至于临熙,那是李盛袭土生土长的地方,她也熟悉,又有宏兴帝铺路。至于缃宁,虽说是李盛袭的封地,但是相较起来,到底不太熟悉。
“不可。”李盛袭摇了摇头,“缃宁已经派了人过去,你去固然是好,只是你去了没有两三个月,怕是把握不了缃宁局势。”
两三个月,暂时没有那麽多时间。她甚至担心自己在临熙过不了一个年。
容治点了点头。用完饭之后,李盛袭单独带走了容治,这又是气的穆璟摩拳擦掌。
“别气了,日后生气的日子还有着呢。”徐焕之安慰道。
李盛袭说了,不必可怜穆璟,如今看来,还是损他日子过的比较舒服。
穆璟:“.你找打是不是!”
徐焕之大退了两步,“四十军棍不疼吗?”
穆璟:“.”妈的,更气了。
“穆璟——李长公主呢?”沈云嵩匆匆赶来,本想直接喊“李盛袭”三字,但是想想当初的“构军”之事,讪讪闭嘴,又看到了一边的徐焕之,又行了一礼,“拜见徐大帅。”
徐焕之摇了摇头。
“你找姑姑干嘛?”穆璟翻了个白眼。
“不是把握给孙叔吗?如何又将我归到你的麾下?”这事是之前就定好了,只不过是因为当初怕他闹起来,就没有告诉他。
“我可比你孙叔能打多了,跟着老子,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这事是上次姑姑在他挨了似是棍之后敲定的。
想到这里,他就不由得发酸,到底是亲侄子,哪怕这般悖逆,都要为他请南晋最好的将领为师。
“就你也配。”沈云嵩不服。
“老子可是南晋序位第.”
“咳!”徐焕之重重咳嗽了一声,有他在,穆璟还想称第一?
穆璟瞪了徐焕之一眼。
徐焕之毫不在意,看来一眼这个世子,虽说他不喜欢沈云嵩,但是到底是沈继泽的儿子。
穆璟今晚心情微妙,免得沈云嵩被打死,沈云嵩又劝说道:“沈世子,你既然来了军营,那么一切就应当听主帅的差遣。”
“她不过是.她只是长公主罢了。”沈云嵩咬牙切齿。
“本帅虽有帅位,但是在锦中大地,长公主在上,尤岂有我为帅之地。您虽贵为世子,却也不能违背。”
穆璟也符合道:“你废话这么多做什么?难道进士及第,做什么官是自己挑的,而不是圣上予的?若是你再废话,我就把你上衣扒了,吊在雪地里三天三夜,我看你嘴巴硬不硬。”
“你!野蛮。”沈云嵩咬牙,他要是再多说两句,这个没有教养的野人说不定真的这么做了。
穆璟依旧不屑,他少时练武,也时常赤裸上衣。
左右姑姑也没想带着个不稳定的拖油瓶去北征,也不过是叫他练这小子几个月。
正好,他讨厌这小子也已经很久了。
“你少去打扰姑姑,我可警告你。如今你是我麾下之人,若是生出事端,牵连了我,姑姑不打杀了你,我也弄死你。”他好歹是南晋序位第——一的将领,一身军功,还整不了一个勋贵子弟。
说到这里,穆璟就踹了沈云嵩一脚,“走,给你闲的,练武去。”
“你。”沈云嵩一跳。
“你什么你,走。”穆璟说完又踹了沈云嵩一脚。
盛袭是真·端水大师
第282章:螳螂
李盛袭带着容治进的屋。
“瑾瑜不懂事也就罢了,你怎么也不懂事?你不是他的对手,和他斗什么气?”李盛袭坐下,而后招了招手,引容治坐下。
“也想见识见识这位少年将军身手,到底没有什么大事。”容治没有过多的解释。
他劝穆璟返回青夏,穆璟一身反骨,后面就挑衅了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当时亦是气血上涌,就和穆璟打了一架。虽说打不赢,但是到底畅快,毕竟打了。
容治睫上尚有余雪,而脸颊上还有一丝血迹,穆璟下手,居然还往脸上去。不过纵然如此,也是风姿卓绝。恰如月下冰雪,晶莹孤冷。
李盛袭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拂去容治的睫毛,她猛地回过神来,但是手悬在半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安放。半晌,才将手落在了容治的肩膀上,拂去了容治肩膀上不存在的雪。
“里面烧了炉子,也不必穿着外套了。若是雪化了,反而打湿衣服。”李盛袭生硬的找借口。
