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之第十章 决定
太太临走前,叫了一个名叫钱利的管家过来,说是这事,有什么事都可以问他,然后嘱咐他好生照顾苏尘和裴一涯后,就从密道中回展家了.
这个叫钱利的管家,不仅名儿听起来很铜臭,模样儿也长的市侩,一双小眼睛如鼠如豆,闪着点点的幽光,咋一看之下,直觉地让人觉得此人绝不可信。可是既然人是老太太安排的,一定有其过人之处,苏尘和裴一涯倒没有丝毫轻视之心。
果然,相处了没一会,苏尘就发现这位钱管家绝对可以映证“人不可貌相”这句话。
这位看起来极精明的小商人,不仅性情良善纯厚,而且处事不卑不亢,很有条理。
苏尘心里挂着事,便安排了彬彬先去休息,自己和裴一涯继续向钱管家了解目前京城的形势。
老太太的一席话,仿佛一棍子敲上自己这只以为将头埋在沙中就能躲避危险的鸵鸟。
之前她一直错了,总以为既然想脱身于事外,远离碧落,就应该不闻不问两耳清净才对。可她却一直都未曾细想过,自己和裴一涯虽有心超脱,却仍是这世俗中的一员,不可能和世俗完全脱离关系,别的不说,单就老太太和展家这一层关系,又谈何远离?更何况他们现在还身处京都这个漩涡中心,就算顺利地离开了碧落城南下,一路上也得先了解现今的形势才能顺利地避开司马毓地搜寻。
钱管家是个很知趣而且尽心的人,当下就把眼下的情况说了个大概。不过绕是只说了个大概,也足足说了一个时辰。
钱管家告退后,苏尘依偎在裴一涯里整理了一下思路,再结合自己的观测推断。得出了以下几个结论。
一,经过几个月地考验,圆年之夜后那些被刺的官员的替补人已开始正式受理实质性的事务。如果当日皇宫刺杀案就是司马毓所安排,那么司马毓的渗透计划已经成功了。
二,从目前看来司马毓傀儡的伪装还是很成功的。关于文洛书之事,虽说是他先破格提拔的,不过由于文洛书和蓝王爷相交密切,在百姓心中司马毓的皇帝形象固然有所改变。可在京城一众旧官吏眼中,皇上却依然还是以前那个无用的皇上,而文洛书之所以能平步青云。更多地却是因为蓝王爷的暗地扶持。这个误会对司马毓来说,显然是十分有利的。
三,小周村的案件虽然使得孟相一派受了不小的影响,不过孟府根基十分深广,表面上看起来并没有受很大影响。倒是焦柳县的梁恒一一案,就这几天的功夫,却已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百姓们私下几乎都在议论说八年前那些相似的瘟病,都是蓝王爷在幕后操纵的,那军队也自然就是蓝王爷为了来日谋反而蓄意圈养地。这个流言也不知是谁先传出来的。几乎在一夜之间就散遍了整座京城。
“你说,为什么大家都以为军队是蓝王爷蓄养的呢?那个地方明明是属于孟相一派地。”苏尘疑问地道。
“倒也不是不可能。”裴一涯慢慢地梳理着她那头已经完全干了的秀发,慢慢地分析道。“那片辖区虽然是孟相的势力范围,不过他们两位权臣暗中争斗多年,手下势力互相渗透也不是不可能。而且那片山区隶属一个小镇,地势又十分复杂,他们若一直躲在深山中,不四处走动。完全有可能瞒住孟相耳目的可能。我觉得这一次的流言。十有**是皇上命人散布的。因为若论兵力威胁而言,蓝王爷才是第一位。”
苏尘若有所思。心地渐明:“所以,他们才会在大梁屯地客栈中
四个小地痞。”
裴一涯点头:“是,他们地目地就是借由杀人案将我们引到焦柳县,通过我们的口将此事揭发出来,否则梁恒一一案,很可能会就此埋没。”
苏尘苦笑道:“不会连小周村一案也是他们事先先设计好地吧?”
