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常州家事案 13 何处
随江氏来的的杨管家立即恭敬一礼,下去上茶。
江氏对道:“我儿这才丧了妻,一尸两命,今日就不要去叨扰他,今儿本说下葬了柳烟,奈何我儿不肯,只能拖到明日。”
夏末问,“不知杨兵在何处?”
江氏愣了一瞬,只好如实回答,“三院的前殿。”
夏末看向誉王,誉王点头,随后誉王看向江氏,“带路。”
江氏僵了僵,起身只好带路,杨管家此时正带着仆人端着茶水而来,见罢侧身让出路。
夏末看了一眼江氏同行的女子,一身粉衣,模样清秀,没什么存在感。
这也是为什么虽同江氏一起过来,没注意到,这离开跟在江氏旁边这才留意。
夏末停住步子,看向江氏,“不知夫人身边这位姑娘是何人?”
江氏皱眉,但还是回答了,“我身边的丫鬟青儿。”
青儿随即侧身一礼,又默默站在江氏身侧。
几人至杨家三进院的前殿,只见此处挂满白布,只有此处才有死了人的悲戚之感。
“此处是谁的院所?”
“柳烟与我儿的宅院。”江氏有几分尴尬,朝二人笑了笑。
步入其中,见杨兵坐在棺前,烧着冥钱,一旁的和尚正在超度。
杨兵见江氏带着陌生人进来,有些不悦,“你来干什么?!”
江氏尴尬笑了笑,“京城来的大人,听说王小秦翻案了,特意来宅中查探一下情况。”
杨兵看了一眼夏末二人,“有什么事,出去说,别扰了烟儿的宁静。”
江氏看着漆黑的棺木,面色白了白,对杨兵叮嘱,“儿呀,大人和差爷你好生招待,为娘有些不适,先回去了。”
杨兵皱眉,挥了挥手,江氏对这杨兵浅笑,之后带着青儿快速离开。
夏末看着离去的二人若有所思,杨兵带二人至自己院落。
杨兵招呼二人坐下,夏末哪里敢,默默站在誉王身后。
看着全新的家具,夏末愣了愣,这院子哪里还有女子生活过的痕迹。
见夏末表情,杨兵语气有些不悦,“整个院中,有关烟儿的一切都没有了,所有物件皆被我娘换了。”
夏末愣了愣,“未免太快了吧。”
杨兵想说什么,顿了顿还是没开口,半晌,“阿娘担忧我睹物思人,这才都换下了,点滴未留。”
不一会儿,仆从送来茶水,杨兵看向二人,“因家仆王小秦的失误,我娘子一尸两命,如何他翻供不认,你们却来查我杨家。”
司马政聿淡淡看向杨兵,“你只肖回答我的问题即可。”
杨兵看了看二人,点头。
司马政聿道:“柳烟何时死的?”
杨兵面色痛苦,“五月初九,午时左右。”
誉王看向杨兵,“那报官为何是五月初十?”
杨兵揉着疲惫的双眼,“当日我们寻了江阴县有名的大夫查看,我不愿意相信她就这么死了,谁知第二日阿娘报官,之后抓了送药的王小秦。”
“一尸两命,就算处死王小秦又有何意义,烟儿也回不来了。”
夏末看了看悲戚的男人,他的伤心并不像伪装。
但自己之前查到的也需要解惑,夏末看向杨兵,语气平静,“柳烟与你成婚两载又余,外界传你待柳烟并不好,也不同房,以至她一直未孕,如何近来有了身子便蹊跷中鼠毒而死。”
杨兵愣了愣,面色煞白,看向夏末,“烟儿很好,容不得外人胡说,之前不曾肌肤之亲我有我的原因。”
“烟儿已死,那些事情没必要再多提。”
夏末问,“柳烟性子如何?”
杨兵看向院外,隐约可见的白布,“烟儿性子很好,貌美贤惠、哪怕我未给她好脸色,她也从不埋怨我,世间再无谁能如她那般待我,包容我所有的不堪。”
夏末忍不住叹气,“杨东家节哀。”
随即又道,“不知我可否府中转转,了解一下。”
杨兵见这差爷了轻,定是好奇而已,点了点头。
夏末朝司马政聿一礼,随后出去,司马政聿点了点头,不干预。
夏末离开时,正听到誉王正冷着脸问杨兵他与柳烟感情如何。
夏末问路而去,直接找到庖房,杨家庖房很大,正如王小秦所说,左边有棵极大的松树、松树下是杂草,并无人打理。
高大的榕树遮盖了庖房楼顶一半的阳光,庖房门口进进出出,十分忙碌。
看着自己这样的陌生人只是打量几眼,没人关注。
夏末钻进榕树下的杂草藤蔓中,藤蔓与杂草横生,散发着青草与腐败枝叶的气息。
如王小秦所说,里面躺着巴掌大的瓷碗以及撞到一旁铁盆大的石头裂开了还未彻底破碎的药罐。
夏末小心拾起瓷碗,药罐一碰上去,彻底破碎成一块一块的。
夏末摸索着验尸箱,从中取出干净的布,把瓷碗和碎片皆装了进去,小心当到验尸箱中。
夏末从榕树下退出来时,只见榕树旁的庖房围了许多人。
为首的是一个灰衣男子,约莫五十岁左右,他一把冲过来,抓住夏末胸前的衣裳。
“哪里来的小子,你在庖房附近干什么?”
夏末面色阴冷,“放手!”
男子被夏末的脸色吓了一跳,看了看周围看着自己的家丁壮了壮胆子,“这里是杨家,说哪里来的人。”
夏末一拳至男子咽喉处,并不致命的位置,男子疼痛松开,连忙握住被打的脖子。
夏末从袖中拿出令牌,伸至面前,“常州衙门办案,谁还胆敢动手?!”
庖房围观的人面色变了变,随即看了一眼一直想出头的男子,纷纷低头,没有了之前的趾高气昂。
夏末整理整理被拉歪的衣物,看向众人,“你们那些人负责柳烟的吃食?”
其中几人面面相觑看了一眼,随后小心站了出来。
“柳烟死的当时可有什么异常?”夏末语气冰冷。
显然,方才男子的无礼还是让夏末有些生气。
几人相互看了看,其中一名老实的男子道,“跟平时没什么区别,因杨家算是有后了,夫人很高兴,还叮嘱我们给少夫人多做些可口的,她平素爱吃的。”
第46章 常州家事案 14 胭脂
“夫人经常来庖房?”
几人愣了愣,摇头,“没有,多数是青儿姐姐来,当日我们还问夫人,她说青儿姐姐替她去胭脂铺拿之前定下的胭脂。”
“还说杨家有后了,她高兴,出来转转。”
夏末看向众人,“庖房谁人负责?”
一旁瘦小却精练的男子上前一礼,“差爷,正式小人。”
“三进院闹鼠你们可知?”夏末问。
众人摇头,精瘦男子点头,“此事我知晓,当日王小秦向我要了几个时辰的假,还向我支的银子,说是夫人叮嘱,务必早些办好,莫让老鼠扰了少夫人的胎。”
夏末追问,“那当时端药为何会是王小秦一个打杂的?”
精瘦男子道,“当日我们都忙,正好他空闲下来,平素负责的青儿姐又不在。”
夏末皱眉,“少夫人没个单独照料的人?”
众人愣了愣,随即有人道,“确实没想过,自少夫人嫁过来起,夫人也没提过,怀了身子又来不及选人,估计是这样才耽搁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又说了一些其他的。
不知怎的,江氏怎么带着青儿又来了,看着夏末,江氏愣了愣。
方才确实是借口不适提前回自己院子,这才多一会儿,这才多一会儿怎么这里又遇到。
江氏尴尬朝夏末笑了笑,“不知差爷怎么会在这里?”
夏末语气清冷,“查案!”
江氏面色一僵,还是浅笑,“不知差爷可有收获?”
夏末笑不达眼,“确实有收获,杨家下人当真有礼,不管何人,先不问来由便是暴力相向,看来杨家家风堪是楷模。”
夏末说完,朝江氏一拱手,“大人还在等候,我先告辞。”
随后夏末朝壮汉看了一眼,背着验尸箱转身离开。
江氏朝几人看去,愠怒,“是那个蠢货丢人!”
众人眼睛皆看向了灰衣管事,江氏大怒,“杨管家,给我赶出杨家,这种时候,给我杨家添乱的人皆不能留。”
灰衣管事,连忙跪下求饶,“夫人,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请夫人饶了小人这回吧。”
江氏面无表情看着杨管家带人把他拖走,庖房外面,之前围观的众人,皆在努力收敛着自己气息。
江氏冷冷的看了众人一圈,今日当真是受够了,好好的案子如今弄成了这副模样。
家仆也没一个省心的!
江氏本想叮嘱做些李兵喜欢的吃食,不能让他这么熬下去了。
“明日少夫人送上山,你们这几日利索些,要再出什么披露仔细着你们这身皮!”
众人抖了抖,连忙应是。
青儿扶着江氏这才缓缓离开,江氏看向杨兵宅院方向,“这差爷突然来庖房,莫不是发现什么线索了?”
“或者是他找到了什么本就不该存在的东西?”
江氏心里有些烦躁,有些事情自己知道,却又不能说。
青儿不明所以,以为江氏只是担忧东家,操心家里,“夫人,宽慰些,指不定只是出来转转,又碰上了个不懂事的有些不高兴罢了。”
“见那小差爷与来时也没什么区别。”
江氏不安的点了点头,二人这才回到后院。
夏末从庖房出来后寻到三进院,司马政聿与这杨兵似乎谈的差不多了。
司马政聿见夏末回来,二人相视一眼。
夏末轻点头,誉王随后起身。
夏末看了一眼憔悴的杨兵,“奉劝一句,既然你真心惜爱贵夫人,这般留下也无意,早日入土为安,好好回想一下,这段日子是否有什么蹊跷方是不负你夫人待你的深情。”
“许多事情也只有你们知晓,有时候细节和言语也能置人于死地。”
杨兵愣愣的看着二人,随后离开。
回想二人与自己的交谈,杨兵只觉得通体生寒,是这二人查出来了什么,还是真与那人有关?
不管是哪样,都是自己无法承受的。
二人出了杨家,时辰也不早了,誉王看了看身侧默不作声的夏末。
“你可是查出了什么?”
夏末看了看司马政聿,“我找到了王小秦所说的瓷碗以及被当日丢弃的药罐。”
司马政聿青筋跳了跳,“那你可洗手了?”
夏末双手一摊,面无表情,“还不曾。”
誉王瞪了夏末一眼,“谁知里面是否干净!”
夏末放下手,“我用布绢包裹拿的,并非赤手,再说,我是仵作出身,本就低贱,哪次验尸不是徒手,验尸后再多次净手。”
司马政聿看向夏末,时辰不早了,“去吃午膳吧。”
夏末点头跟上。
誉王与传言确实有些区别,他低调,又俊雅,有权有势却从未见他仗势欺人。
跟随相处后发现他虽为皇室贵胄确没有娇纵,并不爱出风头。
所以从登州到如今的常州,他任由唐安出头,一则应该是对唐安的信任非常深吧。
二则,除了登州几次刻意施压外,从未见他再那般犀利过。
不过也正是那不怒自威的誉王才让当时的自己惶恐不少。
“在想什么?”
“想你。”
夏末听到询问,脱口而出,随后意识到什么,窘迫的看向誉王。
只见誉王正停下步伐,戏谑的看向自己,嘴角微扬,轻挑眼眸,“想我什么?”
