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之第十五章 展晟飞回来了
于头一天假装不舒服,大白日的时候苏尘就躺了好几到了后半夜,反而睡不着了,怎么都觉得漏夜漫长。w辗转了一会,苏尘索性悄悄地披衣起床,自己添了盏灯笼,又将火盆移到身前,然后从床边的柜子里取了蓝白两种毛线,独自静静地织起了格子围巾。
一灯昏黄,孤影相随。这蓝白格子细毛围巾,是给裴一涯的。
当日在在上京的路上倒也曾织了两三条,可只因原料不好,连带的质量总是不如人意,总觉得拿不出手。这一次难得有上好的毛线,正好可以送给他,据说正月过后,碧落城中起码还要下两场雪,这冬才算是过去呢!
不知他这些日子在宋胜平家中,可还习惯?日子过的可还好?是否……是否也会像她现在这样,会偶尔地惦记起她?
“小姐,你怎么起来了?”睡在外间的连珠察觉到光线有异,睁眼一看见苏尘居然自己起来了连忙也要起身服侍。
“我没事,你不用起来好好睡着,我只是有点睡不着随便织点东西,过会累了,我自然就会去睡。”苏尘忙阻止道,语气柔和而坚定。
“那……小姐不要太晚了,您昨儿个身子才不好呢!”连珠犹豫了一下不再下床,只是撑起身体劝了两句。苏尘这外柔内刚的脾气,她是知道的,一旦她决定了什么事,别人是很难劝阻的。
“好。”苏尘温和地应了下来,看着连珠重新躺回去,才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围巾上。一针一绕,一钩一回,俱是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柔情,却将绵绵的思绪都织了进去。
这一织,便是一两个时辰,中间连珠还是起来了一次,帮她加了炭火。苏尘见她不放心,加上围巾已织了三分之二,终于答应歇息,奈何心里还是没有多少睡意,便反复地考虑着那个计划的可行性。
这几日来朝廷严查刺客一案,虽然抓了不少人,但负责此案的提督府始终没有传来更大的进展,蓝暖玉也被勒令在蓝府不准出门,两人相会一起去进香之行一再延期。而她委托宋胜平进一步调查张淮俊一事也不是很顺利,这些日子张淮俊压根就没出过孟府,而孟府身为朝阳左相之职,府邸的安全自然又上了几个台阶,可谓步步皆兵,行事自然不便了很多。
要说唯一的新鲜消息,就是由于大臣毙命,几个空缺的人事职位以及皇宫中的御林军统领之职都进行了相应的弥补和调换。据闻,新上任的这些官员依然门派分明地分属与蓝孟两党,统领的位置也是如此,只是相对来说,这些官员都较为年轻,被誉为朝廷第二代的中坚力量。
从表面上看来,一切和刺杀前似乎并无两样!如果主谋是蓝孟两家其中一个,为何局势还是如此呢?谁也不会只为了扶持新人便白白地损失多年的得力助手啊?可若非他们二人,难道还会是皇帝自己本人不成?
苏尘为自己突然冒出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若是那样,这个皇帝的心机也太深了!都赶得上康熙了!可不对啊,如果是他自己安排的,那怎么可能亲手烧死那些刺客,又不趁机安插自己的亲信当那些重要的官职呢?而且还不趁机在京城里大肆地搅动一翻,再拖一些官员下水,来个大换血呢?要知道中秋他亲政之后,可是急需一批真正忠于自己的办事官员来执行自己的新政令啊!
应该是多虑了吧!苏尘笑着摇摇头,将这个想法暂时抛到脑后,翻了个身闭上眼准备再睡个回笼觉。连蓝暖玉这样难得和他亲近的皇妹,也承认自己的皇帝哥哥个性欠缺的主,她还是改日再来想这个头疼的问题吧!
“小姐,小姐,快醒醒,快醒醒啊!”
睡意好像刚由浅层滑入深层,苏尘忽然被一阵仿佛带着十分惊喜的脆呼强行的叫醒。
“燕子?什么事啊?”所谓回笼觉最是消怠精神慢磨人,苏尘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见连珠已端了水在一便伺候,而掀开床帐拼命地对自己喊的却是老太太身边的燕子。什么时候燕子居然来负责叫她起床了?
“小姐,快起来,大少爷回来啦!”燕子兴奋地把苏尘半拉起来。
苏尘陡然一怔,浑身肌肉都急速地僵硬了起来:“你说什么?”
燕子笑着大声地、清清楚楚地叫道:“展晟飞展大少爷回来啦!”
“那我弟弟呢?”仿佛有盆冷水直接从颈中泼入,苏尘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紧紧地抓住燕子的手,眼睛睁得浑圆,神经更加绷到了极点,就生怕听到一个可以让她万劫不复的“不”字。
彬小少爷自然也跟着回来啦!正摆着一副酷酷的样子爷一起在老太太房里等着呢!他和大少爷一样,都不相信小姐还活着,非要马上见本人。老太太才让奴婢赶紧来请你了。”燕子笑道,“老爷夫人那边,也才去通知呢!”
“连珠,快,快帮我穿衣,快帮我梳头,什么都不要讲究,按最简单的来。”
不等燕子说完,苏尘就已用最快的速度掀开了被子,套上绣花鞋,并自己伸手拿过繁琐的冬衣,只是哆嗦的手却是套了两次,都没套对袖口。
一股又一股地泪水像突涌而出的两道泉眼一般,滔滔不绝地从苏尘的眼中淌了出来。
这巨大的惊喜来的太过突然,太过幸福,太过让人手足无措!
彬彬,姐姐的宝贝弟弟,我们分离了数月,今日终于可见团圆了吗?
“让奴婢们来帮您。”连珠见苏尘激动的无法自已,忙把水盆放在架上,走过来帮苏尘穿衣。苏尘乖乖地任她们摆弄着,脸上只是一直笑,又一直流泪,看的燕子和连珠也是又是开心,又是跟着鼻子酸。
一急反乱,好不容易穿了衣服,净了脸,连珠待要给苏尘梳个发式,才梳直了头发,苏尘却哪里还有耐性,不管三七二十一的,顺手扯了根带子将全部头发往后一绑,不顾连珠们的呼唤,就提着裙子向外跑去,只觉得胸口中的思念和急切都快要绷开来了。
“彬彬……彬彬……”
苏尘一路飞奔一路呼喊着,往日不过几分钟的路程,此刻仿佛却拉长了数十倍,是那么的漫长而曲折,根本就没注意那原本就松松垮垮扎起的发带,没跑几步就滑散了开来,轻飘飘地落在了回廊之外,而她的一头青丝,也随之无拘无束地幸福地飞扬在空中……
……
就在苏尘飞奔的目的地——老太太起居室的外厅,苏尘日思夜想的人儿正面无表情地独自坐在左边最靠门的位置。
两个多月不见,他的个头隐约长高了一些,皮肤也依然白皙漂亮,只是一双曾经灿若朝阳的眼睛却沉默地根本不似孩童所有,身上所散发出的那种将天下人都拒之于外的孤独更是让人见了就心疼。
此刻他正穿着一身暗色的棉衣,手中执着一把短剑,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手中的短剑,不仅无一丝期待的表情,嘴角还含着一丝过于成熟的讽刺的笑容,仿佛压根就不信苏尘真的在此,也不看除了短剑之外的任何人或事。
自己平时清醒的时间不多,每次回到绝望的现实里,他总会恼怒地恨自己又浪费了许多宝贵的时间。这次跟随展晟飞回来,不过是目前为止,只有展晟飞能保护他而已,并不代表他已经相信这里还有个冒充他姐姐,又成为展家大小姐的女人。
有这样的时间,他还不如去努力练功,好早日为全家人和苏尘姐姐报仇雪恨。
死去的人是不可能再活过来的,就像他曾经日夜祈祷他的爹娘和他的亲姐姐能突然有一天再回来唤他一声“我的宝贝儿子”、“我的宝贝弟弟”一样,抱有幻想的结果永远都是失望。
因此,第一声“酷似”苏尘的呼唤隐约传来时,他还在冷笑。可当第二声、第三声……每一声都接连不断,如悠长的钟声一样撞进他的耳膜时,他忽然不敢确定了,忍不住望向他最为无奈却也是唯一可以依靠的对象——展晟飞,想从他的脸色上得到一些端倪。
可展晟飞的脸上,却是和他一般的的神色,又是期待又不敢相信,又是害怕又是兴奋,还有他还读不懂的更为复杂的东西……
唯有舒舒服服地坐在上首榻上的展老太太,笑眯眯地看看身边的展飞,摸摸他的头发和衣服,又乐呵呵地看看脸上终于带有第二种表情的彬彬,显得十分满意和开心。苏尘是因也是果,她料的没错,她这个孙子终究会因为她而回来。
“彬彬……”苏尘远远地就已看到老太太的主屋,可声声的呼唤之下,却仍不见那道熟悉的身影,语声中不由开始出现惶恐的颤音,难道彬彬出事了么?否则为何不回答?
“彬彬……彬彬……”苏尘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连厅内的众人都已听得出那飞奔而来的急切。
“姐姐!”彬彬的短剑突然哐当一声跌落在地,随即就被主人毫不留情地一脚践踏了上去,眼睛中的血丝陡然扩展到全球,泛起一片布满濛濛水汽的血红色。
卷三之第十六章 幸福与悲伤
彬彬……”
冲入主屋的天井之后,苏尘陡然顿住了脚步,不可思议地捂着嘴望着从门中飞速奔出、又如石像般凝结在自己前面两三米处的小小人儿,忍不住咬住了唇,半蹲下身,颤抖地朝着前方缓缓地伸出了双手,低低的呼唤如同春风的呢喃,幸福而又甜蜜。
“姐姐……”短暂的停滞之后,彬彬陡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般地呼唤,再没有任何迟疑,张开了小小的双臂,箭一般地全速地冲向苏尘的怀里,连带地将苏尘撞到在地。
“彬彬……”
苏尘那悲痛欲绝却又欢喜欲绝地接住彬彬热情的身躯,浑然不觉一个跌坐一个半跪在地,只紧紧地、牢牢地、密密的,像是少用一分力气便会失去一般,死死地搂住了冲入怀里的冰凉身躯,一遍又一遍地用自己湿润的面庞去摩梭着那同样湿润的柔嫩小脸,无意识地言语着,无意识地抚摸着……任由幸福喜悦的泪水冲刷着积蓄已久的悲伤……
这一生,只有这一回的泪流地最开心,最痛快,也最心甘情愿!
厅门前,老太太明亮的眼睛也湿了。
天井里,随后赶到的燕子和连珠也在哽咽。
而站的最远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还是一身白衣、一样的英俊,只是原本阳光的面容上却明显地脱了几分少年意气地展晟飞。却只注意到了苏尘的泪……那晶莹的,不住地从最美的眼睛里,似珍珠般滚下的泪……
她,真的还活着……
“姐姐……姐姐……”彬彬像总也唤不够似的叫着苏尘,小胳膊紧紧地勒住了苏尘的脖子,无意中也将她满头披散地青丝全部地紧锁在自己的双臂中,脆弱地哽咽着,“不要离开我……”
“不离开了。再也不离开了……”苏尘留着泪拼命地保证,头发被圈紧的生疼,她却只疼的想笑,只要彬彬能平平安安地回到她的身边,哪怕要夺去她这三千青丝从此秃顶她也不在乎。
“姐姐,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彬彬一次次地用力。一声声地呼唤,温热的泪水沿着苏尘地发丝,滴滴地渗进苏尘的脖颈里。
“不分开,永远都不分开……”苏尘全心地拥紧怀里的真实,脸上努力地绽放着温柔的笑颜,泪水流的再多,那都是从幸福的源泉里涌出来的。
所有的言语都省略成最简单的音节,檐下的风铃也静静地停了下来。
没有任何人来打扰她们,天地,仿佛就在这一瞬间急剧缩小了。缩小到只有姐弟两个人地世界和空间,除了互相紧紧地拥抱。张开身体的每一处感官感受着对方地存在,他们。再也无所依凭。
……
“那姐姐还会唱歌给彬彬听吗?就像以前我们没有地方住,姐姐就一整夜唱歌给彬彬听一样?”
姐弟俩抱头痛哭了一阵之后,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彬彬先松开搂住苏尘的手,转到苏尘带泪地笑颜前,扬起漂亮的小脸问。只这一会工夫,他的眼睛已神奇地又恢复正常的颜色,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晶莹如珍珠。
“当然会啊,只要彬彬想听。姐姐天天给你唱。”苏尘努力地笑道,眼里纵然还有泪,却也是开的最美丽的花。彬彬终于回到她身边了,她应该开心,应该欢喜,应该幸福地笑着才对,不是吗?
“那彬彬每天睡觉醒来……姐姐还会在彬彬身边吗?”彬彬满足地笑了,声音越来越奶声奶气,乖巧地伸手帮苏尘抚去脸上地泪痕,娇憨地仿佛忘记了所有的苦难。
“嗯,会,肯定会。”苏尘地笑容越发的灿烂,重重地点头。
“姐姐最好了!”彬彬开心地道,望着苏尘正准备说什么,两只眼睛忽然向上一翻,露出一片眼白,而后就陡然地软倒了下去。
这猝不及防地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地变化,几乎将苏尘立刻炸的七魂没了六魄:“彬彬……彬彬……你怎么啦?不要吓姐姐啊!”
“快,给他服下这个。”展飞不知何时冲了过来,快速地取出一个瓶子,倒出了一颗药丸,就要往彬彬口中塞去。
“这是什么?”苏尘双手搂着彬彬,心中方寸大乱。
“等下再给你解释,彬彬必须马上服下这个,否则他会很危险!相信我,我不会再害你们。”展飞也顾不得和她多说,扶高彬彬的头,就捏开他已在顷刻间变得煞白的嘴唇。
“……”苏尘怔怔地看着展晟飞捏开彬彬的嘴,将那颗药投进去,又帮他咽下,看着他的唇色一点一点地回转向红润,这才抬起头第一次正视这展晟飞,一字一句地用再也镇定不过的声音问道:“告诉我,彬彬到底怎么了?”
展晟飞沉默了半秒,神色复杂地抬头望进她刹那间就失去光彩的眼里:“彬彬他……很有可能被人下了一种会毁人神智的毒药。”
“什么?你……”怒火骤然而起,苏尘猛然一把抓住展晟飞的衣领,是他惹了他们,害得她差点亡命,竟又不好好地保护她的彬彬!