裴一涯笑道:“那倒应该是我们无意撞上的。”
“你觉得,司马……皇上他会赢吗?”苏尘叹息了一声,将自己埋在他的怀里,手轻轻地抚摸着他胸口的衣服。司马毓自小就忍辱负重,秘密筹谋布置了这么多年,而且计谋又常常是一环扣一环,其心智端的可怕。
面对这样危险的男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以最快的速度远远地离开他,离开他的势力范围。可人生的计划总是赶不上事情的变化,如今展家面临生死关头,作为和展家关系不浅的他们,又怎么能真的一走了之呢?
要是就这样走了,今后听到展家灭门的消息时,她这一生又如何能安?
裴一涯沉思了一会,点了点头:“我虽只见过他一面,可他给我的感觉却绝非仅此而已,但说他作为一个傀儡皇帝,却能培养出那么一大批暗卫,这一点就十分不易。因此三人之中,我更看好他。”
说着,低头拥紧了苏尘。
苏尘强迫自己甩掉心头的忧虑,换了副乐观的心情,仰首在他的下颌上印上一吻,温柔地一笑:“可我更看好你。”
“所以,不管是谁来抢,我都不会放手。”裴一涯攫住她的唇,深吻着她的每一寸唇齿,宣誓着他的决心。
“我们明日就成亲吧!”被裴一涯的万千柔情滋润后,苏尘的面颊娇艳地如同初开的桃花,如水的双眸更是闪着明亮的光辉。
裴一涯语中的担忧何尝不也是她所惧怕的,等到司马毓真正掌握了朝阳国的最高政权,如果还坚持要收她入宫,实在有千百种法子,所以,唯一的法子就是尽快地和裴一涯生米煮成熟饭。
何况,她知道,如果她没提出要走,裴一涯是绝对不会先开口的,而京城局势虽然紧绷,可谁也不知道这根弦什么时候能射出第一支箭,这样的局面又何时能彻底结束。面对未知而又多变的未来,她真的没有信心等那么久。
裴一涯怎么可能不明白她的心思,动容地目光闪动,哑声道:“可这样太委屈你了。”
就一日的时间,连嫁衣都赶制不了,更别说给她一个圆满的婚礼了。
“你若觉得委屈我,等到一切事情过后,可以再为我风风光光地办一次婚礼,让天下人都知道我是你的妻子啊!”苏尘微笑着勾上他的颈,魅惑地低吟,“亲爱的夫君,我不介意再嫁你一次。”
婚礼是什么形势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终于找到了一个深爱自己的夫君,重要的是,她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就算简陋的只有一杯酒,一对红烛,一间草房,她也甘之如饴。
“好。”裴一涯凝视了她半日,终于从喉中滚出这个字,同时深深地拥紧了她。
苏尘幸福地长叹,不愿再去想那么多,完全放松了身子,在他怀里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沉沉地睡去。
但愿,他们成亲后,司马毓能放下对她的执着,不再与他们为难。但愿,她能想出一个办法化解展家的灾祸,不让抄家的悲剧上演。
卷五之第十一章 婚礼
日,得了信儿的老太太早早就赶来了,一口就承应婚她全部负责。不过她很反对这样过于仓促,觉得这样太过寒酸,再起码也要将洞房布置一下,嫁衣也一定不能随便。苏尘驳不过她,便同意将婚礼推迟了一日。
为了避免引起注意,苏尘和裴一涯一直都宿在密室之中,洞房自然也就设在了密室之内。所有婚礼上的用具也一并都是从地道中带过来的,虽然麻烦些,却安全。
不到第三日中午,密室就已布置地红红火火。雕花大床上,红罗幔帐朦朦重重,鸳鸯被枕整整齐齐,四周墙壁上贴着一张又一张的红双喜字,案件一对高高的龙凤花烛,各色瓜果点心早已摆了满桌,虽然简陋些,不过寻常人家该有的一切事物都是应有尽有。