夏末看着眼前一副戏谑看着自己的誉王,心跳了跳。
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双凤眼,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红唇,戏谑的笑意漾着另人目眩的笑容,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
夏末别过脸,“爷与初识不一样,虽是贵胄,却没有那些贵胄的陋习。”
司马政聿笑了,眉眼弯弯,带着温和,“初见你因你猛然看去,有些想我故人罢了,才特意拿出誉王的款吓吓你,瞧你反应。”
“如今你是我的人,又为我办事,自然随意就好。”
誉王浅笑看向夏末,“出了京城我只是司马政聿,可以不是誉王,夏末、你很合我意,切莫让我失望。”
夏末愣了愣,点头,“是,夏末定不负爷的信任。”
夏末见司马政聿心情似乎很好,连忙跟上他的步伐,“爷,你有没有觉得杨家氛围有几分怪异。”
第47章 常州家事案 15 灵堂
“他们之中定有人说谎,杨家死了少夫人,只有杨兵在自己院中设了灵堂,府中没有多少悲戚之感。”
夏末点头赞同,分析道,“杨家虽是杨兵当家,我见江氏强硬,母子关系也非表面这般和谐。”
“见江氏似乎对自己挑选的儿媳,对死去的柳烟心存不满,言语中没有半分伤心,似有埋怨。”
司马政聿看向一脸正经分析的夏末,嘴角含笑,“行了,午膳后回客栈再研究。”
之后司马政聿带着夏末寻了件食肆,找了个靠窗位置,小二送来一些特色。
二人吃着午膳,肉未烧饼、火腿上汤、挂炉山鸡、红豆膳粥、一壶狮峰龙井。
没想到这常州吃食不少,摆盘,菜色皆不错,看起来就很有食欲。
见誉王动快箸后,夏末盛了半碗火腿上汤尝了尝,十分鲜香,味道又醇厚。
司马政聿看着默默吃饭的夏末不由笑了笑,能看出他很喜欢,但行为举止依旧得体。
“你以前家境是否挺好。”
夏末茫然看向誉王,他这是何意?
夏末摇头,“乡下出身,哪里有什么好家境。”
誉王看向夏末,“你言语得体,举止得当,若非有谁教,决不会是这般模样。”
夏末怔了一下,自己虽然改变了许多行为习惯,吃相、动作比以往相比较皆是粗鲁不少,誉王突然这般是何意?
“我有幸,识得一些字,祖父寻了许多书给我看,这才懂了些东西,担不起爷这般夸赞,不若哪天我自大了如何是好。”
自己本就随口一说,看着夏末一本正经不由笑了笑。
吃过午膳,二人回到客栈,唐安带着苏伦探查之前裁缝衣裳的成衣铺子以及柳烟生前的祖母才回来。
探查的与之前出入不大,杨家铺子皆由杨兵搭理,但杨家的话语权江氏一直拿捏在手里。
柳烟生前也没什么异常,夫妻二人关系缓和且甜如蜜。
杨兵在外有礼,且饱读诗书,也从没豢养外室或去青楼做那寻花常客。
夏末下午呆在房中检验柳烟生前最后接触的安胎药以及煮药的罐子。
打开漆红的箱子,从中拿出干净银针以及杨家带出来的碎罐,经过检验皆呈黑色。
夏末找到小二,给了一些银子让他去买一个馒头,以及老鼠或是兔子回来。
小二很利索,不多时皆送了来,直接买了两只灰兔,以及一只老鼠,多的铜板,夏末赏给了小二。
夏末从瓷碗壁天沾了沾水分,丢进小笼子里,不多一会儿,老鼠围着半块馒头转了转,闻了闻,最后慢慢抱着馒头吃了起来。
如法炮制,药罐中还有未全撒出去的安胎药和药渣,夏末沾了少许,喂了兔子。
都吃完了,等了半晌,并没什么异常,夏末收拾收拾,准备去找誉王。
突然笼子中的老鼠口鼻出血,再笼子里痛苦哀鸣。
两只兔子也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夏末等了等,老鼠和兔子在挣扎的痛苦中相继死去。
夏末包了些药物残渣,锁上门房,找到司马政聿。
夏末说完自己查出的情况,誉王似乎早有所料,只是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夏末说明去寻大夫查验一下残渣,誉王同意了,之后夏末带着残渣寻了最近的大夫。
说明来意,大夫皆过残渣查看后脸色变了变,拉着少年去了里室单独隔间。
隔间简朴,一方席地小杌,一些医药典籍,应该是这大夫小恬之所。
大夫看向少年,“你这药渣是何处寻来的?”
夏末看向大夫,“请大夫说明,此药可有不妥?”
大夫眉头紧锁,“这开的应该是安胎药,但里面加了麝香草脑、香兰素、檀香等物制成的粉末,而且下的量特别中,哪里是给人吃的,这是要杀人呐!”
夏末追问,“那什么粉末是做什么用的?”
大夫警惕的看向夏末,“小小年纪,这是哪里来的,你要不说清楚,我要拿你去告官!”
夏末从怀中拿出衙门的令牌,“这是衙门查案的罪证,你需得瞧清楚。”
大夫看着令牌愣了愣,随即明白,连连点头,“这怕是煎药后放了好些日子的残渣,这么些日子,里头残药还有这么浓的毒鼠药,这哪里是安胎,分明是取人性命呐!”
只见大夫痛心疾首的自言自语,“这如何吃年吃,这谁掺和的灭鼠药,心当真是黑透了。”
大人拉住夏末的手,“吃这药的人可还在?”
夏末摇头。
大夫愣了愣,“我前些日子出诊了一个误吃鼠药的夫人,这药莫不是……”
大夫双目瞪圆,“这药渣你该不会是从杨家弄出来的吧?”
夏末猛然看去,“你知杨家?”
大夫点头,“城西绸缎商杨家,他家有什么事儿都是请我前去,他们家少夫人前段日子有了身子还是我诊断的,安胎药更是我开的。”
大夫想起话题扯远了,拉住夏末的衣袖,有些紧张,“这药渣当真是那户的?”
夏末点头,“是。”
随后又叮嘱,“既然大夫算是知详之人,今日谈话切莫外说,必要时还请先生做证,此药被添加了不该加的东西。”
大夫点头,“我王世林做大夫行医几十载,头回见人在我药中掺和毒药,我自然是不答应的。”
王大夫义愤填膺,“小差爷,大胆去查,若确定了凶手,老夫愿意出证,我倒想瞧瞧是何人这么大胆子,敢在我的药方中掺毒!”
夏末拿过残渣,奉上银子致谢,王大夫拿起银子塞回夏末手中,“我只是查看药渣,收不得银子,死去的夫人和善的很,能出分力,算是我的心意。”
夏末朝这大夫笑了笑,也不推脱,收下银子带着东西离开。
到了此处,已然说明,柳烟之死绝非偶然,而王小秦便是幕后推出来的替死鬼。
誉王看着认真分析的夏末,笑了笑,“此时杨家撒谎的人怕也该慌了。”
夏末赞同,“到底是何深仇大恨,能这般毒杀怀孕在身的少夫人。”
“据查,柳烟生前口碑皆不错,也不曾得罪何人,府中下人虽觉得柳烟没什么主子的气魄,但也都挺喜欢这心善的少夫人。”
第48章 常州家事案 16 晚膳
杨家宅院。
杨兵从官府大人和捕快走后,坐在院中,想了许多,也想了很久。
等自己反应过来时天色已暗,江氏派青儿过来请杨兵去她院中吃晚膳。
杨兵这次没有拒绝,换了身衣裳,随后前去,江氏坐在自己院中,看着桌杌上的美食,心里不由还是有些忐忑。
最近这段时间,自己与杨兵的关系越发紧张,很久没有一起吃过晚饭。
加上柳烟最近死了,自己儿子也算是重情的,以致这段日子府中氛围有些凝重。
青儿去请了一遍,虽说前日也来了,闹的不愉快,今天不由更是忐忑。
好在青儿回来说,东家收拾一下稍后就来。
江氏心情很好、安排青儿去吃膳,再三叮嘱不许人来后院打扰母子二人用餐。
江氏等了好一会儿,见杨兵来了,十分高兴,“快来,今儿做了你爱吃的菜。”
杨兵顿了顿步子走近坐下,江氏依旧亲昵的替杨兵布好菜,期盼的看向杨兵,“快尝尝,最近你都瘦了不少。”
杨兵身高近七尺,偏瘦,脸型像死去的杨大海,轮廓分明,身躯凛凛。
因杨兵酷爱诗书,虽生了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奈何身上多了几分书卷之气显得杨兵十分精神。
看着这样的杨兵,江氏不由想起那事,不由老脸红了红。
杨兵看了看江氏,“阿娘,你觉得烟儿这死可有蹊跷?”
江氏愣了一瞬,“能有什么蹊跷,只怪王小秦那仆人大意死了两命,衙门里早该杀了他,替他们母子报仇!”
杨兵看向江氏,“你当真是这样想的?”
江氏皱眉,“不若我怎么想,自她有孕后我就没见过她,难不成她的死还能与我有关不成。”
江氏不悦,“要怪,只怪她福薄,嫁了我们杨家,这般好日子,有了孕却活不下来。”
杨兵见江氏如此,便没再多说什么,吃了些江氏布的素菜,杨兵觉得有些不适。
身上似乎开始有些燥热,看着靠近的江氏,杨兵面色大变。
一把推开靠近的江氏,“你干了什么?!”
江氏面色一红,“见你近来烦躁,心情不好,替你舒解不适。”
江氏带着几分娇媚之态,“我知晓你那段日子因柳烟之故才对我说那些话,虽然都是气话,但也着实伤人心。”
江氏有些难过,看向杨兵,“以后莫要说那些话了。”
杨兵大怒,“该说的,我早就说清楚了,你若再这般,别怪儿子无情!”
江氏心一横,“还能怎么无情,若非我,哪里来的你!”
江氏见杨兵如此,约是来气,瞪向杨兵。
一字一句,“都怪柳烟那狐媚子,若非他,你怎么会变成今日这副模样,她早就该死,是我慢了,这才导致她有了身子,她早该死!”
杨兵眉头紧锁,“她是我的妻!”
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杨兵冲过去,一把抓住江氏胸前的衣裳,气急败坏,“烟儿的死是你做的?!”
江氏懵了,自己方才气急了,口无遮拦说了些什么。
江氏死活不肯再多说。
杨兵看着面前这个养大自己的女人,气急攻心,一把推刀了她,夺门而出!
江氏被推撞在桌杌上,满桌菜色皆落了地,后被撞的生痛。
江氏忍着疼痛爬起来,后背似乎肿了大包,手上还有黏液。
张手一瞧,竟然是出了血,江氏委屈的哭了起来,半晌从地上爬了起来,扶着桌杌,缓慢回了房。
客栈中。
几人分析着案情,夏末默了默,看向几人,“或许我知道柳烟为何会死。”
司马政聿看向夏末,“你查到了什么?”
夏末摇头,“我知道的与你们差不离,只是看到一些细节,总觉得有些不同,若细想又觉得不可能,但目前也只能算是猜测。”
誉王浅笑,“你是指杨兵与江氏之间的氛围?”
唐安连连摇头,“那怕江氏与柳烟相处不来,二人同在屋檐下已然两载有余,江氏或与杨兵争夺掌家之权,再怎么算,与柳烟之死怕是没有关系。”
誉王静了静,“杨兵是独子,杨家所有铺子都由他掌管,迟早都是他的。”
司马政聿看向夏末,“你说的是二人特殊的氛围吧?有些怪异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怪异的感觉?”
