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议储
李盛袭遣走了曲盈笑之后,她又开始忙碌手中的事情,知道用晚膳的时候,才有人来报,说是李珣求见。
李盛袭赶忙将人请了进来。
“你什么时候来的?”李盛袭正吃着饭,她又吩咐道:“给太子殿下也上一份饭菜。”
李珣坐在一旁,他看着李盛袭,未免有些心疼。
李盛袭并不是正经的在餐桌上用晚饭,她是直接叫人炒了两个小菜送到书桌上,一边看公文一边用饭。
“姑姑吃的也太草率了一些。”李珣拿起了筷子。
“怎么?嫌我这里饭菜太简陋了?两个菜太少了?”李盛袭半开玩笑说道。
李珣摇了摇头,“简单吃两个菜有什么不行的?只是哪里有一边看公文一边吃饭的?”
“阿兄从前就是如此,忙碌的时候别说是边吃饭边看公文了,能有吃饭的时间就不错了。”李盛袭边说边吃道。
他们李家人就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李珣轻笑:“下午来的,当时听说姑姑不肯见人,和容长史聊了会儿天,好不容易姑姑肯见人了,结果先见了笑娘,我只好挑这个时候来咯。”
他这么说,还有几分委屈的意味在里头。
“臭小子。”李盛袭不由得笑骂。
“你和容治谈了什么?”李盛袭又问道。
李珣耸了耸肩,“也没聊什么,就是问了问姑姑的情况,也顺便试试他。看看姑姑冒天下之大不韪用的人,有什么过人之处。”
李盛袭了然,她知道容治的性格,不会说不该说的话。
“姑姑从北齐带回来的这个人,倒是有些意思。”李珣感叹。
李盛袭垂了垂眼眸,可不只是有些意思那么简单了。
“姑姑很器重他嘛。”
李盛袭点了点头,“他是一个人才,日后他的前途,绝不会只在我小小的公主府。”
“有姑姑的扶持,他自然前途无量。何况这人也的确是有本事。”李珣点头。
李盛袭轻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你来寻我,是为了什么?”
李珣轻佻的神色一瞬间严肃了起来,他神色微凛,“都下去吧。”
李盛袭看了旁边的人一眼,众人连忙退了下去。
看来又是一件不小的事情。
“是想找姑姑来谈一谈皇储之事。”
李盛袭夹菜的手一顿,“皇储?”
“姑姑怎么看待议储的事情?”李珣正色说道。
他如今虽然还保留着太子之位,但是南晋改换皇储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只不过是早晚而已。
李盛袭默然,说实话,在容治提出那个建议之前,她从没有想过这件事情。她回国之后,想的就是怎么找出梦中的最后布局之人,以及北上统一的事情。
国本的事情,她没有想过。严格来说,或许是她认为没有什么好多想的。
在那个梦里,最终的结局是新帝登基,皇权旁落。李珩就是那个新帝。李珩年幼,易被他人左右。若是有人好好教育,或许不会走向那个结局。
况且阿兄还年轻,大不了再生一个就是了。
若是阿兄真的不幸早逝,那么只要在阿兄作古之前,他们将天下稳住,阿兄再安排好辅政大臣,那也没有后顾之忧,毕竟,阿珩做不了开拓之主,难道还不能成为守成之君?
她愿意做周公,再用黎王和阿珣为摄政王,如此,既能制衡,又能稳住朝局。
只是,经历了这两天的事情毕竟,惟器与名,不可以假人啊。
她位高权重,内卫和军营多有心腹。阿珣更是做过太子的人。阿珩和他们虽有情分,却没有那么亲近。
阿珩当真不会猜忌他们?
君臣相疑、君臣相争的代价,他们未必承担得起。
“你怎么想的?”李盛袭看向李珣。
“阿耶唯有两子,朝臣们多半会推立阿珩。”
“这也是名正言顺。”李盛袭感叹,她顿了顿,“你不想?”
“只怕不想的不只是我。”
阿珩的资质大家都清楚明白。
严格来说,阿耶对于自己的两子一女都说不上是多满意。顶多对归善还好一些,或许是归善本身就不能继承皇位,所以资质高低也不重要。况且,归善在京中女郎之中,也已经是顶尖的了。
“以阿耶的性格,或许会从宗室之中过继嗣子。”再寻个由头将阿珩过继出去。
听起来似乎心狠,但是这的确像是阿耶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阿耶或许不是一个好的丈夫和父亲,但是绝对是一个合格的帝王。对于他来说,他宁愿过继,也未必会将皇位传给一个资质平平的人,纵然此人是他的亲生儿子。
李盛袭也明白这个道理,阿耶有自己的大志,不会让任何人影响到他的功业,哪怕是儿子也一样。
阿珣出事之后,举国上下,除了心怀不轨的那些乱臣贼子之外,怕是只有陈家人高兴了。毕竟阿兄只有两个儿子。
可是他们忘记了阿兄的性格。
交托江山这么大的事情,阿兄从来是精挑细选。
阿珣成为太子都没有那么的容易,何况是阿珩。
“那你呢?”李盛袭又问了一句,她总觉得李珣别有深意,“你怎么想的?”
“我?”李珣微微一笑,面对李盛袭的问题,他很快就给出了答案,“站在我的角度来说,自然是阿珩继位要比宗室子弟好上许多。”
阿珩是他的亲弟弟,就算感情不深,却也有感情,但是其他人就不一样了。其他人登基,头一个清算的就会是他们兄弟,然后就是姑姑。
“不过对于江山而言,阿珩不是最合适的人选。”
有能力的人上位,会想要清算他们,这会招致祸患,因为他们不会坐以待毙,至少他不会。他已经没了双腿,失去了唾手可得的皇位,不想再失去性命。
而阿珩太过于平庸,世道又不太平。他不想失去性命,也不想天下失去无数先辈悉心经营才得来的稳固。
“所以呢?”李盛袭的声音再度在屋内响起。
“所以,对于我和北齐江山来说,最合适的人选,其实另有其人。”李珣看着李盛袭,目光灼灼。
第212章:示好
郭御史的奏疏和信件离开了洪阴之后,岳别驾就去了郭御史的房中。
彼时郭御史已经换了官服,一身常服,看着苍然无比。
“郭御史您这是.”岳别驾有几分惊讶。
郭御史虽未着官服但是却不限落魄,看在旁人眼中,或许会被赞一句“直臣风骨”,但是看在李盛袭的眼里,那就是脱了官服也掩盖不了他身上那股又臭又硬的气质。
“在其位不司其职,本官又有何颜面再穿这身官服?”
岳别驾心知郭御史是和长公主杠上了,听说那一日长公主和岳别驾吵得格外厉害,两人也不知怎得就闹到了那般不可收拾的地步。不过这样也好。
“郭御史这般说,倒是让岳某倍感羞愧啊。”岳别驾叹了口气,又追问道:“长公主不曾告知郭御史?”
郭御史轻叹了一口气,“她跋扈专权至此,也不算是意料之外。”
只是没有想到,李盛袭居然会让一个宫女出来羞辱他。
当年的长公主,深明大义,既不踏足朝堂,又能用自己的方式为圣上分忧。从不自持有功,更不会飞扬跋扈。
直到从战场上回来了之后,长公主获得了权柄,心性愈变。
她开始站在朝堂上,她开始大肆提拔自己的党羽,就连她身边的宫女与马夫都得以进入内卫。
她变得飞扬跋扈,不敬老臣,不说是他,就是身为宗正寺卿的黎王殿下都吃过她的闭门羹。
她开始玩弄权术,只要她一声令下,朝堂百官就要按她说的去做。
或许长公主早就不是当初的长公主了。
岳别驾叹了口气,深以为然的模样,他想到了什么,有些警惕的说道:“郭御史是向圣上上书了?”
“自然。”他们没有人能够奈何长公主,只能倚靠圣上决断。否则的话,他们一没有权位,二没有兵权,拿什么和长公主斗?
“如今长公主把握整个洪阴,郭御史的奏疏与信件,只怕瞒不过长公主。”岳别驾担忧道。
郭御史神色一凛,他一时愤怒,竟然忘了这件事情。
“瞒不过还是小,若是由此引来杀生之祸,或许还可以杀生成仁,引起圣上重视。只怕长公主拦截奏疏,以闭塞圣上清听。”岳别驾正色说道,他言辞恳切,俨然一副忠臣做派。
“岳别驾所言甚是。”郭御史轻喃,忠臣不畏死,尤其是像他这样的言官。
但是若是信件到不了圣上的手中,那就只怕是枉死。
排除异己的事情,长公主又不是没有做过,从前的侍御史,如今的沈继川,哪一个不是她的异己?
“这该如何是好?”郭御史不由得在屋内踱步。
“趁着送信人还没有离开,郭御史您先快速将人召回,而后再重新写一封信,下官在洪阴之中还有些人脉,或可帮助郭御史将信件送出。郭御史您最好先去稳住长公主传信的事情交给下官——只要郭御史相信下官。”
岳别驾眼中闪过一丝暗芒,郭御史是不会怀疑他的。因为若是他想要背弃,大可以现在就去向李盛袭告状揭发此事,不必如此迂回。
果不其然,郭御史并没有怀疑他的其他用心,“如此甚好。”
他点了点头,立刻叫人召回了送信的使者,他将信交给了岳别驾,想了一想,又继续说道:“为了以防万一,本官再写一封。”
岳别驾点了点头,写好之后,两封信一并交给了岳别驾。
岳别驾小心翼翼的收好了信,又继续说道:“信使去而复返,长公主未必没能察觉,不如郭御史再写一封信交由信使带出,如此,也好迷惑长公主。”
“此言甚是。”郭御史点了点头,话说完,就又写了一封信,交给了传信的使者。
他看着收拾好信件的岳别驾,感慨道:“南晋来势,或许就要托付在您的岳别驾的手中了。”
岳别驾摇了摇头,又继续说道:“此话叫人难当,只是长公主那边,或许还要郭御史费些功夫,无论此事成与否,这些时日,万不可惊动了长公主。”
“那日长公主辱我至此,我羞愤恼怒之下,势必会发书而出。若是不声不响,或许长公主还会觉得奇怪。郭御史分析道。
“明修栈道,暗度成仓。”岳别驾狡黠一笑,他继续说道:“不妨郭御史您先暂时向长公主示好,以长公主的心性,必定会怀疑您,从而拦截下来您发出来掩人耳目的书信。如此一来,她势必会放松警惕。可是她如何也想不到,您还会送一封信出去。
退一步来说,若是长公主相信了您的示好,那么她也会对您放松警惕。无论如何,就你我而言,都是有利无害,更好成事。”
郭御史点了点头,“此言甚是,郭某明白了,其中分寸,郭某自会拿捏好。岳别驾放心。”
纵然是阴诡之道,但是非常时期,当行非常之法。
后面几日,郭御史果真向李盛袭示好,在议事之时,还难得的附和了李盛袭的话,甚至还对李盛袭格外的和颜悦色。
李盛袭:“.”