老太太还特地从展家采了一束新鲜的花过来,用一个水晶瓶子给插了,放在桌上,令得这间封闭的洞房顿时平添了几分新意。
一切都已顺利地准备妥当,密室内一片欢天喜地,地面上仍是一派平静,外面放哨的人也未发现任何异常,只等新人的吉服送到,就在良辰吉时成礼。
这里表面上的主家,也就是先前苏尘等人来时故意装作在打骂孩子的一家三口,自然也是老太太的人,就连那个九岁的孩子,也十分的机灵。
此刻在给苏尘梳妆的便是王大婶。王大婶很有一手手艺。加上这一回不像订婚时那般缺少胭脂水粉,所用用具一应俱全。等到王大婶终于收手时,苏尘简直快要认不出镜中那个盛装地丽人就是自己了。
看着苏尘如画般的娇艳容颜,王大婶满意的点了点头,体贴地让她先休息一会,自己则去等喜服。彬彬想必和王家孩子一起在喜房里玩,老太太又要等时辰将近时才能过来,屋中顿时只剩下苏尘一人。
望着镜中那陌生而又熟悉的朦胧眼眸,抚摸着自己滚烫的面颊。苏尘突然觉得这一切仿佛是在做梦一般,又是幸福又是忧伤。
真的等到这一天了吗?她真的要嫁人了吗?虽然没有少女时代一直期待的洁白婚纱,没有如茵的浪漫草地,没有始终跟随地摄影可以制作光旁永远见证这段美好时光,也没有自助式酒席的开放婚礼,也没有热闹的如云宾客,甚至连伴娘都没有……伴娘……想起这个词。苏尘的心突然一痛,忍不住低唤了一声:“小影……”
她有多久没想起那个时空的一切了?有多久没想念曾经以为会在一起一生一世都不分离的妹妹了?
还记得当年,她们姐妹俩在憧憬各自的幸福之时,约好了将来不管是谁结婚,都要当彼此唯一地伴娘。要兼任那个亲手将新娘送到可以照顾自己姐妹一生的新郎手中的娘家人……可如今她真的要结婚了。要成亲了。却只能在回忆里寻找着小影的身影,只能在幻想里才假装她就在自己地身边。
为了保护自己。她对所有地人说。自己是个从异国归来地寡妇,久而久之。几乎连自己都要相信自己是个历经沧桑的妇人,而不是二十几年始终守身如玉地女孩。
“喜服终于到了,来,小姐,赶紧穿上吧!”王大婶喜滋滋地抱了一堆地大红色衣服进来,迫不及待地招呼着还怔坐在梳妆台前的苏尘。
苏尘被她惊醒,轻颤了一下,心头地迷雾忽然如拨云见日一般散尽,豁然开朗了起来,笑容像最美的鲜花一样绽放了开来,顿时满室生辉。
不管是西式婚礼也好,古式婚礼也罢,不过是身披婚纱还是着大红喜服,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将要嫁的是什么样的人!既然她和裴一涯是真心相爱,这场婚礼纵然是再简单也丝毫不会影响她的幸福。
至于她以前是否是个寡妇,今晚之后,他自然就会明白。
想起晚上即将要面对的良宵,绕是苏尘再大方,也不禁泛上羞意,难怪都说天下待嫁的女儿心,都是一般的。这样既期待又幸福还羞涩中带着一点小惶恐的心情,真的是好复杂好复杂啊!
……
洞房在密室里,拜堂也是在密室。
只因一切都要秘密进
防声音传到外头,因此新人拜堂行礼期间,既无丝竹喧闹人声,只有老太太和彬彬合不拢嘴的欢笑,以及钱管家和王氏一家诚挚的祝福。
在钱管家的唱诺下,苏尘和裴一涯彼此都怀着赤城之心,极其认真地叩拜了天地和老太太,在众人的见证下正式结成了夫妻。当苏尘低头行夫妻对拜之上,正好见悬挂在裙上的紫玉鸳鸯滴溜溜地转向对面,鼻尖一酸,一滴清泪突然坠落了下来。
小影,我的好妹妹,你可知道你的尘尘并没有死,你可知道她不仅还活着,而且今天还成了新嫁娘?我们曾经说好了,要幸福就要两人都幸福的,现在我已经找到了我的幸福,那你呢?你是否已经摆脱了过去的阴影,重新振作了起来?重新绽开了天真可爱的笑颜面对人生?