“好”容治飞快转身解衣,从耳朵到脸红了一片,他有些待不住,“殿下,微臣去掸一下外衣。”
李盛袭也十分不自在,一时之间没有管他,随他去了。
本来叫容治过来是为了安排事务交接的,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到底男色惑人,都说少艾慕色,她也不再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了,都嫁过一次人了。
李盛袭深吸一口气。
容治走了进来,方才借着擦洗衣裳的名头叫侍女送了盆水来,洗了把脸之后,倒是舒服多了。
二人再度相继坐下。
“开州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这边的官员想必你已经熟悉,就不需要我多说了。”李盛袭镇定自若道。
“多谢殿下了。”
“嗯?”李盛袭被他没来由的一句感谢被她整蒙了。
容治摇了摇头,李盛袭叫他逐步接手各地的政务,除却是因为政务忙不过来之外,还为帮他进入南晋官场做准备。
他以实政辅国,同样的也与南晋朝臣结交,攒下一定的人脉。
“殿下此次回京,不知除却面见圣上,可还有什么打算?”容治问道。
“曲知离和楚王世子的事情,临熙之中肯定有人帮忙。我得好好安排临熙之事,后防不稳,我只怕也难以北征。”李盛袭摇了摇头。
当然了,她也没打算两三个月就摧毁楚王世子十余年的的谋划。
“殿下到底不必如此担忧,有圣上乾纲独断,殿下自可无忧。”容治劝慰道。
李盛袭垂眸不语,若是按照那个梦的预示,阿兄只怕天不假年。她自然希望阿兄岁寿绵长,可若是梦是真的,那么她也不得不防。
前段时间阿珣归京也将笑娘带了回去,如今笑娘身上的伤也好了许多,正好让笑娘为阿兄诊诊脉。
“怎么了?”容治不解。
李盛袭摇了摇头,“没什么,纵然有兄长相助,我也不能坐以待毙。”
“文有裴、萧二相,武的话,自然不必多说,再者,殿下不也打算将柯永昭带入京吗?”李盛袭对于柯永昭的打算,他还是明白的。
柯永昭或许在锦中不算是拔尖,但是比在京的武官却要强上不少。李盛袭若是想要做些什么,把柯永昭推出去,没人能跟柯永昭掰腕子。
“宗室之中嘛——或许可以靠太子殿下。”他对于南晋宗室不大熟悉,毕竟宏兴帝和李盛袭都解决了不少,如今也只知道如今宗室之首乃是黎王——李盛袭的头号敌手。
李珣比资历或许不如黎王,但是身份却是足够了。
“宗室倒是不必担心。黎王虽说说话不大好听,但是没人比他更希望朝局稳定了。论起威望,几位宰相都不一定如他?”李盛袭轻笑,她顿了顿,“不过阿珣也的确要培养起来。”
黎王的确是当世肱骨,只可惜是不能为她所用。她与黎王是天然立场不同,一人立便有一人败。
她若为君,绝不会用黎王,黎王也不会为他所用,宗室也的确要人来接手,阿珣倒是不错。
容治微微一笑。
李盛袭看来一眼容治,“这些时日你在锦中,帮我盯着一些。”
“殿下已经除了安怀,还是不放心?”容治微愣。
“螳螂捕蝉,只怕黄雀在后,谁知我是不是螳螂呢?没那么容易放心,也只是除去了一个安怀,昔年安怀以柯永昭掩人耳目。未必不会有人以安怀来掩人耳目。安怀只是单纯的内鬼,却非楚王世子一党。
当年我叫人查刨楚王妃坟的那群盗墓贼,查到了锦中,后来那群盗墓贼就因为刨了焕之家人的坟,焕之在围剿的时候出了意外,以至于那群盗墓贼全死了,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这件事情肯定有鬼。
虽说抓出了安怀,但是安怀做的事情也一目了然。该是什么罪就是什么罪,别的事情也别想算在他的身上。”
“还有这个缘故?”容治皱眉。
李盛袭点头,微微讽刺,“楚王一党昔年权倾朝野,哪怕是败了,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南晋大地,有他们不少人呢。”
容治点了点头,“微臣必定尽力。”
容治想了想,又继续问道:“那殿下忽而叫定宁侯教导沈世子,除却让他吃些苦头之外,又是为了什么?”