她当时害怕极了。
“郭御史最近转性了?”李珣咬着一个果子,他近日总是陪在李盛袭身边,同容治也熟络了许多。
“只怕是口蜜腹剑。”容治开口。
那日之事,郭御史视之为奇耻大辱,文人言官最重视这个。这比李盛袭骂他还难受。骂人或许可以化敌为友,侮辱很难。侮辱他人换来的转变,很有可能是心怀鬼胎。
“留今,叫内卫去查一查,郭老头最近有什么动向?见了什么人也报过来。”李盛袭漫不经心的吩咐道,她见李珣吃完了果子,李盛袭就丢了一本公文过去。
李珣当即就垮了脸。
郭老头的臭脾气她是知道的,就算有什么鬼,他也一时半会想不到朝她示好这一点,必然是有人从旁提点。
那个提点的人才是最值得注意的。
郭老头自诩文人风骨,不会耍太阴的招。但是煽动郭老头的人,他的心思就很值得寻味了。
第213章:疑惑
很快留今就带了消息赶回来。
“姑姑手下的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雷厉风行。留今办事的速度越来越快了。”李珣不由得感叹道。
“太子殿下过誉了。”留今微笑,而后将手上截获的信件和内卫所查到了情报给了李盛袭,她一面说道:“郭御史上书弹劾了您。”
“意料之中的事情。”李盛袭翻开了信件,看着里面的内容,她不由得皱眉。
“怎么了?姑姑,郭御史骂的很难听吗?”
“只怕措辞说不上多差,殿下才会感到奇怪。”容治看李盛袭这个样子,大约猜出了几分。
李盛袭点了点头,“和平时骂的差不多。”
“那为何会奇怪呢?李珣不解,他那日不在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日之事,郭御史只怕会视之为奇耻大辱,又怎会与当时弹劾的一般无二?既然弹劾的一般无二,那么郭御史又为何要故弄玄虚的向殿下示好?”容治分析道。
“事出反常必有妖。”李盛袭点了点头,她看向留今:“他最近接触了什么人?”
“除却与他一同从临熙来的使者之外,就只有岳别驾了。”
“岳别驾”李盛袭呢喃,她又继续问道:“洪阴的地方官最近在忙什么呢?”
她抓了沈继川,若她是洪阴的地方官,只怕是惴惴不安。沈继川并不是硬骨头,进了内卫之后几乎就招了个七七八八,现在内卫还在一遍又一遍的审问,就是为了事无巨细,也为了推测出一些,别人没有告诉他的事情。
所以李盛袭还不曾发难。
她也等着洪阴百官向她发难。
其实她前几日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如今想来,郭御史当初被她折腾的快要忙死了,怎么就心血来潮来向她打听沈继川?打听也就算了,还话里话外指责她是不是有谋权之心?
或许洪阴百官的发难早已开始,而郭御史,就是他们所利用的棋子。
“他们倒是一切照旧,不过近来他们慌的很,时常和洪阴的商户联络。”
李盛袭摇了摇头,若只是和商户联络,那反倒是不足为惧。对付商人可比对付他们容易得多。
“商户之中可有异动者?”李盛袭又问,毕竟她要抓的不是“官”,而是“商”。
牵线搭桥的将官哪里有走私兵器的商人来的重要。
“除了和官员来往的多一些,其他的都是在夹着尾巴做人。”
他们能做什么呢?
旁的也就罢了。殿下想要抓的那个人,早早的就切断了和北齐的线,殿下从北齐回来的这几日,若是对方手脚够快,可以扫干净了。
李盛袭默然不言语。
“商户那边其实不着急,当务之急,是看一看他们借着郭御史是想要做什么。”容治提醒道。
李盛袭轻轻点头,“若我是他们,当务之急就是想办法夺走我的权柄,这样他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只要夺走了我的权,他们就有机会夺回政权,从而销毁一些证据。”
当然了,这招其实行不通,因为内卫已经查的七七八八了。
除非夺走权力之后煽动洪阴的将士作乱,借机斩杀内卫,再以迅雷在朝廷下派钦差过来之前将一切的证据抹除干净,这样还差不多。
“想要夺走姑姑的权利,其实并不容易,就算要传书圣上,先不说他们能不能说动圣上,就算说动了,等到圣旨下来,只怕他们早已下狱。”
“我在洪阴,根本无人能够掣肘我。唯一的办法就是,挑动内卫与我作对。”内卫听令于她,但是最忠心的还是圣上与国朝。
“内卫效忠姑姑,想要他们对抗姑姑,除非姑姑有大罪,比如说‘通敌叛国’‘窃夺神器’。”
“这不是巧了,郭御史不是经常怀疑我有培植党羽,窃夺神器之心吗?”李盛袭冷笑,而后就迅速吩咐道:“留今,叫内卫盯死了姓郭的,他不能有丝毫的差池。就用他来钓一只鱼。”
“是。”留今点了点头。
李盛袭约见了郭御史,私下单独约见。
郭御史去赴约的时候心中并没有慌乱,只是微微皱眉,叹了一口气。
长公主此行,很有可能是来者不善。只希望岳别驾此刻已经将信送了出去,而那封信能够顺利的到达圣上跟前。
长公主应该不会杀他,但是一定不会让他好过,不过他丝毫不惧,只要长公主对他动手,那么她身上的伤痕就能变成长公主心怀不轨的有力佐证。
他不畏死,也不畏伤。若是舍得一身剐,能把长公主拉下马,那也算是值得。
就怕一切都白费功夫。
那封送出去的信当中不仅有他所写的奏疏,更有他和洪阴诸多官员搜集的长公主平日的言行举止,再有黎王等人在朝出力,那么就算是扳倒不了长公主,也能动摇长公主在圣上心中的地位。
只要圣上不再如此信任长公主,那么长公主就不能如如今这般张扬跋扈,也可以再提醒圣上,不能放任长公主再继续坐大。
圣上压制得住长公主,但是百年之后的后继之君呢?长公主若是再如此煊赫下去,新君继位之后,必定会受制于长公主。
退一步来说,长公主就算是忠心圣上,谁能保证长公主会不会忠心于后继之君呢?
郭御史思绪纷纷,但是脚步不停,跟着引路的宫女到了约定的地点。
“殿下还有些事情,还请郭御史稍稍等候。”宫女温和道。
郭御史点了点头。
宫女退了出去。
长廊尽头似有一道诡异的身影闪过,宫女目光轻闪,但是脚步未停。
李盛袭此刻正在跟岳别驾几个议事。
看着岳别驾几个一脸肃然的模样,李盛袭目光之中流露出若有若无的讥诮。
“殿下,微臣以为,洪阴理应恢复外界商贸。若是长久的断开商贸,只怕洪阴的税收会大大锐减。”一个官员劝谏道。
岳别驾亦是符合,“的确如此,长公主雷厉风行,洪阴所蛰伏的北齐暗探也相继拔除,洪阴是否也该恢复正常了?毕竟百姓还要凭此营生。”
第214章:涉险
洪阴的官员你一言我一语,李盛袭坐在上首不置一词。
那些官员本来还议论纷纷,见李盛袭如此,心中不由得惴惴,讨论到后面,他们声音渐熄,而后继续看着李盛袭。
李盛袭似是漫不经心,她的眉宇之间带着几分疲惫,“说完了?说完了就退下吧。”
“那长公主,商贸之事?”岳别驾赶忙开口。
“长公主已经乏了,岳别驾再如此叨扰,是否太过不敬?”容治诘责道。
岳别驾讷讷,他看了一眼随行的官吏,赶忙退下。
“这些人风声还真快。”李盛袭无不讽刺的说道,知道她召见了郭老头,就上赶着上来拖住她的脚步。
“性命之事,他们自然担心。”容治开口,不过很快,他又正色道:“只是他们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商贸之事,殿下怎么看?”
不可能一直自治而不与外界通商,长此以往,于洪阴无益。
“等到这件事过去了就恢复吧。只是继续严查就是了。”
这件事情一了,洪阴近半的商户和官员都会更迭,到时候恢复商贸,不说杜绝走私,起码三年之内是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了。
容治点了点头,正在此时,曲盈笑和留今走了近来。
“如何?”李盛袭看着盈笑。
盈笑轻轻点了头,“放砒霜的柜子中少了一味药材。”
“一切妥当了?”李盛袭叮嘱道。
盈笑点了点头,“属下早已换好了药材,换了一味假死药进去。”
李盛袭点了点头,又看向留今,“时辰已经差不多了。”
郭御史等了李盛袭许久,他心中一时之间摸不准李盛袭的意思。
不知道李盛袭究竟是又是耽搁了,还是存心想要给他一个下马威。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
又等了一会儿,他有些焦急的起身,想要出去看看,只是刚站起来,他就感觉到一阵眩晕感传来,他觉得腹部一阵灼痛,他张开嘴,想要说话,却觉得呼吸困难,顷刻之间,眼前天旋地转,而他也倒在地上,彻底的失去了知觉。
房门被人推开,李盛袭走了进来,她看着倒在地上的郭御史,伸手去探了探他的脉搏与鼻息,“真的和死了一样。没真死吧?”
“属下办事,殿下大可放心。”盈笑难得露出这般得意的模样。
“盈笑,你去通知袁副将,叫他准备好来,再叫内卫去看好四个城门的守备,若是官兵有异动,即可诛杀。务必守住四个城门,一只苍蝇也不许给我放出去。今晚势必有人意图生乱。”她顿了顿,眼眸微闪,“外边都准备好了吧?”
容治点了点头,“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送信的人前几日就秘密出城,快马加鞭,想来今日就能回来。”
李盛袭点了点头,如今是最好的时机。
洪阴府驻军并不多,不过五千余人。不像是锦中道和青夏道,里面各个州府驻军都有近万。
其实洪阴驻军不多也很正常,毕竟是内陆,不像是锦中与青下靠近西戎,若非此地与北齐仅仅一江之隔,或许人数还不足以到五千。
洪阴的将士并非她的旧部,若是洪阴的大部分的官员被煽动生乱,那么洪阴的将士当中,最多只有两千人足以为她所用。
所以她叫内卫去把控城门,只要占据城门之险,就可以杀个七七八八。
等到援军一到,就是他们的死期。
不过比起洪阴的将士们生乱,她更加担心的是那支私兵。
幕后之人购买兵器做什么,屠昌训练的那一批人又是什么来历,还有这些年“死于天灾”的百姓是否是真的死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指明白了一件事,有人养了多年的私兵。
这段时间她不仅查看了洪阴的文书,她还下令将江南沿岸州府的文书尽数调来,让留今和容治等人细细点算了十五年来“死在”天灾之中的人口。
若真是养了私兵,只怕人口足以数以万计。
其实她想过了,这种“杀死”郭御史再行嫁祸的手段或许对付得了别人,但是绝对对付不了她李盛袭。
她和那人间接交手过几次,那人应该知道她的能力,惹起这样的招数,不就是为了煽动乱局。但是在这个时候煽动乱局,对于那个人来说其实没有什么好处。
除非还有别的目的——比如说杀了她李盛袭。
杀了她李盛袭,废了李珣,逼疯了徐焕之,那么边境官员当中,不好对付的就只有青夏道中的穆璟。而穆璟年少气盛,如今才二十一岁,骤然面对这样的情况,只怕要发疯。到时候江南沿岸就会彻底的沦陷。
北齐倒还好,他们自顾不暇没工夫趁火打劫。可是西戎却已经磨刀霍霍了。
到时候危难之际,若是有将卒“横空出世”,阿兄哪怕心中再忌惮怀疑,也不得不多加封。
想到这里,李盛袭心中忽而有一丝的不安,她不知道这一丝的不安来自于哪里,只得又继续问道:“阿珣和焕之那边安顿好了吗?”
