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一榻之恩 门扉
瘦弱的肩膀,背着一个漆红的大箱子,箱子上耷拉着一个包袱挽在手腕。
仿佛要被背上的重物压垮,但瘦弱的身板挺的笔直,仿佛像一座沉重着,却又屹立不倒的山峰。
那么矛盾,却又那么和谐,这瘦弱的少年仿佛有某种特殊的力量,让人不自觉的靠近,恨不起来。
夏末回到苏家,苏夫人已入棺收敛,苏伦跪在灵堂前,身披白麻,烧着冥钱。
送灵人坐在棺材遮盖的下方敲锣打鼓唱着往生经。
一般百姓多数会根据天气情况选择在家停灵几天或次日送上山。
日子清贫的百姓,能请得起送灵人便算得上厚葬,加之苏夫人生前曾遗言,不想多留,故第二日上山。
夏末上香,拜祭。
苏伦深深看了夏末一眼,恭敬跪下还一礼。
夏末是唯一一个替自己阿娘上香的人,从认识他起,他默默替自己买阿娘吃的药。
又替自己置办了这一切,苏伦什么也不能做,唯一能做的只有心底最深处无法言语的感激。
感激他能让自己最后好好送阿娘最后的一程。
此日天色蒙亮,苏伦的带领下,送灵人趁着街坊百姓还未起身、送了苏夫人上山。
送完最后一程,众人回了苏家,夏末结了最后的银子,各自散去。
夏末拿出自己最后的十俩银子,递给苏伦,“我只剩这么多了,你往后好生生活,我要走了。”
苏伦看着银子,红了眼,苏伦也明白,自己能遇上夏末已是万幸。
他帮了自己那么多,从不说要自己还他银俩,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若不接,便显得做作了,这一瞬,苏伦想了许多。
接过夏末手中银子,苏伦朝夏末挤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夏末也朝他一笑,背着自己的漆红箱子,一个包袱,夏末随后离开。
来到客栈时,天色蒙亮,客栈开了门,说明情况,小二之前阻拦过自己还有印象。
小二尴尬跟掌柜的说明情况,夏末这才得以上了三楼贵宾厢房。
夏末坐在司马政聿门口,靠着门扉,睡意来袭。
司马政聿睡意浅,听到门口有响动,便惊醒起榻。
打开闩着的门扉,打开门,只见夏末靠着门睡着了,自己打开门的瞬间朝里倒去。
好在自己学过功夫,眼疾手快往前靠去,夏末的头重重撞在自己小腿。
司马政聿面色一黑,忍住没有一脚踢开,这般撞过来都没醒,看他脸色惨白,眼下一片青色,难不成为了帮别人一夜不曾入眠?!
司马政聿黑着脸,提起地上的夏末,丢在房中榻上,又再次去门口把他放在地上的验尸箱与包袱提进来。
全程黑着脸,司马政聿关了门房,扔下榻上的薄被搭在夏末身上。
司马政聿穿上衣服,皱眉看了一眼榻上的少年,自己什么时候对这少年容忍度提升了这般多?
只因他长的有些面熟,或许可能是他的模样与自己印象中曾见过的明亮少女有几分重合?
司马政聿皱眉,有些烦躁。
看着睡如死猪的夏末,誉王吃了一杯冷茶,随手拿起京中传来的书信,再次看了一遍。
自己不在京中,李可灼那老匹夫果然有些安奈不住,只是还不知道他要玩什么花样,背后又是何人。
离京已有月余,或许李可灼只是幕后放出来试水的。
司马政聿揉了揉疲惫的双目,看向榻上睡如死猪的瘦弱少年。
他当真能替自己搅浑京中那滩死水?
入世未深,如今不是对方的人,懵懂无知的横冲直撞或许真能替自己探出端倪。
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他,只期望这夏末聪明些,别如同夏离那般白白送了性命便好。
司马政聿收起信笺,以手扶额假寐。
唐安敲开自家王爷门扉时,自家王爷面色不太好,房中地上是夏末的验尸箱以及他入宿州城时背的包袱。
唐安朝榻上瞧去,只见夏末此时蓬头垢面,抱着薄被正在榻上一脸懵的看着自己。
“…………”夏末。
“…………”唐安嘴角抽搐。
这是什么情况?!
唐安面色难看,都藏不住的那种,司马政聿冷冷看向唐安,看他表情就知道他胡思乱想些什么。
“一个时辰前他睡在本王门前,约莫一夜没睡便提了进来。”
司马政聿皱眉,自己何必与唐安多解释。
唐安看向第一次与自己解释的主子,此时想死的心都有了,昨日自己还提醒夏末机灵点,今儿自己做了什么?!
夏末也明白了自己为何会在榻上,虽说与礼不合,但睡一会儿确实精神许多。
堂堂当朝誉王殿下,都察院掌权御史,能让出自己榻给自己一介平民百姓。
没放任自己睡在门口,何等的惶恐!
夏末连忙下榻,汗!
靴子依旧没脱!
顾不得那些,夏末恭敬跪下,“多谢誉王殿下一榻之恩。”
呸!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抬头看去,唐安瞠目结舌的看着自己。
誉王也戏谑看着自己,“一榻而已,总比旁人在我厢房门口看热闹的好。”
夏末都不会说话了,只觉得自己耳根发热,戏谑暧昧的语气,怎么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
这誉王三番两次让自己睡他的榻,莫不是有特殊癖好?
夏末下意识躲了躲,司马政聿什么人,夏末的小动作什么意思他能不明白!
司马政聿黑了黑脸,不再理会二人,吩咐小二送水上来自己梳洗,把离谱的二人赶了出去。
粗犷的汉子,茫然的看向身旁漂亮的瘦弱少年。
少年不理会自己,抱着自己东西靠着墙再次毫不避讳的一屁股坐下,靠着墙打盹。
唐安有些无语,看着蓬头垢面的少年,谁让自己承诺夏离要照顾一二的,唐安叹气,忍不住开口,“夏末,我叫些水,去我房中收拾一下?”
夏末闭着眼睛摸摸头,确实有些乱,点了点头。
随后唐安拉着夏末去了自己房,叫来热水,夏末把唐安赶了出去,自己舒舒服服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
唐安站在自己门前有些发愣,自己好心帮他叫水洗漱,自己房间却被赶了出来。
第31章 一马而已 01 预兆
绞干了头发,收拾好才出房间。
司马政聿也收拾妥当,夏末见了誉王瞬间有些小心翼翼,毕竟他往后便是自己上司。
唐安见罢,虽然明白这夏末多半是开始信任自己了才会在自己面前略有几分少年的朝气。
虽然有些同情他,小小年纪没有半个亲人了,但看到他还是有些怵自家王爷时还是有点幸灾乐祸。
司马政聿面无表情看向唐安,皱着眉头打量,唐安面色一黑,他是嫌弃自己头发都没束好,没收拾妥帖呀。
唐安尴尬一笑,“爷,你们先下去,我收拾一下就来。”
司马政聿淡淡看了夏末一眼,“随我下来。”
夏末恭敬跟在誉王身后。
到了二楼雅间,小二利落的送来早膳,夏末站在一旁安静等着。
司马政聿坐在上首,看向安静站在一侧的少年。
“本王手下不养闲人,你既然为我所用,往后需得百分百忠臣于本王。”
夏末连忙跪下恭敬一礼,“是,夏末愚钝,愿听殿下调遣。”
唐安掀帘而入,正见夏末跪在地上,唐安喊了声爷,誉王点了一下头,随即一旁空位坐下。
司马政聿看了一眼夏末,“平身吧,用过早膳该启程了。”
唐安立即朝夏末使眼色。
夏末看了一眼不动如山的誉王殿下,以及朝自己使眼色的唐安,随后起身。
夏末安静坐在一旁,三人安静的吃完早膳,收拾好物什,唐安去结账退房。
随后三人准备出城,此时天上白云已显,温柔的晨光乍显,浅浅的太阳照在城门上。
身穿盔甲,整齐站成一列整齐的盔甲上也被太阳洒播了微阳。
微风拂面,天气挺好,唯一不足的是夏末依旧牵着自己那匹老马不停的打着哈欠,昏昏欲睡走在二人身后。
“夏末。”
行至城门,听到有人喊自己,夏末寻声找去,只见苏伦现在城门处。
夏末看向誉王,誉王点头首肯后,夏末连忙过去,“你怎么来了。”
苏伦笑了笑,“来找你,觉得时间尚早,城门可能会等到你。”
夏末看着苏伦,只觉得今日的苏伦与之前有些不一样了,也或许是因为这些日子他经历的也多了。
一个人经历了一些事儿总会发生一些变化的。
“苏伦,谢谢你来送我。”
苏伦看向夏末,有些不好意思,“夏末,我想同你一起离开。”
夏末愣了愣。
苏伦继续道:“宿州已经没有家人了,我留在衙门是因为阿娘喜欢,如今阿娘不在了,我想跟你一起离开这里。”
夏末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自己与苏伦认识时间并不久,这些日子愿意这样无条件的帮助他,只因为自己也经历过。
他活的也不容易,自己不喜欢、也不讨厌他,只是以心推心罢了。
夏末看着渴求的目光看着自己的苏伦,不知道怎么开口,自己这才算是追随誉王的第一天,才表明了忠心,又要求带一人。
夏末自认自己如今一介平头百姓,并没有那么大的面子。
旁人看来,自己一介仵作出身的登州小老百姓,能得到誉王殿下赏识早就是祖坟青烟袅袅,几辈子的福气。
自己看自己,除去那些因素跟自己的原因,也算得上是高攀。
夏末静默了一会看向苏伦,说的委婉,“我也是才得那人的赏识,如今也未站稳角,可能无法举荐你。”
苏伦也明白,确实是自己心急了,自己不想再留在宿州,如今又没了亲人这段日子相处,夏末虽比自己年小。
但无形中,自己却把他当做了依靠,从而让人忽略了他比自己还小的事实。
苏伦有些囧迫,至能尴尬的看着夏末,是自己欠妥考虑了。
夏末察觉他的尴尬,小心询问:“衙门里的伙计你辞了?”
苏伦点头。
夏末静了静,苏伦有些紧张的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小,比你还瘦弱的少年。
“你稍等一下。”
夏末最后还是决定替他争取一下,如果誉王同意了便带着,要是不同意自己也算帮过他,不至于让他觉得再次被抛弃。
苏伦幼时遭亲生父亲遗弃、如今长大,唯一的亲娘为了他操劳染疾,为不拖累他又自杀了,他这样的人是极难再信任谁。
往往他这样的人心里要么更坚强,要么更脆弱,显然苏伦并不是前者,那些难熬的日子造成了他骨子里的不安全感。
苏伦点了点头,明白他是想替自己向京城里来的大人求情。
自己也知道,夏末同那些大人来的宿州,听知府大人说,此行那两位大人也是考察夏末,如今也算是夏末初步取得他们的信任了。
自己莽撞跑来想要同夏末一起走,怕是给夏末添麻烦了,甚至也会影响夏末。
苏伦有些后悔,但如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尴尬站在原地进退两难
唐安见夏末回来了,“可以走了吧?”
夏末认真看向誉王,咬了咬下唇,静默了半晌,“王爷,我们能不能带上他。”
唐安愣了愣,“你说什么?我们又不是去踏青,怎么加人不加人。”
“夏末,你傻了?!”