“在我们认识之前。”展飞任她紧抓着自己的领子,只是一动不动地望着她,“确切的说,在大概三个月前,他就中毒了,所以他才会有一会天真幼稚一会又过度成熟的极端性格。”
“毒药,三个月前……”
三个月前……苏尘茫然地神思飘飘地回想着三个月前那毕生难忘的一天。
那一天,她刚好从天而降地来到这个世界,砸死了恶徒,遇见了彬彬……难道从那时起,彬彬就已经中毒了吗?所以才会有前后截然不同的性格,她一直以为那是因为目睹亲人受辱冤死刺激过度,才造成的人格分裂,没想到……没想到彬彬的遇害还在那之前……而她,枉为人姐,竟一直都没有往那方面想过……
“彬彬……”苏尘低低的呢喃着,一点一点地松开抓住展晟飞的手,颤抖地抚摸着彬彬方才还笑嘻嘻的面颊,只觉得方才还是满天灿烂的阳光瞬间就被无尽的黑暗所吞噬,只余下一片片的空洞……空洞……
“尘儿……尘儿……”
耳边传来急切的呼唤声,被卷入天旋地转的漩涡前,苏尘缓缓地勾起一朵凄美的、恍然自悟的微笑,老天爷,原来你从来就不曾放过我们!你何其狠!何其狠啊!
卷三之第十七章 神医何求?
老太太的卧房内,苏尘正安静地和彬彬并排躺着,就前一刻,她还不忘牢牢地抓住彬彬的手,大家只好把她们并排放到床上。
“大夫,我的乖孙女和她弟弟怎么样了?”老太太看着苏尘昏迷时还保留着的那抹凄凉的微笑,和眉宇间那深深的疲惫,不由地心酸不已,亲自动手帮她整理好散乱的长发,向老大夫望去。
床边两三米处,僵硬地站在展晟飞,以及牢牢地挽住他的手不放、生怕他一转眼就又溜走的展母顾娇娥。苏尘昏倒之时,闻听爱子归来的展氏夫妇也正好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
老太太当机立断地一面让展晟飞将苏尘姐弟抱进自己的屋子,一面立刻派人去请大夫。展飞刚刚将苏尘的身体放平,立刻就被顾娇娥一把搂入怀里,心肝宝贝想死娘亲啦什么的哭叫个不听,再也没有机会靠近苏尘。
顾娇娥自然是有意不让展晟飞和苏尘接近的。
自家的儿子回来都不走正门,还要老太太房里的人通知才知道儿子回来了,见了面只敷衍的叫了声娘亲就再也没有理会自己半分,怎不叫她难过的心痛?如今那个害得她儿子出走、又搅得她一家不得安宁的狐狸精病了,这才让人痛快!
“老夫人请放心,大小姐只是可能近几日心神过于劳累,加之陡然之间情绪起伏过于巨大,一时激动才暂时昏厥,并无大妨碍,过一会自然就会醒来。等她苏醒后,喝两副安神宁气的药调休两日就没事了。”花甲之年的老大夫各自诊了苏尘和彬彬的脉,很快就确定了苏尘的情况。
“尘尘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阿弥陀佛,谢谢菩萨保佑我的尘尘。”老太太终于松了口气,合掌对着虚空拜了拜,睁开眼看到老大夫还皱着眉在观察彬彬,又担心地问道,“那,这个孩子呢?”
老大夫放开彬彬的手,又站起来探过苏尘上方,去拨开他的眼睛看了良久,终于无策地坐了回来,摇头道,“这个孩子从脉相上来看十分平稳正常,并无异样,如果不是展公子说他方才曾经昏倒,并伴有高烧,老朽实在不敢相信这孩子不健康,恕老朽无能,实在不知该从何下手啊!”
连这个医术高明的古大夫都看不出来彬彬有异常?一屋子人顿时怔住!
“古大夫,那就烦请您先开安神药吧!”展父展应亭首先开口道,示意丫环在桌上铺开纸笔,将古大夫技巧地带了过去。
“古大夫,你是碧落城里有名的神医,如果连你都看不好……”等连珠拿着药方去抓药,老太太蹙眉担忧地道。
“唉,医术之道,浩如苍穹,老朽医术浅薄,哪里敢担当神医两字?不过是仗着入行已久,在京城里混点虚名罢了,今日连这小公子的病症都诊不出来,实在惭愧的很。”古大夫羞愧地长叹道,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精神一振,“说到神医,我们朝阳国倒还真有一位神医,老夫人和展老爷,可曾听说过驰名三十多年的方寒天方神医?”
“方神医……没听说过。”老太太似乎想到了什么,先是怔了一怔,才一脸茫然地道。不过此刻屋中一干众人的目光无不集中在古大夫和苏尘姐弟身上,谁也没有注意老太太这一顿的异常,以及忽然低下头去、心中已有主张的丫环燕子。
“展某倒是曾听闻方神医的大名,可据说他已仙逝多年了。”展父沉吟了一小会,肯定地道。
“不错,方神医是仙逝了,可老朽却知他还有位衣钵传人,老朽记得那位高徒姓裴,据闻他虽然年轻,但天赋凛然,医术已不在其师之下,或许你们可以找他想想办法。只是听说那个裴神医向来行踪不定,一时之间恐怕比较难寻。”古大夫自言自语地沉思道,眼睛忽然又是一亮,“对了,前段时间孟相不是曾布施药粥防止伤寒么?据老朽所看,那个方子就调配的极为高明,其人的医术怕不在那个裴神医之下。你们如若能找到这个开方子的人,倒也不失为一线希望。”
听到孟相两字,展应亭的眉角不由微动了一下。京城人都知道他是蓝王爷阵营的人,和孟府一向无有往来,要找孟府打听那开方子人的下落,并不容易。
“既然这样,应儿,那你还不赶紧派人去找找那个开方子的人,请他来给这可怜的孩子看看,出多少银子都没关系。”老太太却不管这么多,一听有希望,连忙吩咐自己的儿子。
“孩儿马上就派人去找那个大夫,请娘放心。”展
里虽然为难,表面却随口先答应了下来,“古大夫,请。”
“爹……”展晟飞忽然叫道。
展应亭顿住,转过身来看着展晟飞,相对妻子十分外露的感情,展飞却含蓄多了,虽然看到儿子回来,他内心也十分的开心,表面却依然是淡淡的。
“您……能不能……”展晟飞有些困难地道,“能不能请蓝王爷派一个御医过来?”
展应亭看了儿子两秒,点了点头。
“对对对,宫里的御医一定有法子,呵呵,老朽竟忘了展老爷和蓝王爷相交甚厚,这下应该无妨了。老夫人,那老朽先告退了。”老大夫笑呵呵地拱了拱手,收起药箱和展应亭一起退了下去。
“古大夫慢走。”老太太注视着他们出去,叹了口气,转向被顾娇娥以一副保护的神情牢牢霸占的展晟飞,招手道,“晟儿啊,过来奶奶这里。”
“是,奶奶。”展飞忙如释重负地摆脱开展母的手,坐到老太太的身边。展母张了张口,又不好反对,只好悻悻的自己坐到一边,擦了擦眼泪,望着床上的苏尘也不知道在想着写什么。
“这孩子什么时候才会醒来?怎么小小年纪就会得这种病呢?上次来的时候,他除了认生些,不还好好的吗?”老太太满脸怜惜和慈爱地看着熟睡的彬彬,方才展晟飞在天井里才明明告诉过苏尘,彬彬是被人下了毒药才变成这样的,她却仿佛一点都没听到似的。
展晟飞语塞,复杂的目光在苏尘和彬彬的脸上来回的游移,面上是掩饰不住的淡淡疲惫,初见苏尘好好时的那份狂喜还没有找到宣泄的出口,就不得不先被压到心底,只因今日之事,他又欠缺考虑了。
记得彬彬陡然发高烧的那天晚上,“江湖第一毒首”在全力抢救之后,直言相告地道:“我救不了他,只能暂时压制他的毒性,你若真想救他,就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还是想想办法,如何在他第三次发作之前找到解药,否则,他就是有再奇的根骨,也只能永远当个白痴了。还有,我虽不知那毒药的配方,但很清楚他这病绝对十分忌讳的情绪陡然变化,你要好好注意了,尽量不要刺激他。”
也正是因为毒首的前面一翻话,他才与世隔绝的基地里出来,打算马不停蹄地赶回到展家,打算拉下他的自尊和骄傲,去主动地找蓝暖玉为彬彬求得太医,却没想到还在路上就听说了苏尘的消息。喜出望外之下,怕被家里人先缠拖时间,他连家里的大门都没进,直接从偏园越墙奔向***颐养园。可是,如今苏尘是如愿地见到了,他却因为自己心中的情绪太过复杂,竟忘记了越是这样的时候就越要注意彬彬的情绪,好在喂药喂的快,彬彬的病暂时又稳定下来了,但下一次呢?
三次,彬彬只有三次的发作机会,等到那未知的时候来临之时,如果还没找到解药……那苏尘?想到那时候苏尘将会是如何地悲痛欲绝,展飞忽然觉得自己再也不敢看苏尘那昏迷之中犹在轻颤的眼。
“娘,晟儿才刚刚回来,肯定很累了,既然苏尘姑娘没事,应亭又已经去请御医了,不如让晟儿先回房休息一下?”见房间内陷入沉默,自己终于有个插话的缺口,顾娇娥忙趁机凑了上来,讨好地对老太太建议道。
“我不累。”展飞硬邦邦地道,脸色又沉了三分。
“怎么可能不累呢?看看看看……你都瘦了好多了,”顾娇娥夸张地叫道,想摸展晟飞的脸,被避开之后,又改捏他的手臂,便摸便心疼地道,“这么冷的天,你一个人在外面,没个人好好照顾,一定吃了不少苦了……”
“娘……”展晟飞不耐烦地抽开了手,正要说话,一旁的老太太发话了。
“晟儿,听你娘的话,先去换件衣服吃点东西,这两个孩子奶奶这里会好好照顾。”老太太第一次支持媳妇,慈爱却又语气坚决地推了推展飞,“你若不放心,吃完了尽快回来就是了。”
“是啊是啊,等会再回来,再回来。”见老太太都同意了,顾娇娥忙欢喜地又去拉儿子。
展晟飞沉默了几秒,终于任由展母将自己拉了出去。
而苏尘,也正好在这一刻慢慢地颤动着如蝶翼般地睫毛,轻轻地睁开了眼睛,一双虽然还含着深忧却已平静了许多的眼睛。
卷三之第十八章 极乐之毒
“尘尘,你醒了,告诉奶奶,哪里有不舒服?”老太太似乎早已算准了她会在这个时候醒来,见她睁开眼睛,立刻第一时间地探身过来。
“让奶奶担心了,我没事。”苏尘有些虚弱的笑了一笑,便侧头过去看躺在边上像只是熟睡了一般的彬彬。看着他红润的小脸上,小小的鼻子随着呼吸微微的耸动,感觉着他的小手就结结实实地握在自己的手里,才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真正地弯起了唇角。
彬彬已经回到了她的身边,这比什么都重要。
之前自己是关己则乱了,一听说彬彬是被人下了毒药才会造成人格分裂,急怒攻心之下才竟然晕了过去,可自己便是再焦急又有什么用呢?怎么想办法治好彬彬那才是最重要的。而要治好彬彬,宋胜平那里不是正好有个最好的人选么?裴一涯连她那么重的伤都能在短短时间内就治好,也一定能设法医好彬彬的。还有方才她的意识刚刚恢复时,好像还听到展母说展应亭已经去请御医了。
所以,她应该相信她的宝贝弟弟一定能很快就好起来的。
确定彬彬现在暂时没事,苏尘这才有心思打量其他,她的目光只是微转了一下,立刻就发现这不是自己的闺房,自己竟然占了老太太的床榻,一怔之下,忙下意识地想起来。
“躺着躺着,这几天一定累坏了吧,你不要担心,你展叔叔已经去请御医了,等御医来了,你弟弟的病一定能治好。”老太太忙伸手阻拦,慈祥地宽慰道。
“是啊,小姐你刚刚才苏醒,还是再躺一会吧!老夫人刚刚说了,一定会找个神医来治好小少爷的病的,您只管放心就是。”就站在老太太身后的燕子机灵地道,说到“神医”两个字时,语调略略地咬重,顺便还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嗯,燕子说的对,不管这个孩子得了什么病,我们都会想办法给他治好的。”老太太转身吩咐道,“你们去把我那碗燕窝拿来,这个人晕倒可是很伤身体的,得让我的宝贝孙女好好补补才行。”
“是。”燕子抢先应了一声,又冲苏尘眨了下眼,马上跑了出去。
“奶奶,不用了,我已经好了,还是让我起来吧,等会御医来了也方便看病。”苏尘忙道。
“喛,你的性子啥时候变得这么急了?御医在宫里头呢,哪有这么快就来,等会吃了燕窝休息一会再起来也不迟。”老太太见苏尘要坚持,立刻摆出一副你不听话奶奶就不高兴的样子来。
苏尘只好带着暖暖的心情乖乖的躺好,忍不住又转头去望睡的香甜的彬彬,连眼都舍不得眨。她们姐弟能有今日的重逢,是多么地不容易啊!以后,绝不能再让彬彬离开自己的身边了。
过了一个多时辰,彬彬终于醒来了,一睁开眼睛,就绽开了天真无邪的笑脸,奶声奶气地叫着姐姐,要求床边的苏尘抱抱。
“嗯,抱抱抱抱……”见彬彬又恢复了糊涂时的性格,已起床一会并重新梳理过的苏尘立刻将彬彬小小的身子搂入怀中,完美地掩饰住心中的忧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温柔地哄道,“彬彬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饿,要吃。”彬彬用力地点头,软软的身子像太阳一样暖着苏尘的身心。
“好好好,要吃就好,你们快把吃的都端上来。”也一直在身边守着的老太太,闻言忙吩咐。
“彬彬,这位是展奶奶,快叫奶奶好。”苏尘笑着微微推开彬彬。
“奶奶好。”彬彬乖乖地道,大眼睛黑溜溜地转动着,好奇地打量了两眼头发花白精神却很健硕的老太太,又转来转去地瞧身边陌生的环境,身子却还赖在苏尘怀里,怎么也不肯起来。
“哎,彬彬真乖,奶奶喜欢彬彬。”老太太笑眯眯地摸着他的头发,“呆会吃完东西啊,奶奶还有很多好玩的东西要给你。”
“彬彬不要好玩的东西,彬彬只要姐姐。”彬彬出乎意料地回答道,小手越发地搂紧了苏尘,生怕要了别的东西苏尘就会离自己而去。
老太太微微一怔,笑着对苏尘道:“难怪你
么牵挂,你们虽不是同胞姐弟,却比别人家的亲生兄亲。”
“我从小就没有兄弟姐妹,对我来说,彬彬就是我的亲弟弟。”苏尘浅浅一笑,眼尖地看见延缓已把热乎乎的粥菜端了上来,忙熟练地帮彬彬披上自己的外套,引彬彬下床坐到桌边。
“好香啊,”闻到香喷喷的早膳,彬彬欢呼了一声,正要端起粥碗,忽然想到边上的苏尘,懂事地将碗递到苏尘面前,甜甜地撒娇道,“姐姐也一起吃。”
“好,姐姐一起吃。”
苏尘也甜甜地道,她起来后,执意要等彬彬一起用膳,因此端上来的粥本来就是两个人的分量。苏尘笑着接过彬彬的碗,然后也把自己的那碗推给彬彬。这一换,彬彬果然十分开心,满意地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还不忘抽空给苏尘喂上一口,逗得老太太和旁边的丫环们都笑了起来,连夸彬彬又可爱又懂事。
是啊,彬彬真的很可爱,很懂事,如果他现在的年龄就和所表现出来的智力一样只有三岁,苏尘相信自己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最骄傲的姐姐。
可是……意识到自己的笑容又不知觉地带上苦涩,苏尘忙振了振精神,也笑着反喂彬彬一口,再给他夹上几筷菜。
也许两人都饿了,一顿早膳很快就在甜蜜的氛围中吃完了,然后便是给彬彬洗澡换衣服。也许是潜意识里还残留着上次痛苦的生离死别,苏醒后的彬彬表现地比以前还要粘苏尘,也更为胆小,苏尘只是一时稍微离他远一点,小嘴巴马上就往下一扁,泪花就汪汪地浮上来。
苏尘原本还想找展晟飞问问分别后彬彬的具体情况,可奇怪的是展飞竟一直没有出现。苏尘转念一想,心中便释然,他没来,自然是一直都不怎么喜欢她的展母千方百计地拦着了。
这样也好,自己当初留在展府的目的本来就只是为了彬彬,而不是想和展晟飞有什么瓜葛。眼下彬彬生病,眼看着又有一线为彬彬报仇的希望,自己难免还要再在展府停留一段时间,有了展母梗在中间,反倒是件好事。
众人在老太太的房中一直等到了午时,展应亭终于带着范姓御医回来了,同来的还有意料之中一定会出现的蓝暖玉。蓝暖玉一进来就先扫了一遍屋内,意外地发现展晟飞并没有在场,脸上顿时是掩饰不住地失望之色。
苏尘心中惦记着彬彬的病,也没心思多注意她的心情,招呼了一声,便请御医为彬彬诊脉。
“下官还需要详细了解这个孩子平时的情况,以及他以前发作之时的病症。”范御医大概光是诊脉便诊了将近十几分钟,并反反复复地检查了彬彬的眼睛,脸色是越来越凝重。
苏尘忙一边把自己所知的告诉范御医,一边求助地看向老太太。
“快去把晟儿给我叫来。”老太太会意,立刻吩咐道,蓝暖玉眼睛顿时一亮,差点脱口而出她也要去。
“不要叫了,我来了。”老太太话音刚落,展晟飞就大步地走了进来,后面踉踉跄跄地跟着一身微汗的展母。
“晟飞哥哥!”蓝暖玉大喜,身影一闪便冲到展晟飞的身边,就要去挽他的手。
“有什么事等会再说。”展飞不冷不热地抛下一句,蓝暖玉连他的边角都没沾上,他的人已经到了御医的旁边,酷酷地道,“我知道他的情况……”
蓝暖玉没如愿地挽住展晟飞的手,小嘴巴顿时不悦地嘟了起来。
“郡主啊,我家晟儿就是这个犟脾气,你可不要生气啊!”展母见状忙讨好地凑了过来,又是亲手端茶,又是劝慰,总算把蓝暖玉暂时给哄住了,让她安静地待在一边听着。
“如果下官没有料错,这个孩子所中之毒,应是传说中的极乐之毒!”仔细地聆听了苏尘和展晟飞的介绍后,范御医终于面色凝重地下了结论。
“传说?”