若是在从前,李盛袭压根不用管他们。但是如今徐焕之昏迷不醒,李珣双腿残疾。若有不测,她不敢想象。
或许在旁人眼中,如今的李珣和徐焕之已经失去了“价值”,但是熟悉她的人却知道,在某些时候,若是用的好,他们二人可以掣肘许多人。
“殿下放心。内卫已将人安置妥当。”容治点了点头。
“内卫也未必尽数可信。”李盛袭轻喃,她抬眼看着身边的容治,“除我和昏迷的焕之之外,整个洪阴府内,以你的武功最为高强。你亲自去保护他们二人。”
容治是齐人,知道他的人很多,但是见过他的人却没几个。何况,容治多年前是靠才华出名,如今是靠奸佞之名出名。知道他会武功并且武功高强的人不多。
他去保护,李盛袭既能安心,又可以出其不意。
“那您呢?”容治看着李盛袭,一脸担忧,李盛袭虽然没有直接说,但是他也猜了个七七八八,看李盛袭这个样子,八成是打算以身涉险的。
第215章:冒犯
容治并不打算阻拦李盛袭,李盛袭很有自己的主见,而且也只有李盛袭有那个价值。
但是他想要陪在李盛袭的身边,就算知道李盛袭武功高强,他依旧不放心。
“那些人不过是跳梁小丑,我的身手你也是知道的,一人就足以应付了。何况今天我打算去见一个人,带上你不大合适。”李盛袭摇了摇头,就这区区千人,还不足以对付她。
“殿下.”容治面露不赞同。
“你放心,我有我的分寸,反倒是你,替我保护好阿珣和焕之,不要让我有后顾之忧。”李盛袭语气温和却又不容置喙。
“是,微臣必定不让殿下担忧。”容治的话说完,他忽然意识到了点什么,为了不让李盛袭察觉出来,又半开玩笑的说道:“殿下您还真是相信微臣呢。”
他毕竟是齐人。而徐焕之和李珣在外人看来再怎么“废了”,好歹一个是锦中大帅,一个是当朝太子。若他有什么歪心思,捏着这两个人多少也能起到一些作用。
李盛袭却主动将这两个人交给他,还真是放心他。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曾经向我效忠许诺,我愿意相信你,何况我自有我的手段能保证你的这份诺言持续。”李盛袭轻轻一笑,面上自信满满。
容治无奈一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也只得点头。
他刚要起身离开,门外响起一阵喧嚣声,容治目光一凛,而李盛袭则是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剑穗上的碧玺珠。
看来,人已经来了,好戏也要开始了。
“大胆,是谁给你们的胆子,竟然敢在殿下屋前闹事。”容治率先走了出去,厉声呵斥道。
院落中守卫的将士已经拔刀相向。
来的人除了岳别驾之外还有几个武将,他们身着铠甲,看着来者不善。
得到消息的内卫也在此刻赶来。
洪阴内卫主事名唤客烟岭,他进了院落之后赶忙向李盛袭请罪,得到李盛袭首肯之后方才起身。
“岳别驾,你这是做什么?你们戎装来穿殿下别院,是想要造反吗?”客烟岭面色不善。
“下官不敢。”岳别驾说完,就看向李盛袭,眼眸之中是愤怒与不甘,却没有往日里对李盛袭的恭敬。
“你这是要做什么?”李盛袭捏着碧玺珠,满脸的漫不经心。
“殿下,郭御史可在殿下宅院?”岳别驾不答反问。
“本宫召了他,这是人尽皆知。可是本宫并未召你。”李盛袭目光微冷。
“不知道郭御史现如今在何处?”岳别驾丝毫不在乎李盛袭隐隐的不悦,他这一副冷硬的样子,倒是和郭御史直言进谏的时候有几分相似,但是却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他在哪里与你何干?岳别驾,你是否太放肆了一些?”李盛袭扫了一眼客烟岭。
客烟岭朝着自己身边的人挥了挥手,就要上前将岳别驾一行人给拿下之时,岳别驾身边的几个武将也齐齐抽出了长剑。
而在此刻,有将士从院外匆忙跑了进来,“殿下,出了事,府外被三百人包围了。”
“你想要做什么?谋反吗?”李盛袭冷冷的看着岳别驾,此刻她的眼中已经没了丝毫的温度。
就连客烟岭也忍不住扬起了自己手中的长剑,“岳别驾,你最好拿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
岳别驾的脸上没有丝毫畏惧之色,他凛然道:“下官并不畏死,下官只愿意国朝安稳。客主事,我问你,内卫所忠何人?”
“自然是圣上与国朝。”客烟岭毫不犹豫地说道。
就算他此刻维护李盛袭,也是因为这两个缘故。
“若有人意图窃夺神器,并且在东窗事发之后企图杀人灭口,那么内卫当如何?”岳别驾又问。
他的目光无意间从李盛袭的脸庞上扫过,只见对方面上浮现一丝凉薄的笑意,他不由得心头一跳,他努力压下心绪,做出一副凛然的模样。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内卫为圣上手眼耳目,自当为国朝扫除奸佞。”客烟岭掷地有声。
“好——客主事果然忠义可嘉。”岳别驾赞叹,他又将目光落在了李盛袭身上,有几分理所当然道:“既然如此,还请客主事助我捉拿住长公主。”
“尔等大胆。”容治冷声道,下意识地就站在了李盛袭的跟前。
不过下一刻,他就被李盛袭推开。
“你的意思是本宫有窃夺神器之心?不仅如此,还想要诛杀国朝栋梁?”李盛袭微微挑眉,面上没有丝毫惧色。
一旁的客烟岭更是用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岳别驾。
“正是。”
“无凭无据就来诬陷本宫,你自己想五马分尸还不够,竟然想要带上自己全家吗?”李盛袭素性仁善,曾经多次劝谏宏兴帝,以“祸不及家人”就下了不少贼子的亲眷。
她如今说出这样的话,到并不是她有多生气,而是这事若是传到了她兄长的耳中,岳别驾的下场不外如是了。
岳别驾没有和李盛袭逞口舌,他看向一旁的客烟岭:“客主事,你还在犹豫什么?”
“空口无凭,与诬陷何异?岳别驾想要九族分尸,可不要带上本官。”客烟岭冷冷的讽刺道。
他敬佩长公主,所以相信长公主。不说长公主过往的威名,就说这几日长公主的所作所为,哪一点不是正中民生与要害而去?郭御史每每犯颜,长公主也不曾重罚。这样体察民情而又宽仁的人,怎么可能会是那样的乱臣贼子?
何况长公主对圣上极为恭敬,每每提到圣上,语气都是亲昵之中夹杂着敬畏。圣上恩重长公主,二人兄妹情深,人尽皆知。长公主又怎么会有窃夺神器的心思。
岳别驾的这一番指控,简直是无稽之谈。
再说了。如今岳别驾虽是信誓旦旦,但是没有任何的实际证据。
而长公主手握赤霄剑,本就有权号令内卫,他是疯了才会在这个时候和长公主作对。他有妻儿老小,可不想搭在这里。
第216章:诬陷
“所谓证据就在长公主的房间之内,若是下官所料不错,郭御史此刻只怕已经惨遭毒手。”岳别驾说完,又从怀中拿出半封信。
那信纸已经皱头,上面还沾着泥渍与血迹。
“这些是郭御史预备上书圣上的奏章。他前几日就派人送出,谁知道送信的人遭到了劫杀,那封奏疏如今只剩下半张。若是微臣所记得不错,长公主近日来时常派人秘密出城。而今日长公主又将郭御史召走。岂非其心可诛!”岳别驾掷地有声。
“说来说去也没有确凿的证据。”容治冷笑,他看着那封信,甚至不屑去碰触,“且不说这封信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又怎么样?殿下位高权重,又一心为国,难免有些奸佞小人攻讦。这些年弹劾殿下的人还少吗?殿下行得正坐得直,又为什么要去拦截别人的奏疏。这番话,未免可笑。”
客烟岭也不相信,这些年弹劾长公主的人多了,说什么的都有,长公主每次见了,不过听笑话一般过去,拦截做什么。
左右长公主殿下行得正坐得直,害怕旁人攻讦不成?
“那么敢问殿下,殿下这些时日派遣官兵秘密出城是为了做什么?”岳别驾质问道。
“殿下行事,什么时候需要向你汇报?”容治冷然道。
“所谓‘事无不可对人言’,这难道不是当初创建内卫的初衷吗?若是光明磊落,又何必遮遮掩掩。微臣并非以下犯上,只不过是想要长公主一个解释。就如同当初沈知府下狱,那可是一方州府,就因为您是长公主,所以您处置他都不需要缘故吗?”
李盛袭冷眼看着他颠倒黑白,仿佛在看着一个跳梁小丑。
“你可知几事不密则害成?长公主鞠躬尽瘁,竟然被尔等小人如此揣度,若是告知了你,你以死谢罪是小,若是害了长公主的大事,你有几条命可以担待的起?只怕你以死谢罪难当罪责。”容治冷声。
“你!”岳别驾气结,身边的武将扯了扯他的衣袖。他冷静了几分,又继续说道:“其实想要证明长公主的清白很简单,若是郭御史安好,那么自然是微臣小人之心,可是若是郭御史出事,又不知长公主作何解释?”
“你为什么会觉得,若本宫要窃夺神器,就一定会杀死郭御史。他只有一封奏疏,没有任何证据,几乎可以断言说是污蔑,圣上英明神武,岂会受如此挑拨?至于本宫,若要杀他,只需要在截获信件之后,将信件公之于众,便可将他明正典刑,又何必如此麻烦。”李盛袭叫宫人搬了把椅子来坐下,她托着下巴,继续说道:“还是你笃定了他一定会死。”
“殿下何必巧舌如簧,遮遮掩掩的倒显得心虚。若是郭御史无事,殿下大可以将人叫出来,以证清白。若真无事,微臣关心则乱,自愿赔罪致歉!”岳别驾坚定的说道。
李盛袭和客烟岭:“……”
要是郭御史没死,岳别驾这么做就是赤裸裸的诬陷,不止有诬陷,还有以下犯上和挑衅。
这几个罪就算是单拿出来,那也不是一句“赔罪致歉”,一句“关心则乱”可以遮掩过去。
不说别的,就是其中最轻的“以下犯上”,这个罪名都可大可小。长公主若是想,罚他脊杖五十,只要对下手的人稍稍示意,完全可以将他打死,而且谁也攻讦不了长公主。
更不要说还有一个污蔑长公主造反的罪名在。
想到这里,客烟岭看向岳别驾的目光愈发的不屑,此人想要学郭御史的犯颜进谏,却没有郭御史天生的硬骨铮铮。这退路留的。倘若是郭御史,只怕事后证实了长公主的清白,他会羞愧到以死谢罪。
想要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想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凡事哪有想的那么好的。
客烟岭看了一眼李盛袭,只见长公主依旧镇定自若。长公主与内卫关系密切,他虽然接触不多,但是他手下有时常接触的人,看长公主这个样子,分明是胸有成竹。岳别驾,是带着自己全家来送死的。
李盛袭甚至懒得同他争辩,她只是冷笑一声,反正没有什么意义。岳别驾我今天戎装而来的几个武将,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郭御史是出不了这个门了,不过你们倒是可以进去看看。”李盛袭冷然,缓缓起身,而后就推开了房门,她率先进去,余下几人也赶忙跟了进去。
他们进去的时候,只见左岸旁边倒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他蜷缩在地,一只手半捂着肚子,双目瞪大,口中还有污渍,一副横死的样子。
客烟岭面容惊诧的看着李盛袭。若是郭御史当真死在了长公主手中,长公主拿不出合理的解释,就算他再信任长公主,他也不得不拿下长公主。
无故毒杀朝廷命官,还是圣上拍过来的钦差,哪怕在眼前的人是长公主,也不可能轻易的放过。
只是长公主的表现未免太过于的镇定了一些,她依旧是云淡风轻,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客烟岭心中浮起一丝疑惑。
一边的岳别驾却不曾发现李盛袭的不对劲,他扑倒在郭御史的身侧,目露担忧与悲愤,他不可置信的去探了郭御史的鼻息,而后言辞无比的悲怆,“终究是下官来晚了一步,以至于郭御史惨死。”
“事吗?看你如今意外的模样,可我刚才见你在外,是一脸的信誓旦旦,几乎笃定郭御史已死,怎么如今又作此情态。如此反复,难道不觉得好笑吗?”容治冷声嘲讽道。
岳别驾面上悲怆,心中却是无比狂喜,他懒得和容治争辩,而是转头看向客烟岭,“客主事,你还不将长公主拿下吗?纵然是贵为长公主,也没有无缘无故毒杀臣子的道理,更何况,郭御史可是圣上派遣来的钦差啊!