夏末感激的朝唐安僵硬的笑了笑,自己明白他是在提醒自己。
王爷这才刚同意用自己,这般突然的带个认识几日的人,容易引起王爷不满。
司马政聿静静看向少年:“说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夏末看向誉王,摇头:“没有,若真要,只能说我与他皆是孑然一身,相互明白对方、信任对方而已。”
司马政聿看向少年真挚的眼睛:“你这个理由不足以说服本王。”
苏伦远远看着,夏末似乎因自己受到了指责,苏伦带着包袱跑了过去,看向骏马身旁的二人。
“我不去了,你们别责怪夏末。”
说完,苏伦红着眼,从包袱里拿出一块玉诀,塞到夏末手中。
苏伦看向夏末,“阿娘的诊费、药钱、以及出殡所有的银子,我都还不起你,本想你跟我一样一个人了,我比你年长,往后一起,我照顾你。”
“这玉诀是阿娘留给我唯一值钱的东西了,你拿着,留作念想或换银子都可以。”
第32章 一马而已02 玉诀
夏末愣愣的看着躺在自己手中的玉诀,形如弯月,玉质通透,水头也好,白中带绿,此玉非一般人能有的。
要么是祖传,要么是世家大族才用得起的,此玉贵重,自己哪里能要。
夏末把玉塞回苏伦手中,“此玉既然是你阿娘留给你的,你怎么能随便给人,我不能要。”
司马政聿仔细看了看苏伦,“你叫苏伦?”
苏伦拿着塞回手中的玉诀,傻傻看向司马政聿,看着眼前的男子,苏伦忽而想起阿娘教给自己的朝饮木兰之堕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故丰神如玉兮,倜傥出尘。
说的便是这般模样吧,自己站在旁边,不自觉的自行惭愧。
苏伦楞楞的点了点头。
司马政聿皱了皱眉,缓缓道:“可以带你同行,往后徐得听他的安排,他叫你往东决不能往西!”
苏伦点头,随即看向一旁的粗犷男人。
唐安有些傻眼,怎么自家王爷突然又同意了,还把这人教给了自己?
苏伦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意外之喜,苏伦连连跪下磕头,“多谢两位大人,小人定会吃苦耐劳,认真做事的。”
司马政聿不再理会,翻身上马,夏末见誉王跟唐安皆上了马,自己好歹还有一匹老马,苏伦只背了一个灰色包袱。
看着二人都要走远了,夏末翻身上马,“苏伦,你可会骑马?”
苏伦点头,苏伦背着包袱,翻身上马,二人共骑一匹,夏末有些尴尬,但又没什么办法。
老马带着二人辛苦的往城门口而去,誉王和唐安已在出城处等候着。
夏末十分尴尬,奈何老马行动太慢,加之又是两个人,老马走的更慢了。
好不容易出了城门,司马政聿皱眉看向二人,如同提小鸡般,嫌弃的把夏末提带自己黑色的骏马背上。
夏末尴尬朝苏伦笑,三人这才速度快许多,老马坚持走了许久,终于在城城后第一个驿站不远处才倒下。
夏末摸着死去老马的马背,这老马好歹带自己走了这么久,葬了老马,几人驿站吃了些午膳。
唐安揶揄的看向夏末,“你当时就是被这老马驮着慢慢悠悠入的宿州城?”
夏末尴尬点点头,唐安咧嘴哈哈笑,想起这苏伦在马背上悠悠哉哉,老马时不时走五步望三步,夏末这小子反正会挑马。
夏末尴尬笑笑,“我不会骑马,老马速度慢,不会伤人,来宿州途中我不知被摔了多少回。”
苏伦朝夏末浅笑,“待有机会,我教你骑马,初到衙门,我不不招人喜欢,外出的事基本都是我,我也是马背上摔会的。”
司马政聿看了看三人没说什么,吃过午膳,誉王让唐安在驿站买了一匹黄色的骏马。
临走时,夏末看着三匹马有些傻眼,四个人三匹马怎么骑。
半晌后,夏末算是自己了,没马的那个人原来是自己,再次被提上了誉王的黑色骏马。
夏末想拒绝又不敢开口,唐安说他带自己也遭到拒绝。
看着近在咫尺的誉王,夏末恨不得昏死过去,时不时背后传来温热的气息。
满满的别扭感与不适,夏末忍不住猜测,誉王莫不是发现了自己女扮男装?
但自己看来,他待自己哪里有半分温柔,行事说话也十足当自己是男子,自认自己模仿极像。
说话也压低了声音,以前也常女扮男装偷偷在燕郡护城河附近倒腾买卖,除了朝夕相处的大哥、二哥、就连自己爹娘当时都没认出来。
恍神间,身下马匹的缰绳誉王塞到了自己手中,司马政聿的声音自自己耳畔响起,“一马而已、拿好缰绳,身体放松。”
耳边传来的轻呼,夏末身体一麻,面色潮红的瞪向司马政聿。
司马政聿愣了一瞬,瞬间也意识到了什么,耳根微红,尴尬的咳嗽了几声。
随后司马政聿刻意的拉开一些与少年的距离,开始教夏末御马之术。
夏末很尴尬也没得法子,奈何自己不会骑马,如今人家誉王一时兴起,屈尊降贵教自己骑马自己又能如何?
司马政聿发觉,从自己在夏末耳畔说过话之后,他一直绷直着身子,一副戒备的姿态。
他堂堂誉王,能对他这豆芽的身板有什么心思,因觉得他有几分像那人而已,自己这才多照顾几分,他夏末如今这是什么姿态。
誉王冷着脸,恨不得把自己马匹上的夏末一脚踹下去。
司马政聿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忍无可忍把夏末踢了下去,让唐安来教。
唐安也看到了,自家王爷难得耐心教一个人,而且还是夏末,只看着夏末越学越差,教着教着,拉着缰绳,自家王爷身下的黑色骏马都不会走路了。
一个人学马,能学到让马都不知道怎么走路,他夏末当真是第一人,也难怪自家王爷忍无可忍。
唐安随后把夏末带上马背,同行途中教了两个时辰,唐安放弃了,僵直着身子,胡乱拉动缰绳,途中一遍拍马走,一边拉缰绳阻止马继续。
两个时辰下来,唐安也崩溃了,还不如自家王爷教的好,虽时不时马有点晕但好歹还在走,如今自己手把手的教导下,感觉自己都不会骑马了。
被再次赶下马的夏末很无奈,苏伦也不知该说什么,一对比自己就知道,两位大人的马术不知道高自己多少。
自己这勉强可骑的马术如何教得了夏末。
司马政聿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把夏末提上了马,天色不早了,自己今日也懒得再教了。
夏末小心朝誉王瞧了瞧,见他不教自己了,看着快落山的太阳,照在身上挺舒适的,夏末抱着马脖子直接睡了去。
再次醒来,自己仍在马背上,身下的黑马有些不耐烦的来回踱步。
几米远的篝火旁三人坐在一起,才入夏的夜间还是有些冷。
唐安抬头正见自己挂在马背上,黑马不耐烦的来回踱步,马没停下来,夏末自己无法下马,正在马背上不喊人帮忙,自己干着急。
唐安看着窘迫的夏末哈哈大笑。
司马政聿看了一眼忽而大笑的唐安,皱眉,随后顺着他的目光瞧去,一时也忍不住嘴角微扬。
第33章 常州家事案01 无用
这夏末,真真是……
夏末好不容易下了马,四人围坐火丢旁,闻着香喷喷的野兔肉,夏末肚子开始唱起了狂想曲。
唐安笑眯眯看向苏伦,“本觉得带你无用,这下知道你的好了,往后不必日日啃冷馒头了。”
夏末忍不住浅笑,“你做的很难吃吗?”
唐安不以为意,哈哈笑,爷说我做的是浪费东西。
司马政聿看向夏末,“你若想尝,让唐安单独给你做一份。”
夏末看了看五大三粗的唐安,连连摇头,“不用了,我看苏伦烤的兔肉挺好。”
兔子还在被小活慢烤,夏末咽了咽口水,随后起身从验尸箱中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小袋子递给誉王。
袋子是蓝色绸缎做成的,挺厚实,比一般的钱袋子要大出两轮。
司马政聿皱眉看了看夏末,见夏末仍坚持递给自己,最后还是从夏末手上接过。
司马政聿打开袋子,有几分诧异,夏末哪里来这么多钱。
银子、金子、碎银、银票还有珍珠,当真是什么都有,加起来还不少。
夏末见誉王接过了,随即坐在一旁,语气平静,“这是宿州衙门各位大人凑起来的,江知府说他们吃醉酒,在二位大人面前丢了脸。”
“担心影响自己仕途,凑了许多钱财,让我途中替他们美言几句。”
司马政聿拿着钱袋,戏谑的看向夏末,“那你便是这样替他们美言?”
苏伦有些张目结舌,这算不算公然行贿,遇上夏末这一根筋,不知道江知府一干人要知道了会不会悔不当初。
唐安更是毫不留情面的哈哈大笑,大巴掌拍在夏末肩膀上。
夏末皱眉躲开,“我问了江知府是不是要都说,他让我全说,说清楚、说好听些,我说了,自觉得还算清楚,我的声音也不算难听。”
司马政聿似笑非笑,把钱袋丢给夏末,“既然是给你的,你自己留着便好。”
夏末点接过,看着手里的钱袋,夏末认真看向誉王,表情认真,眼神真挚,“那我这可算是完成了任务。”
司马政聿深深看了夏末一眼,“算吧。”
夏末点头,也不避讳,把钱袋又再次装在漆红的验尸箱中。
看着琳琅满目的验尸工具,又看了看方才一脸正经说宿州几位官员的贿赂,仿佛在说天气真好。
唐安嘴角微扬,也就夏末能做到,也亏他能想出来。
不过唐安不由高看了夏末几眼,这小子倒也算聪明,明着夸赞反而会惹誉王不满,这钱财见不得光。
反而夏末这般一本正经如实而说,反而誉王不会责怪宿州那几位,只会觉得那几位当时放肆过后也还知道自省。
他们还会想到弥补,印象虽该不了,胆能感受他们还未彻底麻木的心。
与此同时,夏末也间接的表明自己忠心,如实说是,不会隐瞒誉王。
自家爷心里也明白,所以才把这银子让他自己留着,而夏末明目张胆的收起来反而显得坦诚。
苏伦全部默默看着,为大胆的夏末捏了一把汗,幸亏这位大人没有责怪。
常州江阴城中。
夜色迷离,一番水乳交融,想起不日前柳烟的旁敲侧击,杨兵看着身侧的娇妻。
双眸似水,修长的身姿丰盈窈窕,欢愉过后,如玉的肌肤还透着绯红,月眉星眼。
仔细看来,此时的柳烟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花,美而不娇,艳而不俗,千娇百媚。
杨兵拥住自己娇妻,吻了吻她的眼睛,随后主动坦白了一切。
柳烟环着自己丈夫,听着他的坦诚与自己的期盼,柳烟又惊又喜。
这种日子早些结束了就好,杨兵吻了吻柳烟殷红的唇,“早些睡吧,我明日自会与娘亲说清楚,往后咱俩好好过日子。”
柳烟满足的点了点头,躺在杨兵怀中沉沉睡去。
苏伦一直称唐安与司马政聿大人,虽知道二人是京城官员,但具体什么官并不知道,只知道夏末口中的唐大人官品要低于另一位年轻的男子。
夏末接下来的日子一直与誉王同乘一马,在誉王时不时的指导下,夏末算是勉强可以自己骑骏马了。
前往燕郡,常州是必经之地。
常州水陆皆通,也算是庆国数一数二的富庶之地。
庆国国土宛若祥云,最高端便是燕郡,最中间便是常州,常州四面环水,又处于中间位置,四水环面的两侧反而高山较多。
常州周围的两个县分别是高州与环州,地势高险峻,虽是极好的观赏之处,奈何路途确实难。
反而中间地势平坦因着水源关系反而富饶非常,常州多是海上营生或丝绸生意。
夏末跟着誉王,四人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到了登州。
誉王带着三人直接去了常州衙门,还是按照惯例,唐安拿出象征自己身份的掌使令,称誉王是刑部侍郎,二人查案路过,前来查看一二。
夏末发现,誉王越是往前,越是靠近京城,自己的身份慢慢用的少,多说随便说一个。
登州时他自行表明了身份,宿州时只有知府衙门的那些正官才知道。
如今到了常州直接用了刑部侍郎的身份。
常州知府,带着要员恭敬接几位入了衙门,连续奔波不停歇走了十几日,也确实累了,就连本是微胖的苏伦如今也有了清秀的轮廓。
常州衙门的知府等人知道这两位大人只是路过逗留心里不由放松许多。
既然表明只是逗留就说明不会管太多,他们走之前吃好喝好,照顾好就足够了。
唐安与誉王二人坐在上首,听着宿州知府的谄媚和阿谀奉承,司马政聿与唐安此时也同他们相互赞赏,说着表面话。
这一刻,夏末突然觉得自己这样站在身后做随从挺好的,不用时不时还陪着演戏。
看着这些人,夏末在想,是不是自己父亲性子宁折不弯,他当时又是怎么面对这样的官府同僚的……
衙门里听着传来的鸣冤击鼓声,常州知府尴尬笑了笑,随后说了些场面话,叮嘱典史等人照顾好二位大人。
常州知府知府齐华带着县丞王林林前殿问案。
第34章 常州家事案02 茶水
司马政聿与唐安相视一眼,默不作声,吃着典史添的茶水。
待半个时辰后,齐知府与王县丞二人这才姗姗来迟。
齐知府朝二人笑笑,“大人,耽搁了。”
司马政聿看不出喜怒,浅浅道:“为百姓解忧,等等倒也无妨。”
齐知府连连附和,“果然京城里来的大人就是不一样,见识也多,还能体谅我们这地方小官儿的不易。”
“咱们常州虽说在我的管理下过的还不错,奈何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也多,今儿这家丢了只鸡也来报官,明儿丢了个锄头也来找,县官儿也是难做呀。”
唐安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这齐知府,缓缓道:“那你方才去看的又是什么案子?”