小影,要是能再见你一面,该有多好?要是你见了我今日这身打扮,一定会夸我是最美的新娘子,是不是?
“哦,送入洞房啦!入洞房啦!”
鞠躬毕,苏尘才伤感地站直了身子,彬彬和王家小孩就哈哈笑着,把彩球红绸的两端分别塞入苏尘和裴一涯的手中,然后各执一只龙凤花烛走在前头引路。
王大婶呵呵笑着将五只麻袋铺在苏尘脚下,她一走过就立刻将后面一只接到前头去,一直接到喜床前,待两人入座后,又捧过一杆喜称,让裴一涯掀盖头。
“新郎官,今儿个可称心如意了吧?”见裴一涯掀起苏尘的红盖头后,两人脉脉相视,视线如胶,半响不得分开,王大婶不由打趣道,引得端坐在一旁太师椅上的老太太呵呵直笑。
“是,新郎官很称心如意!”裴一涯微红着脸跟着说吉祥话,将称交给哈哈笑的王大婶,规规矩矩地坐回到苏尘旁边。彬彬和王家小孩趁机呼叫着将两人推在一处,喊着要吃喜糖。
“你们两个小子莫要急,新人还要先给老太太敬茶呢!”王大婶又托过茶盘。
苏尘和裴一涯恭恭敬敬地给老太太敬了茶,老太太开心地一一喝了,又各自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红包,湿润着眼角拉两人起来,慈爱了嘱咐一些夫妻如何和睦相处的话。
王大婶见老太太有些伤感,忙拉过自己的孩子给两位新人贺喜。彬彬和王家小孩都是极知趣的,很快就又把气氛活跃了起来,跟着王大婶说了一堆吉祥话,讨了喜糖和红包后。就跑到门口转一下又跑回来,一本正经地假装自己才是第一次来讨,如此反复地直到袖子里都快装不下喜糖了,这才笑嘻嘻地放过他们。
婚礼既然简单,宾客也就几个,其后的程序也就不拘于俗礼了。众人先去外头开席,苏尘在王大婶的帮助下卸下了满头的珠翠,又绾了清新的发髻,才出去和众人一起同坐共饮。
一场酒席后,苏尘越发认识了王大婶一家,她的酒量竟然比丈夫还好,虽然婚礼还没开始,她就一直分饰多角,几乎没有听过,可还是喝了一斤多烈酒,犹无半点醉意。而钱管家却是三杯即倒的人,为了留个心神警惕外头的动静,两杯落肚后就再也不肯喝了。
老太太的酒量也十分不错,今天得逢干孙女和师侄大喜,更是开怀畅饮,其豪爽架势隐约可见当年侠女之风。裴一涯则是每敬必喝,那酒落入他的肚子,更似是清水一般,面色也一直保留在微红的状态,竟仿佛是千杯不醉似的。
除了两个小孩,满满一桌人,倒只剩苏尘一个人酒量最为薄浅。不过既然已经有新郎如此爽快,大家也不为难苏尘,到的后来,只让她举杯沾唇即可。
众人边喝边聊,又是祝福又是玩笑,一直欢庆到亥时,方才散了。
卷五之第十五章 定计
日,虽然是密室,不见日头,不过裴一涯一直都有准钟,辰时刚到,就自动地醒了过来。但依偎在他身上的苏尘却仍沉沉地睡着,嘴角微带笑意,犹自浸在香甜的梦中。
案上那特制的花烛还剩下三分之一,透进帐内,如烟似岚般朦胧,更使得这新房充香甜的气氛。
昨天他真的把她累坏了,幸好自己后来还是克制住了自己,没有再要第三回。裴一涯轻轻地将苏尘移开自己的身体,小心地坐了起来,准备为爱妻准备一次特别的香汤沐浴去。
“涯!”他刚披上衣服,还未套上,袖子就被一只小手拉住了,回头一看,却是苏尘正睡眼惺忪,迷茫娇懒地望着自己,红润的面颊下,颈肩肌肤一片雪白晶莹。
裴一涯的某个部位立刻蠢蠢欲动了起来,忙拉下苏尘的小手,柔声道:“你再睡一会,我请王大婶帮你烧点水等会泡一下。”
“几时了?”苏尘动了动,却发现自己浑身酸痛,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
“应该是辰时初。”裴一涯发现自己的定力在昨晚之后,突然薄弱地几乎荡然无存,忙强迫自己起身,边道,“你好好躺着,我过一会就回来。”
“好。”苏尘乖乖地道,全心全意地信赖着他,何况,以她现在这个情况,只怕自己要单独起来也不容易。
原来女子第一次的代价并不只是一个啊!