长公主殿下,您如此行事,是置圣上与何地!您还敢说您没有窃夺神器之心吗!”
第217章:假死
“长公主殿下,郭御史可是您所杀?”客烟岭也懒得理岳别驾,他虽然不明白长公主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为内卫多年,要是他还看不出岳别驾有鬼,那他就枉为内卫了。
“不是。”李盛袭赞许的看了一眼客烟岭,到底是她手底下的人,做事知道过过脑子。
“长公主还想三言两语摘个干净不成。郭御史是长公主您所召来,这又是在您的院落之中,出了您,还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长公主的宅院中杀人,能在长公主的宅院中杀人!”岳别驾怒道。
“你的胆子就很大嘛!若非如此,何以方才一次次的犯上不敬。”李盛袭冷然道,英气而又明艳的凤目扫视着岳别驾,目光平静而又冰冷。
岳别驾一时之间不由得噤声,他强稳心神,又硬着头皮看着客烟岭,似乎是希望客烟岭说些什么。
客烟岭讽刺的看了他一眼,又有一些为难的看着李盛袭,只见李盛袭不紧不慢的坐在了桌案边上,她轻轻挥了挥手,指了指地上的“尸体”,“客主事,内卫大人毒术考核,你得的是什么?”
“甲下……”客烟岭当即反应了过来,他慢慢蹲下,将岳别驾挤开,去探了郭御史的情况。
岳别驾还有些不明所以,他一抬头,就看到李盛袭面不改色的拔开了那把赤霄剑,赤霄剑刃寒光凛冽,他可以清晰的看清楚自己的表情——惶恐、惊讶以及不可置信。
岳别驾一瞬间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拙劣,他仍旧故作镇定,他看向客烟岭,正打算开口,就看到客烟岭娴熟的取出了几根针,扎在了郭御史的“遗体”上,而后又拿出了一颗药丸给郭御史喂下去。
“客主事,你这是做什么?”岳别驾质问道。
客烟岭似乎是反应了过来,他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将人拿下。”
内卫迅速出手,岳别驾甚至没有反抗的余力。
“客烟岭!你这是做什么?如今长公主杀郭御史,又有窃夺神器之心,你不抓她,反倒要来杀我灭口吗?”岳别驾怒斥。
“呵!”客烟岭冷笑,扫了一眼岳别驾,“岳别驾,本官入内卫至今已有九年,见过无数的阴谋诡计,你凭什么在本官面前玩弄心机呢?”
“什么……”他似是不解。
李盛袭看了一眼容治,容治点了点头,悄声退下。
“郭御史根本没死。但是在此之前,你却口口声声笃定郭御史死了,进门后又故作惊讶,你如此拙劣的演技,真当本官是瞎子吗?”客烟岭厉声呵斥道。
“郭御史没死?怎么可能?他分明没了气息!”岳别驾不可置信,他是探过郭御史的脉搏和气息的。
“内卫之中药物极多,有几味假死药,有什么可稀奇的?”李盛袭轻飘飘的说道,她看着岳别驾,活像在看一个傻子,“你倒是有本事,竟然能够从盈笑手中顺走了一味药材,只可惜那一日盈笑将所有的毒药都换成了假死药。”
岳别驾当即就明白了过来,难怪李盛袭一直都那么气定神闲,因为她早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谋算。
岳别驾神色慌乱,百口莫辩,一时之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赶忙说道:“客主事,这是长公主的陷害,她拦截了下了奏疏,又做这一场戏,就是为了清算下官,蛊惑郭御史,好名正言顺的将洪阴收入囊中。您可以好好看看这封信,这封信乃是郭御史亲笔,奏疏字字泣血啊!”
李盛袭不得不佩服岳别驾临场扯谎的能力。
客主事有些看不下去,他开口说道:“今日假死药遗失之后,念着事关重大,曲娘子早已同本官说明。若非你早有谋算,又何必眼巴巴的上门。”
“客主事,你焉知这不是他们在做戏!他们拦截书信,就是为了诱下官前来。”岳别驾怒吼道。
“无凭无据,还想攀污殿下?来人,将其下狱审问!”客烟岭懒得废话,直接下令。
他已经懒得和岳别驾纠缠,内卫的人向来出手利落,今日若非事涉长公主,加之长公主也有意放任,他也不会和岳别驾纠缠那么久。早在一开始就叫人给抓下去用刑了。
李盛袭看着天色,估摸也到了时间,边不加以阻拦,要不是为了拖延时间,她才不废这个话。
谁料岳别驾身边的几个武将有几分身手,当即就和几个内卫打了起来。
客烟岭暗道不妙,只见李盛袭望向他意味深长的目光,他连忙持刀而上,内室之中场面一瞬间混乱了起来。
李盛袭没打算这个时候出手,她看了一眼身边的侍卫,侍卫点了点头,赶忙跑了出去。
这几个武将是有几分真功夫的,但是内卫中人哪个不是个中好手,加之人又多,他们可不管什么以多欺少胜之不武,不过须臾之间,几人就被擒拿住。
而郭御史,也在此刻醒来,他有些茫然的看着这一切,他本是被李盛袭召过来的。他记得自己是喝了一杯茶,然后就昏死在地,谁知醒来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屋内站了许多内卫,而内卫将岳别驾几人擒拿在手。
“殿下,人该如何处置?”客烟岭请示道。
“客主事,你相信本宫吗?”李盛袭问道。
客烟岭点了点头,“殿下之心,天地可鉴,微臣岂会不信任殿下。”
“好!”李盛袭点了点头,她将手中的赤霄剑拔出,“今夜洪阴有大劫,具体事宜等到事尽之后本宫再与你细说,你速速召集驻留洪阴的内卫,去洪阴民居传令,今日闭户,各家各户不许出门。不是不许出坊,是不许出门。再埋伏在各个街巷之中,若有人有异动,尽力活捉,活捉不了,也可以斩。”
“是!”
客烟岭应道听着李盛袭如此安排,心下一惊,他点了点头,又指着岳别驾,刚要开口询问,只见李盛袭手中长剑挥动,下一瞬间,岳别驾周围的几个武将就已经人头落地。
岳别驾瞳孔一缩,李盛袭则用剑柄敲晕过去,“将他绑好,事定之后严刑拷打!”
第218章:训斥
“那么殿下,院外的三百人又该如何处置?”客烟岭开口说道。
李盛袭如今杀掉了这几个武将,但是他可没忘记在这之前还有三百人在外头守着。
“你去外面同他们解释清楚一切,若是他们听得进去也就罢了,若是听不进去,那就闭户不管。”李盛袭冷冷的说道,其实她也清楚,能够被煽动到这里的将士,多半是听不进去。
而且,若是如她所想的那般,有人想要挑起乱局杀她李盛袭,那么外面的将士必然也是听不清楚她的解释了。
“是。”客烟岭赶忙带着人退了下去。
屋内只剩下李盛袭、郭御史以及一地的尸体。
她今日料定有大事发生,所以等身边身边侍奉的人做完了该做的事情之后,她就将人尽数遣送归家,责令其不得出,加之她身边侍奉的人本也不多,最受器重的几个也都被送了出去。
“长公主殿下”郭御史仍然是一片茫然。
李盛袭将方才从岳别驾手中夺取的半封信拿到了郭御史的跟前。
郭御史瞳孔一缩。
“本宫的确拦截过你一封信,不过不是这一封,那送信人也好好的。”
“殿下就是为了这个,杀了那几个武将吗?殿下可知,那是有实打实军功的将领。信是郭某所写,殿下若有责难,大可以冲着郭某而来,何必牵连无辜之人?”郭御史浑然不惧李盛袭带血的剑锋。
李盛袭都懒得理他,恰逢此时客烟岭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殿下,将士哗变了。还请殿下尽快撤离,此处有我等断后。”
“不需要。”李盛袭斩钉截铁,她听着院外的喧嚣,目光冰冷,她跨步而出,一束烟花从手中而出,她看着客烟岭:“外面自有人牵制住他们,你按我的吩咐去做。”
客烟岭是洪阴内卫主事,他对于洪阴的了解远比李盛袭带来的内卫了解的多。
“将士怎会哗变”郭御史的话尚未说完,他就被李盛袭拉了过去。
李盛袭打开了一个密道:“客主事,你带人先走。”
“殿下.”
“听令——”李盛袭厉声。
客烟岭郑重的看了一眼李盛袭,而后带着人就走了进去。而李盛袭则一把将郭御史给推了进去,她自己也跟了下去。
李盛袭在密道之中前行,而郭御史依旧在李盛袭身侧喋喋不休。
李盛袭:“.”
当初就应该阻拦客烟岭救醒这一张嘴。
“够了,住口。”李盛袭怒喝道,她看着郭御史,耐着性子言简意赅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个清楚。
郭御史仍然是半信半疑,比起李盛袭,他更相信岳别驾,如今只有李盛袭在他跟前,是非黑白都是由李盛袭的一张嘴。
“若是我做贼心虚,我又何必留下你和岳别驾的性命,如今将士哗变,我只需要将你杀了,再推到将士身上,难道有谁敢疑我?”李盛袭怒斥。
郭御史一凛,他沉了沉心思。
“再者,若是我有心要杀人灭口,我就应该一不做二不休,将计就计给你用真的砒霜。左右今夜哗变,成者王侯败者贼。若我败了,也就是死。若我胜了,你的死我自有百般说头,又有谁敢质疑,又有谁能质疑?
我知道你的结症在何,无非是因为我是女子,你觉得我不该持有权柄,不该‘培植党羽’。可若是我从头到尾都不曾掌握权柄,不曾‘培植党羽’一如现在的归善公主,江山会变成什么样?