齐知府一笑,“也不是什么大案子,咱们常州数一数二的绸缎商李家的夫人怀了身孕今儿却死了。”
“派人去查,当场就已经查清楚了,负责送稳胎药的下人才放完耗子药,忘了洗手,耗子药入了碗,毒死了当家夫人。”
夏末愣了愣,怀了身子的妇人用吃食当是讲究的,堂堂绸缎商,数一数二的人家怎么可能每个仔细照料的人。
既然仔细照料的人又怎么会这般死去,或许事情并不如齐知府说的那般简单。
司马政聿看向齐知府,“既然是怀孕的妇人,自会仔细照料,怎么会这般大意?”
齐知府见同行几人,两人衣着极一般,站在二人身后,年轻的虽坐在上首,但没什么话语权。
说到底也只是刑部侍郎而已,若真比较起来,这位六扇门掌史虽然四品官儿,但别人管着整个庆国最吃香的六扇门呀。
更何况,六扇门直隶于当朝誉王殿下的都察院。
都察院掌管的可是天下案卷,哪怕刑部查的案子也要归档至都察院。
而刑部自留的皆是各县呈上去的案卷,一比较自然有高低,虽然刑部侍郎是正三品,但一对比,自己明白谁的腿更好抱。
齐华见旁边的的唐大人似乎也感兴趣,顿了顿,朝二人笑了笑,“虽说是女主人,生的也好,奈何父母双亡,这样的女子嫁到这样富贵的家,多少不见得真会有多重视。”
唐安浅笑看着齐知府,“那齐大人打算如何查?”
齐知府不当回事儿,甚至有些自傲:“下官办案那绝对没话说,今儿这案子也算不得什么事儿,家仆自己也招了,说自己忘了洗手这才毒死了当家夫人。”
“案子我已经结了,那家仆我已经下了大牢,等过些月末菜市口问斩了就可以。”
司马政聿与唐安面面相觑看了一眼,眉头皱了皱。
齐华朝二人笑,“不知二位大人今儿是在衙门吃饭呢还是住在衙门呀?”
齐华朝外面看了看,继续道:“看着时辰也不早了,我好让下头人去安排。”
唐安算是见识了,堂堂富庶的常州知府竟然是这副德行,看起来就这样市侩,背地里那又该是如何模样。
齐华见二人没说话,笑着说:“二位大人别看咱们常州富庶,其实咱们衙门穷着呢,也没什么油水。”
随即又想到,这样说不太好,顿了顿,补充道:“咱们衙门里都清廉的很,若非左丞相时常关照一二,咱们常州衙门呐,当真日子会难挨,家中妻儿也清贫呐。”
齐华愣了愣,口无遮拦,说了不该说的,一时有些焦急。
唐安也笑着附和,“那是,在京城,咱们可受不少公孙左相的照顾,这般说来,咱们也算自己人。”
齐知府懵了一瞬,随即大喜,“原来是自己人,不知道左相身子骨可康健?”
唐安点头,神秘的咧嘴一笑:“康健着呢,夜御四女不成问题。”
齐知府也没觉得不妥,连连点头感叹:“不愧是左相,老当益壮。”
齐华看向二人,“下官吩咐下去,等下叫后膳整一桌子好饭菜,好好招待二位大人。”
唐安看向誉王,见自家爷摇头,唐安看向乐呵的齐知府,“都是自家人何必客气,本官也是听左相提起过大人,这才顺路来瞧瞧,切莫张扬,本来此次也是密访,暗地查查各位知府大人功绩如何。”
齐华听完,连连感念左相,“还是左相看的长远,你也厉害能躲过誉王耳目做了六扇门的掌史。”
唐安听完苦着脸:“嗳,别提了,刀口讨生活,还是相爷高瞻远瞩我才有今日,你好生努力,争取早点也入了燕郡。”
苏伦不敢多言,低着头听两位大人攀谈,心里确十分震惊,原来自己厚脸皮跟了这么大的官儿……
夏末听着唐安跟常州知府胡侃,只见誉王似笑非笑的表情,之前不知道,这唐安竟然这么能胡扯。
若非自己知道,怕自己都要相信他是左相的人了。
恍神间,夏末只见齐知府十分激动,咧着一口黄牙,本来就胖如弥勒的脸上,此时笑的更是夸张。
“行,我定会努力,不负各位大人的期盼,说实在话,当初买的这官儿,我担心着呢,要不是从相爷哪里得来的,我也不敢做这么久。”
齐知府有些为难,“破案我一般,若有难处还请唐大人多多指教。”
唐安连连点头:“行呀,咱们一同效力,分什么你我。”
唐安朝外看了看:“时间不早了,我们出去住,切莫留下什么话柄,免得相爷日理万机还要操心我等。”
齐华听完,惺惺相惜之情溢于言表,当官这么久,旁人都不怎么看得起自己,就这唐大人懂自己。
齐知府连连同意,“行。”
说完随手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塞到唐安手里:“自家人就不见外,拿着去住个好的,不时来衙门坐坐,你这大哥我认了。”
唐安看着手里的钱袋子愣了愣,这就是他齐华说的穷?
齐华以为唐安是嫌少,拍了拍唐安拿着钱袋子的手,“这是今儿住宿吃饭的,多的银子晚上去常春楼耍耍,晚上我也要去,到时候你们直接去三楼白玉娆找我就可以。”
第35章 常州家事案03 做客
司马政聿起身,唐安也立即站起来,唐安又与齐知府寒暄几句,四人起身离开了常州衙门。
齐知府热情的送几人到衙门口,听说会在常州逗留几日,齐知府十分高兴,还盛情邀请唐安去他府邸做客。
四人出了衙门,唐安拿着钱袋子看向司马政聿,“爷,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司马政聿似笑非笑的看向唐安与夏末,“你们二人倒是会忽悠别人银子。”
粗犷的汉子顿时手足无措的像个孩子,这银子着实烫手呀。
自家王爷意思警告自己与夏末,别拿这种银子拿习惯了,往后什么银子都收。
唐安看了一眼夏末,只见她神色平淡,仿佛并没提到他一般。
说他不怕自家王爷,有时候那种害怕又很真切,像这种暗声警告时他又仿若没听懂般。
这家伙越是相处发觉似乎一眼就能看透,又似心深似海。
夏末见唐安看着自己,夏末露出一口白牙,“唐大人看我干嘛,我才跟爷多久?况且宿州知府是担心自己不会说话,才让我说说好话,也不求什么,虽说能力差了些,查案慢了些,但是还算得上真心待民的良官。”
司马政聿看了一眼夏末,这些日子下来,洞察力倒挺强,唐安的的性子莫了个透,知道他不会计较,胆子倒是越来越大。
夏末见誉王淡淡的看着自己,夏末抿了抿嘴,莫不是誉王不喜?
夏末低着头默默退至誉王身后,现在的自己该时刻谨记着,抱好誉王的大腿回了燕郡才不至于太早成为边缘人物。
如今局面只有得到誉王的庇护自己才能京城立足,真入了燕郡,他们知道自己跟过誉王别沦落到那边都呆不了,那时候自己的性命也快到头了。
自从家中出事后,也是那时候自己一个闺阁小姐才知道,京城早就不太平了,京城分裂成几派。
而自家是谁也不站,爹爹以为中立方才能保佑一家平安,殊不知,有时候中立更是难。
当然,这些都是自己后来的猜测,具体的还需的待自己回京后再想办法探查,查出到底是何原因,让整个夏家一时倾覆。
誉王看了二人一眼,随即道:“寻间客栈,住几日,我倒想看看,有些事情我想再探探。”
唐安点头,几人随后在常州江阴县最热闹的集市寻了间客栈。
为着方便,寻了间宽松又好的客栈,客栈里面热闹非凡,入门室内弥漫着诱人的香味。
一楼是堂客,只见错落有致的桌杌上不时能看到鲜美的牛肉、酒香、一盘盘特色菜,没见过的特色食物,真是应有尽有。
桌杌间,友好的气氛中互相敬酒,谈笑风生。
客栈中,肩上搭着毛巾的小二,端着菜盘吆喝着,掌柜手里算盘打的噼啪作响,门口进进出出的客人络绎不绝!
掌柜算账之余,偶尔抬头看一眼热闹的堂客,看着手下拨动的算盘,顿时乐的两眼发光!
客栈二楼靠窗的雅间儿亦是客流满员,尤其是这吃饭的点。
打尖儿的,洗碗的,后院劈柴的,都忙得满头大汗!