李盛袭:“.你就这么想我。”
容治不语,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时之间把真心话说了出来。
“除了让他吃点苦头,也为了让他真的学点东西。”李盛袭轻笑。
能跟在穆璟身边学习,不知多少人求而不得。
容治亦是一笑,“还有呢?”
只怕不只是这点原因吧,虽说或许论天资,穆璟最佳,但是如果真论适合当老师,还是徐焕之更为合适。
穆璟脾气要差上不少,徐焕之或许还会手软,但是落到穆璟手中,他可就不管对方身份了。
“他不是一直觉得,当年我为了让瑾瑜出头,所以故意戕害沈继泽吗?那就让他看看瑾瑜的本事吧。”李盛袭声音轻悠又意味深长:“而且,说不定能钓到一只大鱼。”
9千字(▽`)
第283章:舅舅
李盛袭一行人很快就进了京,李盛袭走的是缃宁归京,一路上几乎没有遇到几次刺杀。
入城的那一天,李盛袭先回去沐浴更衣,洗去一身风尘再行进京。
李盛袭沐浴而出,留今就已经准备好了一衣裳,“属下已经朝宫中请令了,圣上将会再式乾殿接见您。”
李盛袭点了点头。
“殿下进宫的时候,怕是正好是.下朝的时候,只怕殿下又要和黎王殿下撞上了。”她摇了摇头,其实只需要向淑妃请令,走内宫而入,就不会遇见黎王。
那是命妇走的路,李盛袭本也走得,但是她想,李盛袭应该不会想要跟这群老头子避让。
李盛袭轻笑,由着留今摆弄穿好了衣服,“笑娘呢?阿珣怎么没把人送过来吗?”
留今摇了摇头,“据说是怀王病重,圣上将笑娘派出去了。”
“什么时候派出去的?”
“听说是昨日。”
“这么巧。”李盛袭轻轻皱眉,又继续说道:“怀王虽是宗室,但是我记得他没有封地,他生病难道不在京吗?”
“哪能呢?据说是京中风水不好,和怀王命相克,所以特意在京外道观休养。”
李盛袭:“.”
什么乱七八糟的?怀王连这都信?怀王自小在京中长大,这要是相克,早把他克死了。
“罢了,左右在京,不急于一时,先进宫吧。”李盛袭摆了摆手,而后便进京去。
她入宫的时候,正好是散朝的时辰。
李盛袭是骑马至宫门口,内宫之中早有给她准备的轿辇,轿辇自式乾门而落,李盛袭缓缓下轿辇。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李盛袭下轿辇之后,就遇到了黎王与几位宰相。
“拜见长公主。”几人纷纷行礼,李盛袭的行程没有瞒着旁人,但是谁也没想到她那么快,见到她的时候,他们有些惊讶。
李盛袭点了点头,而后又笑盈盈的同黎王打招呼,“黎王叔,好久不见。”
“长公主客气了。”黎王声音微沉,“不知长公主及时回的京?”