“极乐?”屋中众人不约而同地开口问道。
“是,此毒之所以有其名。是因为不论平日里有多聪明绝顶之人,一旦中了此毒,并毒性攻脑之后,脑中神经将会大大受损,从此犹如初生婴儿般百事不知。人若不知百事,不识人间喜怒哀乐,自然也就没有尘世的烦恼,是名‘极乐’!”
卷三之第十九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了范御医的介绍,众人不禁都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歹毒的毒药,竟取名叫极乐,可见那制毒之人的心!如果再去拿此药害人,那岂不是让人生不如死?
“那可有解毒之法?”苏尘还未开口,展晟飞已抢先问道。
范御医面上显出一丝苦笑,为难地道:“但凡解毒,都必须先知其毒的配方,方能对症下药。下官也只是昔年未入宫时,有一次因缘际会之下,偶遇方寒天方神医,有幸与他老人家畅谈了一夜天下各种至邪至恶之毒时,才听闻过其毒性和症状。至于这解毒之法,据下官所知,就是当年的方神医,当时也是不知而知的。”
方寒天便是裴一涯的师父,这事苏尘早已通过宋胜平了解了,现在得知居然连裴一涯的师父都不知该怎么解毒,苏尘的心顿时如被灌了一大碗冰水下去,原先满心的希望都被冻成了无尽的灰色。
“姐姐的手怎么又好凉啊又有汗汗啊?彬彬给姐姐呼呼。”彬彬敏感地察觉到苏尘的变化,乖巧的抬起苏尘的手,抹去苏尘手心的冷汗,用力地哈了两口气,又搓了搓。
见彬彬如此的乖巧贴心,苏尘的眼顿时蒙上了一层水汽,忍不住猛地将彬彬搂入怀中,难道彬彬的一生就只能这样渡过了吗?不,她绝不能看着彬彬变成一个彻底的傻子。下毒是么?彬彬的一家都是张家人害得,彬彬身上的毒不用说,肯定也是张家人下的,那个张淮俊应该就是最大的罪魁祸首。
“范大人,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只听展应亭沉声问道。
“解铃还须系铃人,除非能找到下毒之人……”范御医道,几乎和苏尘同时想到这一点。
“对啊,下毒的人肯定有解药,只要找到他就行了。”蓝暖玉睁大了眼睛插口道,快步走到苏尘身边,满脸义气地道,“苏姐姐,你知不知道那个坏蛋是谁?告诉我,本郡主非把那个邪恶的小人逮出来好好教训不可,他要是敢不给解药,本郡主就把他往天牢里一塞,让他好好地尝尝大刑的滋味,哼哼!”
她当然知道下毒之人是谁,而且还知道这个人此刻就藏在孟府之中!想到那个人面兽心的魔鬼,苏尘瞳孔微微一缩,浑身的肌肉都僵硬了起来,真有股想立刻大声说出他名字的冲动。
可是不行,今天在场的人太复杂,万一有一点风声走漏,可能不仅拿不到解药,甚至连张淮俊的人都找不到,所以现在还不是说真话的时机。她必须得暂且忍耐,等到晚上寻机会和宋胜平裴一涯见过面后再决定。
只要张淮俊还在京城,还在孟府,她相信这个畜生一定逃不了。
“我不知道,我遇见彬彬的时候,他就是这个样子了。”心念电转间,苏尘心里亮如明镜,脸上作出茫然的样子想了半天,才蹙着眉摇头道,一边故意问只一味地依偎在自己怀里,对大人们的谈话丝毫不感兴趣的彬彬,“彬彬,告诉姐姐,你还记不记得是谁害你的?”
彬彬疑惑地睁大了眼睛,显然不懂苏尘说的是什么意思?这反应也在苏尘的意料之中,仇人是谁?自己刻骨铭心想要报仇的对象是谁?只有清醒时刻的彬彬才最清楚,迷糊时候的彬彬则是一个只要苏尘在自己身边,便不知人间愁苦的三岁稚儿。
众人脸上顿时显出失望之色。
“要是不知道是谁下的毒手,那就不好办了,”范御医惋惜地叹道,“而且刚才展公子曾说这位小公子的毒性已发作过两次,那这病情就已是十分危急了!据下官估计,若十天之内还找不到解药,只怕神仙也难救了。”
十天?苏尘心底也是一沉,感觉肩上的压力顿时大了起来,看来原先那个计划必须因时调整了,她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玩的张淮俊生不如死,先取得解药才是最重要的。
“十天……这怎么来得及啊!”蓝暖玉惊呼道。
展晟飞自范御医说到解铃还须系铃人时,一双剑眉就已皱了起来,此刻听到十天的期限,二话不说,立
就往外走。
“晟飞哥哥,你去哪里!”注意力始终未离展晟飞的蓝暖玉,反应最快,展晟飞一转身,她立刻就运用轻功拦住展晟飞,顾娇娥也慌得忙上前牢牢地拉住儿子的衣服。
“我去找解药。”展飞面无表情地道,众人的视线顿时落在他的身上。
“那我跟你一起去。”蓝暖玉也不问展晟飞要去哪里找解药,马上草率地决定道。
“且慢,晟儿,你可知道解药在哪里?”展应亭忙追问道。
“出去找总比留在这里干等的好。”展晟飞回头望了苏尘一眼,眼中有一丝深长的意味,仿佛心中已大概有了方向。
苏尘一怔,略略一转就明白他的意思。当初在连云城,展晟飞曾帮她处理掉两个欲对自己姐弟不利的夜枭帮的人,展晟飞这么说,显然是欲凭借这一丝线索而去连云城调查。此去连云城路途遥远,哪怕日夜兼程一到就取到解药时间上也是来不及,更不说其中会有多少困难和可能的危险,他却什么都不考虑就要为自己和彬彬去奔波……这还是当初那个根本就不会为别人考虑、不把别人的名节当回事、自私自利的少年吗?
回望着紧紧抿着刚毅的双唇,还是一样的英俊面容,但眉宇间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抹成熟的展晟飞,苏尘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少年一下子变得十分陌生,一直以来对展晟飞的那份不满和成见,突然再也找不到坚持的凭据!
这一百感交集之下,反而愣住了。
“胡闹,要找也得有方向才行,否则找也是白找!”展父立刻反对道。
展晟飞好不容易才回来,他当然不可能同意展晟飞为了一个不相关的小男孩大海捞针。可他更明白自己是不可能阻拦得了武功高明,而且是向来任性之极的儿子。但他从年少时就开始纵横商海,头脑自然不比普通人,目光一转间,已有了拖延之法,一边快速地对顾娇娥使了个眼色,让她用尽方法拖住展晟飞,一边客客气气地对范御医拱手道:
“范大人,请恕展某冒昧无理,您也知方才大人未来寒舍之前,我们曾请过乐善堂的古大夫。据古大夫言道,前段日子孟相府中所施舍的药粥之中,含有一道极高明的预防伤寒的方子,并断定那开方子之人必定不是普通人,不知范大人对此有何高见?”
他这一句“不是普通人”说的极是聪明圆滑,既旁敲侧击地暗示展飞还有一线希望,又没有明着以抬高对方来贬低范御医的意思,还用了请教的口气,范御医心中即使对展应亭怀疑自己的权威性而有些不悦,看在蓝王爷的面上也不至于翻脸。
展晟飞脸上的不耐果然缓了下来,也顿住了正要甩开其母的手。
“天下之大,难保民间就没有能人异士,那道方子下官也曾研究过,选材既简单又有效,十分的别出心裁。展老爷若能找到那个开方子的人,不妨请他来试试,也许他有良方能解毒也不一定。”这位范御医却显然不是那种嫉贤妒能之人,心胸甚是开阔,而且还善意地提醒,“不过,这位小公子的病情可不容乐观,需得抓紧时间啊!”
“多谢范大人提醒,展某知道该怎么做了。”展应亭敬佩地拱手道,苏尘忙感激地带着彬彬跟着行礼。彬彬懵懵懂懂地什么也不懂,看苏尘欠身他也笑嘻嘻地鞠躬,浑然不知一屋子的人都在为他的病发愁。
卷三之第二十章 展晟飞的心事(上)
医走了,可是怎么找出那个开方子的人,却是个不小
倘若和展家交好的是孟相,这个问题自然就不是问题了,可展家却偏偏站在了蓝王府的阵营之中,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孟府会“婉转”地拒绝。
因此刻意地将苏尘姐弟、展晟飞和蓝暖玉带到正屋的客厅,又屏退一切闲杂人员之后,展父坐在主椅上垂头思索,展晟飞独自离众人好几步远背着脸望向门外,蓝暖玉则放着椅子不坐,不住地在厅中踱步,大大的杏眼不时地溜向展晟飞。
屋内被一股严肃的沉静气氛所笼罩,只有彬彬什么也不明白,自顾自地趴在小几上,认真地研究着老太太给的一堆类似现代积木一样的玩具,不时地望一眼身边的苏尘,确定她的存在后才安心地继续玩耍。
而苏尘,则一边不时地摸摸彬彬的脑袋,用眼神鼓励他安慰他,一边却只转着该怎么将“已在宋胜平家”的裴一涯,安全而又秘密地请进来为彬彬看病的念头。
孟府走失了裴一涯,肯定一直在暗中查找,所以请裴一涯来展府必须十分小心才行,免得连累到展家。同时,她还要好好考虑,应该告诉展应亭这个京城首富多少秘密才最合适,她必须在保证得到解药的同时,又不让张淮俊漏网,以免后患。
也只有这样。她才能安心地带着彬彬离开,却过姐弟俩一直向往地平静生活。
然后苏尘这边自己转着念头,却哪里知道此刻的裴一涯还在孟府的“软禁”之中,而不是如她所以为的已去了宋胜平的家中躲藏!更不知道裴一涯这个有心人为她们姐弟俩所做的还要远远超出她的以为。
裴一涯既是神医,又生性细腻,善体人意,当初亲自去后金阵探听彬彬的具体情况时,又怎么没有注意到彬彬地异常?只是他一向习惯默默地为苏尘付出。虽然本有准备等苏尘大概痊愈后就送她来京城找彬彬,顺便为彬彬诊断治疗,却始终都未曾告诉苏尘他的打算。后来他被迫提前独自到了京城,被变相地软禁在孟府,这些计划自然就被打乱了。
然而此行他也并非是全无收获的,至少他发现了孟府的惊天秘密。也基本上可以确定彬彬是因为中了极乐之毒,心智才会异于常人,表现十分极端化。
之所以没有从孟府出来,一来是彬彬还未有消息,无法亲自给彬彬确诊。二来是因为发现孟府的阴谋野心昭然若揭,纵然此时是有求与自己才以上宾之礼相待,但必定也早已做好将来灭口的打算,自然不可能让他有机会把消息泄露出去,所以不论他栖身在哪个朋友家里都难免为朋友惹来麻烦,也不利暗中守护苏尘。最主要地是。极乐之毒既然曾一度只存在与传说之中,它的解药自然也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留在孟府,机会反而会大的多。
“我有办法了。这事我找皇帝哥哥去。”
蓝暖玉第一个有了主意,不等众人询问便自得意地介绍起来,“既然这个开方子的人这么厉害,那么皇帝哥哥想见见他也很正常啊!皇帝哥哥要是下了旨意,孟府总不能不交人吧?等人一进了宫,我就求皇帝哥哥让他来给彬彬看病。”
事情要是只是这么简单就好了,苏尘心中有些失笑,更何况裴一涯可不在孟府里呢!