虽都忙的紧,但乱而有序,还照顾客的皆在忙、引路的、送菜的、安排住房的、负责记录的,当真是门庭若市。
从而也体现了常州百姓日子普遍比其他县富庶不只一星半点。
外头人也盛传,常州就是小燕郡,以此而看,常州人日子哪里又会查。
四人在小二的引路下住在了五楼,一楼堂客、二楼和三楼皆是雅间儿、四楼普通打尖儿厢房,五楼皆是天字号厢房。
安排住下后,四间房是分开的,唐安房间紧挨誉王,誉王房间位于左边最里侧。
五楼天字厢房只有八间,呈正方形,一排两间,虽是一起,但皆有拐角分开。
夏末的房间靠近誉王,苏伦的房间位于正方形的┑型最左边,相当于夏末和誉王房间是┑型的拐角两间。
既是天字房,里面自然不会差,夏末看着厢房陈设,自己倒也真是头回住进这般奢华的厢房。
简单收拾一下几人下了楼去三楼雅间吃午膳,唐安见用的不是自己银子,也不客气,四间厢房加上一顿午膳,齐知府行贿的一袋金子也用了一半。
三人吃过午膳回房歇息一二,毕竟连续马背上奔波十几天还是极累的。
夏末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泡在飘着花瓣的热水中,身心放松了许多。
这是自半年前活下来后,唯一一次彻底放松的泡在浴桶中。
这种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半年前,在那满是花墙的院中看看话本子,时不时偷偷跑到护城河边倒卖东西的日子。
夏末碰了碰胸前青红的勒痕,开始入夏,天气越来越暖和了,在这般缠下去不仅自己热也容易暴露自己。
要趁着还未入夏,该想想法子了。
以前的自己恨不得再大一些,穿衣裙也漂亮,如今的自己为了活下去,过得有意义,恨不得越小越好。
有时候自己在想,若是自己大哥或二哥活下来了,是不是比自己好上不知多少倍。
最后活下来的却是最没用的自己,夏末甩了甩胡思乱想的头,揉了揉自己脸。
用力的清洗身子,随后擦干身子,从包袱的密层里拿出裹胸布,再次层层缠绕,随手拿起一脸发白的短打块钱。
半干的头发用发带紧紧捆绑,做好这一切,夏末爬在柔软的榻上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房中一片黑暗,门扉处传来声音,夏末揉了揉眼睛,借着窗柩外透进的月光与灯笼亮光,夏末打开门房。
苏伦站在门口,“夏末,大人叫我喊你下楼用晚膳。”
夏末点了点头,锁好门扉,同苏伦一起去了雅间。
司马政聿看着进来的夏末愣了愣,唐安直接哈哈大笑。
夏末有些不明所以,看向唐安,苏伦仔细看去,也浅笑,但指了指夏末的右脸。
之前背光自己没注意,雅间烛火明亮便看的十分清楚。
夏末左右看了看,并没有铜镜,夏末坐下来倒了杯清茶,借着烛光看去,以为是什么,原来是脸上睡出的印子,这有什么好笑的。
第36章 常州家事案04 印子
夏末看了唐安一眼,“才睡醒,压出的印子而已。”
司马政聿看了看夏末,依旧一身灰白的麻衣,都有些破旧了却不曾丢。
司马政聿皱了皱眉,看向夏末,“你只有这几身衣裳了吗?”
夏末看了看自己身上虽有些旧了但没有损坏的衣裳,点了点头:“这衣服挺好。”
唐安嗤之以鼻,“你俩的衣服也忒寒酸了,是该买几身了。”
司马政聿点头:“既然跟着我,自然不能太过寒酸。”
唐安朝誉王道:“爷,待回京后,你正好缺个侍从……”
司马政聿看向夏末,夏末明白了什么意思。
夏末恭敬一礼,“夏末听爷差遣。”
唐安看向苏伦,“既然爷把你交给我了,回京后回了六扇门,给你身衣裳,往后好好当差。”
苏伦惊了惊,既然这唐大人说能给自己一身六扇门的衣裳就说明他定是六扇门说的上话的。
六扇门是所有捕快做梦都想进的地方,自己却因为夏末的关系,如今是要去那自己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地方。
苏伦连忙跪下磕头,“小人多谢大人提拔。”
唐安点了点头,“起来吧。”
夏末想了想,也挺好,虽说不能如苏伦般直接去六扇门的方便,但能跟在誉王身边,看到的接触到反而更多。
吃过晚膳,夏末与苏伦去附近成衣铺子购置了几身合适的衣裳。
一路上自己与苏伦皆是二人侍从,如誉王所说,侍从还有侍从的模样。
侍从衣着太过奢华自然是不妥当的,穿的太差显得主子又刻薄奴才。
估计是想到此处,加之二人本就在家人新丧不久,确实不能衣着贵重,所以誉王一直不曾说什么。
如今自己离父执死去已有一月,苏伦也有十几日了,越往前便是京城。
二人出了衣店,只见年老妇人踉跄着步伐,柱着拐杖,妇人身后背着一面竹子绑住的布条。
布条随着老妇人艰难行走,布条上的字随着走动时带起的微风若隐若现。
仔细瞧去,布条上赫然着写几个毛笔大字,“孙女冤死,杨家偿命!”
老妇人口中也时不时念叨,孙女冤死,杨家偿命。
看向门口的送自己与苏伦出来的小二,“这是怎么回事儿?”
小二叹气,“这老妇人含辛茹苦养大了孙女,嫁到了杨家,最近有了身子,就在昨日却被家仆端着有鼠药的安胎补品给毒杀了。”
夏末面色一冷:“是绸缎商杨兵家?”
小二点头,“可不是,这两天正闹的沸沸扬扬呢。”
夏末看向有些惋惜的小二,“听说不是今儿死的吗?怎么是昨天?”
小二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小声道,这家铺子也是东家的,东家就是出事的那杨家。
昨儿中午我跟掌柜的去东家给少夫人裁制新衣时正逢少夫人毒发,那是什么今日,少夫人昨日中午就死了。
掌柜的里面喊:“王双,送个客怎么这么久,新到了绸缎,快来帮忙。”
小二朝里“嗳~”了一声。
转头叮嘱夏末:“看小哥儿好奇才多说了几句,别莫外传,不然小的怕要挨板子不说还要丢了饭碗。”
夏末点头,“好,多谢小哥儿解惑。”
夏末笑了笑,从袖中摸出几枚铜板递给小二,小二见罢咧嘴笑了笑,十分高兴,接过铜板转身回去。
苏伦拉了拉夏末衣袖,“怎么跟衙门说的不一样。”
夏末看了看远去的身影,对苏伦说,“先回去,咱们要想管这事儿还需得两位大人的同意,常州知府也不见得也愿意让咱们管。”
二人回到客栈,夏末主动敲开了誉王的门,司马政聿打开门,见是夏末,转身进去。
夏末进来,关上了门扉,只见誉王坐在铺着兔绒的地上真烹着香茶。
司马政聿伸手在烹煮的香茶上轻挥,淡淡的茶香十分好闻。
骨节修长的手,肥瘦适当的,指甲修剪的圆润,白皙且骨节分明。
司马政聿拿起烹煮的镊子,揭开茗茶,里面煮出了浓浓的绿茶。
“寻我何事?”
夏末移开眼睛,看了看沸腾的热茶,“方才外出置办物什,就在今日齐知府案板的户杨家产业,出门时正逢杨家成衣庄门口老妇人阑珊着步伐,背后背了面旗帜,孙女冤死、杨家偿命。”
司马政聿似听非听,夏末看顿了顿还继续道:“今日杨知府说杨家少夫人今日死的,而成衣庄小二却说昨日午时去杨府替少夫人裁制衣裳时也中毒而死。”
司马政聿斟了一杯热茶递给夏末,夏末愣了愣,随即接过。
司马政聿浅浅尝了尝,看向夏末,一身青色棉缎衣裳,很简约,也很素净,确实像他的风格。
“这身衣裳还可以。”
夏末低头看了看,“多谢爷。”
司马政聿静静看向夏末,“是否觉得我待你有些不同?”
夏末怔怔看向誉王,从宿州案后,他决定用自己后,确实待自己亲昵过多,若非自己知道,在旁边看来定以为是跟随他多年的信任之人。
因为不懂誉王到底何意,所以自己也只能更恭敬,争取别出什么错。
夏末放下茶盏,恭敬跪下一礼,用真挚的目光看向誉王,“奴才不敢揣测,能服侍爷,已是小人的福分。”
司马政聿看着口是心非的夏末,嘴角含笑,司马政聿捏起夏末的脸颊,凑近看着那双会哄人的眼睛,“是吗?本王可别你被骗了。”
二人静默了半瞬,气氛一时有几分暧昧,夏末有些不适,又不敢动。
随即司马政聿放开了夏末,吃了口热茶,仿佛方才捏着夏末双颊的人并非他,也不曾发生过。
夏末恭敬坐好,虽内心多不平静,但依旧让自己保持着面色平静。
司马政聿的声音自夏末对面响起,“我待你不同只因你恍惚间有些像我的一个故人罢了。”
“你不用试探我,既然我用你,便不管你的过去如何,安心给我办好我交代的事便行,你只需随我入京验尸一回,去留皆在你,待查清案子后。”
“你若想留下,我誉王府不差养你一个闲人,你若要离开,我给你金银差人送你离开。”
第37章 常州家事案05 舒心
夏末首次见他把话说开,心里也舒心不少,这些日子,总在怀疑是不是他已察觉了自己女儿身。
毕竟共乘一骑十几日,自己无意间是否留下了什么。
他待自己不同只因有些像某个人而已,或许是对他比较重要的人吧。
司马政聿看向沉思的夏末,“你并未卖身于我,无需自称奴才,我要的是可用的人,并非属于那个党派,不谄媚,能替我办事的人。”
夏末恭敬一礼,“夏末明白了,夏末得誉王赏识已是三生有幸,凭王爷调遣,绝无二心。”
“行了,唐安可回来了?”
“还没有。”
唐安此时正在来福客栈不远处的春楼中与齐华,齐知府推杯换盏,左拥右抱、乐不思蜀。
司马政聿浅笑看向夏末,“你说的杨家案子,我明日让唐乐去衙门打听一二,若真有隐情,你便去查。”
夏末有些意外,本以为誉王不想管此事,没想到他告诉自己可以去查,今日衙门里唐乐与齐知府的交谈,可以看出京城并非表面这般。
而方才,誉王也告诉了自己,他用自己,只因为自己是清白出身,并不属于那个党派。
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要取用一个谁都不属于的人,他应该也知道,这样的人虽能掌控,但并非百分百的稳定。
“我可跟你说过京城局面?”
夏末摇头,静静等着,夏末知道,也就是这一刻的坦诚,双方才算是彻底的信任。
起码自己身份未暴露前,他需要自己查的案子没有查清前,双方是值得信任的。
至于其他的是非,以及自己家门倾覆的那些事情只能入京后再慢慢查,只要自己活着,有些信仰是不能破灭的。
那些也是支撑自己走到现在的唯一动力,那最后绽放的笑容以及欣慰,是这辈子自己永远铭记,刻进骨子里的。
而父执的死定是因为京城不想有人让誉王查此事,父执只是不明势力对誉王的警告。
夏末想了想,还是看向誉王,问:“京城可是不太平,祖父是因随你入京查案才被灭口,怕也只是别人给你的警告。”
誉王深深看了夏末一眼,看着沸腾的茶水,缓缓道:“你说的没错,燕郡并非外面看着那般太平,那你可还敢继续。”
“敢,竟然已用过一回,同样招数绝不会来第二回。”
夏末眼神坚定,“既然是鬼魅魍魉那就全拖至太阳下显了真身。”
誉王看着夏末笑,“看你平素除了办案验尸外,皆是寡言少语,不曾想你倒有几分魄力跟胆识。”
夏末抿了抿嘴,“誉王殿下似乎与传闻也并非一样。”
司马政聿来了几分兴趣,“哦?与传闻哪里不同。”
夏末想了想,如实道:“传闻说你惜字如金,冷酷无情,铁面无私……”
司马政聿手肘撑在桌杌上,托腮看着夏末,嘴角微扬,“只有这些?”