夏末点头,“今日尚晚,我想明日再去杨家一趟,或许应该能查清。”
几人赞同,誉王叮嘱唐乐多与齐知府探些信息,这些日子收集齐知府贪污受贿、搜刮民脂民膏的资料已是不少。
齐华既然是丞相的人,那总归知道些什么,既能把他放在这般肥缺的常州,说明公孙贺还是很信任,且极放心他的。
次日誉王与夏末再次去了一趟杨家,去时,杨兵送柳烟尸身上祖坟还未回来。
杨管家道头日江氏摔跤了,身子不舒服,正在后院歇息,不便来见。
好不容易来一趟,夏末跟誉王哪里肯这样离去,夏末执意之下,杨管家再次向江氏请示后,二人还是先去了江氏的后院。
去了才知,江氏小院并不远,与三进院杨兵夫妻的小院只有一墙之隔。
虽说江氏风韵尤存,衣着打扮也俏丽,但进了她的院宅却是沉稳得宜。
江氏躺在榻上,放下床幔,中间更是隔了屏风。
虽隔了些距离,但确实能闻到药的气味儿。
“青儿,送些水来。”里面传来江氏的声音。
丫鬟青儿连忙倒好清水递过去,江氏端着清水,这才看向房中二人。
随后江氏声音传来,“不知这位大色狼与差爷今日前来是为何事?”
夏末皱眉,她这般故意怠慢无非是在说自己不满罢了。
夏末面无表情看向江氏的方向,“既然再来,必然是有事,经王小秦招供,当日他听你吩咐把瓷碗与药罐皆丢了可是真?”
只听里面忽然传来江氏咳嗽起来的声音,半晌,“人都死了,留那些破碎的碗、罐有何用!”
夏末不问其他,继续道:“可是你让他丢的?”
里面的江氏突然沉默,时间仿佛凝固住了般,过了一会,再次传来,“是,有毒的东西还留它做甚!”
第49章 常州家事案 17 药罐
夏末冷笑,“你怕是也知晓是有毒的吧?”
隐约见到里面的江氏僵了僵,随后声音传来,“你胡说什么,我哪里知道药罐会有毒?”
夏末戏谑的看向江氏,江氏懵了懵,随即反驳,“就算我知道,没有阻止也罪不至死,没有物证你说出来也没人会信。”
夏末看着江氏,怎么会有这样的婆婆,明知里面有毒,却亲眼看着杨柳氏一尸两命,其中一个更是他儿子的亲骨肉呀!
突然想到什么,夏末猛然看向誉王,若是真的,那自己最坏的一个猜测就是最终答案。
誉王赞许的看向夏末,“有吧,听响动,应该是杨兵回来了?。”
随即二人转身离开,身后传来江氏的制止声,“他才回来,你们不许去打扰他。”
“不许去、听到没有……”
杨兵见二人,没有意外,也没有抗拒,“不知大人与差爷今日所为何事?”
夏末面无表情看向杨兵,“你与江氏到底还有什么关系?”
杨兵听后脸色煞白,震惊的看向夏末,“这位差爷,胡说什么,江氏乃我生母!”
夏末看着他被惊吓的表情,不是被诬陷的愤怒,而是被发现什么秘密的那种震惊跟否认。
夏末忽然对这杨兵有些同情,事已至此,大概案情自己算是明朗了。
夏末看向杨兵,“柳烟死于有计划的毒杀,并非仆人的意外,明日常州衙门结案,你们府中等传召吧。”
杨兵愣愣点头,夏末拉了拉身侧誉王的袍袖,二人随后离开。
二人回了客栈,叮嘱唐安次日中午让齐知府召众人去常州衙门,将要最终结案。
不负众望,唐安当晚只是与齐华提了提,此时待几人到了衙门众人已聚齐。
齐知府坐在衙门审讯堂的上首,见四人来了,连忙起身相迎。
唐安朝齐知府使了个眼色,齐知府暗暗点头,乐呵呵的向誉王打招呼:“张侍郎,快请上坐,几次邀请皆不见你来,唐掌史说你生病未愈,不知可好些了?”
司马政聿瞪了唐安一眼,但看向齐华时依旧神色淡淡,“无碍,升堂问案吧。”
齐知府讪讪的笑了笑,随后朝庭下道?“升堂。”
“威武~”伴随着整齐划一的仗廷与唱嗬,常州衙门有史以来仅有几次的阵仗拿了出来。
齐知府看了看与平素不同,一脸正态的唐安,不由心底发出赞叹,怪不得能得丞相重视,与平日哪里还是一副模样。
齐知府不由也正了正面色,随后看向誉王,“张侍郎此案谁主审?”
用着刑部侍郎张庆的誉王看向夏末:“此案我交给了我的侍从查的,既然是他查的,自然他来解案。”
齐知府不由朝张侍郎身后看了去,瘦弱的少年倒是俊秀精致。
齐华笑了笑,顺势夸赞,“张侍郎的人当真人才济济。”
再次看向夏末,“那这位小哥儿,你便开始问案吧。”
夏末看向誉王,誉王浅笑颚首。
随即夏末从誉王身后站出来,朝誉王以及几位大人拱手一礼。
礼罢。
夏末侧身站在一侧,看向王小秦,“杨家家仆王小秦,柳烟中毒当日你可曾下药毒杀少主人柳烟?”
王小秦见是由这个当日牢中替自己遮阳的少年,不由惊了惊,当日自己知晓他善意待自己。
当时因疑他没什么权利,并没承他的情,也对他没放心上。
之后虽听狱卒说拿着捕头令的少年提出把自己换出来住,心里多了几分感激。
再见不曾想会是他来问案,堂堂常州知府竟然一旁听审。
见王小秦看着自己发呆,夏末再问,“王小秦,柳烟中毒当日你可曾下药毒杀少主人柳烟?”
王小秦回过神来,看向少年,恭敬的磕头一礼,“小人没有毒杀少夫人,少夫人为人和善,平日里我们犯错了也不会过多责罚,我没有毒杀少夫人。”
夏末继续问,“当日何处买的鼠药,谁让你买的?药用在了何处?”
江氏连忙接话,“当日……”
夏末皱眉,冷冷打断了江氏,“还不曾问到你,安静侯着!”
看着冷目而视的少年,江氏闭了嘴,这少年有齐知府身上不曾有的冷厉跟气势。
从自己进来后,齐知府不曾看过一眼,江氏只得忐忑等待。
江氏只听王小秦红肿的脸看向少年,“我是杨府的聘契庖房家丁,不住杨府,当日我清早入了杨府,碰上夫人,她随后给我了二两银子让我买鼠药撒在少夫人院落周围。”
王小秦舔了舔干燥的嘴角,咽了咽口水,继续道,“我在西城药庄拿的鼠药,当时还留了底子,你们可以查到的。”
“我拿了药,回府撒完后洗了手回庖房,之后再次碰到夫人,她问我都做好了没有,我把多的三十二几文钱还给了夫人。”
“她当时还赏了我两个铜板,我正要去帮忙,夫人发现了药罐,还搅动了几下,发现药好了,便招呼庖房管事派人送去。”
夏末点头,“平素是何人送药?”
杨兵看向夏末,“平素是我娘身侧的青儿姑娘,烟儿自嫁来起一直没派人服侍,她也不喜欢,有身子后还没物色到合适的人,这才借用青儿姑娘一段日子。”
夏末看向江氏,“当日,青儿是去素若胭脂铺子替你取胭脂去了是吧?”
江氏点头,“是。”
夏末点头,看向愣神的王小秦,“你继续说。”
王小秦被突然打断,默了一瞬,继续道:“管事正好瞧见我帮他打下手,便让我入盛安胎药送去。”
“我送去只见东家与少夫人在赏梅,东家接过药,亲自喂的少夫人,少夫人吃了没一会儿,我还未出院子就见少夫人口吐鲜血,狰狞的死去了。”
“当时院中量衣的伙计也在,二人也是吓的半死,告别了东家先回去了。”
夏末看向杨兵,“杨兵,王小秦所说可属实?”
杨兵点头,“当日确实是这样的情况。”
王小秦继续说,“我被吓到了,提前回去了庖房,一天都是忐忑不安,夫人下午寻我,让我把不吉利的药碗和熬药的罐子都丢了。”
第50章 常州家事案 18 提醒
“我也觉得不吉利,之后被我丢掉了,哪里知道第二日夫人就把我告了,说我手没洗干净,端碗过程中毒杀了少夫人。”
“我真洗干净了,我端药前特意再洗的,管事也提醒了”
夏末看向杨兵,“你是真心爱柳烟对吧,一直不曾过多亲密,一则你心生自卑,担忧配不上体贴心善又贤惠的柳烟。”
“二则,你那秘密十分不耻,且与你亲娘江氏有关,以致于你如今的这幅局面,我说的可对?”
杨兵面色煞白,楞楞的看着瘦弱的少年。
江氏扶着腰,恶狠狠瞪着这个瘦弱少年,他凭什么多事,凭什么这般查。
若一旦捅破,他的儿子,以后如何做人!
夏末叹气,看向恨不得吃了自己的江氏,“柳烟是你杀的。”
江氏淡淡看向夏末,似笑非笑,不承认也不否认。
杨兵听后震惊的看向二人,随后紧紧盯着江氏表情。
夏末见江氏不为所动,虽没承认,但也没有否认,她需要的是彻底崩溃她的最后一道防线。
夏末看着江氏,继续道:“当初你能看上门不当户不对的柳烟,无非也是她无亲无故,祖母年迈,家中无势。”
“柳烟为人贤惠,生的不差但也不绝色,你觉得柳烟性子好拿捏,且非杨兵喜欢的那种女子这才娶进了家门。”
“两年来,杨兵待她冷淡,故而你不曾有什么怨,怕是日子久了,你也瞧出杨兵喜欢上温柔贤淑的柳烟。”
夏末看向杨兵,只见他慢慢低下了头。
江氏紧紧咬住下唇,瞪着夏末。
夏末毫不在意,面无表情看向江氏,“之后的你自己说还是我来继续替你说完?”
江氏大怒,挣扎着站起来,指着夏末的鼻子,“你给我住口!”
“你不许再说了,你给我住口!”
衙役见罢,冲过来,驾起江氏使其再次跪下,衙役动作并不柔和,甚至说得上是残暴。
衙役直接驾起江氏,直接丢在地上,强迫她再次跪好。
誉王与夏末昨日前去时,江氏房中虽有药散发的气味儿,但她坐在榻上,并不知道她具体哪里受伤。
今日进来后她衣裳华贵整洁,并没看出来,衙役的一摔和延仗的一压之下,江氏一声惨叫。
江氏指着衙役大骂,“我背后受了伤,你们要再伤了我,我杨家跟你们没完!”
齐知府看着荒唐的江氏,猛拍惊堂木,“愚妇!到底如何毒杀的柳烟,快如实招来!”
江氏破罐子破摔,讥讽的看向夏末,“你不是都知道吗?继续说呀!说呀!!”
看着有些癫狂的江氏,夏末皱了皱眉,抬头看去,只见坐在上首的誉王正看着自己。
见自己看向了他,誉王嘴角轻扬点头,夏末颚首,再次转身看向江氏。
“你是不是以为查不到?青儿姑娘在柳烟死去的头日替你买了十钱鼠药,你是怕被发现说不清吧?”
“所以,次日你又借口杨兵院落附近老鼠肆虐,差王小秦再次买鼠药。”
夏末从袖中抽出两张纸,向上首递去,堂役接过呈至齐华面前,齐华双手递给誉王。
誉王简单看了一眼,又还给了齐知府。
见已见到,夏末继续道,“这是鼠药够售的底子,我寻到了买你们鼠药的铺子。”
夏末看着江氏,“那日,你借口叮嘱庖房做柳烟喜欢的膳食,不过是为了方便在她安胎药中掺和鼠药。”
“王小秦不过是你早就计划好的替死冤魂而已。”
江氏不认,狰狞的看向夏末,“你胡说,我没有,你没有证据。”
夏末冷冷看向江氏,这女人哪里还有半分风度,初见她时,虽衣着过于艳丽,但风韵犹存,举止还算优雅得体。
今日的江氏,哪里有半分优雅,若说是市井泼妇也不为过。
夏末冷目看着江氏,“你对杨兵的占有欲害死了柳烟,你如何下得去手,她肚子里怀的可是杨兵的孩子,他唯一的孩子!”