“刚回来,着急拜见圣上,更衣之后就过来了。”李盛袭若无其事的与之寒暄。
“长公主还是来的早了些,其实不必如此着急。”
李盛袭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式乾殿,“怎么?”
“太子殿下在里面同圣上议事。”
“多谢黎王叔告知了。”李盛袭轻笑,就要越过黎王而入。
黎王忽而开口,“长公主,许久不见,不知长公主在面见圣上之后,可有功夫来本王府上用个晚膳。”
“本宫初回京,只恐宫中留饭,怕是不能先应承了。若是有空,必定亲自登门。”李盛袭微笑婉拒,而后就向式乾殿走去。
李盛袭微笑的看着门外的内监,内监点了点头,很快走了进去,而后就出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李盛袭跟着进去。
李盛袭进去的时候,父子二人正在说些什么,李珣虽残,但是经历此劫之后显然成长不少,对待宏兴帝,反而较之从前要更从容。
宏兴帝神色不变,很快,二人谈完了事情。
李盛袭行了个大礼,“微臣拜见圣上。”
看到李盛袭,宏兴帝那张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脸才有几分情绪,抬了抬手。
李盛袭赶忙起身,而后便轻快的走到了宏兴帝身侧,“阿兄。”
“回来了。”宏兴帝端详着李盛袭,几年没见,李盛袭已久没了往日的稚嫩,如今的她,越发的成熟老练,只是在他身边,才偶有几分小女儿娇态。
“坐。”宏兴帝指了指身边的位置。
李盛袭应声落座。
宏兴帝身音微缓,“这些年在外幸苦,眼见都瘦了不少。想来辛苦。”
旁人或许不知道李盛袭干什么去了,但是他却是知道的。李盛袭亲自北上,就是他一手安排。
李盛袭摇了摇头,“为国而已,到也说不上辛苦。只是很想念阿兄。”
宏兴帝淡淡一笑,他扫了一眼一旁的大儿子,煽情的话到了嘴边一时之间也说不出口,一时之间,倒也只能问一句:“用了早膳吗?”
李盛袭摇了摇头,“倒是还没有。”
“那正好,朕也没有用膳,你我兄妹一同用膳吧。”
“好。”
“阿耶,姑姑”一边几乎没有存在感的李珣默默的开口。
“你还有事情要说吗?”宏兴帝看着还没走的大儿子,似乎是有几分疑惑,很显然,他没打算留李珣吃早饭。
“呃没有。”
“那你走吧。”
李珣可怜巴巴的看着李盛袭,他们这些儿子,在宏兴帝跟前可没有什么撒娇的余地。
他不敢求宏兴帝,只能寄希望于李盛袭,可是谁知李盛袭不仅没有为他说话,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李珣:“.”
他得罪姑姑了吗?姑姑居然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不过事已至此,他也没办法死乞白赖的留下了。
若是只有李盛袭他或许还能耍赖,可是当着宏兴帝的,他是万万不敢的,想到这里,他只能由着身边的人把他扶上轮椅,推了出去。
兄妹二人换了个地方用膳。
“太子招惹你了?”宏兴帝喝了口粥,不紧不慢的问。
阿玺和阿珣关系一向好,
李盛袭想了想徐焕之说的话,不知道这么说,端着粥做掩饰,“编排了我几句,被我给知道了,算不得什么大事。”
“若是朕记得不错,你们最少一两个月没见了,不是什么大事,你应该记不了这么久。”
“来京之前知道的,倒也没多久。”李盛袭吹了吹粥。
宏兴帝见她没有多说的意思,倒也没有多问。
“听说你吧云嵩丢给了穆璟教育?”