夏末看了一眼司马政聿,此时的他与传闻描述当真无二致。
夏末咬了咬下唇,沉思了一瞬,“还传誉王殿下不仅铁面无私,且容貌不俗。”
司马政聿煮了新茶,看夏末饮茶如水,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随后还是自然的替夏末斟了一杯。
有关自己传闻自己京城时确实听过,但远在京城之外的倒不曾听过。
“还有吗?”
“剑、剑眉入鬓,凤眼生威,气质清癯,公子世无双。”
夏末似乎没之前那般紧绷着自己,或许是今日与自己说开了,他开始信任自己了,清瘦的小脸,那算眼睛黑而清澈。
言语间虽是浅笑但与平素的笑能看出区别,笑容间不知是身形原因还是长相过于清减精致眉宇间反而多了几分女儿神态。
司马政聿恍了恍神,削瘦的身子,巴掌大的小脸,却生的雄雌莫辨。
司马政聿虽心中生了一丝异样,但未放在心里,便夏末笑道:“这后半段莫不是你自己编的?”
夏末愣了一瞬,一袭白衣胜雪,不浓不淡的剑眉下,狭长的眼眸似潺潺春水,温润得如沐春风,鼻若悬胆。
似黛青色的远山般挺直,薄薄得唇颜色偏淡,嘴角微微勾起,那掷果潘安可是此等模样?
夏末心不住的跳了跳,随即低头恭敬道:“夏末不敢胡诌,乡野之地,不见尊言,这才会各种臆想,若有冒犯,还请爷恕罪。”
看着突然又摆出了之前那副模样的夏末,司马政聿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出去吧,本王要歇息了。”
夏末懵了一瞬,随即恭敬退下。
今夜注定是个无眠夜。
杨府中。
看着茶饭不思,守在棺材前的杨兵,江氏心疼爱子,加之对死去的杨柳氏心中有愧。
江氏时不时过来安慰杨兵,“儿呀,你已经一天半未吃过任何东西,这不眠不休的怎么熬下去呀。”
“柳烟去了,说明她没那福气,别伤心了,我知你心里难过,随我去我院中吃些东西,切莫跟你身子骨过不去。”
杨兵皱眉,拍开要亲自拉自己起来的娘亲,“我不吃,你自己吃吧。”
江氏不死心,“儿呀,你许久不曾陪我吃饭了,为娘也是不易,若非有你,哪里还活的下去。”
杨兵皱眉,她院中吃饭是什么意思二人心知肚明,自己早就断了念头,如今烟儿怀着身子这样死去,她如何说的出口!
看着瞪向自己的杨兵,江氏有几分委屈,见他不肯,江氏只好做罢,只能等明日再试试。
江氏瞪了棺材一眼,当真是祸害,当初就不该让兵哥儿娶了她,如今死了也不消停。
江氏回到自己的后院,江氏赶走服侍的丫鬟,想想就来气,看着小船里的灵位,江氏越想越气,一把推倒了牌位,牌位落地的瞬间应声而断。
江氏坐在地上,看着江大海的牌位,心中十分委屈。
江大海便是江氏已死去的丈夫,生的壮士又白净。
常州府江阴县自古就是鱼米之乡,庆国的位置也好,江阴县富商多如牛毛。
杨大海就是其中之一。
杨大海家世代贩卖丝绸,子承父业,祖祖辈辈下来,积累的家业那是相当可观。
第38章 常州家事案06 经商
杨大海多年外出经商,早年发妻怀着身子同杨大海行商奔波中因胎儿过大,最后一尸两命。
杨大海后来再娶妻,便是如今的江氏,当初娶江氏时,江氏年纪尚不及四旬。
江氏出身不知,江氏自己说是家道中落的小姐,没了双亲,投靠亲戚途中与杨大海相知相识。
同行日子中,杨大海与早年江氏互生情愫,后来杨大海便带着江氏带回家。
那时的江氏,虽年岁三旬好几,奈何张的珠圆玉润,肤白臀翘,风韵犹存。
二人成婚后,江氏为杨大海育有一子就是如今的杨兵。
杨大海在兵哥儿十岁那年去采购新绸缎回来的途中遇到大雨,附近又没停留的地方,最后山上被雨水冲下来的大石头给砸死了。
那时候是自己一介妇人撑着杨家,指挥下人们打理杨家,虽是井井有条,一介妇人守着这偌大家产,不知受了多少磨难。
平时和睦的旁亲,此时却打着为自己孤儿寡母好的名义要霸占杨家产业,就那样辛苦熬着,一直待到杨兵成年才稍微好了起来。
千挑万选的杨家妇,最后成这般,江氏满腹委屈,又怕真惹恼了杨兵。
杨兵抚摸着漆黑的棺木,心中满是沧桑,柳烟是娘亲江氏替自己挑选的妻,自己与柳烟新婚时并未交心。
柳烟虽是孤苦姑娘,自小无父母由祖母抚养大。
嫁来后,柳烟为人善良惠外秀中,是个好姑娘,热心服侍自己时,虽自己年载未给过好脸色,但她从不埋怨。
一心一意待自己,自己不是不曾心动,不是不心悦她,只是那些事自己没法告诉她,若说了,她该是如何厌弃自己。
后来相处日子久了,她发现了端倪,她没有嫌弃自己,也没怪自己,只是旁敲侧击提醒自己。
那样的日子自己也确实不想再那样下去了,尤其是自己有了烟儿以后。
也是不久前,自己终于敞开心扉,把一切都告诉了她,她没有怪自己。
自己与阿娘此日便说了清楚,她也有了身孕,好日子才多久,却又这样没了……
杨兵扶着棺木最终晕厥倒下。
家仆看见,连忙招呼下人照顾好东家,派人去请老夫人。
坐在小祠堂的江氏听到杨兵晕厥过去,连忙赶了过去……
夏末回到自己房中,不多时听到外面响动似乎是唐乐回来了。
司马政聿坐在榻边,揉了揉疲惫的双眼,发觉自己近来对夏末的关注未免多了些。
他确实是男子,绝不会是夏夏,二人性子完全不一样,夏末要冷静、内敛,心思深沉些。
夏夏是女子,虽爱男装,但活泼、恬噪、每回见他皆是面上带笑,也不认生,逢人就拉着攀谈,不达目的誓不放弃的娇纵性子。
自己明白的太迟,等自己意识想救她,替她周旋时已经来不及,她已毁了容,丢了性命,在人群中看着她满是血污的脸上,茫然又害怕的眼神……
或许是因为夏末的那双眼睛与她太像了吧,她要是活着半年多的时间不知道会不会长了身高。
可惜一切都来不及了,若是自己早些查到夏夏是她,自己或许能挽救一切,周旋一二也许能救了他们。
第一次想动用私心,却未来得及,最后看着她茫然又无措的死在自己面前。
听着门扉的响声,“进来。”
唐乐带着一身酒气推门而入,“面色通红,步子有些轻浮。”
司马政聿皱眉,“如何?”
唐安恭敬跪下,甩了甩有些醉意的头,“齐华只是他的人而已,负责替那人搜刮民脂民膏。”
誉王眉头又紧了紧:“可探出大约一年进奉多少银子孝敬?”
唐安点头,“比其他几个县还多出二成,今日他又给了我一袋金子,邀我明日去他府上做客。”
誉王沉默了半晌,“十二个最富庶的县,如今五个皆是他的人,一年下来,金银足有几千万俩,占了国库的三分之一,京中却自用不多,那能用到何处。”
“继续查下去,查到后再报给本王。”
唐安恭敬一礼,随后从怀中拿出竹简,“京中来消息了,苏伦确实与那人有关。”
“差人把他灌醉了,他醉后透露自己确实有嫡子在外,却找不到,也不曾,更不敢同他夫人说。”
誉王点头,“既然对上了便好,后面你着手推动,苏伦好生用着,适当的可以稍加培养。”
唐安领命,又继续道:“苏伦极信任夏末,二人关系甚好,夏末当真不安排?”
“夏末确有几分能力,又难得不是旁人的人,稍加培养定能可用。”
司马政聿摇头,“他暂时留着,只肖把苏伦安排进六扇门,找个信任的人带着。”
“夏末今日我同他说清了,只需要替我回燕郡把尸验完,那个案子查一查即可。”
“他待案后再做安排,离开常州始,让他做本王的头等随侍,回京便不用再选了。”
唐乐有些吃惊,誉王之前本有头等随侍,自己曾经也是,后安排入了六扇门,此后贴身随侍只剩一人。
另一人半年多前的赵王案中死去,之后誉王便没有再寻贴身的随侍。
“贴身随侍,未免太急,初识不过月余,他心思倒算敏捷,又不懂武,如何能护爷安全。”
“不必多说了,本王自有考量。”司马政聿有些不悦。
唐安只好做罢,难不成自家爷当真对夏末有了什么特殊的兴趣?
唐安摇了摇头,王爷半年前曾对一个姑娘上心过,应该不会对夏末这般的瘦弱少年有兴趣。
刚准备走,司马政聿叫住唐安,“杨家妇的毒杀案有蹊跷,既然遇到了,该管上一管。”
唐安愣了一瞬,点了点头,恭敬退下。
一夜天明,夏末收拾妥当,四人一同用过早膳,之后唐乐找苏伦不知谈了什么。
他出来时十分欣喜又有些紧张,时不时偷偷看向誉王。
莫不是唐安把誉王身份已告知了苏伦,夏末不好多问,誉王恩准,让自己带着苏伦出去查探一下杨家的案子。
第39章 常州家事案07 查案
夏末有些意外,没有想到会这么快,“齐知府愿意把此案交给我们?”
司马政聿看着夏末浅笑,他一听到有案可查就明显心情很好,看来他确实喜欢这行。
“没有,唐安今日赴宴会跟齐知府说,不出意外应该没什么问题。”
夏末点头,随后带着苏伦便要走,司马政聿叮嘱,“查案方法很多,别酒肆吃酒了,不适合你。”
夏末僵了僵,窘迫的点了点头,上次醉酒,还好遇上了誉王。
后来听唐安说,自己是被誉王提回去的,当时自己吃的不省人事。
还好后来试探得知誉王只是纯粹的把自己带了回去,还让出了自己的床榻,自己的女儿身并没有暴露。
苏伦虽不知夏末什么时候吃过酒,但不敢多问。
自己还有许多话想问夏末呢。
二人收拾一二,便出了门。
苏伦这段日子初与两位大人相处,以前跟的最大的也是捕头,自从跟了大人,一直小心翼翼的。
也知道夏末才跟随二位大人不久,也未站稳脚跟。
起码夏末能验尸查案,自己什么都不会,也不懂,有时候都怀疑自己此举到底是不是对的。
尤其昨日,唐大人告诉自己,他是六扇门的掌史,另一位是当今誉王殿下。
得知自己厚脸皮向夏末要求同行的大人到底是何身份后苏伦昨夜一夜未眠。
自己这样什么都不是的人,没有背景,什么也不会,心中惶恐不安。
今日得知可以单独与夏末一起出去查案件,苏伦有机会单独聊聊,说说体及话。
这里自己最信任的也唯有夏末而已,两位大人能这样用自己,心里更多的是感激,自己往后忠心办事。
而夏末是自己可以值得以性命向交的人,他也值得自己这样待他。
夏末是唯一一个,自己二十多年来照进自己生命的光源,他不求什么,也不看自己是否有什么,他只是觉得自己需要帮助。
恰好他有,恰好他在,然后就停下来等着自己。
二人出了客栈,苏伦拉了拉夏末手腕,“夏末,你是不是知道二人是什么身份?”