江氏在夏末的质问声中哑口无言,低头不语。
杨兵看向江氏,眼中憎恶与愤怒交杂着愧疚,诘声质问,“江媚,烟儿可是你害死的?!”
江氏愣愣看着杨兵,随即低头不愿再回答。
到了此时,无声胜有声,杨兵双眼通红,双手捂着脸,哭声哀鸣,手缝中溢出的眼泪不停的滑落。
江氏傻傻的呆坐在地上,嘴里不停的念叨着,“错了,一切都错了……”
夏末不如何江氏值得自己同情,她是个可怜又可悲的女人。
“杨大海去的早,你也确实不易,你善掌家,指挥下人们打理杨家井井有条直待到杨兵成年。”
“你因私心替杨兵张罗娶了柳烟,初时二人感情却是一般,每次柳烟对相公杨兵献殷勤都是热脸贴个冷屁股,柳烟疑惑,莫不是相公心中另有佳人,故而冷淡了自己。”
夏末叹气,“柳烟见杨兵也不出门,白日在书房吟诗写对,晚上就去江氏屋商讨家业运作,甚晚才回房。”
“柳烟也不恼,只以为丈夫为家操劳,她把这些疑虑悄悄地藏在心底,每次杨兵回房就奉上热茶,拿出早就备好的毛巾帮杨兵擦拭解乏,做足贤内助本分,她想着总有一天夫君会看到自己的好。”
杨兵以手覆面,声音颤抖,“人心都是肉做的,柳烟的体贴貌美我都看在眼里,哪里能不爱她。”
杨兵咬牙继续道:“可我却是有个难以启齿的秘密,父亲杨大海去得早,十来岁便开始与母亲江氏相依为命。”
“江氏正值虎狼之年,长夜难熬,每每都会抱着我思念先父,时间一长江氏竟对我有了异样感觉,有一日,我们二人跨越了禁忌,此后犹如打开了潘多拉魔盒,食髓知味后,一发不可收拾。”
江氏大急,拉扯着杨兵,“别说了,不许说!”
杨兵任由江氏拉扯,再被衙役拉开。
杨兵继续道:“几年过去,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柳烟终是察觉了我和婆婆之间特殊的关系,柳烟善良想着家丑不可外扬碍于脸面并没戳破,每逢我从江氏房中归来后,她会旁敲侧击提醒我尽早结束这种日子。”
第 51章 常州家事案 19 结束
杨兵看先夏末,“我心中亦心中有愧,我自成婚后真心喜欢柳烟,几个月前,我们夫妻二人同眠,我与柳烟坦白了一切,表示要和江氏结束这段不伦,与柳烟好好过日子,柳烟闻之欣喜。”
夏末继续道:“你之后打定主意要结束这关系,之后江氏见你久不再来,某日吩咐青儿去喊杨兵就说有要事相商,你只能前去,江氏问其何故不来,你就实话告之,可对?”
杨兵点头:“江氏恼怒,只当我见异思迁,柳烟青春貌美,而自己已是如日西山,人老珠黄。”
“之后我们三人关系有些复杂。”
夏末道,“数月后柳烟有喜,你杨兵呵护备至,二人恩爱有加。江氏看在眼里,妒火攻心,遂常刁难柳烟,一言不合就是呵斥,杨兵起初闷声不吭,后多有护妻之意,江氏气急,江氏认为柳烟是狐狸精勾走了曾经对自己言听计从儿子的魂。”
“女人的嫉妒心让她最终失去了理智,这才有了江氏偷偷溜进厨房在杨兵给柳烟准备的安胎药里面放了老鼠药,她相信没了柳烟,儿子一定会重新回归自己的怀抱,最终柳烟一命呜呼,一尸两命。”
夏末看向一旁早已傻眼的王小秦,“她就是江氏想好的替死鬼。”
“江氏,我说的可对?”夏末面无表情看着那个疯魔的女人。
江氏见事已至此,杨兵满眼对自己的厌恶,已是心如死灰。
江氏点头,“说的没错,我是这样做的,你如何知道,我在药罐中下的毒,王小秦敲碎洗干净埋了,那东西我也曾找过,并没找到。”
王小秦嗤笑,“你个毒妇!我没洗,也没埋,随手丢到了庖房一侧的大榕树底下!”
到了此时,江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杨兵擦干眼泪,跪下恭敬一礼,“这位差爷所说无误,请大人如实断案,还烟儿九泉一下的安宁。”
江氏呆傻的看着杨兵,此时双眼茫然,这一切到底为了什么……
齐知府到了此时看了看堂中众人,皆是哑然,整个会审,所有人不由自主随着这瘦弱少年牵动。
唐掌史以及其他在场的品阶官员,衙役皆是瞠目结舌,还没有回过神来。
看向张侍郎,似乎他早有所料,只是含笑,赞赏的看向堂下那个叫夏末的侍从。
誉王看向打量自己的齐知府,“既然案子已查清,齐知府判决吧。”
齐华有些呆傻,若自己判决了,也就是说,这家事奇案,张侍郎打算送给自己了?
齐知府傻乐的看向唐安,他是怎么说服的张侍郎的,加上这个案子,自己功绩方便岂不是可以捡个大便宜了。
唐掌史朝自己使眼色,齐华心领神会,对唐唐史那是心中无限感激。
齐华正了正色,坐直身子,朝堂下看了看,师爷也准备妥当了,拿着证词一脸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齐华猛拍一下惊堂木,“江氏可知罪?”
江氏心如死灰,“罪妇认罪。”
齐华面色威严,惊堂木再次拍响,“经验查,柳烟一案,杨兵虽无罪,但有失常伦,败坏德行,特关押七日,罚银一百俩。”
“江氏,不知廉耻,有违常伦,恬不知耻,设计毒杀有孕在身的儿媳柳烟,一尸两命,罪大恶极,特判死刑,即日问斩,以正常伦。”
齐知府最后看向王小秦,继续道:“王小秦,因江氏歹毒,设计入狱,经核查,当是无罪,即刻无罪释放。”
“杨家需赔偿王小秦蒙冤入狱,罚银三十俩补偿王小秦。”
“尔等可认?!”
三人恭敬磕头一礼,“认。”
齐华随手一招手,师爷拿着证词以及染了墨汁的毛笔,利落上前。
师爷咧嘴一笑,“那瞧瞧清楚后,签字画押吧。”
江氏看了一眼怨恨自己的杨兵,随后签字画押。
师爷拿出另外的两张,对应三人,签字画押,师爷拿回证词,朝齐知府示意。
齐知府见罢,命令衙役带几人各自离去。
杨兵就木然的任由衙役带其离开,江氏瘫坐在地楞楞出神。
一番折腾,这案子算是查清了,夏末早已默默的站回誉王身后。
齐知府四处张望,见这叫夏末的少年,已经恭敬站在张侍郎身侧。
这么些日子以来,自己是头回正眼看他,虽有些瘦弱但十分精致漂亮。
默不作声,没什么存在感,却有能耐,这人不错,只是可惜了只是侍从。
齐知府起身,朝誉王恭敬一礼,“今日多谢张侍郎,要不是张侍郎,这案子我肯定依上回结案了。”
“不然也不会知道这其中曲折,往后齐某查案定会细心、细致。”
誉王淡淡看了齐华一眼,“嗯。”
齐知府看了看几人,咧嘴一笑,“时辰不早了,几位留在衙门吃膳吧,今日我可是特意叮嘱了衙门后厨房做些常州的特色小菜。”
唐安看了看誉王,咧嘴一笑,“留下吧,吃过后再回客栈。”
誉王正欲拒绝,忽然听到夏末肚子传来空鸣声,二人隔的近,虽不是多响,誉王听到了。
夏末不由有几分尴尬,誉王离自己近,早上起的晚,没什么胃口,早上就没吃多少东西,听到有吃的,肚子不争气的传来了空鸣。
本想拒绝的誉王,不由顿了顿,对齐知府点头,“有劳齐知府安排。”
齐华十分高兴,今儿白白得了政绩,这张侍郎虽然是誉王的人但挺正直,见自己也没做什么伤害百姓的大事,估计也对自己有些好感。
加上唐掌史是自己人,二人又一路同行,定是替自己也说了不少好话。
齐知府恭敬请二人去衙门后院吃茶,衙门后院在庆国没什么意外,基本差不离。
齐华也算是下了血本,把自己珍藏的上等云雾香茗也拿了出来,全程皆是唐安应付。
常州衙门的伙食当真是不错,夏末吃的很满足,齐知府看着几人,连忙敬酒,誉王直接冷脸说不会吃酒。
唐安圆场,宴席间好不热闹,齐华时不时朝夏末瞧去,最终忍不住对誉王开口,“张侍郎,你这随从挺不错,我挺喜欢的,若留在常州衙门定是不错,不知道张侍郎可否忍痛割爱?”
第52章 常州家事案 20 结案
司马政聿眉头青筋跳了跳,我的人你也敢惦记?