李盛袭点头,“毕竟是表兄唯一的儿子,得让他学点真东西,临熙虽好,但是人人让着他,不如放在边境磨练一二。”
她没说沈云嵩对她大不敬的事情。
宏兴帝微微一笑,“如此,舅舅怕是要病了。”
当初平国公说要把沈云嵩送往边关,他就想过这个结果。虽说他没有强求说沈云嵩一定要留在边关,但是阿玺,他可不管。
李盛袭轻笑。
“说起舅舅,舅舅如今已经年迈,又两经丧子之痛,只怕已经无力于正事,再在兵部,是否有所不妥?”
宏兴帝看了她一眼,而后盛了碗汤交给身边的内侍,由内监递给李盛袭。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事?”
平国公在兵部也没有在做事啊,兵部的事情一直都是由两位侍郎负责,给他一个兵部尚书的位置,也不过是为着好听些,兵部的事情一直以来也不归他管。换不换又有什么关系。
阿玺突然提起这事,只怕还有别的缘故。
“只是觉得,舅舅在兵部什么事情不做,也不像样子,再者又有沈继川的事情,他只怕越发力不从心。加之沈继川大逆,沈云嵩立不住,未尝没有舅舅教养不力的缘故在里面。种种因素之下,倒不如先撤了他兵部尚书一职。”李盛袭接过了汤。
“只有如此吗?”这么说倒也说得过去,但是没有必要,只是他觉得不只是这么点原因。
见宏兴帝问到了这里,李盛袭倒也不好继续含糊过去,不为别的,她不对阿兄撒谎,至多只是隐瞒。
“倒是还有些旁的缘故,但是终究只是怀疑,为了以防外一,倒不如先把兵部尚书这一职位给撤了。”
这么些年虽说平国公不管兵部的事情,可是不管是一回事,能不能管又是另一回事。
平国公的确不管事,但是他要是想知道一些消息,还是要易如反掌的多。我军军事,多个州府的兵力安排,甚至布防,只要他问一句,谁又会觉得有什么,谁又会说些什么?旁人只会觉得是理所应当。
收回兵部尚书一职,是为了国家保障。
只不过,这一切只不过是她的猜测而已,所以她不曾明说。
“是什么让你起了怀疑?”宏兴帝大约明白了什么,但是依旧追问道。
李盛袭有几分犹豫,又似乎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我从前只是以为,沈云嵩与我生分是因为表兄之死,直到如今我才知道,他一直怀疑,是我与瑾瑜联手害死了表兄。”
“若是朕所记不错,沈云嵩乃是舅舅亲自教养.因为这个,你怀疑舅舅的忠心?”
事发之时,沈云嵩只是一个孩子,如果不是有人和他说了什么,他不会这么想,而他又是平国公亲自教养的。很有可能是平国公自己心怀怨怼。
可仅仅是怨怼,也不至于如此。
“也不只是如此,一时之间说不上来,有备无患总没有错。而且,若是舅舅心有此年,时至今日,在他心中,我已经‘害死了’他两个儿子了。”沈继川亦是死于她手。
“这倒也是。”宏兴帝点了点头,找个由头撤了平国公的兵部尚书一职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
“一开始为什么不全都说出来呢?”宏兴帝看着李盛袭。
其实他从前教过李盛袭,宁可错杀,也绝不要放过。
李盛袭露出一抹微笑,试图掩饰,“那毕竟是舅舅.”