穆氏当初想要发动疫灾害人,为什么能够阻止,是因为我李盛袭有能力又有权力。西戎人为什么会被驱逐关外,是因为我李盛袭有军事之才和领兵之权,是因为我李盛袭不拘一格用人才。如今徐焕之下狱,若非我当初所提拔的穆璟还镇守在青夏道,边境哪里还会有如今的的太平。
郭御史,我留着你,只是因为你不该死。可是我不是君子圣人,你对我偏见狭隘至此也就罢了,若是你再这般纠缠不休,妨碍我行事,坏我大事,我也不介意杀了你。”
郭御史一默,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他双唇嗫嚅,以往李盛袭面对他的诘责,都是懒得一听和不屑一顾,从来没有如同如今这般。
其实李盛袭所说的这些的确是事实,可若是李盛袭往日同他说这些,他只怕会觉得李盛袭自持有功。
郭御史从来不是傻子,他醒的突然,又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其实当李盛袭和他陈明始末之后,他心中就有了几分计较。
只是他对李盛袭并不信任,天然带着敌意与怀疑。所以才半信半疑。
郭御史神色复杂,但是李盛袭却不管郭御史是做什么想的,只是郭御史不说话之后,她只觉得清净不少。
这间屋子的密道有不少分岔口,他们和客烟岭等人走的并不是同一条路。
二人走了好一会儿,李盛袭忽而停下了脚步,李盛袭看着郭御史,“我有要事,你不必跟着。哗变的将士找不到密道,此处很是安全。你若是信我,就在这里好好待着,到了时候,我自会来放你出去。你若是不信我,想要跑出去,那也看你自己的本事。”
她懒得管郭御史的命了,无论他是生是死,她也是仁至义尽。
“殿下要去哪里?”
“其实有些事情,告诉你又能如何呢?你又何必如此执拗?”
让郭御史安心吗?就比如沈继川的事情,她告诉了郭御史,郭御史会安心。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一旦告诉了郭御史,郭御史或许安心,但是她可要不安心了。
面对一个对她满是敌意和怀疑的人,李盛袭怎么可能推心置腹。
“郭御史,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比你知道了来的更有用。”
且不说她信不信任郭御史的问题,就说有的时候,她就是故意不告诉郭御史。
比如这次,没有郭御史做饵,怎么钓出幕后之人?
郭御史默然不语,而李盛袭也在此刻打开了密道,离开了此处。
第219章:内卫
内卫的人将李珣和徐焕之等人护卫了起来。所谓狡兔三窟,内卫在洪阴之中的宅院很多,而且设有精密的机关和密室。
李珣藏在密室之中,室外是镇守的太子卫率,而密室之中除了尚在昏迷不醒的徐焕之之外,还有几个内卫。
李珣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徐焕之,心中沉沉。
徐焕之是他的小舅,若干年前,徐焕之还不是威风赫赫的锦中大帅,他一开始只是李珣身边的一个教导武功的师傅。
徐焕之虽是老师,但是更是舅舅,加之徐焕之也不过是比他年长十岁,徐焕之教他的时候,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郎,二人可谓是亦师亦友。
他们二人,不对,再加上一个李盛袭,他们三人时常同游,感情十分的好。
后来徐焕之收到宏兴帝的赏识,成了一方将帅,常年镇守边关,往来虽少,但是情分不减。如今久别重逢,谁知道他们二人竟然会落得这样一个一残一伤的地步,还真是令人唏嘘。
他倒罢了,一向看得开,如今虽然残废,无法再追赶姑姑的脚步,但是长久以来押在肩膀上的担子也松了不少。日后若是大事谋成,他还可以成为一个合格的臣子,继续去为国效力,继续去追赶姑姑的脚步,只不过不用再去承担帝王这般重的担子。
可是舅舅不同,他若是疯了,那就要以一种极为不体面的方式死去。
戎马半生,不应该这样死去,何况舅舅和舅母成婚多年,他们膝下无儿无女,徐家人丁凋零,若是舅舅就这么出事了,舅母后半生又有什么依靠呢?
李珣叹了口气。
“殿下,您与徐大帅待在此处,属下安排他们去查探各个入口消息,若有异动,先将殿下与徐大帅送走。”为首的内卫开口道。
“就在这安排吧,你守在孤的身边。他们应当是知晓各个入口在何处的吧?”李珣漫不经心的问道。
那人似乎没有想到小太子会这么说,他有些为难,“自然是知晓”
“那就安排吧。你们内卫的密室机关精密无比,若是没人在侧,倘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只怕孤就要没命了。”李珣眼眸微垂,目光之中闪烁着一丝的意味不明。
玩着折扇的手悄然将折扇合紧,另一只手的拇指则是搭上了食指上的翡翠扳指。
“是只是机关不同,属下或许还需要叮嘱两句,既然殿下担忧,那么属下就先留两人在殿下身侧.”
“怎么?孤使唤不了你了吗?”李珣慢慢抬头,俊逸的面庞扬起一抹笑,他这样的笑容再配上他的轮椅,显得有些无害,但是却隐隐透露出一股“笑面虎”的味道。
李珣的无害,只在李盛袭跟前,还是在刚断腿的时候。他虽然不是圣上最满意的后继之君,但是他若是真的无害,圣上怎么可能让他在储君的位置上坐那么多年。
“是。”话都说到这样的地步了,他自然没有反驳的理由,只好当着李珣的面开始叮嘱吩咐。
至于李珣,他又低头玩起了扇子,只是另一只手搭上了轮椅的机关,后退了几步,朝徐焕之挪了挪。
叮嘱倒是没有多久,不一会儿几个内卫就朝着各个方向走去。
李珣看似在看着扇面,但是目光却一直盯着那个方才举止透露着怪异的内卫,只见下一刻,一个内卫轰然倒地,所有人都警惕了起来。
方才那名内卫率先抽出长剑,朝着身边的内卫就是一刀砍去,倒地之人甚至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场面一时之间混乱了起来,离着李珣最近的一个内卫赶忙推起了李珣的轮椅,“殿下,位置或许已然泄露,还请殿下跟属下过来。”
“孤自己可以,你带上舅舅。”李珣叮嘱道。
那内卫点了点头,刚附身下去,李珣就按下了手中的扳指,那人似乎反应了过来,身子一侧,直接避了过去。
李珣目光一沉,既然是内卫,就不可能是泛泛之辈,纵然他手中的暗器是姑姑所予,但是也是出自内卫。
李珣没有多想,不停的按动着手中的机关,但是对于那人来说,避过去不过是轻而易举。
那人很快就近了李珣的身侧,李珣飞快地动着轮椅,借助轮椅和那人打了起来,两人纠缠许久,但是很快,李珣还是被那人制住。
至于余下的几个内卫,也只剩下了一人,索性活着的不是那个内鬼。
几人对峙着。
“放开孤,孤给你一条活路。”李珣丝毫不畏惧架在自己脖颈上的剑。
“你当即自刎,不然我就杀了太子。”挟持他的那人丝毫不搭理李珣,而是威胁的看向对面仅剩的内卫。
若是真由着挟持的人杀了李珣,只怕仅剩的那名内卫怕是会被怀疑是挟持着的同谋,到时候内卫一套的流水刑下来,倒还不如死了痛快。
“他不敢杀孤,孤在他手中只有活着才有用,若是死了,那与任何人的尸体不同。”李珣冷静的分析道。
他看着对面的人,目光有些飘忽,时不时从来的方向掠过。
东宫卫率还在外面,如果能够联系得到他们,或许就还有转机。
李珣的话刚说完,就感受到脖颈处的长剑又贴近了肌肤几分,一抹痛意传来,只听那人说道:“杀了你,还有徐大帅。”
左右他不需要挟持走两个人,但是对面的内卫则必须要保下两人。但凡死了一个,他回去的日子就都不会好过。
气氛一时之间凝滞了起来,就连李珣的心也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他并不想被人挟持,若是因他一身之故,而害的姑姑满盘皆输,害的大局有损,他情愿自尽。
正当两方僵持的时刻,李珣只感觉身后传来了动静,身后的内卫比他更加敏锐,那人将剑锋贴近他的脖颈,而后转身向后看去。
李珣目光一闪,乘此机会扣动了轮椅上的机关,轮椅一震,两柄飞刀刺出。
身后之人下意识的松手,李珣赶忙推动轮椅。
加更!
第220章:重逢
正当那挟持者一凛,刚想去挟持徐焕之时,方才动静传来的的方向一道青色的身影传来,那人挽剑如花,加之另一名内卫从旁相助,三招两式之间,就将挟持之人制服。
李珣抬眼向那道青色的身影看过去,正是容治。
容治将人敲晕了过去,又熟稔的拿出一根麻绳将人给绑了起来。
“容长史。”李珣神色未明。
“殿下没事吧。”容治走到李珣身侧,目光关切的问道。
李珣轻轻摇了摇头,“容长史,你怎么来了?”
容治看了一眼一地的尸体,又看了一眼方才被他制服的人,“长公主怀疑身边的人或许不安分,所以命微臣来保卫殿下。”
“今日多谢容长史了。”李珣致谢道,又问了李盛袭两句:“姑姑那边可还顺利?”