唐安连忙呵呵笑,打圆场,“齐知府,酒吃多了吧,这张侍郎的侍从定是千挑万选的,哪里舍得。”
齐华那铁憨憨吃多了酒,晕乎乎的哪里管那么多,直愣愣看向夏末,“你,你是叫夏末吧?见你会查案破案,可愿,愿意留在我常州呀?少不了你的好处。”
夏末懵了懵,随即想起之前从衙门里取的捕头令牌,立即掏出来,递给齐华,“齐知府,你的令牌还给你。”
齐知府连连摆手,“送你了,以后都是你的。”
夏末见他不接,便放在他身侧的宴桌面前,语气淡淡,“多谢齐知府好意,跟着爷挺好的,暂时不想换活计。”
司马政聿看着夏末,嘴角微勾,随即对齐华道,“齐知府可听清了,他不愿。”
齐知府只得做罢,连连敬酒夏末,直言只要他愿意,常州衙门随时恭候。
夏末只得尴尬笑笑,还多吃了几盅酒。
自己才不愿意留在常州,若留,当初的登州不比这个差多少,起码所有人自己也都认识,相处极好。
跟着誉王回燕郡,查清父执死于谁手,查清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比什么都重要,那些才是自己活下去的信仰和意义。
见吃的差不多,誉王起身,丢下之前同夏末在常州衙门拿的令牌在桌上。
夏末本就坐在他的对面下侧,连忙起身,誉王很满意夏末的表现,转身离开。
回了客栈,几人坐在一起,唐安说下午他有些事要去办一下,苏伦跟唐安他身边。
誉王留在客栈,说有些事情要处理,夏末如今是誉王的侍从,自然不外出,也没什么事儿。
加之中午吃了几盅酒,夏末在客栈小恬片刻,这样的日子去了燕郡怕是不会再有了。
如今,誉王并不知道自己女扮男装,如果真做了贴身侍从,自己往后需得打起十二分的精气神。
若被发现轻则驱逐,重则,他堂堂誉王被个女子欺骗,这条命怕是也该交代了。
自己不是没有想过,有很多路可走,以女子身份回燕郡,但自己在哪里长大,明白那外人趋之若鹜的地方实则吃人不吐骨头。
况且,整个庆国自建朝以来不曾有过对哪位女子开过先例之事。
而自己做的,容不得出错,那日的血流成河与看着自己活着的笑意,那最后决别时的决绝,是自己如今还活下来的意义。
夏末躺在榻上,以手覆面。
誉王此时正收到燕郡传来的信笺,近日都察院六科掌院事中秘密与丞相以及不知名的人会面,几人秘谈许久。
誉王拿着信笺,沉默了许久,不日前母亲来信,似乎二皇兄与母亲有些隔阂,进来也冷淡异常。
离开时间太久了,京城各方小动作也越来越多了,是时候回去了。
誉王看向窗柩外面,中午还艳阳高照,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
夏末酒量不好,今日又吃了不少酒,他倒是挺受欢迎,一路上登州挽留、宿州、常州也舍不得放走。
司马政聿浅笑,也是,他那喜静的性子,留在衙门,会验尸,又喜欢查案破案,若留在衙门,就是替各州县挣功绩确实是不二的选择。
这些因素加起来,便促成了沿途衙门舍不得放他离开的局面。
晚膳时间,唐安还未归,常州五月底有“皋月”节,因月底将近,从昨日开始,集市十分热闹,都在为接下来几日的“皋月”节做准备。
司马政聿见夏末似乎想去看看,想着往后也不知会什么时候再来常州。
二人便还不曾吃晚膳,在常州集市转悠起来。
江阴县,街道两边是茶楼,酒馆,当铺,作坊。
街道两旁的空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
街道向东西两边延伸,一直延伸到城外较宁静的郊区,因是皋月节将近,加之江阴本就是常州最繁荣之地。
集市沿街上行人不断,到处张灯结彩,甚是喜庆。
沿途有挑担赶路的,有驾牛车送货的,有赶着毛驴拉货车的,有驻足观赏集市景色的。
以高大的城楼为中心,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有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庙宇、公廨等等。
热闹巷集旁,再往里去,小巷两边是破旧而古朴的长满青苔的临**民院落的院墙。
院墙不远处依稀可见常州盥洗,生存的的河道,蜿蜒直下便是常州有名的河域。
正是这些河域,让并排三县,呈现常州独大的局面,从而造就了常州的繁荣。
这些院墙上还铺陈着密密麻麻绿油油的爬山虎藤蔓,在狭长的阴影下,似乎将这夏季洛阳的闷热扫荡走了一些,有了些许清凉的感觉。
往回走,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薄暮的夕阳余晖淡淡地普洒在红砖绿瓦或者那眼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给眼前这一片繁盛的洛阳城晚景增添了几分朦胧和诗意。
热闹巷市中,那高高飘扬的商铺招牌旗帜,那粼粼而来的车马,那川流不息的行人,那一张张恬淡惬意的笑脸,无一不反衬出庆国民众对于泱泱盛世的自得其乐。
夏末看着那些高兴的人,心情愉悦,不由自主被这热闹的氛围包裹其中。
誉王也是头回见除燕郡外的热闹场景,与燕郡的奢华不同,这些人是发自心底的高兴。
市列珠玑,户盈罗琦常州江阴担得起。
司马政聿浅笑看向身侧的少年,“这常州夜景,我还是头回见,与燕郡大不相同,别有一番风味。”
夏末自然知晓燕郡的光景,那时候,自己经常偷偷外出,燕郡早被自己逛了个熟。
只是自己不能说,现在这个生在乡下的少年也不能知道。
夏末故做好奇,“登州很单调,没什么特别的,燕郡会比常州更热闹吧?”
司马政聿点头浅笑,“那是自然,燕郡好吃的也很多,或许你会很喜欢。”
司马政聿看着少年,总有种看到夏夏的错觉,那种久违的感觉不自觉的就会出现。
第53章 燕郡01 热闹
整个巷头至巷尾,十分热闹。
大街上买卖声,吆喝声,讨价还价声……连成一片。
酒肆内,小二端着酒菜飞快地穿梭着,还不时传来猜拳声,谈笑声,杯盏碰撞声……
二人在巷市边走边看,夏末看到巷中有一胡辣汤铺,夏末张望过后,看向誉王,“不知爷可吃胡辣汤?”
誉王心情很好,挑眉问夏末,“是什么?”
夏末朝里指了指,只见热闹的巷口,不起眼的小馆坐落其中,没什么特别的。
一面红色幡旗,红布黑字,幡旗周围同是黑色齿轮装饰,不怎么起眼。
誉王从未吃过,见夏末似乎很期待,鬼使神差的,誉王点了点头。
夏末很高兴,二人走去,羊肉汤的香味如影随形,夏末高兴的拉着誉王挤进热闹的小馆。
司马政聿看着拉着自己衣袖的手,看起来不大,白皙纤长,指甲圆润,留出甲肉些许,看起来,似乎与记忆中拉着自己不停讲话的人重合了起来。
心跳如鹿行,司马政聿自觉此番不正常,摇了摇头,这种感觉并未褪去。
等再反应过来时,夏末已拉着自己坐在了狭小拥挤的小馆中。
黑色的小杌桌不知被用了多少年,面上似乎还泛着油渍。
杌桌上前一个人吃完的青瓷大碗此时还未收走,司马政聿是头回来这种地方,有些无所适从。
看着眼前的场景,誉王方才跳动的心安静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不适应。
夏末见誉王表情,不由浅笑,能猜出他应该是头回来这种小食肆。
夏末连忙招呼不远处收拾杌桌的男子,男子听后后连忙过来收拾。
利落的收走吃过的瓷碗,朝二人笑了笑。
天色虽暗,但食肆里烛光与灯笼高悬,显得古朴而热闹。
胡辣汤的热汤充溢着整个食肆,隐约可见的热气,犹如一股无形的烟雾在蔓延。
食肆是夫妻二人经善,方才收捡碗筷的正是当家男子。
顺着男子瞧去,热汤起雾中,袅袅绕绕,女子看起来年纪不大,清素的面容,但也清秀。
男子走近二人相识一笑,似乎一切皆在不言中,趁着空挡,不知男子对娘子说了什么,只见那女子娇嗔的瞪向男子。
举止见二人甜蜜又温馨,曾几何时,自己爹爹与阿娘也是这般如胶似漆。
不多一会,男子端着两碗胡辣汤送来,朝两人笑笑。
“我娘子做的胡辣汤跟外面的不一样,由多种天然中草药按比例配制的汤料再加入胡椒和辣椒又用新鲜羊肉、羊骨汤做底料。”
“我们这胡辣汤的特点就是是汤味浓郁、汤色靓丽、汤汁粘稠,香辣可口,你们快尝尝。”
夏末朝他爽朗一笑,“看着就挺不错,贵夫人当真贤惠。”
男子朝锅底那边瞧去,很高兴,“确实能耐,你们吃着,我去拿胡饼,胡饼泡汤别有一番风味。”
夏末看着木碗里粘稠的浓汤,拿起旁边的木勺,轻轻凉拌,里面羊肉与小排挺多的,上面漂浮着翠绿的小段,芳香四溢。
轻尝一口,满嘴的香味,带着辛辣,十分开胃。
誉王见夏末似乎很喜欢,也舀起一勺,尝了一口,顿时面色一红,眼泪在眼眶开始打转。
“这么辛辣?”
夏末浅笑,“于我还好,爷应该是从未吃这种吧,第一口会觉得很辣,再尝尝就会好了。”
掌柜的随后端来胡饼,朝二人笑的明朗,“有些辛辣,若吃不惯就着这胡饼会好许多。”
“二位慢吃,有什么需要再招呼我们。”
夏末点头,朝掌柜的笑了笑,拿起胡饼泡在热汤中。
夏末低头吃着,“第一次吃胡辣汤是祖父带我登州小巷中吃的,一对老夫妻,也是如他们二人这般,味道有些差别,却也是极好吃。”
“祖父在随你同去前,也一起吃了这个,他当时告诉自己他要离开些日子,让我之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别慌。”
“叮嘱了我许多,更是说了许多以前不曾说过的体及话,或许他当时就已经预感事情不简单,不确定自己是否有命而回。”
司马政聿看着碗,他是想起夏离了吧,这才想吃这夏离曾带他吃过胡辣汤,想起了那些回忆。
司马政聿顿了顿,“是我们没保护好他。”
夏末摇头,“我知道他为什么愿意同你前去,不怪你们,他没走完的路,我走!”
夏末朝司马政聿浅笑,“这一路我看到了许多,家破人亡、人为财死或许这些就是人性的欲望。”
司马政聿静静听着,“或许这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当你足够强大,你才能拨正反乱,才能维持这个规律。”
夏末突然看向誉王,“爷,你觉得宿州的刘乾善人经过那次讹诈还敢帮别人吗?这常州的杨家,因江氏执念和控制欲,他们会后悔吗?”
誉王看着有些迷茫的夏末,抬头朝前看去,“我觉得,那样的会更多,他们才是庆国最敦厚的那批人。”
顺着誉王的目光看去,小食肆的东家,也就是之前与自己打交道的男子,此时站在自家娘子身侧,替她擦着额头的汗水。
夫妻二人如胶似漆,质朴又真实,那样的日子确实令人向往,但也只是向往。
夏末浅笑,“确实甜蜜,但我不觉得我会拥有,像我这般的人,活着已是奢侈,都是因信仰活下来的恩赐。”
誉王看向夏末,看着夏末的眼睛否认:“存在即合理,就如这胡辣汤,你食之甘露,我虽不适应,但也能下口。”
夏末静了静,自己实属不该说这么多,堂堂誉王殿下,肯这般屈尊待自己是不可多见的。
夏末笑了笑,“不知誉王可娶亲?”
司马政聿愣了愣,看向夏末摇头,“不曾,你是何意?”
夏末笑,“没什么意思,只是想知道回京后若做了你随侍,不知誉王妃是否同意,既然没有,那我也便放心了。”
司马政聿小口吃着汤,看向夏末,嘴角微扬,“你想的倒挺多,若我有王妃,且不愿,你便不做我随侍了?”
夏末咧嘴一笑,“你与传闻不同,若没有,不若与你分了桃也罢。”
第54章 燕郡02 咳嗽
司马政聿面色通红,不知是夏末的言语,还是被胡辣汤呛着不停咳嗽。
司马政聿瞪向夏末,“胡说什么!”
夏末咧嘴一笑,“无事,只是随口一说而已,听别人说过,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不是做至交的意思吗?”
说完,夏末默了默,“爷莫怪,今日高兴,信口胡说而已,你我地位悬殊,能做你侍从已是我的福分。”
司马政聿瞪向夏末,“往后不许胡说,尤其不懂的意思更不能乱说。”
司马政聿想起他的胡言乱语,耳根红了红,想了想,道:“待回京了,若有空闲,我教你读书吧,别到了燕郡丢了我的脸。”
夏末看了一眼誉王,嗯了一声,随后默默吃饭。
二人吃过后,誉王给了铜板,随后出了食肆,此时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沿途的灯笼,热闹的集市,比之傍晚时分,此时的气氛更浓。
看着糖葫芦,夏末摸出两枚铜板,要了两串,其中一串递给了誉王。
誉王拿着糖葫芦,笑了笑,看着夏末乐呵呵的卖力解决。
通过相处,总有一种他开始信任自己的感觉,同期也能看到他身上似乎隐藏了许多秘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明白,他应该不会害自己,夏末属于慢热,同时警惕性很重,他活的很真实。
二人转了会儿,随后回客栈。
二人回到客栈时,正逢唐安也回来了,递给誉王一本册子,随后醉醺醺的回了房。
苏伦与夏末打了声招呼,带了些小吃食,也回了房。
誉王与夏末各自站在门前,看着手里东西笑了笑,开门,回房。
一夜天明。
次日早上,誉王一行四人,吃过早膳,收拾东西,多买了匹马,四人启程回京。
到了此处,离燕郡算是走了大半,一路疾驰,快马加鞭,路上没怎么耽搁。
十几日的路程,几人终于抵达燕郡。
燕郡是庆国国都,燕郡分为外城和内城,城内外总体平面整齐划一,自南向北延伸的中轴线把全城一分为二,左右布局对称,体现了皇家的“居中不偏”、“不正不威”。
唐安看着二人,眉眼弯弯,“宫城居中,四方层层拱卫,主座朝南,中轴突出,两翼均衡对称”。这是庆国在燕郡规划布局上的最大特色。
夏末见罢,随即做出惊叹的表情,再看苏伦,他更是十分新鲜,眼巴巴看着唐安等着他的讲解。
唐安很受用,看向二人,“从整个城的平面布局来看,咱们燕郡是一座呈“凸”字形结构的城,且外城包着内城的南面,内城包着皇城,皇城又包着皇宫。”
苏伦连连点头,“还有呢?”