“也只是舅舅而已。”宏兴帝放下了碗。
第284章:兄弟
李盛袭抿了抿嘴。
“罢了,朕会让中书省拟旨的。”宏兴帝摇了摇头。
他并没有生气李盛袭有如此猜想,因为,他说不定真的会有李盛袭所担心的做法也说不定。
李盛袭松了口气。
用完早膳之后,宏兴帝就遣走了宫人,独留他们兄妹二人。
“阿玺,你到底还是心软了一些。大争之世,对待敌人,就不能手软。”宏兴帝引得李盛袭到另一侧坐下。
阿玺不是李珣,阿珣若要继位,有天然的大义名分,在内有良臣相佐,在外有李盛袭开疆拓土,他会一切顺利。
李盛袭不一样,大义名分这种东西虽然虚无缥缈,却又至关重要。尤其是对于李盛袭这种足够强,几乎什么都有了的人,大义名分就更为重要。
她日后若要更进一步,就少不得要用手段。她的阻力比旁人更多,他只能尽力为她铺路,却不能替她走完。这条路容不下一点错,她不狠,就只会迎来万劫不复。
君子之道留给天下,心狠手辣予以对手,方是她的立身求存之道。
“是。”李盛袭没有反驳,因为犹豫无断,心慈手软,才导致曲知离逃跑,盈笑重伤。
若是此前就能杀之,那么顶多也就是日后多些愧疚,却能解决不少麻烦。
“过段时日,朕预备封王。”宏兴帝又继续说道。
“阿珣吗?”
“不止是阿珣,连着阿珩也一起加封。”
李珣的腿,他已经问过了曲盈笑,此生是没救了,从前让他留着太子之位,是为了借他腿伤之事清理朝中一些大臣,如今他已经归京,朝廷里也清理了一批人,也该给他封王了。
李珣再继续担着太子之位,只怕朝臣忙着揣度他的心思,这般心思浮动。不利于北征,如今废李珣太子之位,也算是表明态度。
至于李珩,他没有打算传位李珩,自然不可能封其为太子。
若是封了太子,难道来日又要废掉。若是来不及废掉,到时候李珣就是名正言顺的君,阿玺又该如何呢?总不能真的造反吧?
一时封王,也只是为了先稳住朝臣们,总归在他们眼里,废了李珣和立了李珩没有区别。
再者,名不正则言不顺,就算最后来不及选定阿玺嗣君,谁又能与之相争呢?
李盛袭明白了宏兴帝的意思,“如此也好。”
如今距离北征,就差一个契机,左不过就是这几个月的事情,朝臣稳定也好。
“既然封王,就算不就藩,也该出宫开府别居,阿珩年纪尚小,倒是不必着急,只是阿珣,他如今十七,明年十八,说大,也没成年,说小却也偏偏有这个本事了,远赴洪阴,虽是遭遇不测,但是也正经处理过地方政务。阿兄是打算日后让他继续读书,还是直接入朝呢?”
其实李珣从前就许听政,只是还没有正式领职,每日也只是议政的时候听政一二而已,听政之后还是该学习学习,该读书读书。如今封王,也不知道阿兄有什么打算。
“直接入朝吧。选王妃的话,倒是先不急,看他也暂时没这个心思。”历来皇子一般是娶了正妃之后再入朝为官,李珣这样子,只怕是无心。
李盛袭心下可惜,又继续问道:“那阿兄预备将他塞到哪呢?”
“这段时间考校他政务,他的确长进不少,你和你的长史教的很好,就让他进门下省吧。”
李盛袭主动忽略了那句“你和你的长史”,听到“门下省”之时,李盛袭若有所思。如今的门下侍中似乎是顾煦。这个安排,未必没有防备和掣肘之意。
顾煦是世家,儿子又与公主有婚约,而他自己又位列侍中多年,势力庞大。阿珣虽然年轻,但是到底先是太子,后是最年长的皇子亲王,让他进中书省倒也好。
李盛袭没有多问,她忽而想起了一件事来,开口说道:“今早留今同我说,如今女眷入宫,当禀明淑妃,但是若论位次,当是贵妃才对啊?而且此前,她不是一应待遇比肩皇后吗?”