“不过是跳梁小丑,如何奈何得了长公主。”容治有几分不屑。
李珣轻笑,又看着被捆起来的人,“只怕这些人也没想到姑姑身边有容长史这般高手,容长史武功不俗啊,我所认识的人当中,只怕除了姑姑、舅舅还有穆璟,再难寻人能够与你相较了。”
“殿下过誉了。”
“孤可不只是在夸赞你。”李珣别有深意。
容治有些不明白。
“不知容长史口才如何?”李珣又问。
“尚可。”容治还有些不明白。
李珣淡笑不语。
容治见此,也懒得猜这位小太子的古怪心思,他又问了方才发生的情况。
容治沉了沉目光,他沉吟开口,“此人既然意图想要拐走太子殿下与徐大帅,这么大的事情,必定不可能都靠他一人完成,密室之外必定有人接应,只是密室出口极多,也不知与他相谋的贼子埋伏在何处,若是能够揪出,那么就可以一网打尽。”
“似乎是容长史来的方向之一。”李珣顿了顿,又继续问道:“那些贼人会不会从密室杀入,从背后给东宫卫率一个措手不及我等是否要先行撤离。”
毕竟密室的机关这个贼子也知道,他未必不会泄露出去。
帮不了姑姑倒还是小,他可不想自己成为姑姑的累赘。
“殿下放心,密室中还有一个机关,可以从内锁住,属下已经启动了,外界之人,绝对无法闯入。”仅剩的内卫开口说道。
李珣点了点头,又嘉许的看了一眼那名内卫,安抚开口,“今日多亏了有你,等到事定之后,孤会让姑姑好好嘉奖你。”
“多谢太子殿下。”
李珣摇了摇头,一旁的容治则是朝着自己来时的方向看去。
那边有好几个密道的出口,就是不知道那人想要将李珣挟持到哪里去。
想到这里,容治又拿出了一张地图来,他勾画出自己此刻所在的位置,而后又将密室几个相关出口的方向给圈了出来。
这几条通道,有通向城外,有通往民居,还有通往各个官衙府邸。
也不知道幕后布局的人究竟将人埋伏到了哪里。不过狡兔三窟,殿下为了小太子煞费苦心,各个密道的通路殿下都安排了人,倘若有人想要和这个内卫里应外合,只怕也劫不走小太子和徐焕之。唯一值得担心的就是对方会不会狗急跳墙,趁乱取了小太子和徐焕之的性命。所以殿下将他也派了过来。
容治心中感慨,不得不说,殿下无论是作为主公,还是作为姑姑,都做到了最好的一步啊。
整个洪阴已经陷入一场厮杀之中,两三千人骤然发难,在洪阴之中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不过仅仅千人的厮杀无法将战火蔓延到洪阴的所有大街小巷,民宅之中的百姓虽是忧心仲仲,但是相比几处“战场”还是要稍显宁静。内卫之人早已来传了消息,平民百姓只要闭门不出,一般不会出什么意外。
曲府。
曲知离方才沐浴完,此刻只穿了一件雪色的中衣,墨发如瀑,披洒腰间,就像是山水墨画,意境深远。他的容色极为清润,像是一块无暇的美玉。不同于容治的清逸与惊艳,他要更加温润与儒雅。完全不像是一位商户,倒是更像百年世家养出来的温润贵公子。
室外腥风血雨,今夜注然无眠,曲知离干脆不睡,叮嘱了府中的下人之后,就开始作画。画很快就画好,画成之后,他目光轻轻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看了看窗外的明月,又忍不住想要提一句诗上去。
刚写完半首,正打算补全另外半首的时候,屋外传来一阵动静,曲知离的手一抖,一滴墨就滴在了画上。
不过曲知离一时半会儿却顾不得这么多,他当即警醒了起来,手中的笔不曾落下,清润的双眸之中却满是警惕与戒备。
此人能够无声无息穿堂而过,不曾惊动他府中一人,显然是武功不俗,也不知来意为何,是敌是友。
只是半夜三更而来,他不觉得能有多善。
房门被人破开,曲知离看着来人,目光轻轻一动,有一瞬间的欢喜,欢喜之中夹杂着难以察觉的警惕。
来人身着男装,却丝毫掩盖不住女儿身的痕迹,一身雪白色的劲装,说不出的英姿飒爽,眉宇之间英气而又明艳,就如她手握的那把赤霄宝剑,美丽而又充满锋芒。
曲知离搁下手中的笔,似乎是有些不可置信,他有些恍惚,不由得呢喃:“阿玺.”
“知离——”她的身音一如当年清脆,却又不同于当年的活泼娇俏,到底过去了多年,一切也已经时移世易。
曲知离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眼前的女郎与记忆中的少女反复的重叠割裂。六七年不曾再见,李盛袭和当年一样又不一样,一模一样的是那份自信与英气,不一样的是她周身的气韵。
如今的李盛袭,比当年的更加强大,也更加的深不可测。
她的衣衫上沾了血,剑鞘中还有鲜血滴出,原本清新屋内顿时充满血气。
曲知离回过神来,但是看着眼前的明艳女郎,她仍是忍不住唤了一句:“阿玺……”
第221章:嫦娥
阿玺?李盛袭微微一愣,她有多年不曾闻此称了,阿玺乃是她小字,阿兄亲自所取,天下见知道这个小字的,也不过几人,真正唤的,也不过曲知离与阿兄。
自从她北上后,再无人如此唤她。
如今乍闻此称,李盛袭没有升出什么旖旎的心思,只是思念无垠,愈发想要回京。
李盛袭叹了口气,“将士哗变,企图杀我而谋权,我与侍卫失散,所以找到了你这里。”
曲知离赶忙将李盛袭引了进来,而后又将门关上,再摇了摇铃铛,院外守夜的下人陡然惊醒。
“郎主,可有什么吩咐?”下人隔着门问道。
“将温泉升起来,再寻一套女儿家的衣物过来。”
下人不明所以,却不敢违抗。
“不必如此麻烦,我没有受伤,如今是非常时期,不必如此。”李盛袭摆了摆手。
曲知离见此,又改了口,“既如此,烧好热水即可,温泉就不必了。”
吩咐完了下人,曲知离又从室内拿出了药箱。
“阿玺,你没有受伤?”曲知离蹲在了李盛袭的跟前,目光温柔而又关切。
李盛袭摇了摇头,看到曲知离的神情,她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我从密道逃出,中途虽然遇到了几路叛军,不过也好解决。我无事的,你不必担忧。”
曲知离似乎是松了口气,“是我关心则乱,阿玺你的身手,放眼天下,只怕都没几人能伤的了你。”
他坐在了罗汉床的另一侧,将药箱放在了小几上。
“外面局势如何,有贵人早早来传了消息,一直不曾出去,也不敢休息。”
李盛袭轻笑,“一切尽在掌握中,等到援军到了,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曲知离轻轻的点头,看着李盛袭,笑得无比的温柔。
恰逢此事门外传来了下人的声音,“郎主,热水已经备好了。”
曲知离看着李盛袭,“满身是血,想必你穿着也不舒服,你先去沐浴更衣吧,此处有我守着,若是发生了什么,我可以提醒你。”
“好。”
曲知离亲自将李盛袭送到了浴房。
看着李盛袭的身影,曲知离目光温柔而又深长。
“郎主……”仆人走到了曲知离的身边。
曲知离轻轻摇了摇头,温和的说道:“去准备两样糕点过来,透花滋和巨胜奴……罢了,透花滋吃多了不利肠胃,夜中食用巨胜奴未免太过油腻,还是做一些好克化的点心吧,透花滋和巨胜奴也做一些,不必太多。”
仆人似乎有些看不明白自己主人的这番安排。
曲知离轻轻的看了他一眼,仆人赶忙退了下去。
李盛袭沐浴更衣的速速很快,不久,她就从浴房中走出,看着立在庭院的曲知离,“怎么还在这?”
“守着你。”曲知离一边说着话,一边将李盛袭引导了屋内,“赤霄也帮你洗干净了。”
曲知离指了指小几。
女主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去碰那柄剑,她随意的在屋内转转,而曲知离也不在意,只是温和的看着她。
直到李盛袭走到书桌之前,曲知离的瞳孔有一瞬间的微缩。
“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你画的是虽是嫦娥像,怎么配了这么句诗?”李盛袭看了过去,只见画卷上是窈窕奔月的嫦娥,只可惜嫦娥面容被墨渍污染,看不清嫦娥的容貌。
“只可惜面容有损。你画技高超,身段尚且如此窈窕,也不知容貌是和绝丽。只是这句诗,委实孤寂,你如今富甲一方,怎么发如此寂寥之语,何况画像热闹,诗却寥寥,委实不配。”
曲知离看到墨渍之时,不由得松了口气,“当时只想到这一首了,附庸风雅,随意写下,如今画已然毁却,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如此,倒可谓是‘为赋新词强说愁’,这倒也没什么。只可惜见不到画上的美人。”李盛袭颇有些遗憾的味道。
“嫦娥是神话中人,世上无人见过,画出来的嫦娥也不过是画是虚构,凭空想象而已。阿玺的画工亦是高超,若是想画美人,自当有倾城角色可从展出,何苦来这里笑我。”曲知离笑得温润,他随手将画卷起,而后就掷入画篓子当中。
“我画倾城绝色做什么呢?也没有那般功夫。”李盛袭轻笑,目光慢慢从画上收回,这么多年,她的诗情画意也在多年前断却。
那年一别之后,她就开始正式的走入南晋的朝堂,此后闲事纷扰,哪有功夫琴棋书画,诗情画意?
倒是曲知离,如今还真有些富贵闲人的模样,但愿他是真的闲暇。
“怎么突然想起画嫦娥了?”李盛袭笑问。
“你难道忘了吗?今儿八月十五,正是中秋,加之外界刀兵相交,难以入眠也不敢入眠,索性就画了幅画,中秋佳节,就画了嫦娥。”曲知离引着李盛袭上座。
李盛袭微惊,猛地反应过来,随后又有些哭笑不得,“如此说来,倒还真是我的罪过,竟然在这合家团圆的日子引来了这么一场变故。”
她是真没想起来,如今已是中秋,坐在窗边,抬头便可望见中空明月。
“太平是由你守卫,区区一个中秋,又如何呢?”曲知离笑着摇头,见下人奉上了糕点,他指了指:“一路辛劳,今夜又注定无眠,吃些东西吧。”
李盛袭也不防备,拿起一块透花滋就吃,时光仿佛又一下子回到了多年前。
倒不是为着什么,就算曲知离真的心怀不轨,也不会傻到在这个时候就对她下手,未免也太过于的得不偿失。
曲知离也不用糕点,就静静的看着李盛袭。
“长夜漫漫,闲来无趣,倒不如手谈一局?”李盛袭垫了垫肚子,又提议道。
曲知离点头,而后就让人拿来了棋子棋盘。
两人一言不发的落了下来。曲知离的棋术与李盛袭不相上下,他也没有相让的意思,二人下了许久。
曲知离周密,李盛袭却狡黠,从来看破不说破,将计就计,借着曲知离的的陷阱,挖了一个更大的坑。曲知离有所察觉,企图避让,辗转退路,进入退路之际,竟然发现也是陷阱。
最后曲知离落败。
第222章:难易
“阿玺还是一如既往警醒,却不知道这一局的生门在哪里?”曲知离含笑问道。
李盛袭摇了摇头,“我没有留生门。”
既然猜到了对方要做什么,那自然要尽自己的所能,堵死对方所有的路,又怎么能给对方留下生门呢?连自己都知道有生门的局,对方能够知道那也不在意料之外。
“其实我也曾糊涂过。”李盛袭指了一个点,她微微一笑:“其实如果一开始我就看破了这里,这一场战局可以结束的更快,只可惜当时糊涂了,这才纠缠了这么久。”
“人生于世,本就难以事事清明通达,糊涂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能如阿玺你这般这么快的从糊涂之中抽身而出的人,少之又少。”曲知离摇了摇头,慢慢将棋子收回。
“知离,你也有糊涂的时候吗?”李盛袭喝了口茶,别有深意的问道。
“我也是凡俗中人,自然是不例外。”曲知离半低着头,并没有看李盛袭,他低头把玩着手中一黑一白两枚棋子,棋子在他手中转的飞快,几乎要看不清楚,不过很快,他就将两颗棋子尽数丢入棋罐子当中。
棋子而已。
“如今可是清醒了?”李盛袭又笑问。
曲知离摇了摇头,“世上如阿玺这般清醒的人并不多,有些时候,旁人或许并不是看不明白,只是拒绝不了糊涂。难以迷途知返。”
“难以迷途知返?即知迷途,不返何为?”李盛袭不解。
曲知离只是摇头,不过又宽慰道:“不过阿玺放心,这一点糊涂,还不足以让我耽误平日里的正事。”
“如此倒也可称得上清醒。”李盛袭又是一笑。
曲知离还是摇头,他将棋子收好,刚要起身放好棋盘,却一个不慎将茶水打翻。
曲知离略带歉意的看了一眼李盛袭。
“无妨,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你先去更衣吧。”李盛袭含笑。
曲知离点了点头,“失礼了。”
曲知离去换了一身衣服,他将中衣换掉,而后穿戴整齐,正打算出门,却看到叶柏走了过来,叶柏目光暗沉,身负血痕。
“怎么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曲知离皱了皱眉。
“郎主,府外埋伏了不少高手,属下不慎中了他们的埋伏。”
“去包扎一下吧?这几日不要带伤就来见我。”曲知离并不意外,阿玺一向小心谨慎,怎么可能真的一人孤身在外。
叶柏一愣。
“罢了,外面的情况如何?”曲知离神色淡漠,只是又开始脱掉了外衣,另换了一件衣裳,这件衣服沾了血气,阿玺鼻子最灵了。
“穆璟来了洪阴。”叶柏声音沙哑,显然受了不轻的伤。
长公主的人都不是泛泛之辈,直面她的人,他们其实很难讨得了好。
此次长公主的行动又无比的周密,谁能想到无声无息之间,穆璟就跨过锦中,远道而来。
原来如此。
曲知离了悟,难怪见阿玺的模样丝毫不曾将今夜的兵变放在眼中。原来是调了穆璟过来。
想到穆璟,曲知离有些头疼。这个讨人厌的过来做什么?