夏末看了看苏伦,他应该是知道了,才这样问自己吧。
夏末点头:“我知道。”
苏伦愣了一瞬,随即有些不好意思,“那你当初还愿替我求情,不怕誉王殿下不愿再用你了吗?”
夏末默了默,“想过,但你也没有了退路,我只想一试,不想留下遗憾,若也不用我了,大不了自己再谋一条出路罢了。”
苏伦眉眼弯弯,“夏末,谢谢你,只有你总是这般照顾我。”
苏伦道:“往后你我二人相互扶持,我比你年长,不能你一直照顾我了,我会忠心办事,得到唐大人认可,以后可以照顾你。”
夏末愣了愣,点头,“唐大人并不会以威逼人,忠心即可,认真办好他交代的事就行,待回京后,多做事,少说话,勿生是非便可以了。”
苏伦点头,“你懂的总比我多,唐大人说让我跟你学学查案,回京后把我安排进京城的六扇门当差。”
夏末安抚苏伦的不自信,“你很好,安心做事便不会出错。”
苏伦有些担心,“我昨日问了唐大人,你是不是跟我一样进六扇门,大人说,出了常州开始,你就去给誉王当贴身随侍,往后随侍王爷身边。”
苏伦顿了顿,“我们出身不高,我也知道,王爷的随侍那是要经过层层选拔,一天到晚跟在王爷身边。”
“那样尊贵的人,咱们要一个没照顾好该怎么办,随侍虽然挺好的,也很风光,但也危险。”
夏末昨日与誉王的只言片语中能猜到,自己可能会跟在他身边当差,缺不知会是贴身随侍。
自己也没什么可要求的,能入京,能接触到宗卷即可,做随侍便随侍吧,誉王一些事情自己也该查,到时候也可以从他那边入手查查看。
看看他在那件案子中扮演的到底是什么角色。
苏伦是真心关心自己吧,他高兴自己能为那样的大人物做贴身随侍。
又担忧自己出身不够,会不会过的艰辛,若有不慎丢了性命。
至于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这些都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唯有听从安排,少非议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夏末想了想,对苏伦道:“大人怎么安排,我们就怎么做,勿是非,少言语,总归不会出错。”
苏伦想了想,也确实如此,看着热闹的江阴县,苏伦问夏末,“我们去哪里?”
“柳烟娘家,去看看昨日遇到的老妇人。”
二人随后问路,一番寻找下来,找到了老妇人的家。
算不得富贵,但看起来挺好,虽是小门小户,看着青砖木梁,仿佛告诉别人,这家也曾辉煌过。
柳家位于江阴县热闹集市两条街巷外的民宅内。
附近皆是差不多的住宅,错落有致,倒也干净整齐。
确认了门房,夏末敲响了门扉,好一会儿,里面姗姗来迟开了门。
入眼敛的是一位身着藏青色的老妇人,正是昨日遇到的那人。
妇人是个看起来十分慈祥的老人,一头银白的发,头发梳得十分认真。
一头银发没有一丝凌乱,可那一根根银丝一般的白发还是在黑发中清晰可见,头上只带了几支素净的钗。
微微下陷的眼窝里,一双深褐色的眼眸,似乎在悄悄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妇人未施粉黛,虽年纪大了,但眼眸十分清澈,十分慈祥。
她年轻时约莫也是极漂亮的美人吧。
老妇人拄着黑色的拐杖,看着夏末,“你们找谁?”
夏末拱手一礼,“找老夫人您。”
夏末顿了顿又道,“听闻柳烟是你孙女,如今她去了,我们是衙门里头的人,想查一下柳烟死因。”
老妇人有些不信,“我可不信你们,衙门是什么地方,见钱说话,我那可怜的烟姐儿就这样没了。”
“我们确实是来查的,还请老妇人如实告知,若她死因确是有异,也定会还她一个清白。”
第40章 常州家事案08 老旧
老妇人打量二人,沉默了一会儿,最后侧身让出位置,让二人进来。
在老妇人的带路下,三人至了堂厅,家具物什等物虽是老旧,但家中十分干净整洁。
“烟姐儿也是个可怜的,我那儿子、儿媳多年前都死了,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她懂事又听话。”
“好不容易大了,杨家是咱们江阴县的大户人家,江氏差人来替他儿求亲的,本就高攀不上,但江氏觉得烟姐儿贤惠,最后嫁到了杨家。”
老妇人继续倾诉,“嫁去了两年,一直无所出,回来时虽然不提,但我是过来人,知道杨兵那孙婿一个月能留房一日便算好的了,哪怕留下也不想那事。”
夏末皱眉,“可是杨兵身子有问题或是在外养了外室?”
老妇人摇头,“当初我也是这样问烟儿的,她说杨兵洁身自好,从不流连花丛,再问她就不肯说了。”
“我去杨家找过几回,回回他们礼数又周到,又没什么问题,烟姐儿又不愿意多说什么。”
“前段日子,他们夫妻二人来看过我,感情好了很多,两人很是甜蜜,前几日还传来消息有了身子,说待胎稳了,夫妻二人来瞧瞧我老婆子。”
“昨日却来人说我家烟姐儿吃了掺和着鼠药的安胎汤带着腹中胎儿一同死了。”
老妇人拉着夏末,“这位差爷,求求你了,我家烟姐儿绝对是被人害死的,你们可要好好查。”
说完从袖中半天摸索出几俩银子,就要塞到夏末手中,“我只有这么多银子,我知道衙门的规矩,这银子少了我会想办法,求你帮我好好查查。”
夏末连忙拒绝,“老夫人使不得,我们只是例行查问而已,银子收不得。”
老妇人有些不敢相信,“真能不收?那你们会好好查吗?”
夏末点头,“会查的,我们不是常州衙门的人,是上头巡察的,你也莫说了出去,待查清了,定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老妇人愣了愣,又仔细瞧了瞧二人,确实不太像常州衙门里的人。
虽有些不放心,老妇人也明白,常州衙门多黑自己清楚,不管他们真假,要是真能替自己查查烟姐儿的死因比什么都强。
老妇人点了点头,“好,那我家里等你们消息。”
老妇人又想了想,“我要是有事儿哪里去找你们呀?”
苏伦看了看夏末,对老妇人道,“别再在外面背着字旗,若影响大了,你年纪大了也不划算。”
“要是查到了什么消息,我们有什么事儿就回来找你,也别跟人说我们暗查过。”
老妇人点了点头,又了解了有些其他情况,二人随后离开。
目前并没有什么重要的线索,夏末与苏伦回了客栈。
自认识起,誉王似乎一直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也不见他处理什么事。
也就时不时会有人送些折子给誉王,第二日清早又来一趟,其他时候说的做的还不如唐安来的多。
收拾一下,时间还尚早,入住这客栈后,自己还未见过窗外景色。
夏末推开窗柩,愣了愣,推开窗柩,一墙之隔的窗柩此时也是开的。
翩翩我公子,机巧忽若神。
一身白衣,临风而立,眉目清俊,清风吹来,衣袂飘逸如风。
如朝饮木兰之堕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故丰神如玉兮,倜傥出尘。
夏末朝那人一礼,“见过爷。”
誉王浅笑点了点头,“查出了什么?”
夏末摇头,皱眉道,“并没有什么特别有用的,柳烟双亲早死,生得漂亮又贤惠,乃杨兵之母安排求娶的柳烟。”
“二人婚后两载,感情不慕,杨兵待柳烟极冷淡,听柳烟祖母言……”
夏末顿了顿,“听柳烟祖母言,二人甚少同房,不久前二人才有夫妻双方的亲密,才如胶似漆不久有了身子。”
“这胎位还未稳又一尸两命,老妇人觉得柳烟之死与杨家有关。”
誉王递来小盏,夏末道谢后接过,尝了尝,这是梅花酒,许久没吃过了,这味道挺好。
吃过后,夏末舔了舔嘴唇,以前自己偷偷男装出去营生后总会偷偷带几坛桃花酒或石榴酒回去。
那时候丫鬟白白总会替自己打掩护,日子久了,被大哥发现了,还曾被禁足好长时间,之后自己常带着放中的玉瓶偷偷去带梅花酒。
实在带不成,二人就偷偷出去尝尝,时隔这么久,再尝桃花酒,是这味道,又似不再是记忆中的味道。
司马政聿见他拿着小盏,突然情绪有些低落,皱了皱眉,“莫不是这桃花酒也吃醉了。”
夏末抬起头,嘴角轻扬,笑不达眼,“多谢誉王关怀,没有吃醉,这桃花酒很久之前尝过,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罢了。”
誉王拿过夏末的杯盏,虽是一堵墙,窗柩几户是挨着开的。
又因夏末厢房位置稍微搞上一些,导致二人似乎站的很远,实际却很近。
誉王笑了笑,“这酒,我以前遇上的一个姑娘极喜欢吃,后来备了上好的桃花酒,想去主动搭话,又怕唐突了她。”
“等我鼓起勇气时,又错过了她,最后因为自己的疏忽,等自己反应过来时,她却失去了性命,我都不曾来得及救下她。”
“之后我便也尝试吃过这酒,酒味儿很淡,微甜、很香,确实适合她。”
自己也是头回听誉王说自己的事,他那样的人,在自己看来,有什么是不可得的。
夏末听着誉王对某个姑娘的怀念,虽然不曾见过那女子,定是极美好的吧。
夏末浅笑,“那女子定是极好的,值得的人罢。”
誉王又递给夏末一杯,“她不知道我,我也是无意间发现她的,她以为自己很像,其实我第一次便认出来了。”
誉王眉眼柔和,带着几分温柔的笑,与平素的冷淡是很不同的。
“我没有揭穿她,之后我有空便会去她常去的地方,她有时候在,有时候不在,她过得很鲜明,也很生动。”
“等我明白她是谁时,已经迟了,之后去了很多次哪个地方,她却永远不会再出现。”
第41章 常州家事案 09 风云
“你若愿意跟着我,待我查清京城的那些诡异风云,我想查查她们当时到底出了何事。”
夏末没有接话,他是誉王,自己乃斗米小民,自己想要什么也很清楚。
夏末恭敬一礼,“夏末听从誉王调遣。”
司马政聿看着突然恭敬的夏末冷了脸,也意识到不自主的却与他说了许多私密的话。
司马政聿挥了挥手,随后关上了窗柩。
夏末愣了愣,这誉王殿下阴晴不定,莫不是自己那句话得罪了他。
这白釉小盏还在自己手中呢。
司马政聿靠在窗柩,表情复杂,总会不自觉把他与夏夏相比较,不自觉就放松了警惕。
这样的人还好不是敌人。
此时,唐安方至齐知府的私邸。
偌大的宅院,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二个大字‘齐府’。
往里走,入了回形前院,园中一派春光丽色。
一入二进门,池塘边白石铺地,花蔓绕廊,树木葱翠,鸟雀齐鸣。
池塘的水面上睡莲盛开,虽是初夏,又是半下午,却时有蛙鸣自水面传来。
池塘中央坐落一座小岛,红色的小亭跃然岛上,一座木栈小桥连接着岛上小亭和池塘边。
整个二进院十分宽阔,高大的松柏和枫树参天而立,枝叶在山风中瑟瑟拂动,发出细细的声响。
院落里碎石铺径,几盏石灯笼分立小径左右,花坛中种着桔梗、龙胆和绣球花。
院中砌着一块干净的石台,上面摆放着几座精巧的怪石和盆景。
屋檐下则放着一个巨大的水缸,水面浮着睡莲,水中金鱼游弋,看起来颇有禅意。
唐安随管家带着继续往前走,跨进第三道门,与之前又是截然不同。
本是太阳未落的下午,入了三道门,却是天阶凉如水,窗内红烛摇曳,窗外细雨横斜。
积水顺着屋檐悄然滴落,在地面晕开一圈涟漪,似叹息似挽留,仿若雨中盛景。
随着唐安入了其中,突然天色暗了下来,唐安惊了惊,正准备防守,仔细瞧去,竟然是整个三进院皆拉上了遮阳的黑色帘子。
有太阳的下午,能遮如黑夜,又华灯初上的感觉,这齐华需得多少钱财下才能有这般的效果。
随即见到不远处,衣着寸缕的娇媚女子缓缓而来。
她提着一盏幽暗的绢灯行至唐安面前一礼,“这位大人,请随奴家来,老爷就前面等着您。”
唐安顿了顿,点头,随后齐华的管家退下。
娇媚的少女,提着绢灯前面引路,整个甬道黑漆漆的,除了脚下的一点光,和两边不时好似有水浪拍打的声响外,什么都看不清晰。
听到水珠落在石壁上清泉溅落的水珠跌入潭中,滴答、滴答……
唐安问前面引路的娇媚少女,“此处可是有清泉?”