提起陈贵妃,宏兴帝就摇了摇头,“她不会教养儿女,归善还好,阿珩险些被她教坏,干脆把她禁足了。”
李盛袭闻言也没细问,但是想也知道是因为阿珣腿伤,陈贵妃太过于活络,煽动阿珩做了什么,这才惹得阿兄不悦。
“从前也就罢了,毕竟也过去了。归善倒是好,她从前就稳重,如今也大了,应当很有自己的主见,再有几年也要出嫁,倒是无妨。可是阿珩还小,如今又要封王,少不得要好好教导。”
她从小长在宫里,虽说和李珣关系最好,但是和陈贵妃的两个孩子关系其实也还不错。若非万不得已,并不想走到对立。
“这倒也是,只是人选怕是犯难。交给阿珣原本可以,但是在这个关头,却显得尴尬。”
李珩说小,今年也十二了,这个时候放到别的妃子宫里去,怕是也不合适。到时候他一心要自己的母亲。反而叛逆。
他和李盛袭的意思,所谓的教导,就是遏制住李珩的野心,不要让他对皇位抱有希望。能够教育李珩的人,必定是要与李珩足够亲近,且和他们想法一致的人。
陈贵妃,那是绝对不行的。
他和阿玺,只怕没那个功夫。
交予臣子或是其他妃子,不合适。
而李珣,他曾是太子,如今眼见储位无望,却反过来劝自己的弟弟不要惦记太子之位,这算什么?
李珩也许不会多想,但是要是有人在李珩耳边煽动两句,难保两兄弟不心生芥蒂。
如果只是龃龉还好,若是和沈云嵩一样,岂不是积祸无穷?
“既然一时之间挑不出合适的人选,倒不如先交给阿珣,只是阿珣又要开府,总不能二人一同封王,又都住在外面,却只给阿珣开府吧?”
“把王宅建在一处,二人比邻而居,也就是了。到时候他们怎么住,又另当别论了。”
李盛袭点了点头。
第285章:触怒
“对了,阿兄,我剥夺了柯永昭熙州将军之位,将他带回京了。”李盛袭看着宏兴帝。
宏兴帝点了点桌子,“他渎职日久,此次虽戴罪立功,但是到底有过,剥夺了就剥夺了。至于如何安排.卫尉寺卿前些时日告老还乡,就让他去武库看兵器吧。”
李盛袭轻轻一笑。
卫尉寺卿也负责皇城警卫,但是更多的是负责京畿兵器,掌管武库。若是有哪只军中军队调用了兵器,那都是要向卫尉寺请示的。
若是有人造反,有柯永昭做卫尉寺卿,虽不能说万无一失,但是有他在,到底也能监察一二。阿兄和她想的不谋而合。
“说了这么久他们,你既然说把舅舅的兵部尚书之职给撤了,那不如就由你顶上吧。”
李盛袭没有拒绝,“只是,既然如此,黎王叔怕是有的闹了。”
二人心照不宣一笑。
兄妹二人聊完天之后,宏兴帝久召了大臣过来商讨政务,李盛袭从旁听着,是不是发表自己的意见。
几位臣子不由得觉得愕然,从前长公主虽也插手朝堂事务,但是那时是战时,长公主作为主帅,商讨军务也是应当,可是现在却是不一样,几人有几分拿不准。
但是看宏兴帝在旁,便知是宏兴帝所默许,也就没有多说。
李盛袭才思敏捷,看待政务老辣,又能提出许多可行的方针政策,这些人倒是一致好评。加之她为人又谦和,更是博得了好感。
这一批人都是宏兴帝的心腹,见宏兴帝如此,心中隐隐猜出了宏兴帝的态度,心中也有了几分的思量,久而久之,对李盛袭也更加恭敬。
时至日中,宏兴帝又留李盛袭用了午膳,才放李盛袭回去。
李盛袭没着急出宫,自式乾殿而出之后,她就辞了轿辇,自己在宫中闲步,宏兴帝也没阻拦她,她若是想,住下都可以。
李盛袭并不意外自己的兄长知道自己在远方的一举一动,她将阿兄的“手眼”用的如自己的“手眼”,但是那到底是阿兄的“手眼”。
只不过,让她惊讶的是旁的事情,她匆忙安排,是因为她担心阿兄的身体而不得不为之。那个梦并不是什么好的兆头,梦中的一些事情是因为她的干扰才出现偏差。
但是生死乃是天命,她未必能够左右。
若是阿兄好,那自然是好。可若是阿兄不好,届时她又北征,那么京中一旦生乱,又该如何呢?