泡了个药草香汤浴,又小睡了一会后,苏尘的精神总算差不多都恢复了回来。
好在王大婶夫妇都是过来人,事先也早已嘱咐了两个小孩不要乱说话,迟迟才走出的密室的苏尘,这才慢慢地放下了初为人妇的羞涩。恢复了常态。
彬彬性急,自从得到老太太地剑法后就缠着要裴一涯教他。昨天是裴一涯的新婚之日,他不好和苏尘抢人,现在见两人婚已成了,洞房也过过了,以为又可以恢复正常了,便一口一个姐夫地献媚。
苏尘失笑,反正左右也无事,便让裴一涯去教他练剑,自己依在一旁看着。
午后。老太太来了,同时又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就在昨夜,京城里又连续发生了两位文官被刺的大案,如果要统计年前的第一次刺杀到现在,百官中竟然已二十七位官员遇害,这在朝阳国的历史上绝对是前所未有的。就连平时早朝基本都是由两位权臣说了算的皇帝,今天也是大发雷霆,怒斥掌管京城治安的提督废物庸才。并限令他十日之内必须破案,否则就用自己的脑袋交代。
当然,最惶恐的是那些朝中百官,几乎人人都是风声鹤唳,凡要出入必重兵护卫。唯恐自己就是那神秘杀手地下一个目标。
在这样的情况下。全城自然更加戒严。提督已下了死令,凡是在检查时稍微敢有所不服或违抗者。一律先斩后奏。这一下。顿时更加苦了那些走南闯北的客商,不仅发点货物要被检查来检查去。就连通关文碟也起码要三四张并用才能通行。
作为以商起家的展家,纵然有蓝王府作为后盾,可同样地也在被查之列。毕竟比起权臣的威严压力,自家的脑袋更为重要。皇帝虽然无能,可他要杀一个办事不利的官员,还是很轻而易举并且是正大光明的,那些人人自危地同仁也不会对他有半分同情。
要查凶手,当然少不了扰民,就在老太太诉说之时,王家的大门上就传来官兵粗鲁的拍打声。
众人一惊,忙避入密室,隐约地听到外面翻了许久
新安静了下来。人走后,王大婶来解释,说不仅自其他所有的街坊也遭受了严格的盘查。
既然不是针对苏尘和裴一涯地,大家心里都安心了许多。可眼下盘查这么严,想要出京那是更难地了,只能等风声松一点后,再设法送他们出城,老太太想要说地就是这个意思。苏尘和裴一涯却未如何在意,他们自知道了老太太的担忧后,哪里还能如以前般只想着自己一走了之?因此眼下能不能出京,对他们来讲反而不那么重要了。
两人心里都打定了主意,要想法设法地帮展家一把。
可是这忙又该如何帮呢?
老太太回去后,裴一涯指导彬彬先反复联系一招基本剑式,和苏尘对坐商议。
“这事地关键,在与展老爷地态度。”裴一涯冷静地道,“如果他取消两家的联姻,展家虽然会遭到蓝王爷地报复,但总比满门都被牵连的好。”
苏尘叹息:“可他跟了蓝王爷这么多年,又以为当今皇帝年少无能,早已押定了这个赌注,怎么肯轻易放弃?”