唐安看了浅笑的誉王,继续说,“从外城到紫禁城,城墙的外面绕以宽且深的护城河。这样皇帝居住的皇宫就成为全城的中心,处在层层拱卫之中。在城的四周再布以天、地、日、月坛,皇宫俨然是“燕郡的中心”了。
夏末浅笑,“既是圣人,自然居住中心位置。”
夏末以前喜欢到处玩,记得外城南边正中的永定门,是这条中轴线的起点,皇城后门——地安门以北的钟鼓楼,则是这条中轴线的终点。
全城最宏大的建筑和场景都安排在了这条中轴线为基础,在其两侧作有机的布置和组合,其周围再部署以低矮,青灰色的四合院。
整个城的规划布局形成了一个完整和谐,举世无双的巨大建筑群。
金碧辉煌的宫殿,在数以千计,布置有序,掩映在绿阴底下的四合院的衬托下,更显得宏伟壮丽了。
唐安继续道,“燕郡主要城有四门:南午门,北是玄武门、东是东华门、西是西华门。”
苏伦疑惑,“那我们如今在什么门?”
唐乐笑了,“咱们才入外城,这是永定门,外城也是四门,永定、承天、大庆、护城,四大门。”
唐安向城中指了指,“燕郡四角有壮丽的角楼,角楼包围整个皇宫,据说长约十八里,里面有七门。”
夏末来了兴趣,“你数过不成?”
唐安摇头,“那怎么可能,我也只是听说的,真想知道,你得问爷,他从小生活在皇宫里,我也是在爷十六岁封王建府之后跟着他的,我可没机会去皇宫数是不是真有七门,况且我也不敢。”
誉王浅笑,看向夏末,“你若好奇,往后有的是时间,若无事带你见识一二也无妨。”
夏末惊了惊,看向司马政聿,“多谢爷。”
唐安挥挥手,“行了,别都傻站在永定门口,该进去了。”
唐安看着燕郡笑的开怀,“离京快两个月了,终于回来了。”
誉王似笑非笑看向唐安,“是挺好,若是唐学士知道你回来了,应该会很高兴。”
唐安高兴的脸不由僵了僵,“爷,你救我,我不想成亲,魏京畿家的女儿我都不知道长什么模样,也不知道脾性,怎么能娶呀。”
誉王笑了笑不搭理,四人骑马缓缓入了外城。
坐在马背上,粗粗一看,外城已是人头攒动,杂乱无章,细细一瞧,这些人是不同行业的人,从事着各种营生。
巷集中间的行道上,是一条熙熙攘攘的人流;有坐轿的,有骑马的,有挑担的,有赶毛驴运货的,有推独轮车的…………
巷中南面和大街相连。街道两边是茶楼,酒馆,当铺,作坊。
巷道两旁的空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巷道东西两边延伸,一直延伸到城外,好不热闹。
再继续往前,便是以高大的城楼为中心,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有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庙宇、公廨等等。
铺面中有绫罗绸缎、珠宝香料、香火纸马等的专门经营,此外尚有医药门诊,大车修理、看相算命、修面整容,各行各业,应有尽有。
高楼之上,悬挂市招旗帜,招揽生意,街市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
有做生意的商贾,有看街景的士绅,有骑马的官吏,有叫卖的小贩,有乘座轿子的大家眷属,有身负背篓的行脚僧人,有问路的外乡游客,有听说书的街巷小儿,有酒楼中狂饮的豪门子弟。
第55章 燕郡03 繁华
男女老幼,士农工商,三教九流,无所不备,行路巷中,有轿子、骆驼、牛马车、人力车,有太平车、平头车,形形色色,样样俱全。
走了半晌,四人行至内城,誉王拿出令牌,随后几人入城。
进了内城,与外城的景象又是不同,内城在皇城脚下,非富即贵。
越是靠近皇城越是繁华,各巷名目繁多,有直市、狱市、肉市、军市、官市、关市等。
按经营时间来划分,则有早市、大市、夕市、夜市四种。
夏末以前最喜欢晚上偷偷溜出来去夜市玩耍,夜市到了晚上,十分热闹,到处灯火通明,什么衣帽扇帐,盆景花卉,鱼鲜猪羊,糕点蜜饯,时令果品,应有尽有。
到了晚上,内城食肆、酒肆营业至深夜,一般卖到三更以后,除固定摊点以外,还有头顶肩挑沿街串巷叫卖的零担。
买卖昼夜不绝,夜交三四鼓,游人始稀;五鼓钟鸣,卖早市者又开店。
依旧人头攒动,热闹繁华,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内城夏末恍若隔世。
记得自己家就住在含光街第三条的清风巷中,一家七口人,虽说不上多富贵但也平安顺遂……
从那日之后,再也不曾看过哪里,不知如今那里是否有人居住,一切变化大不大。
骑着马,跟在誉王身后,司马政聿是当今正一品德淑皇贵妃的二子,当今皇后早逝,德淑皇贵妃收养了年幼的嫡皇子。
德淑皇贵妃贤淑漂亮,这么多年,惠帝早有立她为后,她尊重前皇后一直不肯,后来惠帝加封其一品皇贵妃,赐字德淑。
能得二字德淑,可显这皇贵妃有多得惠帝的心。
嫡皇子司马豪,早产年幼多病,没什么才学。
兄弟五人、属二皇子,也就是当今太子德才兼备,五年前惠帝册封了太子。
三皇子就是前面这人,誉王殿下,都察院御史,更是那日自己家破人亡的其中之一。
四皇子赵王,名司马伦排行四,后封地赣州,大半年前叛乱被灭,自己夏家也正是因此收到牵连,阖府倾覆。
五皇子司马修,去年自己家道未落时才一岁,近十几年算不得什么威胁。
惠帝做皇子时,先皇迟迟不立太子,众皇子要么早早结亲,要么没人看上。
导致众皇子相互残杀,最后中规中矩,不出彩也不差的惠帝捡了便宜。
待他成婚迟,加之才登基,忙于熟悉朝政七八年后这才陆续生下皇子。
生下的皇子,夭折不少,真正活下来的也就这五人。
惠帝的孩子并不多,公主也只有四位,如今皇子中都封了王,当初因赵王京中谋私卖官等事被贬至赣州。
司马豪被封燕王,惠帝希望他这一生如燕般清白分明,自由自在。
燕王任礼部都事,虽说是都事,只有监察之权,礼部各种决定做完后他过目监督检查。
其次便是这司马政聿了,听闻他出生时,月伴彩徽,司天监言徽伴月侧,是庆国辅佐奇才,乃庆国大幸。
所以众多皇子中,只有誉王赐得二字,且是政聿,有辅佐之意。
几个王爷中,除了太子,便是誉王最得权势,誉王在都察院行都事一职,都察院有监察百官,有权彻查京中官员有关的各种要案难案。
“向右入朱雀大街,你左边那是去含光街的路。”唐安看着骑着马不知道方向的夏末出言提醒。
夏末愣了一瞬,朝左边看了一眼,茫然的看着唐安,随后拉摆缰绳,跟上几人马匹。
司马政聿看向夏末,“初入燕郡,紧跟我,待有空闲再带你出来熟悉燕郡巷街。”
夏末点头,默默跟在身后,忍不住朝哪条自己最熟悉的街巷方向看去。
跟随誉王的步伐,入了朱雀大街,唐安跟誉王道别,带着苏伦直接去了六扇门。
苏伦拉着夏末说了些体及话,无非是让夏末照顾好自己,有机会再见面。
只剩夏末与誉王。
夏末跟在誉王身后,誉王似乎看出夏末有些紧张,“不必担心,先随我入王府,稍后我有些事要办。”
夏末轻咬下唇点了点头。
誉王声音自前面响起,“誉王府没什么外人,一个内官,一些打扫的仆人和丫鬟,你既然是我侍从,往后住在我的院中。”
夏末浅浅点头,“嗯。”了一声。
跟着誉王,入了誉王府门前,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誉王府’。
门口门童见誉王回来,利落前来牵马,迎誉王进门。
进了朱漆大门,便是回型长廊,中间院中有四棵门槐,有上马石下马石,拴马的桩子。
再往里,进了二道门,入目的皆是古木参天,怪石林立,环山衔水,亭台楼榭,廊回路转。
夏末不敢多言,到了此处,也不敢多看,只是默默跟在誉王身后。
走了有会儿,誉王停了下来,“这里就是我的院落,你就住主房一侧紧挨着的厢房。”
夏末这才抬头瞧去,院落干净舒适,院中种着一棵老梅树。
正房位于于上,左右耳房,东西厢房,倒座儿书房,前出廊,后出厦,紧挨着的旁边连接着的是东跨小院庖房,西跨院是茅房,五间为待客堂。
誉王院落,虽是正门五间,上面桶瓦泥鳅脊,那门栏窗,皆是细雕新鲜花样,并无朱粉涂饰,一色水磨群墙,下面白石台矶,凿成西番草花样。
誉王看向发呆的夏末,朝左边指去,“那间房往后就是你的了,自己去瞧瞧,我要沐浴更衣进宫一趟,你今日初来就不必同我去了,稍后让张内官带着你熟悉一下王府环境。”
又觉得夏末初来乍到怕会不适,“张内官看着我长大的,信得过,有什么事你找他即可,尽量快速熟悉一下,明日我就要带你去验尸。”
夏末点头,誉王见夏末明白了便不再多说,转身回屋。
夏末看了看别致的院落,拿着包袱和漆红木箱入了誉王所指的房间。
推门而入,里面一室通明,一张床榻,干净的被褥,一张小杌,以及一些其他的物什,简单利落又大方。
推开窗柩,映入眼帘的是大株梨树兼着芭蕉,倒别有一番风味。
第56章 燕郡04 内官
王府内有王府内官,他们都是负责王府内部管理的太监,这张内官应该也不例外。
王府内官,一般由皇家派遣的有人数规格限制的太监,仅为嫡系亲王所有,其他的王府则不设置。
王府的太监属皇家仪仗公器,故称官,王府仆役则为奴仆,不称官。
王府内官,可伴随王爷或内眷进宫参事,王府仆役则不可。
王府一般设有内官、随侍、有一定数量的护卫、仪仗、书办、餐事、传召等职司。
一般随侍是皇子时亲子挑选,世家或是受圣人重用,但官阶并不是太高的臣子的嫡子,待到一定年纪,根据能力再由圣人封官或是继续侍从王爷。
听唐安所言,以前便是誉王的随侍,誉王随侍二人,另一人死了,如今他做了六扇门的掌史。
坐在耳房中,夏末有些恍惚,自己终究是回来了。
如今只需要好生做好本分,别引起他的怀疑,毕竟当日他也在,或许他手里有关于夏府当时的宗卷。
揉了揉疲惫的双眼,门扉被敲响,夏末起身开门。
司马政聿看向面色惨白的夏末,“可是有什么不适?”