可是阿兄不应该这么做,因为只要他在,临熙就不会乱。
可是阿兄显然也有在为日后考量的心思——譬如说,任用柯永昭为卫尉寺卿。
这让她不得不多想。
只是阿兄若真有什么,怕也不肯轻易让她知道,怕耽误她北征——那是阿兄此生执念。
即是如此,那么太医署的脉案她肯定查不到,阿兄也不会给机会让她探脉。
若是盈笑在此那还好,说不定有旁的办法,偏偏盈笑不在这里。
李盛袭正出神,却感到右手手臂劲道一个加大,李盛袭忽而回神,看了一眼留今。
“您在想什么?如此出神?”留今抬了抬眼睛。
李盛袭顺着留今的目光看过去,只见远处一位郎官正在一旁呕吐。
那人也停了下来,刚一抬头,就看到了李盛袭,赶忙绕到那堆呕吐物前面,朝着李盛袭大拜:“奴婢死罪,冲撞了长公主,还请长公主见谅。”
“无妨。”李盛袭摇了摇头,示意眼前人起身,“你这是怎么了?”
“今日有些不适而已,并不影响当值。”
“倒也不必如此,既然不适,告假即可,称病担职固然是勇,只是对于内官而言,不仅容易办坏事,甚至还可能影响到宫中贵人。回去休息吧,就说是我说的。”李盛袭吩咐道。
“多谢长公主。”那人感激一笑。
李盛袭点了点头,她的目光落在那人的衣服上,想到了什么,又不由得说道:“你是殿中省的?”
“奴婢尚食局奉御,拜见长公主。”
“尚食局的,那更要好好休息了,虽说不负责制膳,但是到底是与吃食打交道的。”
“是。”
那人正欲走,李盛袭又开口问道:“你方才说,你是尚食局奉御。”
“是。”那人不解。
“尚食局,奉御郎。”李盛袭皱了皱眉,轻轻呢喃,她看着那人,“抬起头来。”
那人连忙抬头,李盛袭仔细的端详着他的脸,平平常常的一张脸,倒是没有什么留心注意的,只是,她并不认识这个人。
她眯了眯眼:“尚食局的两位奉御我都认识,独独没有见过你,若我所记不错,他们似乎也没有到年龄,怎么就突然换了你成为奉御?你是何人?”
“奴婢不敢欺瞒殿下。”那人赶忙开口,她连忙解释道:“先前的董奉御因为触怒圣上而被圣上杖毙,奴婢是新来的秦奉御,故而长公主不认得。”
“杖毙。”李盛袭目光微暗。
奉御乃是替皇帝试菜的人,按理来说不会轻易改换。
而奉御也仅仅是试菜,轻易见不到阿兄,又怎么会触怒阿兄,以至于被杖毙。
“因何杖毙?”李盛袭继续追问。
“奴婢不知。”宏兴帝乾纲独断,宫人不敢轻易揣测他的言行举止。
李盛袭点了点头,“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秦奉御赶忙退下。
李盛袭又是出神。
见此,留今不由得开口询问道:“怎么了?那位奉御郎可是叫殿下想起了什么?以至于殿下如此出神。”
李盛袭摇了摇头,只觉得心中隐隐有些惴惴。
如此秘而不宣而又雷厉风行,如果董奉御真的有什么,那么必定是内卫调查。
可是问题来了,如果是内卫调查的,内卫会告诉她吗?
不会。
李盛袭很快就得出了答案,内卫对于她的无条件服从以及忠心,源自于内卫对阿兄无条件服从与忠心,如果阿兄不许,那么她就问不出什么。
而且董奉御的死,也并非内卫出手,而是因为他“触怒”了阿兄。
今天有点事,还有一章白天更,大家早点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