“郡主这个法子倒是不错。”展应亭不愧老成。明明一下就听出这个计划可行性不大,却还是先肯定了蓝暖玉的想法。然后才委婉地道,“只是这办法还不够万全,若是孟府有意不肯交人,他们起码会有十种法子推脱这个方子是无意中得来的,又或者说这个开方子的人已然不在。只要他们不承认,就算是皇上也是无法硬逼他们要人的。”
“那就让我先去探一探孟府。”展晟飞冷笑道,声音里的冰冷味道令苏尘不禁又看了他一眼。
自从他回来后,还没见过他一个笑容,不知是他在家里一向如此,还是近段时间来所发生地事情,让他真正改变心性了,脸上冷冷酷酷的样子与苏尘初见时地装酷表情截然不同,剑眉锐眼间,已自然地带上了一丝真正的杀气。
“好啊好啊,那我们今天晚上就去。”蓝暖玉却没意识到这么多,一听展晟飞要去夜探孟府,反而激动地更什么似的,满脸兴奋。
她自然也是诚心诚意地想帮助苏尘和彬彬,但在她一腔的少女情怀中,最重要的还是能有机会和展晟飞在一起,只要她能看到展晟飞、并守在展晟飞的身边,什么危险后果,压根儿想都不想。
“万万使不得。”展应亭听说蓝暖玉也要跟着去冒险,立刻吓出一身冷汗,“这么危险的事情,你们两人谁也不许去。就算真要派人去孟府打听,那也得等我和王爷仔细商量过才行。何况那次的尚书遇刺和皇宫里的刺杀案都没有告破,每个官员都人人自危,孟相府中肯定更是戒备深严……”
“展伯伯,你放心啦。你侄女我地功夫也不是吹的,而且我相信就算有危险,晟飞哥哥也一定能保护我地。”蓝暖玉哪里会把展应亭的话放在心里,反自以为是聪明地找借口道,“再说人家一直为当初差点间接地害了苏尘姐姐而内疚,有机会当然要好好补偿啦!”
“不行,”展应亭大喝道,意识到自己居然对郡主大声,忙又缓了下来,劝道,“郡主,此事看似简单,可实际上却非同寻常,我和王爷自有计较,你们两个切莫轻举妄动。”
蓝暖玉撇了撇嘴,没有回答,只是征询地看向展晟飞。
“我一个人去。”展飞冷冷地道,当初逃避蓝暖玉时的机灵劲此刻竟然全无,说起话来句句都绷的像块石头,俊美的脸上哪里还有一丝阳光少年的味道?而且他目光闪烁,好像心里还藏着什么似的,瞧得苏尘心里又是一阵奇怪。
卷三《碧落泉深暗潮汹》之第二十一章 展晟飞的心事(下)
“不行!要去就两个人一起去。”
蓝暖玉当然不肯让展晟飞扔下她自己一个人夜探,立刻大声抗议,杏眼一瞪就要开始耍郡主脾气,一旁的苏尘已柔和却坚定地开口了:“我也不同意郡主和晟飞为我冒险。”
“苏姐姐……”蓝暖玉嘟嘴跺脚道,粗心地只听到苏尘的反对,一时也没注意苏尘竟无意中第一次正式地直呼了展晟飞的名字。
可展应亭和展晟飞却听的清清楚楚,展晟飞的身躯更是几乎不可察觉地动了一下,一双漂亮的眼睛想望向苏尘,又硬生生地被自己克制住转向了地面,继续保持沉默不语。而展应亭却只是眼中快速地闪过一丝光亮,就风雨不动地仿佛什么也没听到。
“听我说,暖玉,你们的好意姐姐都心领了,可是展叔叔说对,你们确实不能为我和彬彬去冒险。”苏尘温和地望着展晟飞和蓝暖玉,“就算不得不派人去孟相府家了解情况,展叔叔和蓝王爷肯定会妥善地安排好人。而且也许那个神医并不在孟府,还有说不定那个方子真的可能是他们无意中得到的呢?”
“苏姐姐……”
“你们听我说,我们不是只有派人去孟府一个办法,我们还可以公开地张贴告示寻求神医呀?若是那神医就在民间,知道了我们这里有棘手的病人,他自己就会出现也不一定呢?这样双管齐下。两不相碍。岂不更好?”苏尘特意地列举着种种可能,为之后裴一涯进府先铺好后路。
“你们的苏姐姐说的有道理,我看这事就这么定了,我现在就去王爷府,请王爷帮忙,郡主你也好早日了了这个心愿。”展应亭下断论道,并没有特意地再嘱咐儿子,只是向苏尘投去意味深长地一眼。
苏尘微微一笑,表示他出去地这段时间里,她会看好这两个人。不让他们乱来。
“姐姐姐姐,你看,彬彬会造房子了……咦,你们两个玩什么游戏啊?”
展应亭前脚刚走,蓝暖玉和展晟飞后脚就立刻撕破平静的伪装,一个紧紧地拉着对方袖子不放。恨不得绑在一起,一个则不耐烦地想把衣服抽出来。想一拍两散,却不料才动手就引起了彬彬的注意,房子也不堆了,只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着,好奇地看着他们拉扯。
蓝暖玉和展晟飞被彬彬这么一问。顿时双双怔住。还是蓝暖玉更为机敏大胆,立刻趁展晟飞发愣之际索性无赖地抱住他的一只胳膊,反正她的心事苏尘都知道。彬彬又还小根本就不用忌讳什么。
“暖玉,你这是做什么?”展晟飞没想到蓝暖玉居然这么大胆,而且还当着苏尘的面表现的如此亲热,顿时急怒地叱道,又是生气蓝暖玉的死缠烂打,又是怕苏尘会生气。
呵呵,这样才像是真正的少男少女嘛!
苏尘心情虽然沉重,看到蓝暖玉这么积极主动地倒追展晟飞,又固执又可爱,可展晟飞又是别扭又是慌张无策,还是忍不住搂着彬彬轻笑了起来。可能真地是认了展老太太做***关系,这一次重新见到展晟飞回来,又知道他一直在努力地照顾彬彬,感激之下,她的心里倒真生出一两份家人的感觉来。
可是展晟飞却并不这么认为,见苏尘对于蓝暖玉纠缠自己非但没有不悦,反而还带有几
和乐见其成的微笑,那份男人的自尊顿时重重地受到色也苍白了起来,只觉得一颗心仿佛比当初得知苏尘地噩耗之时,还要疼的难忍。
难道苏尘真地对他没有一点感觉么?不,他不相信,如果她对他没感觉,刚才也不会那么自然地叫他的名字。她一定只是心里还恨他当初强行地带走他们姐弟,恨他间接地害她和彬彬差点生离死别,再加上蓝暖玉的反复纠缠,以及如今她自觉有求与展家和蓝府,所以才对他有误会不敢正视自己的感觉而已。
对,一定是这样!
展晟飞暗暗咬牙,固执而年轻的还不够成熟地心,为自己找到一个解释地理由便牢牢地抓住不放。
他决定了,等到彬彬的身体一好,他立刻就带苏尘和彬彬一起离开。苏尘看不到他的心,他会让她看到,苏尘感觉不到他地爱,他会用各种办法来证明。什么年龄?什么辈分?对他来说,苏尘只是第一个让他动心的女人,一个和肤色无关,单纯用那种独一无二的气质在不知不觉之中打动他的女人,别的他全都不管!
“好了好了,你们要是真想帮我的话,就那都好好地坐下来听我说。”毫不知展晟飞暗里打算的苏尘见展晟飞变色,忙笑着打圆场道,他们两个身份都非同一般,这一次,需要他们合作的地方多着呢,总不能让他们老别扭下去。
费了半天的劲,苏尘终于把两人安抚了下来,劝说中,难免又直呼了两三次展晟飞的名字,这一回蓝暖玉终于注意到了,不过她见苏尘一心地为自己说话,言语和行动之间都暗含撮合,如今身份又是展晟飞的“姐姐”,那微微的酸醋只在心头翻了一翻便平了下去。
这一个下午,虽有彬彬的乖巧陪伴,但对苏尘来说,还是过得十分的漫长。
展应亭到蓝府迟迟不归,苏尘就是再迟钝也明白此事不好办,只是她以为裴一涯不在孟府,反倒没有因此而忧心。以自己得了怪病的名义需请名医为由,让展公为张贴出征榜告示后,便设了个小计,让顾娇娥暂时缠住蓝暖玉和展晟飞,自己则和燕子一起商量约见宋胜平之事,以及届时该怎么避开展家人的耳目,尤其是展晟飞。
说来这个才是眼下最大的问题。
首先,彬彬因失而复得和苏尘重新团聚,再加上病情进一步恶化,表现的越发稚气和依赖。便是苏尘去如个厕,他也要在外面守着才放心,更不论其他的时候总是形影不离的依着苏尘,带着他去见宋胜平肯定不合适。
其次,蓝暖玉不肯回府,坚持要留在展家亲自守着展晟飞才放心,而展飞又是坚持要亲自保护苏尘,也要入住颐养园,如果真是这样,那苏尘就更是寸步难行了,还怎么会见商谈呢?
不料,苏尘觉得十分为难的事情,到了燕子这个小“地头蛇”手中,却是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
“小姐,我们这样办,保管没人会来怀疑……”燕子嘻嘻笑道,轻轻松松地将具体法子告诉苏尘。
苏尘越听眉头越舒展,心里对宋胜平不由地更加敬佩和好奇。
从一开始得知燕子是他的人开始,她的心中其实就已产生了许多问题,只是自己一心想过平静的生活,有些秘密是能不沾便不碰,只要宋胜平没有对展家抱着邪恶的用心,他为什么会在展家布下各种棋子的原因她也不想知道。
她相信裴一涯所全心信任的人,必定也是她可以信任的。
卷三之第二十二章 彬彬想吃宵夜
一夜在颐养园进行的晚膳,展家是难得的大团圆,展氏夫妇、展晟飞兄弟,再加上苏尘姐弟二人,还有一直没走的蓝暖玉,齐齐地坐了一桌。当然,这样的团聚,其他妾室是没有份的,而且不知是因为天生的敏感和谨慎,还是另有考虑,展应亭自从得知展晟飞突然悄然地的回来后,第一时间便进行了消息封锁,连伺候在旁的也始终是老太太房里的一干丫环。
一顿至少表面上是和谐美满、天伦尽享的晚膳之后,苏尘便婉转地提出要和彬彬单独好好相处,不希望任何人打扰,她和彬彬生离死别这么久,好不容易才得意团聚,别人自然也不好意思再插进来。
尽情地享受了一番亲情之后,待到晚膳消化一会后,苏尘便开始陪着彬彬在温暖的屋子里开始玩起各种各样的游戏,时而捉迷藏,时而你追我跑,有意无意地做着一些比较消耗体力又简单好玩的游戏,尽量地引出彬彬的活泼天性,还将服侍左右的燕子和连珠都一并扯了进来。
在彬彬的记忆中,何时有这么多人一起陪着自己玩,自然是开心的不得了,咯咯的笑声几乎就不曾停歇过,一时间,欢声笑语飘满了颐养园,听得另外屋子里的老太太等人也不禁微笑起来。
玩到最后,四个人全都没大没小地瘫软在榻上,笑的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而时间也不知不觉地将近了亥时中。
“姐姐,彬彬饿了!”休息了一小会后,彬彬满足地蹭了蹭身边的苏尘。汗湿的小脸紧紧地贴在苏尘的胸口。
“奴婢这就去拿点心。”自从来到展家之后。从来没有玩过这么开怀地连珠其实也没有什么力气,不过一听彬彬叫饿,连忙爬了起来就要去准备吃地。
“彬彬不要点心,彬彬要姐姐做的森林宝宝馒头。”彬彬期待地看着苏尘,当初在连云城的凤鸣楼,苏尘曾亲自给彬彬下厨做过一次动物造型的馒头,彬彬吃的十分欢喜。今天下午苏尘偷偷地告诉他说要是想吃就再给他做一次,他小小的单纯的心里便惦记上了,此刻肚子一饿,便在苏尘意料之中的提了出来。
“好。姐姐亲自去给彬彬做森林宝宝馒头,而且这一回姐姐再加点料进入,保管彬彬吃得美美的。”苏尘呵呵笑着,用力地在彬彬红扑扑的小脸上亲了一口,以兹奖励,彬彬真是她地乖弟弟!
“哦。宝宝馒头,宝宝馒头。彬彬要兔子宝宝的,还要熊宝宝的,还要乌龟宝宝和小鸟宝宝的……”彬彬欢呼一声,一咕噜地爬起来就要拉苏尘起来,“姐姐快点快点。彬彬要去捏兔子耳朵……”
“小姐你需要做什么吩咐一声就是了。怎么能亲自下厨去做宵夜呢?”见苏尘真的准备自己去厨房动手做什么宝宝馒头,连珠忙回身来劝阻道。
“你就让我去吧?彬彬是我的弟弟,姐姐做几个馒头给弟弟吃很正常。干脆趁这个机会,我也多做点,让奶奶他们也尝尝,带我去厨房吧!”苏尘微笑着坚持。
“可是……”
“难得彬彬想吃,我不想让连这点小事都让彬彬失望。”苏尘疼爱地摸了摸彬彬地头发,轻轻地一句话就堵住了连珠的口。
“好吧!那小姐需要那些材料,列张清单让奴婢先去厨房打声招呼,让他们先和好面准备好材料。”连珠无奈地答应,请燕子代为照顾,自己则先去安排了。
苏尘和燕子相视一笑,成功了,利用做馒头夜宵地这段期间,在厨房里和宋胜平会面,这便是燕子提议的最好办法。当然,厨房外面肯定也是有安排的。
半个时辰后,换了身简便的衣服后,苏尘带着兴致勃勃的彬彬跟随燕子和连珠一起到了位于颐养园东面地老太太专属小厨房。
等待在厨房里,只有今夜当值地一个年近花甲,却仍油光满面、看起来精神十足的胖厨师,众人进去时,他正熟练地准备着各种蔬菜肉类,以及水果
里已引燃了火种,架着上好的木柴,这样以来,也不火地人了,只需要稍微顾一下偶尔加块柴就可以了。
一切都早已准备妥当了。
按计划将连珠打发走后,苏尘正也要让那个胖师傅回去休息,好让燕子有机会领宋胜平进来,却发现那个胖厨师对自己笑着打招呼的样子,似乎似曾相识,不由疑惑地一怔。
“嘿嘿,苏大妹子,几日不见,就不认识宋大哥了!”胖厨师挤了挤眼,口中熟悉的声音。
“宋大哥……是你?你……你不会一直在展家吧?”苏尘惊讶地看着和宋胜平截然不同、细看时却微微有些僵硬的脸,再看他熟练地洗菜、切菜,更是目瞪口呆,宋胜平会易容?还会做菜?