夏末眼神惊恐,随即低下眼眸,忍住眼中的涩意,勉强一笑,“休息一下便好。”
他这身衣裳,正是当日羁押夏府众人时的打扮,四爪龙缎立龙缎,紫色朝袍身前身后四爪金蟒龙各一团,两肩四爪行龙各一团,下摆也绣有“海水江涯”。
皇子亲王本该着暗黄蟒袍,因誉王同时又是都察院御史,才特赐这独一无二的紫色四爪龙缎立龙缎。
燕郡谁人不知,身着四爪龙缎立龙缎的唯他誉王司马政聿一人。
誉王顿了顿,“那你好生歇息,明日随我去查一案子,稍后张内官会给你送来侍从衣束,你同他熟悉一下王府,以及侍从的职责。”
夏末恭敬一礼,“是。”
誉王点头,朝夏末的耳房看了看,转身离开。
不一会儿之前前殿见过的张内官带着仆从进了小院,站在夏末门扉前敲了敲门:“夏末可在?”
夏末打开门,为首男子约莫四十多岁,微胖,虽是圆脸大眼但仪容严肃,举目庄重,身着玄色便服。
“我是夏末,你是张内官吧?”
张内官上下打量夏末,皱眉,二人进府时,自己只是匆匆一眼,没有细看,仔细再瞧,这少年一身青色棉绸的衣裳,十分素净。
少年十分瘦弱,说是瘦弱还是说的好听,细小的身板,不禁一握的腰,生得也精致漂亮。
圆眼漆黑,神色冷淡,这是自家王爷从哪里找来的人?稍加打扮,说是女子也不为过,这种人如何做王爷侍从?!
张内官皱眉,“你就是夏末?”
夏末淡淡点头,“我是。”
张内官招手,身后家仆端着托盘递过,“这是王爷叮嘱给你的衣物。”
张内官顿了顿,上下打量,“老奴见你也用不上了,既然是王爷带进府的,此处也不适合你,收拾一下带着东西随我走吧。”
夏末静了静,问,“王爷说往后我住在此处。”
张内官不悦,“这听雪堂岂是你能住的!收拾东西,随我走。”
夏末看了看张内官,转身回屋,拿着自己一个包袱及漆红的箱子跟在他身后。
这张内官会瞧不起自己早有准备,毕竟他是有品级的内官,又在堂堂誉王府当差。
自己这般誉王从乡下小县带回来的少年,他不悦不喜也不是不可能。
跟在内官身后,夏末在他的带领下去了入门不远的前殿偏院,哪里一排配房,看布局应是下人居住的通房。
张内官看向夏末,“看你是王爷带回来的,给你一个恩典,你往后就住最后一间吧,收拾好东西,里面有衣裳,稍后换上直接去打扫前殿。”
夏末点头,张内官这才满意,“稍后去了前殿自有人招呼你,听他吩咐就行。”
夏末点头,张内官随即带着同来的随从家仆离开。
夏末看了看新房间,甚是简陋,一张可容一人的床榻,整间小室,一目了然。
确实算是照顾了,下人能住单间,最少也是管事级别,自己如今仗着是誉王带回府,张内官安排自己住在这种已算是他最大的极限。
能出宫,做到王府内官便是多少人眼红的,夏末笑了笑,不再多想。
换上屋中的一套深蓝色短褂,短褂七成旧,应该是别人穿过的。
夏末穿着一身深蓝短褂去了前殿,前殿精瘦老头见人来了,“你是夏末?”
夏末点头。
精瘦老头看了看夏末,“张内官把你交给了我,今日是头回那便把前殿几个回廊打扫干净,红楠木温水擦拭一遍就行。”
夏末看了看回廊与小院,点头,精瘦老头随后交代打扫的物什在何处就离开了。
看着红色巨柱,与宽大的回廊以及小院,夏末深吸一口气,寻来物什开始打扫。
此时,誉王司马政聿真站在宣室殿中,宏伟的宫殿,最上首龙椅雕刻许多龙,有的龙双龙戏珠,有的龙互相缠绕,惟妙惟肖。
抬头往上看去,龙椅上首挂着一块巨大的匾,匾上写着“正大光明”四个大字。
龙椅上坐着一个五六十岁的男子,明黄色的长袍上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
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能看出男子年轻时定是美男子。
仔细看去,眉宇间司马政聿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与其很像,司马政聿相较之,更年轻,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凌厉。
“你回来了?”龙椅上的惠帝放下朱批,看着行礼跪下的誉王。
誉王抬头,“回父皇,儿臣回来了。”
惠帝眉宇含笑,“快起来,咱们父子,又无外人就不必多礼了。”
誉王浅笑:“礼不可废。”
惠帝欣慰,叹气笑,“你呀,你们兄弟几人,就数你最拘谨,你母后要知道你回了定会高兴,今日就留在宫中用膳。”
司马政聿想了想,“是,儿臣遵命。”
惠帝面色凝了凝,“这段日子可查出了些什么?”
司马政聿从宽袖中拿出折子递上,惠帝接过,随后看完折子,再打开司马政聿再次递来的账本。
第57章 燕郡05 掌控
惠帝怒火中烧,“他当真是敢!我大庆富余十二县,他暗中掌控四县,意欲何为!”
司马政聿神色平静,“尽早知晓总比蒙在鼓中好,现在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
惠帝忍了忍,确实没错,“可查出是他一人所为还是背后有谁?”
司马政聿皱眉,“并没有,目前也只知与他有关,具体还需暗中再查。”
惠帝叹气,把账本交给司马政聿,“你们兄弟几人,如司天监之言,你确有辅我大庆的能力,往后我老喽就靠你们了。”
“你就在暗中好好查,待查清了一并不放过,觊觎我庆国帝业的害虫决不能留。”
司马政聿跪下一礼,“父皇,我新寻了个侍从,此人不错,我想封他一品随侍留在身边。”
惠帝愣了一瞬,见司马政聿言语认真,“你只需呈报內務府即可,无需亲自恩求。”
誉王看向惠帝,“此人只是我在登州找到的一名仵作,品阶不够,只能亲奏。”
惠帝看向誉王,见他神色认真,“一介草民,做亲王随侍已是高攀,你若缺随侍,内务府去寻个好用的也可。”
司马政聿不为所动,静静道,“他是夏离先生的玄孙,验尸查案皆是好手,让他做我的随侍,也可不日查查伊诺太傅的案子。”
“他是我从登州带回来的,之前与京中人没有接触,用起来也更放心。”
惠帝想起方才的账本,京中没有单独属于谁的仵作,若做誉王随侍不无不可,况且是夏离的玄孙,若真说起来也算当得。
惠帝扶起誉王,“好孩子,快起来,你若喜欢用便是,随后我让内务府拟纸封他一品随侍即可。”
“夏先生有才,何不直接带他入京,伊太傅的案子蹊跷,如今又过了这么久,当真能查出来?”
“夏先生请到了,回京途中被暗杀,尚未查到元凶,夏末得夏先生之传,定能查到点什么。”
惠帝愣了愣,“死了?”
因为他,自己几十年前特下令设仵作一职,为这些年各县衙的案子也方便简单不少。
当初他所编纂的《言尸杂论》自己也翻阅过,当真可用至百姓,利国利民。
惠帝拍了拍誉王肩膀,“行了,人可在誉王府?”
从司马政聿处得到确认,惠帝点头,“内务府会尽快传旨。”
惠帝对着随侍大监招了招手,大监一礼,随即前往内务府传陛下口谕。
惠帝朝门口指了指,“你先回后宫看看你母后,我还有些折子为阅完,告诉你母后,晚上我要去用膳。”
誉王一礼,随后离开。
郑贵妃坐在长信宫中,抱着雪团轻抚,突然贴身宫女进来,在郑贵妃耳边低语。
郑贵妃眉头紧锁,待宫女话毕,郑贵妃让宫女寻笔墨,书信一封,交给自己带进宫的大宫女剪翠。
郑贵妃附耳叮嘱几句,剪翠收起信笺便退了下去。
郑贵妃有些不耐烦,看着空荡荡的长信宫,今儿陛下定然是不会来了。
誉王行至长乐宫,二哥正与母后说着什么,逗的母后掩嘴笑。
司马政聿随步而去,“儿臣见过母后。”
随后对坐在一旁的男子一礼,“二哥。”
德淑皇贵妃眉眼弯弯,“总算肯来见我了,怎么瘦了不少?”
太子司马逸颚首承礼,“回来了。”
司马政聿随后坐在妇人身侧,德淑皇贵妃拉着二人嘘寒问暖。
因有要事要处理,惠帝差大监寻太子前去听政,德淑皇贵妃拉着誉王说了会儿话。
德淑皇贵妃,原名杨朵儿,河西人氏,幼年丧父,兄长一起长大,兄长后来做了官,自己也长大了,秀女身份入宫。
宫中沉沦二十几年,早磨去菱角,看着他们兄弟二人长大,皇后死后位至德淑皇贵妃。
之后惠帝、太子、德淑皇贵妃、誉王四人在长乐宫用过晚膳。
晚膳后,惠帝把兄弟二人叫到一起,商议了一些朝中局势。
时间差不多,太子司马逸回了端木宫,太子是将来要做皇帝的,故而兄弟几人,到了十六岁皆封了王,在皇城脚下赐了府宅。
太子依旧住在宫中并未赐府,住在皇宫东华门的端木宫,也就是百姓俗称的东宫。
时间不早,宫门也快下钥了,誉王拜别惠帝与德淑皇贵妃,在趁着还未下钥时赶回誉王府。
走在路上,还想起今日下午会誉王府时,平素胆子挺大,入了誉王府倒拘谨了起来。
离开王府时他脸色不太好,吩咐张内官带他熟悉王府,不知道他是否适应。
进了誉王府,司马政聿吓了一跳,竟然天色都暗了,也不见掌灯,还有下人擦洗这回廊柱子。
司马政聿皱眉看向回廊,“这么晚怎么还在擦洗?”
回廊那下人停止了擦洗,司马政聿挥了挥手:“回去歇息,明日再做。”
说完,誉王皱眉回自己的听雪阁。
入了听雪阁,院中倒都掌灯了,这夏末倒有几分眼力见。
誉王见右边耳房灯还亮着,路上奔波一天,可能是太累,加上不舒服才忘了灭灯。
司马政聿浅笑,转身回了房,房中放了梳洗的冷、热水,司马政聿梳洗后便灭了灯。
夏末站在回廊,方才同自己说话的是誉王?
看着最后一根柱子,夏末无奈叹气,打湿棉布,夏末快速擦洗。
总算做完了,收拾好东西,之前吩咐自己打扫的管事打着哈欠过来,“都清洗干净了?”
夏末点头。
精瘦的老头皱了皱眉,这少年不爱说话,“收拾清楚了便去歇息吧,明日三更起身,把二进的清风院打扫干净就行。”
夏末再次点头,管事无趣的转身离开,懒得再搭理。
回到通房,夏末觉得自己手臂酸痛的厉害,找了找,连洗手的热水都没有,晚上也没有吃饭,肚子传来抗议声。
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一览无余的小间中,角落发现了破旧的小壶,哪里还有半滴水。
无奈,记起下午打扫的杂物房有水源,接来干净的水,简单冲洗了手脸便回通房睡下。
看着四壁乍墙,夏末无奈,只得合衣睡下,因榻上还有股霉味儿,应该是长久不曾通风,夏末忍着心里的不适。
第58章燕郡 06 安稳
这一夜,夏末睡的很不安稳,才睡的深些许,门外传来管事不停的敲门声,“这么懒,三更到了,怎么还不起来。”
“你胆子倒挺大,还敢抵门,还不给我起来!”
誉王今天醒的格外早,听到隔间传来响动,夏末这随侍做的倒挺不错。
誉王起身,“夏末,从寝具里把那套蓝色云锦常服拿出来。”
只见从外室进来一个身着贴身侍从才有的青缎男子,双手恭敬的捧着蓝色云锦裳,身形微胖,低着头。
司马政聿皱眉,不悦:“你是何人?夏末呢?”
男子听到誉王不悦,抖了抖,“奴,即日起便是王爷的随侍,奴伺候王爷更衣。”
司马政聿阴沉着脸,“昨日睡在右边耳房的是你?!”