最好的办法就是告诉展应亭,司马毓根本就不是他眼里那个跋扈任性、志疏无谋的皇帝,而是拥有他绝对无法想像的高深城府和智慧。展应亭在两相权衡之下,为保护家族命脉才有可能背叛蓝王爷。
可这样一来,不就把司马毓给暴露了?万一展应亭冥顽不灵,反而把这个大秘密告诉蓝王爷,那不仅司马毓的大计会遭到重大创伤,天下局势又起新变,自己三人也必定更不为人所容。到那时,蓝家和司马毓一起出手,就算天下之大,他们又能逃得到哪里去?
所以,在司马毓动手之前,他们是绝对不能将这个大秘密泄露出去的。
“我有一个办法。”裴一涯俊眉一样,忽然道。
“什么办法?”苏尘忙问道。
裴一涯微微一笑:“如果展家的当家人突然不见了,你说展蓝两家的婚事还能不能办成?”
“你的意思是找人绑架展老爷?”苏尘心头顿明,这倒是个可行的好法子。虽然展家的护卫很严谨,可是如果有老太太做内应,机会肯定会有,何况,试问天底下,有谁会相信绑架展应亭的居然会是老太太?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下下之策,可不可行,还要师姑决定才行。”裴一涯道。
当下,两人立即让王大婶通知老太太,请她尽快地过来商议。
老太太来后,仔细听了裴一涯和苏尘的计划,沉思了半天,才叹道:“也许这样对应亭反而最好,也正好让他清醒清醒。至于事情倒不难办,就是要多花些时间。”
苏尘和裴一涯相视一笑,心里都松了口气,老太太既然这么说,那就代表一定有办法了。
顿了一会,老太太又思忖道:“既然是绑架,总要勒索赎金才好掩人耳目,免得引起蓝家的怀疑。这样吧,至于这些钱,你们就拿去给那位皇甫公子做个人情吧?一来你们也总不能一直躲在地下,将来总是正大光明的过日子才好。二来也可为应亭从前所做的事挽回点错。如今你们已是正式的夫妻了,他这么尊贵的身份,就算心里有什么念想,总不能作出夺人妻子的丑事来?”
“都依奶奶。”苏尘温顺乖巧地帮老太太揉着太阳穴,对于老太太的睿智心中佩服不已。这才是两全其美之计呢!
卷五之第十六章 再见司马毓
太太的动作可谓是雷厉风行,不到三天,碧落城的街遍了京城首富的大当家展应亭展老爷,居然在自家的店铺里被神秘掳走的惊人消息。
这一下,不仅是朝廷的官员,就连家中较为殷实富裕的人家也紧张了起来。
到了第二日,民间又有消息说匪徒要求展家准备百万两的通用银票赎人,否则就每日割一样展应亭的五官。
京城里又是一阵轰然,百姓们茶余饭后的闲资全是展家的新闻。百万银两,这是什么概念啊!要知道一两银子就够普通平民一年的开销了,一百万银子那可以演活多少人的多少年啊?
蓝王爷因此暴跳如雷给提督衙门大施压力,全城百姓是很快就知道了,可展家老太太和展应亭的长子是如何处理这件事情的,大家却都不得而知。但很快地,由于展家没有及时地明确地表态会付赎金,傍晚的时候,展家的红朱大门上突然射来一只无名的羽箭,箭上赫然穿着一只血淋漓的人耳和一封血书。
血书言道,要是明日日出之前展家再不作出是否答应赎人的决定,那送来的就是展应亭的鼻子了!