“当然不是,不过大哥偶尔也会来客串一两回,学点手艺,等你嫂子心情不好时,大哥好拿这招去讨好她……”宋胜平嘿嘿地笑道,毫不把苏尘当外人,引得苏尘忍不住扑哧一笑。
这一笑,心里虽有很多疑问却不便再追问了,只能抓紧时间说重点。
“不要特别加什么料了,就按宋大哥你平时的手艺来吧,今天这馒头啊,重点是外面的造型和里面的馅,我答应要给彬彬做动物馒头。”苏尘卷起袖子,开始动手收拾案上的材料,不时地分点简单的活给好奇却乖巧的彬彬做,一心二用地开始和宋胜平详谈。
“这么说,彬彬的仇人是张淮俊?”宋胜平双手稳稳地剁着五花肉,准备做咸馅,语声很平静。
“是,彬彬清醒的时候,清楚地告诉我他一家都是被张家残害的,如今张淮俊这恶魔也在京城,所以这一次不仅想请裴大夫解去彬彬身上的奇毒,我还想替彬彬报仇。”苏尘面色清冷地择洗干净的小白菜放入开水锅烫至五成熟捞出,再浸入凉水内过凉,柔柔的嗓音里吐出坚定的言语。
“苏大妹子,不瞒你说,彬彬的情况大哥早就知道了,而且裴老弟已早已开始着手研究解药。”宋胜平将肉末盛在盆中,配上各种调料,语出惊人地道。
“什么,裴……裴大夫早就知道彬彬中毒了?”
“他一开始也只是猜测而已……总之明天我会尽量设法让他明天就进来,先给彬彬看看再说。”宋胜平将裴一涯如何发现彬彬异常及他的良苦用心巧妙地诉说了一遍,只是隐瞒了裴一涯还在孟府的事实,然后满意地看着苏尘又是感动震惊又是恍惚复杂的神情。谁说恩情不能转变成感情的?以他宋某看来,苏尘和裴一涯这两个人的性格就是要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他们的关系拉的越近越好,要是以后有机会,他也不反对帮助他们两个生米煮成熟饭,哈哈哈……
“只是,彬彬的病裴没见面前裴老弟病没有完全的把握,所以如何对付张淮俊我们还必须等到裴老弟看过病情再说,最好,我们还是能私下活捉此人,看看能不能设法得到那极乐之毒的配方,再研制出常备的解药。张淮俊既然藏身孟府,而孟府一定少不了关系,怕就怕他还不是最后的主谋。”心中暗笑过后,宋胜平正色地道,他那红红的假面虽然没有色变,但微微低沉的语声却显示出这事的凝重和非同一般。
“宋大哥说的有理。”苏尘点头道,忽然语言又止。
“大妹子想说什么?”宋胜平笑问。
“我……”苏尘犹豫了一下,想起这些日子以来,将自己视同己出的老太太、视自己为姐姐和偶像的展瑾,还有展家对自己的各方照顾,终于咬牙将心中的隐忧问出口,“我知道宋大哥为我做了很多,也明白宋大哥您肯定不是普通人,您安排人在展家自然有您的目的,这个目的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想问大哥一句,如果展家今后有变,您……您会放过其他无辜的人么?”
卷三之第二十三章 夜探
随着苏尘的问话出口,厨房内的空气忽然变得沉默,有那么一瞬间,苏尘几乎以为气氛都无形地凝结了起来。
可宋胜平却忽然笑了,笑得依然十分开朗,坦坦荡荡的,仿佛他的胸腔之中没有藏匿任何的阴暗和歹意,略略偏向单眼皮的胖眼中,折射出来的也是如阳光般纯净的光芒,让人感觉这具身体里的那颗心是诚恳的、安定的、可以信任的。
“任何时候任何情况,我宋胜平都不会滥杀无辜,无关展家不展家,这只是我宋胜平这一生的为人宗旨之一。”
“对不起,宋大哥!”迎着他的目光,苏尘觉得有些羞愧,自己也心中藏了那么多的秘密和弯弯曲曲,还准备借助宋胜平这股神秘的势力去帮助自己和彬彬复仇,哪里有资格要求去怀疑一直如此帮她的宋胜平呢?
“你要是真觉得对不起我啊,那等会做好了宝宝馒头就分我几个。”宋胜平哈哈一笑,故意作出一副垂涎的样子可怜兮兮地哀求道,然后趁着苏尘刚一展颜,忽然又天外飞来地补了一句,“当然,最重要的是,要认清别人的心,更要认清自己的心,千万不要因为世俗的恩情、眼光或者别的什么,而错失了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宋大哥!”苏尘娇嗔道,薄面上不禁有些微红,这个宋大哥,难道就不能少取笑她一回么?她都这么大了,什么是恩情什么是感情。难道还会分不清楚么?
“嘿嘿。开始做宝宝馒头吧!时间不早了,等会还要蒸呢,可不能饿坏了我们可爱的小彬彬!”宋胜平又恢复了那一套五句话里总戴上两三句玩笑的性子,顺手沾了点面粉冷不丁地点了一心捏猪宝宝兔宝宝的彬彬一鼻子,逗得彬彬咯咯大笑,顾不得捏动物,小手往面粉堆里一插,蹦跳着也要去回敬宋胜平。
宋胜平顿时故意吓地怪叫着乱躲,窜到了苏尘身后,很快地苏尘也被卷入战火。身上被扑了不少白面粉。正事告一段落,接下来当然应该玩了!
看到宋胜平如此肆无忌惮地在厨房中大笑,苏尘心中愈加佩服,能做到如此地步,想必之前早已不知道下了多少工夫在里面了。如果不是那位真地胖师傅也是这幅乐天爱热闹的性格,展家的人又怎么可能听到这么大声的笑声还不过来查看呢?
形与色、表与面。有时反而是最佳的掩饰,总之。这次的会面是不会引起展家人怀疑了,而且如果有了时不时做夜宵的习惯,以后再要联系起来那就更方便了。至于宋胜平的恩情,但防只要他有所求,又不违背自己做人的宗旨的。她便尽心尽力地去帮忙就是了。
用了心。尽了力,心中自然就会无愧!
夜已深沉,冬星零落。***稀疏,朝阳国最为辉煌繁华地碧落城似乎也睡了,但时不时就从主要的几条大街上传来的整体脚步声,以及寒风中偶尔传来的野猫的尖叫声,却提醒着任何夜行者这个城市还笼罩在一片危险和肃杀之中。
当朝左相的府邸中,主屋地***已熄灭多时,三姨太太的房间里也是如此,只不过一个屋是真静,一个屋里却是**之声不绝于耳。
“小冤家,今儿个你真不走了?”甜地能腻死人的声音诱惑地呻吟着。
“真不走了,难得他今天不在,那老家伙又不来,真么好的机会,我能不好好抓住,慰劳慰劳我的好姐姐么?”懒懒的声音说到“抓住”两个字时女人忽然**地小声尖叫。
“那阁楼那边地差事你也不管了?”女人喘息着,“你就不怕出漏子么?”
“你以为你没准备?”男人得意地翻了个身,“我要来这里,自然会先那边安排地妥妥当当,就算真地有什么人能躲过相国府的重重防卫,到了阁楼之上,他也只会得到一场空。”
“你可不要大意了?你也知道我们这个主儿骨子里可不是个好商量的主儿!”女人不放心地提醒道,“我这几年,看到这样地事儿可不少。”
“放心吧!难道你还不相信你的小冤家……”男人轻笑,双手根本不停,“我说你老是提他,是不是对那小子有兴趣了?”
“你这个小冤家,良心都被狗吃了!”女人娇嗔着重重地咬了他一口,“我还不是为了你?那个什么神医的,你们稀罕,老娘可不宝贝!”
“是是是,好姐姐,都是弟弟错了,弟弟该罚,该罚……”男人淫笑的声音忽然被什么堵住似的含糊了起来。
就在屋里的声音模糊起来、再也没有什么言语交谈的时候,窗下一块石头模样的东西忽然微微地蠕动了一下,然后缓缓地舒展开来,竟是一个伪装成石头的人。这个人显然是怕惊动了屋子里的人,一站起来,就不知从哪里抽出了两个拐杖一样的东西,双足踏在其上,极其小心地一步近一米地离开了屋子起码三丈处,才翻了两个跟斗,跃入一座假山
“这只小狐狸,对自己的表姐情人也密不透风,废话说了一大通,就是没说把人转到哪里去了。”石头人以极低的声音,简单地说了一下自己偷听到的,询问道,“宋爷,您看还等下去么?我们的人拖不起太长的时间。”
被称作宋爷的正是离开展家后就潜入孟府的宋胜平,他听了石头人的报告,沉默了几秒之后,忽然笑了起来:“裴老弟的存在对孟府的人来说都是个秘密,这厮既然是来偷情的,一定不会把人乱转,所以人绝对还在园子里。我们再回阁楼。我想这会子裴老弟也该有点什么暗示给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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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正式放亮了。
宽大的街道上早起地小贩已摆开了干净清爽地摊子。热腾腾的豆浆、香喷喷的油条、白呼呼的馒头……各式早点的香气飘满了整条大街,挑担的、挎篮子的、打着呵欠出来买早点的,各行各色的百姓渐渐开始增多,沿街的铺子也一家家地卸下了门板,准备开门迎客。
“干什么地?”随着咚咚咚的敲门声,展家的东侧门上一声轻响,露出了两寸见方的小孔,一双滴溜溜的眼珠子在门洞里咕噜噜地转动,打量着外面三个陪着笑的挑夫。
“小人狗二啊!给府上送柴来地。”挑着柴火的是位面色黑黝地汉子,个字中等。背微驼,一看就是常年挑担压的结果。
“小人李全,是城东三里敦李家菜园的伙计,这是您府上昨天要的菜。”这个伙计显然早已习惯了低下的身份,背虽没有驼,却哈地比樵夫还要厉害。言语也十分谨慎。
“韩小哥,是俺哪!”发出如此洪亮声音地是。自然是那位两只手里起码提了几十斤肉、身材彪悍的屠夫了。
“哦……等着……”过了少许,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走出两家模样挺精明的家丁,又围转着上下地打量了一翻三个人,又检查了一下他们各自带来地柴、菜和肉。
“我说韩小哥。俺们都这么熟了。难道您还认不出俺牛刀子?怎么这阵子每天都要来这么一遭啊!”那个屠夫模样的人半开玩笑半疑问地道。
“这是府上的规矩,你们既然和展家做生意,这些规矩守着就是。哪来那么多废话?进来吧!”其中一个眼珠子很灵活的家丁没好生气地骂道。
“是是是,韩大哥说的对,俺不问不问。”屠夫当先提了两大膀肉大步跟了进去,眼睛斜也不斜一眼衣着明显比自己低了个档次的樵夫和送菜的伙计,那模样儿,好像他也是展府的人一样。
三人进去后,侧门很快就紧紧地关上,连同门上的小孔。但却无人注意,就在离展家侧门大约两丈处的巷子墙上,有一块表面上看去毫无异样的方砖也悄悄地动了动。
“这几个人,正常吗?”墙的那头,一个阴沉的年轻语声问道,听声音正是张淮俊。
“回张左领,正常。”暗中的人点头道,“都是属下们早已调查过的熟面孔,模样性格一点不差,平时里送菜送柴的也就是他们几个。展家人很精明,进门后,他们还要被详细地检查询问过,我们的人以前就曾想冒充这些下人混入展府,却再也没有出来过。左领……左领?”
“很好,你们继续盯着,如果这些人出来的时间有异,或者一旦看到陌生的面孔在展家附近出现,不管是否进了展府,都必须立刻通知本左领。”张淮俊一副正常公事公办地道。
“是,请张左领放心。”
“嗯。”张淮俊又往那方砖上看了一眼,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暗房,若无其事地踏入明亮的小合院天井。
一离开屋中人的视线,面色顿时僵硬了起来,细长的眼睛陡然眯起,目中满是无处发泄仇恨寒光,周身都散发着冷冽的气息。温暖的朝阳虽然同样地洒在他的身上,却让人感觉连阳光都被冰得没有了温度。
守了一夜了,不管是正门还是几处侧门,由于时辰还早,展家的人一个都没出来,进去的则都是和展家常年做生意的熟人,就是没见一个任何酷似裴一涯身影的人。
难道是他猜错了,裴一涯的失踪其实和展家并没有关系?可如果和展家没有关系,那裴一涯又是被谁救走的?
这姓裴的虽然也有些武功,但他的长处在医术而不在武道,以他的身手放在江湖上顶多不过是三流角色,如果没有绝世高手帮忙,那就一定有内应协助,绝对不可能自己逃走,否则他早就离开孟府了。
想到裴一涯去向不明,自己却居然一点线索都没有,既不知内应是谁,又不知是谁在幕后搞鬼……再想到明日就要回来了的那位主,张淮俊的面色猛然地再度苍白,而后忽然做了个什么艰难的决定似的,死死地握紧了拳头,快步地走了出去。
卷三之第二十四章 智进展府
宋爷,他现在一个人,要不要趁机动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张淮俊的身影消失在街角之后,与展府和方才窥视展家的小合院成尖三角的一户普通百姓家的阁楼上却有了动静。
“一个人?未必,你仔细看看他身前身后的路人。”阁楼窗后,一张小小的方桌摆在正中,下面是一盆红红的炭火,上面则是一壶暖酒两个酒盅,白白胖胖的宋胜平正随意地坐在一边,悠闲地自斟自饮,好像他的眼睛没长在脸上,却长在了窗口上一般。
闻言,窗口处的人果真仔细地看了看张淮俊的前后,然后脸上露出敬佩之色:“宋爷英明,那厮边上真有三个好手,可是这厮好不容易才露面,难道我们就这么白白放过吗?”