“看着做吧,旁的也就罢了,我着实不想见到穆璟。”他轻轻一叹,珍宝只要碧玺就够了,要瑾瑜做什么?
“是。”叶柏点了点头,正要离去,又听曲知离说道:“走密道,不要走外面。”
叶柏一愣,随即退下。
李盛袭自曲知离走后,她就漫不经心的在曲知离的屋内转悠了起来,她方才逛过这间屋子,粗浅的看过,并没有什么端倪。
不过他并没有就此打消她对曲知离的怀疑。
毕竟北齐的洪怀能有这么精密大人密室,曲知离若是和洪怀往来的人,密室她一时半会儿难以察觉也是意料之中。
曲知离的屋子很雅致,琴棋书画,应有尽有,很像一个风流俊逸佳公子的卧房。李盛袭目光微沉,只可惜处在他人家中,她也不好在曲知离府上乱窜。
至于曲知离本人,一时之间暂时看不出什么端倪。他一如既往,但是李盛袭如今所面临的野心和阴谋就是从往昔开始。
李盛袭走到另一面窗前,她看着窗前的琴架,李盛袭有些恍然,“绿绮……”
当年曲知离向她学琴,待到曲知离学成之后,她便以绿绮为赠。
李盛袭神思悠悠,思绪似乎又飘到了多年以前,她不由得将手搭载琴弦上,很快,乐声就从她的只见倾泻而出。
一曲毕,曲知离从屋外走了进来。
“许久不弹,指法都生疏了许多。”李盛袭轻笑道,上一次弹琴距如今,都快有半年了吧。
曲知离摇头,“这不见得,阿玺不是说过,弹琴在心不在技,你自觉指法生疏,我却只觉得一如往昔。琴声曼妙,意境深远,远不是所谓的指法可以比拟。”
“那你呢?你的琴技如何了?”李盛袭笑道。
“我倒是常弹,却没有阿玺你这般的火候。”曲知离颇为遗憾,说完,他也走上前去。
李盛袭赶忙给曲知离让了位置,她立在一旁,听着曲知离弹琴。
琴声极妙,并不逊色于如今的李盛袭。曲知离一向谦逊,当年他不过学了一年不到的琴,就已经炉火纯青,足矣出师。这些年来更是进益不少,很显然,多年不曾弃琴。
他所弹奏的是《离惜》,只可惜李盛袭再听此去,心中已经没有旁的波澜。过往已离,便再不可惜。
所谓“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莫过如此了。
很快,曲知离就弹完了琴,“这首曲子,倒是被你弹的有些哀伤了。”
《离惜》的曲调是哀而不伤,表达的是坦然面对得失的豁达之情。曲知离弹的很好,指法上更是无可挑剔,但是琴曲中透露出的难以割舍之意,失了《离惜》的本味。
“知离,你有难以割舍,不能决断之事?”李盛袭虽是疑惑,语气却是十分笃定。
“瞒不过你。只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足为外人道。难以割舍的确是难以割舍,只是我心难易,绝对说不上不能决断。”曲知离摇了摇头。
“是么?”李盛袭轻笑。
第223章:山崩
洪阴城外,漆黑的夜色之中,一队人马隐匿在丛林之中,为首的少年匍匐在地,双眸如星,盯着城外的一举一动,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狼。
他注视着城门的动静,心中盘算着此行的计划。
忽而身后传来喧嚣,方才派出去的斥候在身边耳语几句,少年露出一抹笑容,他飞快的辗转上马,拿出手中的水壶喝了口水,“跟我杀——”
随着他一声高呼,整个密林顿时亮了起来,原本自以为伏击的人此刻竟然发现自己成了他人的猎物。
敌军惊然抬首,只见一群将士纵马而来,姿容最不凡的,是一位雄姿英发的少年。
他的眉目俊朗,像是一块最华丽的蓝宝石,双目熠熠如星,夺人目光,他有些邪气的笑了,看着林中的“猎物”,眼中是说不出的自得与轻蔑。
他手拉满弓,数箭齐发,穿林打叶而过,地方的几个将领就被射杀马。
鹫翎金仆姑,燕尾绣蝥弧。
南晋最年轻的侯爵,青夏节度使兼骠骑大将军——定宁侯,穆璟、穆瑾瑜。
敌将心头一凛,率兵而逃。
穆璟却不打算给他们这个机会,他将弓置于身后,手持银枪,一马当先而出。
长枪如龙,所到之处无人能及,杀人取命不过在须臾之间。他的招式行径和他的为人一般张扬,不留丝毫的余地。
敌方有几人似乎被他这样的行为所激怒,见他一马当先而将士远远落在气候,不由得联手对付起了穆瑾瑜来。
他们似乎不认识他。
“无知竖子,年少轻狂,还能以一敌众不成。”
他的话刚落,只见长枪横扫,银光乍现,不过一招一式之间,三人从马上尽落。
他复又将手中长枪扬起,直接将另一方企图偷袭的人捅了个对穿。
敌军见状,哪里还敢再继续直面穆璟,赶忙纵马而逃。
穆璟却没有这般轻易的放过他们,身后的将士跟了上来。
“侯爷?”
“你们先进城去襄助姑姑,一队轻骑跟我追杀。”穆璟话音刚落,又夹紧马腹而出,身边的心腹回答不急,赶忙率了一队人马跟了出去。
穆璟一行人势如破竹,眼见越追越深,将要渡河之际,对面却忽而有流矢袭来。
“不好,有埋伏——”
不只是谁高呼一声,穆璟同身侧的心腹对视一眼。
下一刻,一队轻骑皆弃马而下,纷纷跳入流水之中。
水中埋伏的人,持刀而起,朝着穆璟袭来。
穆璟丝毫不惧,似乎早已料到有此一句,长枪在浅水中挥洒,与敌方相抗。
穆璟等人来势汹汹,对方竟然有些吃力,其中一人刚想挥动自己的长刀,谁知下一刻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割破了自己的小腿,锥心之痛袭来,那人甚至来不及尖叫,整个人就被小腿上的钩子往后一拖,倒在了浅水之中。
穆璟抬眸看去,同手持飞爪的留今对视一眼,二人心照不宣,两面夹击,将水中的敌军杀了个措手不及。
穆璟本就有万夫不当之勇,留今虽是婢女,却也做了多年的内卫。穆璟所携青夏军精锐,而留今带的更是内卫。
两方联手,难寻敌手,不过须臾之间,两人就将人杀了个片甲不留。
穆璟跑到留今的身侧,“留今姐——”
留今微笑,“时候不多了,先走,若要叙旧,明日自然会请小侯爷喝酒。”
穆璟点头,一群人踩着水路而归,当人离开了不过几里,下一刻,就有一道“惊雷”从后方响起,紧接而来的,就是山崩地裂之声。
曲知离抚琴的手猛地一愣,琴弦断开,他惊然的望向窗外,那道巨响来的方向。
李盛袭看了一眼绿绮,又微微一笑。
“发生了什么?”曲知离看着此间唯一的知情人。
“山崩。”
“如何崩?”
“硝石炸毁。”
“哪座山?”
“洪阴城外,碧螺山。”李盛袭看着断了的琴弦,目光之中流露出几分可惜之色。
曲知离目露歉意,背在身后的手却不由得攥紧,“碧螺山中有什么?”
“五千人左右的叛军吧。”李盛袭轻叹,她的目光看向曲知离。
她这段时间把控洪阴,难道真的什么都没能查出来吗?当然不是!
她将洪阴权柄拿捏在手,切断了城内人与城外人的联系。想要豢养私兵,那么必定要定时运送食物与补给,她就一直在想,那群人靠着什么来运送补给,不可能大规模的运送,那么就只能分而化之。
全城的账本都被她调查了一个遍,李盛袭很快就发现了古怪的地方。
当然了,将士们要补充的自然不只有粮食,还有一定的军需,将士们若是不训练那么养来何用呢?
可是军需该怎么运送呢?
李盛袭很快就想到了走私,若是她,必定会选择从江面直运,而不是非要到洪阴城中来转一圈。
这就让李盛袭将目光锁定在了洪阴附近的几座山上,毕竟想要私自屯兵,自然不可能将兵养在晴天朗日之下。
而这几座山中,李盛袭又将目光放在了靠近萧山水峡的几座山上。
毕竟是兵器,必定需要旁人帮着遮掩。锦中有人同西戎勾结,他们为了包庇西戎人,给西戎人防水,必然会故意松懈防范,说不定就会有人趁乱摸鱼。
如此,再一步步的剥茧抽丝,李盛袭很快就发现了碧螺山。
只不过,这段时间有人为了朝她发难,挑起了岳别驾一事,她也故意把目光放在郭御史和岳别驾身上,一步步的掩人耳目,为的就是让对方放松警惕,为了今日谋划。
她以自己做诱饵,吸引城内叛军,又放出瑾瑜,叫幕后之人以为她之所以敢将计就计,就是因为倚仗瑾瑜救驾。
让旁人以为,她以自己为饵,以瑾瑜为网。
她的确是饵,但是她也是网。
她以自己和瑾瑜为诱饵,麻痹他人,就是为了让留今有机会引燃炸药,将山炸毁,引得山崩地裂,将叛军诛杀。
虽只诛灭了五千人,但是作用也足够了。
杀这五千人,足矣威慑一方,足矣震慑敌军,也足矣再为她李盛袭重新走入南晋朝堂而立威。
第224章:穆璟
“叛军?五千人?”曲知离有些不解,“若是我所记不错,洪阴的驻军才五千,哪里来的五千叛军呢?”
他的目光清明,似乎真的不解。
李盛袭没有打算和他解释,而是摇了摇头,“这并不重要,知离,今夜事情已定,可以安睡了。今日在你这里借住一宿,明日我们一起去见瑾瑜。”
“好。”曲知离笑得温润,赶忙给命人给李盛袭收拾出了一间卧房。
等到李盛袭走后,他的脸色变得淡漠无比。
他摊开了自己的掌心,骨节因为紧攥而隐隐发白。掌心的琴弦展露而出,他看着断弦的绿绮,将琴弦置在琴前。
他与李盛袭,此生中唯一享受琴棋书画的时光便是对着彼此的时候。谁知六年一过,物不是,人再非。
琴断、棋败、画污,字不应景。
再次重逢,一切的琴棋书画,都不复往日模样,所有的美好,都变成了一枕槐安。
而李盛袭,也不在是从前的李盛袭。
曲知离原本寥落的面庞倏忽一笑,一如既往的温润,只是目光之中涌动着难以觉察的疯狂。
第二日,李盛袭起得很早,曲知离似乎料定了李盛袭什么时候起来,早早的就在前厅等候。
“知离。”李盛袭含笑而望。
“备好了早膳,用些再走吧。”曲知离劝慰道。
李盛袭点了点头,二人用了早膳之后,曲知离将李盛袭送到门口,“知离,今日瑾瑜也来了,你随我一同去见他吧?”