展家老太太闻听这个噩耗,当场又晕了过去,醒来后,竭力要求长孙展飞在最短的时间内筹集一百万银票,去换取儿子的性命。
展晟飞自然不肯这么轻易地随了匪徒的心,可是展家的、蓝家的、官府的,三方面的人马忙活了半天,居然还是连放箭传信之人地鬼影都没瞧见半个,更别说循着线头顺藤摸瓜了。
无奈之下,展晟飞只好同意表示愿意付百万赎金赎回其父。
他放言后没几个时辰。早已六神无主的展母突然惊惶地发现了自己房内平空出现了一封箭书,指定要胆小如鼠的展母单独前去送赎金,其他人不得暗中尾随,否则一切后果自负。
展晟飞首先就不信这个邪,亲自出马暗中保护母亲,但战战兢兢的展母到了匪徒指定的后,却赫然发现那里只有血肉模糊的人鼻,而无半个人影。
这些匪徒似乎不仅来去无踪,而且极其聪明,每一回都能找准展家的弱点。并仿佛早就知道众人的行动一般,不论是哪方试图寻找自己的踪迹,都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失败!展蓝两家这么多的势力,竟都仿佛成了一帮废物,平白地让人们取笑不已。
展家固然富可敌国,可同样的,他们也不知道遭了多少嫉妒的红眼。这一回展家出了这样的大事,很多人都在背后暗暗地拍手称快,更有甚者,已在提前语言展家从此要开始败落了。
如此两次三番后,展家已经陆续收到了一只耳朵。一个鼻子。一个手指。事情却依然如在迷雾之中,绕是展晟飞和蓝王爷再暴跳如雷也仍是无济于事。只能老老实实地先将兑换好的通用银票送到指定地点。
大家都以为这回匪徒该满意地把人送回来了。没想到展家还是只收到一纸书信,言道展家既然这么轻易就能拿出百万银两来。想必再添个百万也不成问题,不过考虑到展家也需要时间来筹集资金,于是便十分大方地给了展家一个月的期限。
展家和蓝家,顿时都气歪了鼻子,恨不得立刻找到那绑匪,将其千刀万剐,可那绑匪却仿佛突然平空消失了一般,任人怎么遍寻,就是找不到绑匪和展应亭,更别说什么营救了。
事情只能暂时搁置了下来,展家如果想要大当家安全归来,似乎除了完全按照匪徒所说的做外,再无他法。经过这一件大事,原定五月初的婚事自然就只能无限制地拖了下去。
除了苏尘三人,谁也没有料到这么一件震撼京城地大事,其实不过是老
手导演的假戏而已。
而老太太的秘密据地中。
“彬彬就留在家里吧!不是怕出什么事,只是这事儿就你们两个去办更合适些。”老太太疼爱地将彬彬揽在怀里,笑道,“退一万步讲,就算临时有什么变故,以一涯的身手要带你全身而退应该不是难事。”
苏尘看着盒子里厚厚的一叠银票,点了点头,彬彬比较还小,以前之所以带着彬彬不离身,既是舍不得也是怕不安全,现在有老太太等人照顾,那自然是再放心不过地了。有些事情是只能她和裴一涯两人去解决地。
当初他们逃离司马毓地保护兼软禁时,虽有留书说明,可毕竟是个令人尴尬的疙瘩。现在拿了这笔巨款过去,正可以起到很好地缓和作用。何况为了事情更加妥当,这一次是通过宋胜平来联系司马毓地,由此一来,也算是正式公布了他们已成夫妻的事实。瞧在江山社稷更为重要地份上,相信司马毓纵然有些不舒服也不会再为难他们了。
为了以防万一,苏尘和裴一涯在老太太的安排下,从地道口出来后,换乘了两辆马车,又步行了十几米,才来到宋胜平旗下最通俗也最热闹的一家酒楼。
一进酒楼,苏尘就知道选在这个地方的绝妙之处了。
这里原本就是宋胜平平日里招待各级中下级武官和兵士们的所在,不重装饰,不搞优雅,终年飘满了浓浓的酒香和大呼小叫的粗语。供应的也不是精美佳肴,而是大盘肉大碗酒,满地可见的大小酒坛子。喝多了,意见不同了,有争执了,老子不要和你讲理,且来打一架再说,输了你***就给老子服服气气地请客,要不然就给老子学狗爬一圈。
这样的环境,除了用“乌烟瘴气”四个字再没第二个更恰当的形容词。
然而,也就是这样一座闹哄哄地根本就不像做正经生意的地方,却是这些日子以来,官兵盘查最少的地方。谁让这里的老板一向豪爽好客,除了那些自命不凡的大官老爷们,其他的将士都爱来这里呢?