“这是明处的,还有暗处的呢,我们就算动手也不一定能活捉他,何况我们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别忘了他丢了裴老弟,就算我们不找他麻烦,也自有姓孟的来料理。”将杯中酒一口饮尽,宋胜平懒洋洋地起身,“好了,小狐狸走了,该让裴老弟进去了。”
“是。”窗口的人立刻走到屋角处,踢了踢墙面。
“死人,还不赶紧给老娘去买豆浆?”
一秒钟后,随着一声巨大的河东狮吼,阁楼下当街的门户猛然被拉了开来,一个瘦小的汉子踉踉跄跄地从砰然作响的门中跌了出来,差点把手里的陶罐都摔破,幸好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只是口中嘀咕了几句。就熟练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向离家门口几百米处的豆浆摊走去。
没想到刚走了几步,迎面就被两个急冲冲的人撞了一下,再度摔倒在地。
“妈地,没长眼睛哪!”瘦子被撞得晕头转向,开口就骂,可等他爬起来,那两个撞他地人早已一溜烟地拐进了展家侧门的巷子里,贴在墙上直呼溜溜地喘气。
“快瞧瞧,这回有多少?”其中一个道。
“急什么,回去再说。总不会少了你那一份。”另一个人小声骂道,“没瞧见对面就是展家吗,小心让人看到。”
“怕什么,人家门口关着呢,你快点点一下,然后把老子那份给我。老子还要出城去呢!”两个人推推攘攘的,好巧不巧地。其中一个人的身体正好结结实实地堵住正窥视着展家侧门的墙孔。
墙洞内,张淮俊的人正认真地观察着外面的动静,冷不防小孔被两个小偷无意堵住,顿时傻了眼的面面相觑,谁能告诉他们。除了赶紧祈祷外面两个小偷赶快离开之外还能怎么办?
“这家伙果然有很多好东西。来,这个给你,这个归我……”堵住墙孔后。两个“小偷”一边说话分赃,一边忽然向巷口比了个手势。
巷口很快地出现了两个戴着宽大帽子的身影,直步向展家侧门,视若无睹对面两个分赃的小偷。其中一人也不敲门,轻轻地将一根草根塞进了门洞之中,然后,侧门忽然缓缓地打开一条窄缝,两个人立刻闪身进去。
“我要那个镯子!”
“不行,这个镯子得归我……”
“不好,快走,有人出来了!”墙内两个等于没了眼睛地暗探正自着急,忽然听得外面的小偷惊叫了一声,拔腿就跑,眼前也同时忽然一亮,正好看见展家的侧门吱吱呀呀地打开,走出两个平常惯见出去办差的家丁。
“我们没错过什么吧?”墙孔内,一人求证似地问伙伴。
“应该没有吧,我们不是看着门打开的吗?***,这两个可恶地小偷,分赃居然分到这里来,幸好没误了我们的大事。”
“就这一小会能什么大事?”另一个人不满地道,“我们哥几个常年累月地在这里守着,天天跟他们汇报一些鸡毛蒜皮地事,也不给我们
差。”
“还是好好地盯着吧,说不定哪天能发现点重要东西,我们也就不亏了……”
墙孔内两个暗探嘀嘀咕咕地照常发着牢骚,浑然不觉自己这方的行动早就被人家反监视,更不知道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两个陌生人已经闪身进了展府,他们已注定错过了这次最重要的立功机会。
且不说张淮俊的暗探门正自庆幸,两个陌生人进入展家侧门后,一眼就看见展家地大总管展公为正立在一侧。
“大总管。”方才塞草根地人抬高了帽檐,恭敬地叫道,另一个人却只是淡淡的站着,既不出声也不动作行礼。
“跟我来吧!”展公为没有废话,只是极快地扫了眼没有出声的那个陌生人,转身就带着两人往颐养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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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在等谁呀?”
苏尘地房间内,彬彬坐在暖暖的榻上,一边玩着成堆的玩具,一边好奇地看着不住望向门外的姐姐。
“姐姐在等一位大哥哥。”苏尘藏住心中的那丝担忧,才收回目光,微笑着对彬彬解释。
“大哥哥?可大哥哥不是就在隔壁吗?”彬彬不解地道,他自从见到苏尘又恢复了天真的一面后,连同对展晟飞和蓝暖玉的负面印象也仿佛都忘记了。
“我们等的是另一位大哥哥。”苏尘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
“那这个大哥哥是好人么?”彬彬侧头问道,在他幼小的心中,除了苏尘,世界上的人只分成两种,一种是好人,不会欺负苏尘和自己的好人,至于不是好人的另外一种人,自然就是坏人了。
“这个大哥哥不仅是好人,而且他还救过姐姐的命,要是没有他,姐姐再也见不到彬彬了。”苏尘由衷地道,忍不住又望向门口,但愿他也能解去彬彬的极乐之毒,否则,她真的不知道,世界上除了他,还有谁能有如此妙手了。
“姐姐的脸和手,也是这个大哥哥变白的吗?”彬彬笑嘻嘻地举一反三,然后期待地扬着头等待苏尘的夸奖。
“彬彬真聪明,一猜就猜对了。”苏尘笑着在彬彬的额头用力地亲了一口,这是彬彬最喜欢的奖赏方式,每次苏尘亲他都能让他开心地笑上半天。
“嘻嘻……彬彬也要亲。”彬彬抛下玩具,勾住苏尘的脖子,也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回亲了两下。
“啊,彬彬比姐姐多亲了一下,姐姐要亲回来!”苏尘故意抬起了双手,作势要去抓彬彬,彬彬忙咯咯地笑着躲过了她的手,绕向她的背后,去呵她的胳肢窝。苏尘假装被打败地倒在榻上,一边连呼“彬彬饶命”,一边任彬彬兴高采烈地压了上去继续呵痒,引得边上的连珠抿嘴直笑。
这位大小姐,平时虽然也是温柔可亲,可脸上的笑意始终都是浅浅的淡淡的,还以为她就是这个性子,没想到自从昨天彬彬这个可爱的小男孩出现之后,她也能玩的像个小孩子。记得昨天她们姐弟俩走出厨房的时候,她都几乎不认得那位浑身白粉满脸黑灰的女子就是大小姐了。
“大小姐,裴神医来了。”姐弟俩正倒在榻上开心地闹着,连珠眼尖地看见大总管带着一位陌生人踏进厅中。
“……”苏尘的动作陡然停止,止住不规律的喘息,努力地抬起上身望向门口,目光落在那个熟悉的身影之上,看着他伸出修长的手指,缓缓地摘下了宽大的帽子,露出了一双清澈湛然、明若星辰的眼睛,如冬日暖阳一般覆盖住自己。他果然来了!他们终于能正大光明地见面了!
卷三之第二十五章 大哥哥是好人
入内厅中的那一刻,猝不及防地,正见苏尘被顽皮的起难起、薄晕满面,裴一涯原本一直都很平稳的呼吸,忽然忍不住微微一窒
一股陌生的悸动仿佛是被大石跌落心海而引起的震荡一般,清清晰晰地从左胸口处,层层地荡漾了开来,急速地波及到喉咙,令得他第一次感到一种陌生的灼热和干渴。
若有天然娇媚生,何需万般风情诱!
突如其来的,这样一句诗,就陡然地浮上了心头。
他见过苏尘还是一脸黑肤时那令人心疼的坚韧,见过她窗前她似水般的宁静,见过她眉尖如云烟一般的悲伤和轻愁,也见过她偶尔浮现的动人羞涩,却从未见过她如此半支半躺的放松模样,以及……以及这般浑然天成的娇媚,她的眼明明纯若净水,她的唇明明润如花瓣,却仿佛每一道眼波流转、每一个吐息之间,都带着无尽的诱惑……
“裴大夫……”
看到自己终于盼到了裴一涯,苏尘忍不住绽开笑颜自然地先唤了一声,正准备马上推开彬彬起来迎接,却无意中敏感地捕捉到裴一涯那原本注视着自己的温和清澈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深邃幽暗,还隐隐地藏着一丝带着高温的异样。
仿佛……仿佛某些一直潜蔽着的感情,终于找准了主人的薄弱点,冷不防地挣扎而出,顺着目光飞速地冲入苏尘一颗敏感的女儿心中,热切地想要苏尘明白。
苏尘的微笑顿时凝住了,腰间的力量忽然间几乎全部化成了酥软地羞涩和震撼,可以感觉。可以体味。却怎么也使不出半点力气,而左胸之中那颗同时被巨大地喜悦和不知所措塞满的心脏,更是狂跳的似要跃将出来。
这一个零点零一秒的瞬间,她忽然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读懂了什么,更感受了什么……
可一切,真的只是一瞬间,极短的一瞬间,短到她心里虽然有满满的感受,却什么都还来不及反应。短到她几乎以为你只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只因,零点零一秒后,她对面的裴一涯已似根本就未曾投过这样眼神似的,一如以往般恢复了清澈和从容,坦然地注视着苏尘,温和地、淡淡的微笑:“苏姑娘。别来无恙?”
“多承裴大夫挂念,苏尘很好。”苏尘微笑着自然地低头。对上身还压在自己腰上,脸却正朝着裴一涯的方向好奇地打量着的彬彬,“彬彬,让姐姐起来。”
“嗯。”彬彬一咕噜地爬了起来,拉了拉苏尘的手。奶声奶气地问道。“姐姐,他是谁呀?”
“他就是姐姐跟你说过的大哥哥啊!”苏尘一边向彬彬解释,一边下榻走到裴一涯面前。低眉欠身,得体地施了一礼,目光清亮如月,盈盈地道:“真没想到还能见到您!方才苏尘多有失礼,未曾远迎,还望裴大夫莫怪!”
有了彬彬这一缓和,苏尘又镇定了几分心神,待得俯身下拜时,将惊喜、感恩、客气,以及暗含期待地语气,完美地结合在一起,仿佛真得才第二次见到裴一涯这个恩人。
戏,自然是做给旁边的展公为看地。
“苏姑娘客气了。”裴一涯淡淡地还了一礼。
“大哥哥,是你救了彬彬的姐姐,又把姐姐变得白白的是吗?”苏尘刚要再客套两句,彬彬已经自己穿好鞋子,从榻上跑了下来,依偎在苏尘身边仰头崇拜地看着裴一涯,奶声奶气地问道。
“是。”裴一涯微笑着弯下腰,和表面已有七八岁,实际智力却只有两三岁的彬彬对视,顺便观察着他的瞳孔。
“你好厉害哦!”彬彬睁大了眼睛,认真地看了看裴一涯,然后又认真地下了个结论,“大哥哥对姐姐好,让姐姐再也不会被人欺负了,大哥哥是好人!”
“呵呵呵。”裴一涯怔了一怔,面上原本淡定拘谨地笑容,忽然如春风般活动了起来,语声越发温和地道,“谢谢彬彬地夸奖。”
“大哥哥,我喜欢你!”彬彬大声宣布道,忽然转身跑到榻边,一把抓起小几上的点心,又跑了回来,递给裴一涯,“大哥哥,这个是彬彬最喜欢吃的点心,我们一起吃!”
“谢谢彬彬,大哥哥也喜欢你。”裴一涯将点心接了过来,微笑着看了一眼苏尘,自然地咬了一口点心。
彬彬见他吃下点心,顿时更加欢喜,主动拉向他地手,把他往榻上带:“大哥哥,我们坐这边,这边还有很多好吃的。”
“好。”裴一涯好脾气地道,真的就随他坐到了榻上,顺手将包袱放到一旁。连珠微笑着立刻奉上了茶水,撤到一边时,却忍不住又看了裴一涯儒雅的面容一眼,忽然又慌忙地转开。
“展总管,你也请坐。”见这一大一小的两人一见面就十分和睦投缘,苏尘的心中忽然充满了满满的温馨,但她很快就醒觉现在不是神游的好时候,忙顺势对一直站在边上的展公为微笑道。
“谢大小姐,”展公为微微欠身,却不入座,“时辰尚早,想必裴神医还未用早膳,不如先去花厅歇息片刻,稍候再为小少爷诊治?”
“展总管说的是,苏尘见裴大夫前来,一时喜不自胜,竟然连基本的待客之礼都忘记了。”苏尘笑道。
“但凭总管安排。”裴一涯淡淡地笑了笑,转目注视着彬彬,柔声道,“彬彬,我们先去吃早饭好吗?”
“好。”彬彬开心地回答,又从榻上滑了下来,一手拉住裴一涯不放,一手伸向苏尘,“姐姐,我们和大哥哥一起去吃早饭。”
苏尘握住彬彬的手,笑着答应:“裴大夫,请。”
裴一涯也客气地说了句“苏姑娘请”,便目不斜视地和苏尘、彬彬一起并肩走了出去。
为什么这个裴神医明明只是苏尘的救命恩人而已,可他们两人中间加了个彬彬,却让人觉得他们三人好像本来就该是一家的呢?
后面的展公为有意无意地落后了几步,又望了苏尘和裴一涯的背影一眼,双眉微微地抬了一下,这个年纪轻轻却显然已有非常涵养的裴神医,实在让他很好奇。
卷三之第二十六章 双重刺激
老夫人,老爷,裴神医和大小姐到了。”快到门口时先了两步,进去通知,留下苏尘和裴一涯并肩而立。
见裴一涯就站在离自己近在咫尺的地方,苏尘拉着彬彬的有些尴尬地动了动。
刚才在路上她就曾想放开彬彬的手,或让彬彬放开裴一涯的手,毕竟这样三个人一起牵手进去面对众人,未免显得太过亲密了些。路上她偶尔偷看裴一涯的表情也似乎有此顾虑,可彬彬却不知为什么,始终固执地将两人的手都抓的紧紧的,而且兴致特别地高昂,一口一声大哥哥、姐姐地叫,显得十分的开心。
苏尘的寸心不由软了又软,她和彬彬好不容易团聚,如今彬彬正病着,更加不忍拂他的兴致,也罢,大家等会若是误会就让他们误会去吧!而且蓝暖玉和展父展母,说不定正需要这样的误会呢!
苏尘暗叹了一声,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养成处处都要考虑利弊的习惯了!