少女回头,只见若隐若现罥烟眉,似嗔似喜含情目,娇俏玲珑挺秀鼻。
不点自红樱桃唇,肤若凝脂,颊似粉霞,不盈一握的柳腰娉婷袅娜地倚在水亭雕花木栏旁,朝唐安浅笑。
“却是有清泉,这位大人好耳力。”
水光潋滟之中,倾国倾城之貌隐约幻现。
娇媚少女又带着唐安又前走了几十米,向唐安一礼,“大人往前走,过了这处拐角便是,老爷正在里面。”
唐安点头,转过拐角,一方水榭,灯火通明,近二十五个姿容俏丽,垂着燕尾平髻,穿着透明轻薄衣料的歌舞姬,翩翩若飞鸟舞进殿内,载歌载舞。
仔细看去,水榭极大,极尽奢华。
每一个舞姬都有着极妩媚地容颜,极婀娜的身姿,如蝶飘舞。
一双双白玉般的手臂在丝弦的柔靡之音中,不断变幻着做出各种曼妙的姿态,教人神为之夺。
层层娇娘的行列,望之顿生如波的浩荡,却也如波的娇柔。
这齐华当真是会享受,哪里物色的这么多绝色舞姬。
唐安走近,舞姬皆是曼妙,清颜白衫,青丝墨染,彩扇飘逸,若仙若灵。
舞姬衣着轻纱,仿佛从梦境中走来。
整个水榭由一盏极大的绢灯照明,宛若天上一轮春月开宫镜。
而这些舞姬犹如月下的女子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手中扇子合拢握起,似笔走游龙绘丹青,玉袖生风,典雅矫健。
乐声清泠于耳畔,手中折扇如妙笔如丝弦,转、甩、开、合、拧、圆、曲,流水行云若龙飞若凤舞。
唐安有些目瞪口呆,这般享受与待遇,怕是燕郡的惠帝都不曾有过。
齐知府见唐乐来了,连忙起身照顾他坐过来。
唐安看去,只见他身旁还有一矮杌,席地而坐,桌杌上皆是美味佳肴,还有几壶酒。
桌杌旁婀娜有致的漂亮少女恭敬坐在一旁等候。
齐华身侧更是有少女衣不遮体,正拿着小盏。
这齐华当真是奢靡!
齐华见此,不以为意,拉着唐安坐下,“唐老弟不必客气,你是第二个来我府邸的人。”
唐安笑笑,随后坐在旁边,“那唐其人当真是三生有幸,不知之前的是何人?”
齐知府咧嘴一笑,“咱们左丞相呗。”
唐安心中冷笑了一下,面前仍是哥俩好,“齐大哥当真会享受,这这种日子怕是惠帝都羡慕不来。”
齐华连连点头,“那是,今日你出来那位张大人可是知晓?”
唐安摇头,“他是誉王的人,哪里能让他知道,我只说出去转转,拜访个友人,他是个痴人,也就信了。”
随即唐安又有些为难,“齐大哥呀,最近发现那张庆似乎对你之前查的杨家案子存疑,怕是会暗查。”
齐华愣了愣,自己收了江氏银子,如果查出什么如何是好。
还好唐安告诉自己了,但又想到这张庆时刑部侍郎,又是京城来的官儿,非自己人,多数肯定不会向着自己。
自己又不能下死手,一则自己所在地朝廷要成出了事,自己这常州知府也该做到头了。
深查下去,连累不少人,齐华,推开怀中娇女,看向唐安,十分着急,“那唐老弟有何见解?”
第42章 常州家事案 10 张庆
唐安沉思一瞬,想了想,“不如把这案子交给他去查查,若真有冤情,他查清了也是你齐知府圣明。”
“他张庆回京后肯定会上报刑部,又是你的管辖地,你好歹朝廷又露了脸,丞相定会更重视你。”
齐华想了想,觉得也有理,“是该给他找点事,这样呆在常州,谁知道他会不会替誉王搜查什么情报。”
齐华有些担忧,“这案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张庆当真愿意管?”
唐安叹气,“我昨日提议今日离开常州,他说好不容易来了,想多留几日,谁知道他什么打算。”
“我看这杨家少夫人死的也蹊跷,有了身子,如何会这般不小心。”
齐华摆摆手,“估计与江氏有关,他前日送了不少银子来,说早些断案,如今死了人,府中留太久对杨兵不好。”
“我也不是乱断案的人,派人去查了,确实是鼠药而死,端药的家仆也认了,我就结了案。”
齐华想了想,“这案子也没什么特别的,当真能绊住张庆?”
唐安拍了拍齐华的肩膀,“咱们什么关系,只要你同意了,我回去定回替你想法子,给他找点事儿做。”
齐华沉默了一会儿,想了想最后道:“行,那唐小弟一定要帮帮我,呆他呆够了,早些送他走。”
唐安突然问,“咱们见面的事儿你写信告诉丞相没有?”
齐华摇头,“想过,但没写,他似乎不爱我跟京城官员往来,我没告诉他。”
唐安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附和,“我也是无意听丞相提起过你,这才路过想认识认识你,若丞相知道了,咱俩估计都没好果子吃。”
“京中,没他指令,咱们许多人都不敢私下交往过密。”
齐华也赞同,“丞相毕竟位高权重,谨慎些是应该的。”
“好不容易可以放松一二,别提那些事儿了,唐小弟,咱们吃酒吧。”
齐华得意洋洋的指着舞姬,“这些女子我可是找了许久的,这其中最漂亮的几个还是我的小妾呢。”
齐华抱着身侧的娇娘亲了一口,“这几个是我最近新物色的美人儿,唐小弟可别客气。”
唐乐看了看身侧给自己倒酒布菜的娇媚少女,点头笑了笑。
杨府。
杨兵昏睡悠悠转醒。
看着守在榻边的江氏,杨兵迟疑了一瞬,小心起身,还是惊动了靠睡在榻沿的江氏。
江氏十分高兴,“你终于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饿不饿,渴不渴?”
杨兵没有多说,随即起身,江氏突然抱住杨兵的腰身,“你好些日子没理我了。”
杨兵面色一白,要挣脱开,奈何江氏抱的死死的,好不容易挣脱开。
杨兵跳下榻,表情复杂的看向江氏,“你是我娘亲,往后多注意一些,我如今也不小了,若被下人看到怎么办。”
江氏有些委屈,“你许久都不理我了,再说,这院子里就我们母子二人,他们我都赶出去了。”
杨兵皱眉,随即拿起床榻旁挂衣裳的屏风上的白衣。
杨兵套在身上,看了看江氏,只见她深深看着自己,杨兵眉头紧锁。
“阿娘,你回你院中去吧,我要去看看他们母子,免得他们二人躺在棺材中冷清。”
江氏听罢,面色有些难堪,“明日便下葬,我同送灵人说清楚了,杨兵,她死了,以后只剩咱们母子二人相依为命了。”
杨兵脚步顿了顿,回头看向江氏,“阿娘,该跟你说的,我一个月前都同你说清楚了。”
杨兵说完,转身离开。
看着出了房门的杨兵江氏面色煞白,看着房中摆设,到处皆是柳烟生活过的痕迹。
江氏起身离开,到了前殿,招呼管家。
管家恭敬站在老夫人面前,江氏满意的看了看杨管家。
随后做出痛心疾首的模样,“杨管家,如今柳烟去了,东家如今这副模样下去也是不行的。”
杨管家恭敬一礼,“不知夫人有何吩咐。”
江氏装模作样擦了擦并没有的眼泪,“柳烟也是个命苦的,如今去了,我担心东家见物思人。”
“你带人采买一些物什,把东家院所中柳烟生活的痕迹换去,也让东家早日走出来。”
杨管家看了一眼风韵犹存的夫人,点了点头,“是,我这就带人采买,稍后让家丁把东家院中的物什都搬到仓库里去。”
江氏点了点头,“还是杨管家办事我放心,你去办吧。”
杨管家随后恭敬离开。
江氏朝前殿挂着白布的方向看了看,“死了也不安生,当真是恼人。”
江氏回到自己后院,看了看端茶看的丫鬟,“青儿,你去通知庖房做些可口的饭菜送来,东家这几日都没好生吃过饭菜。”
青儿放下茶水,嗳了一声,随后去后厨传江氏的话语。
江氏吃着端来的茶水,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说不出的高兴,又担忧。
到了晚膳,江氏特意叫青儿去请杨兵,杨兵不予理会,默默守在灵堂前。
青儿跑了几趟,杨兵有些不耐烦,最后还是去了江氏的后院。
原本有些焦急担忧的江氏见杨兵来了,顿时喜笑颜开,“快来,今儿做了一桌你爱吃的菜肴。”
“青儿还替我买了壶你最爱吃的冰叶酒,快坐下尝尝。”
杨兵眉头紧锁,整个杨家,也只有自己在意柳烟的去世,仿佛所有人都不曾当回事。
江氏以为杨兵不想青儿在这里,连忙招呼青儿离开,并叮嘱,自己院子不许任何人进来,待他们母子二人吃好了再召唤他们撤了菜。
因他们母子二人常这样吃饭,青儿也知道,点了点头,随后退下。
杨兵面无表情的看向江氏,“不知阿娘还有何事,如果没事了我就先回去了。”
江氏叹气,“只是许久不见你好生吃过饭了,担心你的身子,快坐下尝尝。”
杨兵默了半晌,最后坐了下来,江氏见罢喜笑颜开,替杨兵布了布他喜欢的菜。
江氏见杨兵没有抗拒,拿起了快箸,不由向杨兵靠近了一些。
杨兵看着菜肴,察觉到靠近的江氏,皱了皱眉。
第43章 常州家事案 11 江氏
江氏见杨兵没有躲开,忽然一把抱住了杨兵的腰。
杨兵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丢了快箸,冷着脸,“快放开我!”
江氏委屈,“自从柳烟那妖精迷了你的眼后,你已经二十多天没留我后院了。”
杨兵面色惨白,一把推开江氏,“我们早就说清楚了,我是你儿子,我不是杨大海。”
杨兵猛然的推开之下,江氏被推到在地。
江氏怔在原地,委屈看向杨兵,“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别生气了。”
江氏起身,看着突然泪流满面的杨兵有些被吓到,连忙替他擦拭。
“你别生气了,我只是见你这些日子情绪不好,想帮你舒解一二,你若不喜欢,等过段时间也可以。”
“别哭了,都怪那柳烟,如今药死了也不安生,你若喜欢,待过一两年,我再为你娶们亲就好。”
“咱们家,家大业大,你想娶个姑娘还不容易,别生气了。”
杨兵推开江氏,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我是杨兵,不是杨大海,没有以后,你是我娘!”