“我也去?”他只当李盛袭昨夜是随口一说。
李盛袭点了点头,“你们二人也不是不认识,随我去见见他吧。当初在穆家的时候,你们二人似乎关系不错吧?你似乎还同他过过招。正好,笑娘也在城外,既然见了我,不妨也见见他们。”
曲知离看着李盛袭的这幅样子,似乎有些无奈,穆璟那个人嫌狗厌的样子,除了阿玺,谁能和他关系好?
不过他并没有拒绝李盛袭的提议,他略微收拾了一番,就同李盛袭一起出去。
穆璟昨夜并未进城,他率领他的一半人马围在碧螺山外,他要斩草除根。
至于另外一半人,则是进城支援。
天渐渐亮起,经过一夜厮杀的洪阴此刻已经归于宁静,仿佛一如往昔,只是空气中尚未消散的血腥味还在昭示着昨日所发生的一切。
李盛袭一声令下,封闭的城门打开,城外是等候多时的穆璟。
他一看到李盛袭,双目登时就亮了起来,他跑到李盛袭身侧,飞快的行了个礼,然后在李盛袭的准许下起身,“姑姑……”
“似乎长高了些。”李盛袭亦是展露笑颜。几年前她离开的时候,穆璟也才十几岁,如今已经正冠。这些人当中,样貌变化最大的是他。
穆璟嘿嘿一笑:“可不仅是长高了呢!”
“还黑了。”李盛袭一针见血。
穆璟浑然不在意。
他似乎没有注意到李盛袭身边还站着曲知离,说完话,就要走到李盛袭身侧,不过还没走两步,动作就被人制止住。
“小侯爷,好久不见。”曲知离笑得温润。
曲知离这才将目光落到他身上,他与李盛袭只是三四年没见,但是他与曲知离,可是有六七年没见了。
何况六七年前他和曲知离接触不多,若不是因为一些缘故,事到如今,他也该不记得这个人了。
其实他一开始就注意到了曲知离,比起他的变化,曲知离似乎没什么改变,一如当年清风朗月。
“啊~你是谁?”穆璟笑得有几分不善。
“瑾瑜,你不记得他了吗?当初在穆家的时候,你们见过的,这是曲知离,当年向我学琴之人。”李盛袭介绍道。
“原来是他啊。”穆璟似是恍然大悟,看着曲知离带着几分极为敷衍发歉意,“还真是抱歉,毕竟当年在穆家,我以为除了姑姑和姑姑的人之外,旁的人都死了呢。一时之间没想起来。曲郎君勿怪。”
“瑾瑜。”李盛袭看了一眼穆璟,对方却做出了一副无辜的模样。
“无妨,殿下。我与小侯爷六年未见,小侯爷如今不记得我了也正常,毕竟当年离别之时,小侯爷还是个小少年,小孩子一向不记事。有什么责不责怪的呢?”曲知离轻描淡写的说道。
“我如今可不是什么小孩子了。姑姑,我才比你小一岁,你是成人,我怎么就成了小孩?”穆璟面色一僵,看着李盛袭,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看着曲知离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哦,我明白了,到底是曲郎君年岁大了,所以看我与姑姑都是孩子。”
李盛袭不着痕迹的拉开了两步距离。
“小侯爷说笑了,殿下曾授我琴艺,我又如何能将殿下视为稚子呢?不过我的确是长了小侯爷几岁,又是殿下好友,也算是小侯爷叔伯辈了。”
“叔伯?曲郎君长了我四岁,如何算得上叔伯?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曲郎君曾向姑姑学琴,论理也比姑姑矮上一辈,与我应当是同辈。再者……我的叔伯可都死了呢。”
曲知离这个不知所谓的东西居然还想踩着他强行和姑姑一个辈分,做梦。
李盛袭再次不着痕迹的拉开了两步距离,不过听着穆璟的那番话,她还是忍不住出声:“瑾瑜……”
“抱歉啊,曲郎君。”穆璟笑眯眯的,显然没有丝毫的歉意。
毕竟他说的也是事实,穆家就活了他一个,他那些叔叔伯伯死的一个不剩。有的还是他亲手所杀。
“不过曲郎君从不曾唤姑姑‘师傅’,难道说,曲郎君这是不想人这个师傅了?想要欺师灭祖?”穆璟笑眯眯的,“所谓尊师重道,曲郎君虽为商贾,却是有名的儒商,也是读过书的,不会连这一点道理都不清楚吧?”
“昔年也曾想要正式拜殿下为师,只是殿下说过,无拜师礼,算不得什么为师,而且殿下也说,于琴棋书画上,我等乃是互相指点。可为好友,可为知己,却难为师徒。殿下,是吧?”曲知离看着李盛袭。
最近轻松轻松,写几个修罗场过渡过渡
第225章:姑姑
两人一道看向已经拉出一段距离的李盛袭,李盛袭点了点头,“这话我的确说过。”
当年她对曲知离有意,自然不会想要做什么师徒。
想到这里,李盛袭不免有些尴尬,忽而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打断了几人的交谈。
“姑姑……”李盛袭回头,只见容治推着李珣过来。
“阿珣?你无事吧?”李盛袭不免有些担忧。
李珣摇了摇头,“容长史来得及时,乱臣贼子已经被诛杀。”
“那就好。”李盛袭松了口气,她走到容治身边,向容治点了点头,而后就亲自推着李珣过去。
见了李珣,几人赶忙行礼。
“你怎么也来了?”李盛袭朝着李珣问道。
“我也想看看那些害我的叛军啊。”李珣说到这里,双眸之中划过一丝恨意。
李盛袭叹然。
“定宁侯辛苦了。”李珣摇着扇子,看着穆璟。
穆璟摇了摇头,“都是为了姑姑,说不上辛苦。”
李珣不知可否,只是一笑,他的目光流转之间,又落到了曲知离身上。
他并不认识此人,只觉得气度不俗,就不由得多问一句:“不知郎君是何人?”
“这位是我的旧日挚友,洪阴富商,曲知离。”李盛袭介绍道。
“原来如此,怎么听着有些耳熟?”李珣皱了皱眉,一时之间没想起来。
“他曾向我学琴,我那把绿绮就是赠与的他。”李盛袭有些尴尬的提醒道。
李珣一下子恍然大悟,看向曲知离的亲和顿时削减一半。他不知道曲知离长什么样子,毕竟曲知离和姑姑的事情发生的时候,他也才只有十一岁,但是曲知离和姑姑的事情,他却是听人说起过的。
这个人得蒙姑姑看中,却不识好歹,见弃于姑姑。姑姑光风霁月,他却没有这么好的心胸。
这般对比之下,一旁的穆璟都没有那般讨人厌了。
“曲郎君怎么会在这里?”李珣又问道。
“昨夜为了躲避叛军,去他家中借住一宿,事定之后来见瑾瑜,想到他与瑾瑜也是认识的,久日未见,便干脆同行。”李盛袭不甚在意的说道。
但是此话一落,在场的几人都将目光落到了曲知离身上。容治是若有所思,李珣别有深意,至于穆璟,他几乎是恨不得要当场剜了对方的肉了。
眼见气氛再度剑拔弩张了起来,李盛袭想到自己的来意,赶忙开口,“瑾瑜,带我去碧螺山看看吧。”
“好。”穆璟一笑,随即翻身上马,几人也陆续上马,而李珣责被搀扶进了马车之中。
“容郎怎么不在外骑马?”李珣看着李盛袭身侧的人,总想把容治也塞过去凑热闹。
毕竟比起不识抬举的曲知离和无事生非的穆瑾瑜,眼前的容策臣他看的最满意。毕竟旁的不说,容策臣的容貌就要胜过外面两人许多。
更何况曲知离或许还和叛军有联系,穆瑾瑜还手握重兵又为人骄横。这两个人,放在姑姑身边,他都不是很放心。
“微臣是长公主身侧的谋士长史,而非武夫。”容治摇了摇头。
他精于武功,算是长公主的一张暗牌,他并不可以隐瞒,也避免过多显露,只在外做出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如此,有的时候或许可以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这也是李盛袭所想。
李珣略略思忖就明白了容治的意思,他点了点头,只是目光之中有几分可惜。本来还想看看容治会穆瑾瑜这两个人谁的嘴巴更厉害。
容治的才名自是不必多说,而穆璟的口才,他不仅见过,还领略过。在穆璟还不知道他是太子的时候领略的。
当时他们起了矛盾,二人也不记得是为着什么争执了起来。当时的穆璟只有十四五岁,整一个愣头青,而他当时才十岁,刚被立为太子,心中正想着怎么做才能让圣上满意,于是一言一行都想着要保持谨慎。他怎么可能说的过穆璟。
他不是没有被人训斥过,但是训斥他的人多半是他的长辈,训斥他也不过是为了鞭策和教育他。
穆璟不一样,他张嘴就是为了气死人。尤其是穆璟绵里藏针的时候,你是觉得胸口里憋着一股气,上不去也下不来,格外的难受。
后来穆璟知道他的身份,道歉之后便不曾再冒犯。往事如风,他也不记得是因为什么起的争执。只是那件事情,他至今记忆犹新,甚至有些……耿耿于怀。
穆璟这个人啊,说简单也简单,他是穆氏外室子,当年发生了一些事情,穆氏企图杀他,是姑姑出手将其保全。此后就结了恩。
穆璟深恨穆氏,又在行军之道上有过人的天赋,可谓是天生的将星。姑姑自然不会放过收拢这样一个人才的机会。
姑姑对于人才,向来是不吝啬所有,她给了穆璟所想要的一切。后来穆璟便理所应当的投入到姑姑的门下。
所谓士为知己者死,穆璟将这句话展现到了极致。
只不过,穆璟这个人的司马昭之心谁不清楚。看得就讨厌。
一边的容治不明白李珣在想什么,不过他想了想自己的疑惑,不由得问道:“方才听定宁侯也喊殿下姑姑,这是什么缘故?”
李珣:“!”
想起来了,好像就是因为喊姑姑的事情。十五岁的穆璟说难听点没教养的就像个野人,当时他听穆璟喊姑姑“姑姑”,就觉得自己的姑姑仿佛受到了侮辱,而后就吵了起来。
见李珣神色有些复杂,容治又开口说道:“可是有什么复杂的情由,若是如此……”
“没有。”李珣摇了摇头,他深深吸了口气,压下了心中复杂的情绪,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姑姑当年曾经嫁与穆栩,穆栩是穆氏宗子,算是穆璟叔父,所以姑姑比穆璟要高一辈,穆璟从前是喊姑姑‘婶娘’。只是后来穆氏伏诛,无论是穆璟还是姑姑都不愿意再和穆氏扯上干系,所以姑姑就干脆让穆璟同孤一般,唤她‘姑姑’。”
不知道为什么,容治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硬生生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写点轻松的,不过大家放心,这本书的感情线很少,盛袭拎的也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