“快请快请。”展公为声音刚落,里面就传来众人站起的声音以及老太太欢喜的邀请。
一进花厅,只见厅中早已等了众多人,老的少的都有,见苏尘和裴一涯共同携着彬彬一起走进来,目光顿时都集中了过来,而面色,瞬间都变得各异。
展晟飞的脸色首先沉了下来,展父不动声色,展母有点错愕,展老太太则像个孩子似的好奇盯着裴一涯看,而蓝暖玉却先是意外地睁大了眼睛,而后忽然喜笑颜开地第一个迎了过来。
“苏姐姐,你来啦。”蓝暖玉热情地拉起苏尘的另一只手。眼睛却望向裴一涯,不住地打量,“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裴神医吧?昨天我们还在发愁该去哪里找神医呢,没想到半夜就接到信儿说神医今天会来,真是太巧了。”
苏尘微笑,这个蓝暖玉看来是进出展府习惯了,一时也没想到这是展家地地方,展父展老太太都还没开口,她就喧宾夺主地招待起来了。
“多谢郡主夸奖,在下本来昨日正要离开京城。无意之中听说苏姑娘病了,还以为是上次仓促之间还留下了病根,所以多留了一日,方才展总管解释,才知原来是为苏姑娘地弟弟求医。至于半夜冒昧传信,实属无奈。”裴一涯淡淡的道。明着是对蓝暖玉解释,目光却从容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并趁此自然地放开了彬彬的手,有礼有节地拱手道,“在下裴一涯,见过老夫人、展老爷和各位。”
“不用多礼不用多礼,你救了我们家尘尘。我们还没谢谢你呢!”上首的老太太忙抬手虚扶。一双睿智的眼睛不住地打量裴一涯,满意的啧啧出声,道。“裴一涯,嗯,人长得俊,名字也起得好,医术又高,而且居然还这么年轻,真是个难得的好小伙啊!”
“谁说不是呢?妾身还以为神医都是年纪很大的大夫呢!今天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年轻的神医。娘,裴神医既然来了,那就开席吧!裴神医可是我们家苏尘地救命恩人,可得好好谢谢他才是。”
老太太话音刚落,裴一涯还来不及谦虚,旁边的顾娇娥已眼珠子一转,比变脸还快地换了副热情的笑容,显然是苏尘他们刚才的牵手带给了她无限的遐想。不管她有多讨厌苏尘,只要苏尘能离自己的儿子更远,那就是好事一桩。最好是他们两人之间真有暧昧,然后等那个小傻子病好后一起离开京城,离开展家,再也没有勾引自己家晟儿地机会,也不会破坏了晟儿和蓝郡主的美满姻缘。
“贱内说地是,裴神医一路幸苦了,还是先去偏厅用膳吧!我们可以边吃边聊。”知妻莫如夫,展应亭自然知道自己的结发之妻打的什么注意,看到自己儿子越来越明显的冷脸,忙打圆场道。
“对对对,先吃饭先吃饭。”老太太乐呵呵地向苏尘道,“尘尘,快请裴神医入座。”
“老夫人,还是直呼在下其名吧,神医之名,裴某不敢担当。”裴一涯谦逊地道。
“奶奶,还是以裴大夫相称吧。”苏尘含笑道,“裴大夫,这边请。”
当下众人一起移座偏厅自进早膳,安排座位时,当家主母顾娇娥自然又是费劲了心机,既远远地分开了苏尘和展晟飞,又让苏尘和裴一涯坐在一起。席上,更是故意询问一些裴一涯和苏尘的相识经过,追查他们相处地具体情况,还有意无意地暗示两人十分相配,只听得展晟飞脸上是一丝笑容也无,若不是瞧在苏尘地面上,就差直接仇视地盯着裴一涯了。
面对这样的情况,身为一家之主、心中自由一翻打算的展父,自然竭力地从中调节气氛。加之裴一涯生就一副随遇而安地温和性格,为人谦逊温雅,进退之间极有分寸,深得老太太的喜欢,这一顿丰盛的早膳,虽然吃的别扭,但总算没出什么问题。
饭后又寒暄了一阵后,终于进入了正题,为了给裴一涯一个安静的诊治环境,展父做主,请展母和其他人都退至用博物架相隔的外厅中等候,只留苏尘姐弟和裴一涯在内屋细诊。
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裴一涯足足诊了一刻钟的脉搏,却还是垂着眼一语不发。外面的展晟飞已站起好几回,透过博物架上的空隙观察内屋。
见连裴一涯都如此凝重神色,苏尘的心似被铅水一点点地灌入,一分分地沉重了起来,终于蹙起眉头直视着裴一涯,一字一句地道:“裴大夫,彬彬的情况到底怎么样?您就直接说吧!我承受的起。”
裴一涯终于抬眼望入她几乎瞧不出悲苦的秋水之中,目光沉稳镇定:“这极乐之毒,不是不能治,只是会极难。”
“你只管说怎么治,不管需要多么名贵的药,我都会去帮他找来。”随着一道冷冷的声音,展晟飞毫不客气地转过博物架,大步走了进来,目光炯炯地注视着裴一涯,“我不会让彬彬就这样病下去。”
“晟儿!你让裴神医把话说完。”展父喝止道,也跟着走了进来,对裴一涯抱了抱拳,“犬子自小任性,缺少管教,言语若有冲撞,还望裴大夫海涵。”
“岂敢,”裴一涯淡淡地微笑,目光又转向苏尘,眼中有一种天然的医者之悯,“令弟的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如果单是极乐之毒,在下竭尽全能也并非不能控制,然后再行慢慢调节。可是根据在下分析,令弟服毒之后,只怕还遭遇了极大的精神刺激,想要痊愈,不单是药物之能可解。”
卷三之第二十七章 信赖
一番复杂的话一出,屋中众人不由地都面面相觑,一不懂彬彬的病到底是能治还是不能治?
“那你到底能不能将彬彬完全治好?”展晟飞不耐烦地道。
这一次展父却没有叱责他,而是也将目光投向了裴一涯,问道:“敢问裴大夫,您的意思是解毒有望?”
“是。”裴一涯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苏尘,转向众人详细地解释道,“极乐之毒固然危险,却毕竟是药物所致。所谓世间万物生生相克,不论是何种剧毒总有其克制之法,关键在于能否及时地对症下药!我虽然没有把握在十日内完全解除他体内的毒性,但可以确保他的毒性在几个月内不会发作,不令他的情况恶化,等到春暖花开,万物萌芽,采齐所需之药后,便可正式解毒。”
“难道解了毒之后还不够么?”也跟进来的蓝暖玉忍不住好奇之心问道。
裴一涯摇头道:“若是常人,中了极乐之毒,解毒之后只需月余的精心调养,既可恢复正常。但彬彬的情况却十分特殊……”
说到这里,裴一涯怜惜地看了看正好奇地听他们讲话、但又什么都听不懂的彬彬,轻轻地抚摸了一下他的头,叹息道:“他所受的刺激远非一两次,实在不是这么幼小的年纪所能承受的,能坚持到现在还未失去本性,已是十分难得了,所以在下也无法保证毒性解除后他是否能很快恢复本性。也许需要一年半载,也许可能长则数年甚至一生也不一定。”
“什么,要这么久啊!”蓝暖玉惊呼道,不由地惴惴地望向了苏尘。要说彬彬受刺激一事。以前的她不是很清楚。但那晚接了彬彬回山庄却不见苏尘,彬彬那陡然发狂的样子她却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苏尘却没有注意她地不安,听到裴一涯说可以解毒后,心便放下了一半,自然地开始努力地回忆关于这种人格分裂地有关资料。
裴一涯的意思,她已经听得很清楚了,归根结底就是一句“心病还需心药医”!
可是这种因为刺激而生成的双重人格,是一种极严重的心理疾病,就算是在现代也不是那么容易治疗的,尤其是彬彬这样的复杂情况。
这方面的知识她虽然懂得不多。可她记得普通的双重人格,应该是两个人格互相知道对方的存在,拥有独立的思维和行为地。而不是像彬彬这样糊涂时智力倒退变成两三岁的单纯稚儿,清醒时却能隐约记得另一重人格的行为和言语。
“裴大夫,那这个被刺激的病又该怎么治呢?”听到彬彬如此复杂的病情,老太太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裴一涯叹道:“在下也无万全把握。先师在世时,虽曾提到过类似案例。但同时也曾反复叮嘱在下,由于事关人的脑部神经,遇到此类病症,用药需万分谨慎才行。”
“这么说,如果用药不对。那彬彬就会有危险了?”展晟飞又横来一句。
“裴大夫。你有什么方法和良药,尽管用吧,我相信你!”苏尘豁然抬头。认真地正视着裴一涯,毅然地道。
她相信,这个世界上如果连他都没有办法帮助彬彬,那她也再不会有希望了。所以,她愿意让他试一试,裴一涯性情谨慎,她相信就算治不好彬彬,彬彬地情况也不会比现在的更差。
没想到苏尘会如此全心地信赖自己,裴一涯不由顿时怔住,凝注在她眼睛中的目光微微的波动,一时竟然无语。
苏尘也反凝视着他,鼓励地微微一笑,然后将彬彬搂了过来,抵在他的黑发之上,轻轻地摩梭:“我一定要让彬彬重新拥有完整的人生,一定。”
她语声坚定,对面地展晟飞却又变了脸色,展父看在眼里,眉头不觉微微一皱。
“姐姐……”彬彬虽然不懂苏尘地意思,但却下意识地伸手反抱住苏尘的腰身,甜甜的幸福地叫了一声,奶声奶气地语音里,依稀有了丝朦胧的睡意。
昨夜他和苏尘都睡的晚,今晨又早早地起来,吃了早饭之后,小肚子里饱饱的,一点困意不知不觉地就泛了上来。
“彬彬累了就睡吧,姐姐会一直在你身边的。”舍不得彬彬有一丝疲惫,苏尘一边微动着换了个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一边柔声地哄着。
“姐姐唱歌歌……”彬彬半闭了一下眼睛,又忽然睁了开来,厮磨着苏尘,可爱地撒娇道。
“好,姐姐唱歌歌给彬彬听。”苏尘有些歉意地环视了一眼裴一涯和众人,示意讨论先到此为止,等彬彬睡着了再继续研究。
“裴大夫,这边请。”展父会意,客气地对裴一涯做了个请的手势,并意识展母将展晟飞和蓝暖玉都带下去。
“晟飞哥哥,我们走吧!让苏姐姐和彬彬休息一会。”蓝暖玉拉了拉展飞的袖子,小声地道。展晟飞手一沉,避开蓝暖玉径自走了出去,蓝暖玉一怔,展母忙见机行事地赔着笑上前拉了她出去,似乎是追展飞去了。
“娘?”展父见裴一涯也站了起来,而老太太一听苏尘要唱歌,反而两眼顿时放出光芒,不但兴致勃勃地挨了过去,还孩子气地回头对展父作了个嘘声的动作。展父无奈,只得转头陪着裴一涯向外走去。
“姐姐,唱歌歌……”彬彬又蹭了一下,催促道。
“彬彬乖……”见众人都已转到了博物架后,苏尘拍了拍彬彬,终于轻启樱唇,低低地哼唱起来。
睡吧睡吧小宝贝
可爱的小宝贝
树儿静静夜低垂
宝贝轻轻睡
白头山上有颗星
熠熠放光辉
她在默默守护着你
伴你梦里飞
白头山上有颗星
熠熠放光辉
她在默默守护着你
伴你梦里飞
飞吧飞吧小宝贝
可爱的小宝贝
月色褪去太阳归
照你高高飞
快长大呀小宝贝
金达莱一样美
欢颜笑语拥抱着你
和你永相随
快长大呀小宝贝
金达莱一样美
欢颜笑语拥抱着你
和你永相随
……
平静柔润、包含着深深祝福的歌声轻盈地飞着,穿过纱窗,穿过庭院,如一朵白云,悠悠然然……
才走到天井的裴一涯和展晟飞,忽然,都同时地痴了。
卷三之第二十八章 求去
来,乖孩子,我们祖孙俩出去唠嗑唠嗑。”彬彬睡熟太忽然对苏尘招了招手。
“是,奶奶。”看老太太的样子,显然是有话要说,苏尘只好轻手轻脚地将彬彬放平,给他盖好被子,小心地从他身边撤了下来,跟着老太太到了外头。
老太太吩咐燕子和连珠好生照顾彬彬,便携了苏尘的手,走向东边的蓬莱阁,也不要人服侍,直接登上布置地十分舒适和雅致的二楼。
蓬莱阁二楼三面开窗,四周精美幔帘低垂,据说这楼阁设计的十分巧妙,明明只是一处阁楼,却同时兼有暖凉阁之称,冬日里能温暖如春,炎夏却又可清凉如秋,也不知当初是怎么设计的。
从二楼望去,整个颐养园甚至隔壁的其他园子都可以尽收眼底。展府内的园林布置原本就是一绝,地下竟有数道相通的暖流相通,使得展府几乎自成一个小气候。当初苏尘从严寒的外面刚进来时就一路可闻花香,提前享受到春的韵味,现在园中残雪融尽,更是一派郁郁葱葱,尽是春景,难怪她总会忘了现在是冬天。
“尘尘啊,坐这里。”老太太慈祥地拍了拍就近放在窗前的软塌,自己先依在软垫之上,苏尘收回目光,温顺地走过去坐下,鼻中虽嗅得宁神静气的熏香,心底却知老太太要和她聊的事情绝不会那么轻松。
“唉,今天的情节你也看到了,奶奶担心啊!”似是斟酌了一番后,老太太难得地叹息了一声。终于开口道。
“奶奶。你尽管放心,苏尘不是不知道分寸的人。”
苏尘怎么可能不知老太太的心事,微微一笑。虽然她也很意外这次重见展晟飞,却发现他地性格似乎有了很大地转变,原先那无赖但阳光的个性一丝影儿都寻不到,但眼神却几乎更加时刻不离地追随着自己。
身为女人,对于这一点又怎会没感觉,只是她就算心里再清楚也只能当作没察觉到,不是她现在所处的环境不允许她对展晟飞动心,而是。她从来就没想过要对展晟飞动心。所以,其实展家的人大可不必担心她对展晟飞有那样的想法。
“奶奶知道你对晟儿无意,”老太太宽慰地拍了拍苏尘的手,“奶奶当时听你说了你们相识的经过后,也曾认为晟儿不过是故意借你和你弟弟的名头继续逃避长子的责任而已,并不是真的对你有心。可晟儿一回来。奶奶就知道错了。”
“奶奶……”
“你先听奶奶说完。”老太太面容平静,语声温和地道。“你这孩子虽说是少年丧偶,可你身上却有一种特殊地气质,又懂事又稳重,更重情重意,和其他的女孩儿大不一样。而且模样儿又生的极好。就是奶奶。当时也是一眼就喜欢上了,也难怪晟儿既不喜欢蓝家那个郡主,也对京城的大家闺秀没有兴趣。唯独只对你情有独钟。”
这一句“情有独钟”顿时让苏尘冷汗直冒,正欲张口辩解,老太太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又继续道:“奶奶这话并不是夸大其词,尘尘你这么聪明,肯定也看得出来晟儿这次回来后,脾气和以前大不一样了。你不知道晟儿这孩子,打小就十分任性,行为也很乖张,如果有事儿惹得他不高兴,他从来都不会忍耐,晟儿他爹也不知道为他操了多少心。但是你看他现在不仅处处克制自己,连他亲娘拼命地把他和蓝家郡主凑到一起也都忍了,如果不是为了你们姐弟,他会这样让人摆布吗?”