男子吓的掉了衣物,连忙跪在地上,“是奴,可是哪里伺候不妥?”
司马政聿冷笑,穿着中衣,坐在榻沿,看着跪在地上的男子,“谁让你来的。”
男子再次抖了抖,声音都有些颤抖:“义父、不、是、是张内官让奴伺候王爷的。”
司马政聿怒不可遏的看向男子,嗤笑,“如今这誉王府倒是他张内官当家做主了!”
司马政聿捡起地上蓝色云锦裳穿上便走,怪不得昨夜前殿回廊那家仆身形看着有几分眼熟。
好呀,这张内官倒是能替自己做主了!!
司马政聿走到二殿槐院,正瞧见张内官正指着一个少年奚落,“这般偷懒,三更还不知起,王府可养不起你这样的人!”
司马政聿走近一看,气极反笑,“张内官当真是好威风!”
张内官皱眉,“大胆!”
随即转身,见是誉王,吓得立马跪下,“王爷。”
夏末看去,正是誉王司马政聿,尴尬朝他笑笑,低头间,他竟是光着脚。
难不成是找自己?夏末抿嘴,怎么可能,他是誉王。
司马政聿看了一眼朝自己尴尬一笑的夏末,本就是瘦弱的少年,不知没睡好还是不适的缘故,面色苍白,眼下一片乌青。
看着跪下的张内官,司马政聿冷笑,“竟然不知本王的话已然不顶用了,让你更换右耳房物件,带夏末熟悉王府,竟然安排做了仆从。”
张内官恭敬跪着,“王爷,老奴知错,昨日见夏末瘦弱,又是外面带回来的,担心他伺候不好誉王,这才招呼张英过去代他伺候。”
司马政聿冷笑,“你带着你义子回内务府自己去说!”
话必。
外殿传来低而嘶哑的声音,“内务府传喻,夏末可在。”
司马政聿回头,张内官与管事惶恐,夏末上前一步,“夏末在。”
内务府王大监带着两个太监随后而至,看着几人模样愣了愣。
随即恭敬一礼,“奴才见过誉王殿下。”
司马政聿面色不太好,对着王大监有些不悦但未发作,“平身吧。”
王大监一行三人起身,拿出惠帝圣旨,“陛下圣旨,夏末接旨。”
夏末愣了愣,自己昨日才进京,哪里来圣上旨意,夏末看向誉王。
誉王点头,夏末随即跪下,“草民夏末接旨。”
王大监,打开圣旨,正了正神色,“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登州夏末,淑慎性成,勤勉柔顺,雍和粹纯,性行温良,克娴内则,淑德含章,赐于誉王政聿为随,着即册封为一品随侍,钦此。”
夏末懵了,自己才入京,誉王昨日是替自己进宫要了这一品随侍?
王大监浅笑,“夏随侍,还不领旨谢恩。”
夏末愣了愣神,恭敬一礼,“夏末谢过陛下隆恩。”
王大监递过圣旨,浅笑,“夏随侍有福气,这可是誉王殿下亲自要来的。”
王大监见张内官还跪在地上,“张内官怎么还不起来?圣旨已宣完了。”
誉王冷笑,“是该起来了,王大监,这人你顺便也带回去吧,本王可用不起!”
王大监惊恐,恭敬跪下,“王爷,不知这张内官犯了何事?”
司马政聿嘴角微勾,嗤笑道:“我这誉王府用不起这尊大佛,你们带走吧。稍后我会上报父皇,你们找个能懂人话的过来。”
誉王说完拉着夏末怒不可遏的拂袖离开。
堂堂内务府大监,宫中也算是排得上号的,也就誉王丝毫不留情面。
王大监看向张内官,这人当初自己选的,见他做事利落,又忠心,“你犯了何事?”
张内官颤颤巍巍看向王大监,自己被退回内务府以后,哪里还有自己容身之处……
“昨日王爷带夏末回府,说是自己随侍,安排住进听雪阁的耳房,他要进宫,让我带夏末熟悉一下王府环境。”
王大监眉头紧锁,“这挺好呀。”
张内官眼神闪躲,“我觉得夏末不配,把他赶出了听雪阁,昨日安排了最下等的活计做到深夜。”
王大监懵了懵,王爷已经安排好了,自作主张忤逆主子?!他张冲哪来的胆子!
张内官声音越来越小,“我把我义子安排进了听雪阁,住在誉王隔壁,刚呵斥夏末正被誉王撞见。”
王大监眉头青筋跳了跳,誉王今日没一剑杀了你已是恩典,岂止是擅作主张,这是要反仆为主呀,几个人还敢用?!
“做了多少会这自作主张的事儿?”
张内官小心看了一眼王大监,“也、也就十来回。”
见王大监面色阴郁盯着自己,张内官瑟瑟发抖,“记不清了,之前也不见王爷说什么,再说,再说我也是为了王爷好呀!”
王大监冷笑,一巴掌甩到张内官脸上,顿时五道红痕,“你这是为主子吗?誉王是何人?你是何人,岂是让你牵着誉王鼻子教他做事?!”
张内官茫然看向王大监,“我做错了?”
王大监犹如看尸体般看向张冲,“你自己想想!”
张内官回想自己这些年所作所为,顿时脸色一片煞白。
王大监冷笑,“把与你有关的人自己挑出来,同我回去!”
张内官欲哭无泪,清点自己的人,王大监看着站出来一半的人,面色黑如锅底。
堂堂誉王府,竟然半数人听命于内官,誉王今日发作,莫不是猜到自己要来,早有准备?
看着这个自己亲手挑选的人,王大监怒火中烧!
第59章 燕郡07 身后
夏末跟在誉王身后,司马政聿停住脚步,夏末低头跟着,突然撞上。
司马政聿看着撞到自己胸前的夏末,突然觉得他当真不长个子,如今十八岁了,还这般瘦小,很个小姑娘似的。
“你昨日住在哪里?”
夏末咬了咬下唇,顿了顿,“前院通房。”
司马政聿皱眉,“带我去瞧瞧,把你东西拿着随我回听雪阁。”
夏末看了看司马政政聿的脚,只穿着亵袜还未穿鞋。
司马政聿见夏末朝自己脚看去,不由耳根微红,总不能说是担心他,未来得及穿吧。
“那先随我回听雪阁,我穿上干净靴袜再同你去拿。”
夏末心中一暖,他是担心自己再被叼难吧,“王爷你先回去,我自己去拿就行。”
誉王浅笑,“我顺便看看你昨日住在什么地方。”
说完,誉王拽着夏末的手腕便往听雪阁而去,牵着夏末的手腕,手心传来他身体的温热。
夏末的手触感肤如凝脂,手如柔荑,司马政聿觉得心不自主的开始慌乱,明显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回到听雪阁,誉王换了干净亵袜跟靴子,张内官一行人已被内务府的王大监带了回去。
誉王收拾妥帖,同夏末到前院通房拿他的物什,看着狭窄,散发着难闻气味儿,还一览无余的通房,誉王眉头紧锁。
“你昨日就睡在此处?”
夏末点头,“床榻很脏,都没睡好。”
誉王带着夏末,安排进自己院落,看着时辰还早,夏末清洗了听雪阁院旁的小厨房。
自己拾了柴火,烧了热水,服侍誉王梳洗后自己打了些水清洗去昨日的风尘。
夏末梳洗过后,坐在耳房中,想起誉王今日的举动,夏末有些茫然。
他是自己仇人,如今看到的却有些不一样,自己与他相处这段日子以来,看到他与传闻不同,体谅自己,会关心平民的自己。
回京了,他堂堂誉王,会亲自进宫求得一品随侍给自己。
虽依旧是他的侍从,但燕郡多少人盼望着能做权倾朝野的誉王随侍。
门口传来敲门声,“夏末,可收拾好了?”
夏末坐在榻上揉了揉自己脸,“好了,就来。”
“初入王府,不必紧张,随我走一趟。”
“是。”
夏末推开耳房,跟着誉王。
司马政聿看着一身浅绿的长衫,黑色长靴,头带同色发带,与登州相比,精神了许多。
或许是因为颜色的衬托,登州初见时,不是灰色长褂就是黑色,近来穿了些鲜艳些的,虽还是冷淡,却感觉多了几分少年的活泼。
“王爷,今日我们去何处?”
司马政聿看向夏末,“去大理寺看看。”
夏末连忙跟上誉王步伐,“大理寺查什么?我验尸箱未拿,你等等我。”
司马政聿停下步伐,好笑的看向夏末,“今日不查案,只是查宗卷,待确认后再查案,你跟着我即可。”
夏末点头,出了府,马车已备好,誉王上了马车,夏末坐在马车旁驾车。
出了王府巷的末栀巷,夏末正准备回头,司马政聿似乎猜到自己若想,身后传来略带笑意的声音。
“直走,前面巷口往左转,到头路口再往右一直走就能看到。”
夏末点头,认真架着马车,直接往前,过了巷口左转再右转。
沿途皆是做营生的百姓,燕郡的白日也十分热闹。
架着马车走了许久,便隐约看到前面大理寺。
庆国,都察院、刑部、大理寺百姓并称为“三法司”。
大理寺最高官职为大理寺卿,掌平决狱讼。
大理寺卿是庆国三大司法之一,正三品,大理寺卿之后就是大理少卿,是大理寺卿的副职,为大理寺的二把手,官为从三品品。
之后就是大理寺丞,分管大理寺的各项事务,且寺丞分管中央各部门有地方各州的司法案件的复审。
大理寺寺丞之后便是寺正,有时也称大理正,是大理寺下直接审理案件的官员,是审案官中品级最高的一种,掌审理具体案件或出使到地方复审案件。
寺正之后是评事,职责与寺正相同,均为司法官,但只掌管本寺的章奏事务,官为正九品。
大理寺主簿,负责掌本寺的印章、抄目、文书、簿籍及案件档案的建立等事宜。
录事与主簿相类似的职责,品级比主簿低。
司直掌奉命出使到地方复审疑难案件。若本寺的疑难案件,则可参与评议。
狱掾或狱丞或司狱,即大理寺的大牢负责人。
最后便是司务官乃从九品,掌本寺文件的出纳。
到了大理寺门口,夏末停下马车,大理寺门口桂花树,叶子郁郁葱葱,漆红的大柱,威严十足。
大理寺里长出的不知是什么树,已高过院墙,树枝上才刚刚翻了绿芽,门前两座造型精美的正向石狮,而且庄重、大气、造型精美。
波澜徽型长匾,周围红漆镀金雕刻,中间漆蓝的底色,这些黑色的大理寺三字,门口已是威严了得。
司马政聿见夏末看着大理寺门口发呆,笑了笑,“马车缰绳挂在桂花树旁的桩子上,稍后会有人来牵进去,别看着门口发呆了。”
夏末尴尬笑了笑,自己是头回到这条街巷,此处紧逼着皇城脚下,一般人哪里敢来这里转悠。
更何况,自己对大理寺大概官职的了解皆是出自大哥给自己的讲述。
自己那时候对什么都好奇,大哥博学,总会缠着他给自己讲,许多京城事轶都是大哥说与自己知晓的。
其他的皆是自己十五岁开始,常常偷溜出府玩耍,从皇城脚下自己看见的,从百姓口中听到的。
跟着誉王入了大理寺,原来大理寺里面是这般模样,进门便是便是三门殿,经过中院便是各种房间,里面皆有不少官员穿着常服做事。
你进我出,乱而有序,每个人都在做着自己的事。
见誉王进来,众人纷纷行礼,誉王对这里似乎十分熟悉,带着夏末径直朝里面走去。
夏末跟在身后,只见房间里正站着一人,似乎在整理什么,此时正低着头。
“许主簿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