看着绝情的杨兵,江氏愣了愣神。
杨兵推开江氏,夺门而出,只留下江氏楞楞的看着门口离去的背影。
此日。
誉王喊来夏末,二人要去常州衙门。
途中得知,头日,唐安赴宴,说服了齐知府,如今杨家的案子自己可以随便查。
二人如今要先去衙门领一块可自由查案,搜查的令牌。
这几日,夏末查案,誉王也会同往。
苏伦即日起,跟在了唐安身侧,自己也实打实的要做起了誉王的随时。
也说明,从即日起,夏末查案自己上司将时刻也在身侧。
而且,誉王对这些更比自己在行,夏末觉得自己无形中多了许多压力。
二人到了衙门,齐知府接待了二人,依旧热情,齐知府也很乐意的给了二人常州衙门的搜查令跟衙门的捕差令。
誉王见东西拿到后,夏末跟着誉王见识了一下常州大牢。
常州大牢当真别具特色,前半部分设施齐全,犹如厢房,宽敞明亮。
里面有的也关有衣着精致华丽的纨绔公子、少爷。
再往里走,越是往里,住的越差,光线也越暗,刺鼻的气味夏末差点没背过去。
誉王也被激烈的气味辣红了眼,还好夏末随身带着香袋里有几条经过特殊浸泡的备用的布条,虽还未彻底完成,好歹比没有的强。
誉王看了看布条,也学着夏末的样子带了起来,没走几步,气味实在太重,有些受不了。
越是往里,仿佛是一个被世界遗忘和唾弃的角落。
一墙之隔,墙外明媚,牢里腐霉,鲜明的对比。
已是初夏,天气也还算暖和,但牢房中,或有丝丝寒风从墙的缝隙里吹近来,摩擦出呜...呜...的惨和声。
风吹起落地尘土,飘荡在半空中,弥漫了整个常州大牢。
越往里不仅是恶臭,还夹杂着酸臭糜烂腐朽的气味儿,渗透进每一个囚犯的心理。
一种恐惧,仿佛在这寂静的黑夜里,突然的一阵叮当作响或某个囚犯的不甘嘶吼。犹如唤醒了沉睡经年冤魂厉鬼,刺痛你的耳膜,只有渗进心扉。
誉王退了出来,面色有些难堪,燕郡的天牢也不至于此,誉王皱眉,“不能把这犯人提出来审问?”
夏末点头,“可以。”
司马政聿额头青筋跳了跳,“那你为何还要往里去。”
夏末朝里看了看,“原本想看看自己能有多远而已,看看区别有多大。”
司马政聿面色黑了黑,挥手照顾狱役把杨家案的犯人王小秦带回来。
夏末寻来一张有些破旧的牛角椅,司马政聿看了看夏末,随后坐下。
不大一会儿,狱役带着王小秦出来。
王小秦似乎太长时间没有见过光,出来时闭着眼,夏末看去,一个瘦小的中年男子。
衣着褴褛,头上的头发乱如鸡窝,面黄肌瘦,身上散发着恶臭。
夏末平静的走了过去,挡住了光源,王小秦缓慢睁开眼睛,见面前站着一个瘦弱的精致少年。
少年开口,“你可是绸缎商杨兵家的家仆王小秦?”
王小秦茫然的点了点头。
只见少年继续道:“不知你可还记得当日发生了什么?”
王小秦看了看二人,虽然是这少年问自己但明显旁边站着衣着更金贵的人说话更有分量。
那大牢自己真真是不想再多呆了,王小秦连连跪下,对着衣着金贵的男子道:“这位大人,我当真没有杀人。”
“那天确实是我送药的,我也听夫人吩咐撒过鼠药,我净了手的,少夫人的药我也是头回送,我真没有投毒。”
司马政聿面无表情,“为何会有鼠药?”
王小秦愣了一瞬,“夫人说,见到少夫人院外有老鼠跑过,叫小人买些鼠药撒在院墙外。”
“原本少夫人的安胎药一直由夫人身边的青儿姐负责,当日她替夫人出去采买东西去了,这才落到我头上。”
“我只是送了药,也洗干净了手,决不会投毒的,大人明查呀。”
夏末看向王小秦,“既然如此,前些日子,你为何承认无意投毒?”
“小人是齐知府屈打成招,不得不认,我后悔了,我真没有杀人,大人明鉴呐。”
司马政聿淡淡看向王小秦,“当日是什么情况?”
王小秦眯着眼睛回想:“当日,很平常没什么区别,青儿姐姐替夫人买东西没回,我在庖房打杂。”
“夫人来庖房叮嘱庖厨们做好些,尽快可口些,紧着少夫人,随后见安胎药熬好了叮嘱我们按时送去。”
“庖厨里都离不开身子,我正好散完药洗手进来,庖房管事儿就让我打好安胎药送过去,我还担心,特意再次洗了洗手。”
王小秦继续回想,“当时来到东家院时,东家跟夫人还甜蜜的在院中的桃花树下赏几朵迟开的桃花。”
“少夫人皆过安胎药,东家还亲自喂少夫人,门口站在自家成衣庄的裁缝,东家说要替少夫人裁几身新衣服,过几日胎稳了一同去看看少夫人的祖母。”
第44章 常州家事案 12 狰狞
王小秦眉头紧锁,“哪成想,刚吃完安胎药,少夫人面色就不太好,不一会儿就吐血,捂着胸口,狰狞又痛苦的死了。”
“当时我们都吓傻了,东家找来大夫,大夫说少夫人安胎药中误入了鼠药,已经无力回天了。”
“当家的当时就气急攻心晕厥过去了,之后是夫人保持的一切,我早就吓傻了,之后夫人把我告到了衙门,齐大人派人查了,安胎药中确实有毒,我就被关在了天牢,月末问斩,大人,我不想死,我真没杀人呐。”
“当时那些碗和药罐可还在?”夏末想了想问。
王小秦,看了夏末一眼,“丢了,夫人嫌晦气,少夫人死后都丢到了庖房右边一颗大榕树的草丛里了。”
见问的差不多了,司马政聿起身,夏末看了看污秽不堪还散发恶臭,皱了皱眉,对旁边狱卒道:“这犯人这几天还要审问,给他换个干净点的地方收拾一下。”
狱卒见夏末拿着衙门最高捕头的令牌,连忙点了点头,送二人出了大牢。
司马政聿看向身后半步的夏末,“你当时是替他遮光线,让他适应吧?”
夏末愣了愣,点头,当时自己确实见他从阴暗大牢突然出来,对明亮的光线比较敏感,若被直接照到,很容易就会瞎了。
司马政聿浅笑,“那人可不傻,明知你的好意,见我坐你站,便开始向我示好,待你那有半分真心。”
夏末笑了笑,不以为意,“都是底层百姓的求生欲而已,以前我也不懂,登州半年我看的多了方才明白。”
“当时只是随便遮了遮,也并不要求他回报我什么。”
司马政聿心中震了震,燕郡里,谁人做事不是看于自己是否有利,谁愿意做那些无用之举。
夏末无意间做的往往皆是燕郡人不曾有的那些特质。
宿州初识苏伦,并没什么交情,愿意替他买要,又是替他安排苏娘子的后事。
当苏伦辞去了宿州衙门捕快一职,求他同行时,明知自己才得我的信任,但还是替他一问。
若是旁人怕是避讳都来不及,他身上体现出来的行动,总与燕郡不同。
或许就是因为他的那些不计较与不同,自己才会格外关注到他。
这一刻司马政聿也意识到,他是夏末,是与夏夏不同的存在,更重要的不仅是性别,二人性格也有些不同。
司马政聿看了看身侧低着眸的瘦弱少年,蓝色的棉缎,虽不精致也不华贵,十分素静。
他身上却有一种不卑不亢的气质,虽沉静,但倔强,总有种不服输的感觉。
哪怕他对自己很恭敬,但也只是恭敬,没有那种发自内心的臣服。
夏末下巴微微抬起,男子极少有这么长的睫毛,呈扇状,杏子形状的眼睛中间,星河灿烂的璀璨。
行走在阳光下,夏末的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脸上细小的绒毛若隐若现,看向自己时,眼睛里闪动着一千种琉璃的光芒。
司马政聿心慌了慌,一种剧烈的心跳在胸腔蔓延,这种慌乱的感觉曾在夏夏出事时有过。
司马政聿只觉得似难过,又似其他。
夏末看了看表情有些怪异的誉王,“爷可是有什么不适?”
司马政聿别过头,“没什么。”
如今自己与誉王同行有想法什么也不好自己做主,夏末想了想询问誉王:“爷,接下来是否去杨家看看?”
司马政聿看了看,时辰尚早,“去杨家看看。”
夏末点头,随后跟上,二人至杨家时,府中与平素无异。
道明来意,管家引荐二人至前殿,去请示夫人,前殿有打扫的家丁,时不时朝二人看看,夏末问话,几人立即躲开。
等了一会儿,一个妇人款款而来,妇人虽不甚年轻,但依旧一身蓝色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
乌黑如泉的长发一络络的盘成发髻,玉钗松松簪起,再插上一枝金步摇,长长的珠饰颤颤垂下,在鬓间摇曳。
走近来,只见妇人保养得宜,约莫三十七八到四十左右的年纪,衣着也十分金贵。
肌肤白净,并没什么松弛,脸上涂着胭脂口唇,风韵犹存,能看出她年轻时定是生的不差。
妇人举动投足虽说不上优雅,但也极得体,嘴角含笑走来。
司马政聿皱眉看了一眼妇人,妇人缓缓而至,一礼,“小妇人见过两位大人。”
司马政聿抬了抬手,夏末颚首点头,“我只是大人随从,夫人有礼。”
江氏愣了一瞬,不以为然,朝二人笑了笑,“二位不曾见过,不知来杨府所为何事?”
夏末看了看誉王,随即道:“彻查杨柳氏死因。”
江氏眉头皱了皱,稍转即逝,只见妇人随即依旧笑的和蔼,“这位差爷说笑了,凶手已入了衙门大牢,哪里还有什么冤情。”
夏末淡淡道:“王小秦已翻供,他只承认当日你让他买鼠药驱鼠,当日送安胎药他再三洗手后才送药,并未投毒。”
江氏面色不太好,面色微冷,“如今我杨家死了人,你们凶手不查,如今胡说些什么,小妇人我只认齐知府的判定。”
“若二位无其他事,小妇人也就不招待了。”
夏末也不恼,浅笑道,“当日既然是你报案,衙门受理了,案件有疑自然是要查问,夫人若不愿配合衙门也可治你妨碍查案之责,虽也没什么,不过也就二十大板而已。”
“再者,今日我们要询问的也非夫人,本意也是找令公子,乃是杨家当家的。”
江氏面色难看,“你们是何人,常州衙门我皆认识,你们无权多问。”
誉王虽半晌没说话,但看着这小小常州妇人这般叫嚣,冷冷开口,“堂堂庆国刑部侍郎如何还管不得?”
司马政聿眯着眼睛,冷冷看向江氏,“还是你们觉得刑部侍郎还不如这小小的常州知府?”
江氏吓的抖了抖,怎么这小小的案子落到了京城来的大官儿手里?
江氏低眸想了一瞬,抬起头对二人笑了笑,“大人见谅,小妇人不懂那些。”
随即瞪了一眼一旁的管家,“杨管家,大人和差爷都来半晌了,怎么还不看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