“可是……”苏尘张口结舌地想解释。
“好孩子,你别怕,奶奶并没有责备你的意思,我想你应该还不知道儿他是几岁离家出走的吧?”老太太慈祥地抚慰道。
苏尘摇头,心中同时升起一丝好奇。
“十岁。”老太太吐出一个惊人地年龄。
“十岁?”苏尘不可思议地惊道,展晟飞生长在如此优越的条件里,还居然十岁就离家出走,这……这也太夸张了吧!
“是啊,奶奶记得清清楚楚,那天正好是晟儿地十岁生辰,所有的人都欢欢喜喜地准备为他庆生,没想到宴席开了,却怎么也找不到晟儿。后来,有人送了他的亲笔信回来,信里只简短地说他拜了个十分高明的师父,要跟他前去学艺,等艺成之后他自然会回来。之后,他真的就几乎毫无音讯了,不管晟儿他爹派多少人去找都没有用。”
“他为什么要离家出走?”苏尘忍不住问原因,一个衣食无忧,又倍受宠爱地十岁孩子,总不会像出家人一样看破红尘吧?再说展晟飞地性格怎么都不像会当和尚的。
“唉,我也不知道,晟儿很小就有自己的主见,也许除了他自己,没
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做。”老太太叹息着望向窗口,到多年前地那天,目光中第一次流露出老人的疲惫。
苏尘静静地望着老太太面上的沧桑痕迹,突然觉得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来。当时自己只不过和毫无血缘关系的彬彬分开,都牵挂的如揪心肝,自己的宝贝亲孙子忽然失踪,那段记忆对老太太来说,肯定是非常痛苦的吧?
抛家弃亲,真没想到展晟飞小时候居然能任性凉薄到这个地步。难怪当初在连云城初见,他竟会一点都不顾虑到旁人的尊严,随手就抓她来当挡箭牌,还故意让蓝暖玉掀开她的斗笠。
“所以,这次他离家出走,晟儿他爹虽然还是派了人四处搜寻,但心里却并不怎么抱希望,直到你出现。”老太太神游了好久,才回过头来,又露出了一丝微笑,眼中闪动着睿智之光,“晟儿自小就和他的爹娘不亲近,反和我这个老太婆更合得来。晟儿当时的心思,他爹娘不知道,奶奶我却是心里有数的,所以你来了之后,我就知道他迟早都会为了你回来。”
苏尘怔忪了一下,垂眼不语。她早知道展家留自己下来是为了展晟飞,老太太主动认她为干女儿,说来说去,也都是为了展晟飞,而不是单纯的喜欢自己。只是这段时间以来,老太太待自己真的比亲孙女还亲,她也放纵了自己去享受这一丝温暖。而现在,展晟飞回来了,也该是她离开的时候了吧?
幸好裴一涯已来到了她的身边,而且他能解彬彬的极乐之毒。想起裴一涯就在展府,苏尘失落的心中又重新升起一股温暖,什么时候开始,只要想到裴一涯在她身边,她就什么都不怕了呢?
其实细想,离开了展府后,也许她做起事情来反而会方便的多呢!
“奶奶,我觉得您和展叔叔他们都过滤了,我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找回我的弟弟,其他不该属于我的,苏尘不会贪恋,更不会强求。”苏尘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坦然灿烂的笑容,“当初我和展叔叔已经有过协议,等我找到了彬彬,我就会带着彬彬离开。只是彬彬现在病情还未稳定,展叔叔那边也还有许多设计没有完成,还请奶奶再宽限几日,苏尘会尽快将这些事处理好。”
“你这孩子,胡说些什么?”老太太忽然坐直了身体,愠道,“难道你以为奶奶今天和你说这些,就是想赶你离开吗?看来这些日子奶奶是白疼你了。”
“奶奶,您别发火。”苏尘忙陪起笑脸,抬手轻抚老太太的胸口,柔柔地依偎了过去,“尘尘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老太太被苏尘这撒娇地一靠,语气不由软了几分,但还是有些余怒未消,一副苏尘不好好解释就生定她的气了样子。
“尘尘知道,奶奶今天叫我来,其实是想让尘尘帮忙想想法子,怎么才能让展少爷……”
“什么展少爷,现在晟儿是你的弟弟了,你直呼他的名字就是了。”老太太又不悦了。
“是,是尘尘的弟弟晟飞。”苏尘笑道,从老太太的怀里起来,诚挚地看着老太太,“奶奶,请恕尘尘言语无状。可是奶奶,虽然我也舍不得离开您老人家,而是您应该最清楚,晟飞既然回来,我主动离开,才是对大家都好。”
“尘尘啊,你以为你一走了之,真的就对大家都好了吗?”老太太怔了一会,想要再和苏尘细说,却欲言又止,终只是摆了摆手,叹了一声,“奶奶年纪大了,说了这么一会子话就有些倦了,就在这里先躺一会,尘尘你先回去吧,免得那孩子醒来见不到你着急。”
“那奶奶你好好歇着。”苏尘温顺地扶着老太太到里头的暖榻上躺下,又给她盖好了锦被,才默默地独自下楼。
如同每个大户人家一样,展家曲折的回廊也是一大特色,从暖阁到方才的花厅,就需转四道相连的回廊,而回廊之间,又不时地间或着假山、绿树丛和亭子之类的布景。
苏尘心中有事,步履不免就比平时放慢了一点,没想到刚过暖阁的转角,走到一处假山之处,忽然斜地里伸出一只手来将她陡然地拉了过去。
苏尘一惊,还未来的及出声,红唇已被一只大手紧紧地捂住,身体已被迫紧紧地靠在一座结实的胸膛上,同时脖际耳根处传来一道灼热的喷气声。
“尘儿,是我。”
卷三之第二十九章 你确定真的喜欢我?
唔唔……”苏尘下意识地撤头避开那道呼吸,侧头斜袭的主,会这么称呼她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展晟飞,可是展晟飞为什么要这样半路神秘的拦截她?
“尘儿,你别喊,我只是想找你说说话。”展晟飞的声音闷闷的,仿佛有着无限的委屈,可环在苏尘腰间的手却毫不客气地紧圈着,一丝也不放松。
短暂的慌乱过后,苏尘很快就冷静了下来,点了点头。
展晟飞果然放开了捂在她唇上的手,环在腰间的手却改成拉住她的手臂:“跟我来。”
说着,他也不知道按了哪处的机关,那假山发出一阵轻微的轰鸣声,突然露出一个小洞来。
“有什么话你就在这里说吧,彬彬还等着我呢!”苏尘和他拉锯,不肯进去。这个时候,不是和展晟飞牵扯的时候,更不能让展家人误会。
“尘儿,我知道你在怪我。”展晟飞回头,眼神火热地注视着她,“可是今天有些话我一定要对你说。”
“不,你要说就在这里说,否则我就喊人了。”展晟飞的眼神让苏尘本能地觉得不安,忙用另一只得空的手去扳他的手,想抽回自由。
正在此时,不远处好像有隐约的人声传来,苏尘心中一慌,更加想让展飞放手。但话还没说出口,就忽觉颈后和腰间各一麻,浑身僵硬,然后身子忽然被横空抱了起来,口中也半点声音都发不出,心里顿时又急又怒,展晟飞竟然点她的穴。
“尘儿。得罪了。”展晟飞附在她耳边道。随即抱着她快速地从假山的机关里钻了进去,人一山进洞门立刻就重新关上,毫无痕迹,而这时,远处的人声只不过才略略近了一点点。
他们这一消失,似乎再没有第三个人关注。
然而,连展晟飞也没想到地是,那原本应该在榻上休息地老太太,却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暖阁的窗前,从幔帘之间一直注视着这边。她见经过那假山的两个小丫环毫无所觉假山背后有人。心中了然,不由地又叹了口气。
话说苏尘被展晟飞一路抱着通过了假山的密道,片刻后已来到一座石门前。
展晟飞开启了机关,抱着苏尘走进,却是一间布置的十分华丽的密室。室内没有阳光,便用几颗硕大的夜明珠代替。四壁没有窗棂,却都悬挂着各种名家的书画。桌椅是极好的红木家具,便是随意一个架上的古薰,只怕也价值非浅。
苏尘却无心欣赏着间豪华地房间,仍沉着脸瞪视着展晟飞,亏她昨天还想尝试着把展晟飞当家人看待。没想到这个男人骨子里还是一样的专横自大。一时间对展晟飞实在是充满了失望。
待展晟飞将她放到锦榻上,刚解开穴道,苏尘立刻一把推开展晟飞翻身坐了起来。警戒地转到边上,口中冷冷地道:“展大少爷,你有什么吩咐就直言吧!”
“大少爷?尘儿,昨天你可不是这么称呼我的?”展晟飞伸手向前想走近苏尘,却换来苏尘更远的退步,眼中不由地闪过受伤之色,“你昨天明明亲口叫我晟飞的。”
“那是我以为你总算学会尊重人的昨天。”苏尘面无表情地道,“你有什么事就快说,我还要回去陪彬彬。”
“现在彬彬都已经回到你身边了,你什么时候不能陪他?”展晟飞剑眉一挑,显然有了怒意,“可是我呢?我虽然是在自己地家里,却像个囚犯一样,一天到晚都有眼睛在盯着,现在好不容易才找出一丝机会来见你,难道你连一点点的时间都不能给我?”
如果不是你动不动就离家出走,你家人会这么紧张吗?苏尘有心想反唇相讥,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忍耐地道:“好吧,你说吧!”
看在他一直照顾彬彬地份上,刚才的事情她就不和这个大男子主义者计较了,何况她早在连云城时就该知道,眼前这个富家公子是不会和她讲道理的。
苏尘本意是缓和气氛,以便早点脱身,没想到展晟飞不仅没有进入正题,反而一脸任性地指控道:“你的口气很不耐烦。”
苏尘语塞地闭了闭眼,深深地吸了口气,命令自己冷静再冷静,并主动地转到前面的椅子上坐下,这才抬起头对三四步外地展晟飞尽量温和地解释:“不是我不耐烦,你也知道彬彬现在的病情还不稳定,我是真的怕他万一醒来看
在身边会着急。你也知道,在这个世上我只有彬彬这人,这一次我好不容易才和他重新团圆,我不能再冒任何失去他地风险。所以,你有什么话,就请直接点说好么?反正我人在这里,有的是说话的机会,不是么?”
“我知道。”听苏尘如此软言细语地说话,展晟飞的神色也缓了下来,忽然举步向苏尘走来。
苏尘肌肉一绷,反射性地想站起来避开,却还是坐着不动,她不过是个普通的柔弱女子,万一真惹恼了这个任性的少爷,等彬彬醒来真找不到自己,那问题可就大了。
“尘儿,等到彬彬的毒解了,你们就跟我走吧?”展晟飞走到苏尘面前,忽然蹲了下来,热切地抓住苏尘的手,眼神中充满渴望。
“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天哪,这个冲动的小男人,他在说什么?这下事情可大条了!苏尘满脸黑线地转开尴尬视线,想用力地抽回自己的手,无奈何展晟飞的手却始终牢牢地握紧她。
“你不明白?你是如此冰雪聪明的女人,你怎么可能不明白我的意思?如果你一定要我说出来,那好,那我告诉你……”展晟飞目光滚烫地锁住苏尘的眼。
“不……你不用说,我也不想明白,我只知道,我现在是你的姐姐。”苏尘急忙打断他的话,就想站起来从偏旁转移。
“什么姐姐?谁也别想用那些狗屁世俗来限制我!”展晟飞忽然欺身向前,将苏尘紧紧地圈在椅子中,伸手扣住她的下颌,强迫苏尘和他对视,眼睛和眼睛几乎只差半尺,漂亮的眼中满是少年冲动的激情,“我只知道我喜欢你,只知道除了你我不要任何别的女人,如果不是你弟弟的毒还没解,我昨天就带你们远走高飞了。”
“你说你喜欢我,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喜欢我?你明知道我不但比你大好几岁,还是个来自异国他乡的寡妇,你可不要告诉我,你的同情心忽然泛滥了。”展晟飞的进逼不仅没有令苏尘如普通女孩羞涩无比,反激起苏尘的反感和讽刺,冷静之下,她那股不畏惧任何逼迫的韧性又弹了出来。
根本就不问问她的感受就想带她远走高飞?哼,这个展大少爷还真是狂妄,难道他以为他这样说,她苏尘就会感恩涕淋地答应跟他走么?这两天他的忍耐果然只是表面而已,他的骨子里仍是那个一切以自我为中心的大少爷。
“我……”展晟飞没料到苏尘不仅没有表现出一丝的羞涩,反而如此冷静地近乎残酷的质疑自己,充满侵略性的攻势顿时滞了一滞,随即语气又强硬起来,“喜欢就是喜欢,要那么多理由干嘛!”
“好,我就当你是喜欢我的,那请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是我还是个黑鬼的时候,还是我现在的样子?”苏尘冷静地追问,“如果我一生都是那副鬼样子,你今天还会说这句话吗?”
“你以为你是贪图你的美貌?”这句话顿时像烙铁一样刺激了展晟飞,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逼进苏尘,迫的她不得不往后仰头才能躲开他的蓬勃怒气,“不错,这一次我回来看到你的新模样,确实很震惊,但女人,你不要太自以为是!我展晟飞若要美女,随便一招手就有一堆,干嘛偏偏只要你?”
“这么说不是因为我的样子了?但你确定你是真的喜欢我么?还是只是因为我和以往那些总追着你跑的女孩子不一样?容易得到的不屑一顾,得不到的反而更想要?”苏尘微微一笑,眼神清澈地望入展晟飞的怒眸之中,轻描淡写地点出感情上急进的人类所共有的通病。
如果说展晟飞真的对自己有所好感,这她相信,可想要让她相信不过短短十几天的相处,就让展晟飞就此认定自己是他今生的唯一,除了自己再也不要任何别的女人,呵呵,请恕她还不会天真到如此地步。
“你是想要我证明么?”事实证明,展晟飞的精神确实与众不同,苏尘的反问不但没有另他去真正的深思,他的目光反而往下停留在苏尘如玟瑰花瓣的红唇之上,眼神也幽暗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