看着自己和裴一涯身上的半旧不新的兵士服,苏尘不由地展颜一笑。
“两位军爷,里边请里边请!”一个伙计浑身大汗地从一堆正打成一团的官兵中挤了出来,招呼着两人十分熟练地避开横飞的碗碟杯盘向二楼走去。
“啪!”苏尘的脚刚踩上楼梯,一个酒坛子就斜飞了过来,裴一涯立刻将苏尘往身旁一带,那酒坛子正砸在苏尘的前面,顿时哗啦啦地碎成一大堆。
“客官小心。”定力非常的伙计丝毫没有被这个酒坛子影响,抢先一步,若无其事地将碎片拨到楼梯下。
“裴老弟,苏大妹子,好久不见了!”两人好不容易才上了楼,又从一群划拳喝酒、满身酒味汗味的大汉中穿过,进入仅有的两间包厢中的一间,里面就朗笑着站起一个人来。白白胖胖、笑得像弥勒佛一样,这个大汉不是宋胜平又是谁?
“宋大哥,别来无恙?”苏尘微笑道,她一眼就看见了屋中的另一个俊朗的身影,不过人家既然是背对着门口的,倒不妨先和宋胜平打招呼。说实在的,自从司马深夜探访之后,对于这位善于隐忍的年轻帝王,她心里总还有几分戒心。
“你们瞧我这能吃能喝的模样,就知道我好不好了!”宋胜平大笑道,上前捶了裴一涯一拳。
裴一涯微微一笑,对他点了点头,和苏尘走到司马毓的身后,平静地一起行礼:“草民裴一涯参见皇上。”
卷五之第十七章 密谈
你们来了。”司马慢慢地转过身来,注视着兵卒一双漂亮的眼睛里眼波淡淡,看不出任何喜怒的情绪。
“是。”应声的是裴一涯,苏尘则是一副微低螓首的恭敬模样,尽量地不和司马毓对视。
这是苏尘的意思,为了让司马毓更深刻地体会到夫唱妇随的既定事实,今日会面,凡是裴一涯能回答的,都由裴一涯出面。
“坐吧。”司马深高莫测地摆了一下手,坐了下来,语调平平地道,“听胜平说,你们已经成亲了?”
“是的,皇上。只是婚礼十分仓促,草民一直觉得愧对内子。”
裴一涯既着便服,又是在如此热闹的酒楼,一个站着两个坐着看起来难免显眼,因此裴一涯也不谦虚,谢过司马毓后,便拉着苏尘坐到下首,同时深情而歉意地望了她一眼。
“妾身不过是一介丧偶之妇,能得心中归宿已心满意足,其它的不过只是形式而已。”苏尘任由夫君握着自己的手,柔柔一笑,眼波流转,虽然一身粗俗的男装,却掩不住她脸上那初为人妇的喜悦和亮丽的光彩。
她倒没有想过要刺激司马毓,甚至为了让司马毓早有准备以免在人前失态,还特地在给宋胜平的信中就已提到两人成婚的事。只是两人毕竟是新婚燕尔,有些动作和情意依然在不知不觉中流淌了出来。
“那朕要恭喜两位贤伉俪了,改日朕一定将礼物补上。”司马毓面无表情地说着贺喜的话,在苏尘和裴一涯对视的时候,眼中却快速地闪过一丝寒光。
“皇上都说要补礼物了,微臣岂不是也要掏掏腰包了?”一旁的宋胜平是何等机灵之人,忙笑着打了个哈哈。将话题转移到正事上来,“你们说要代表展家找皇上,不知道是有什么要事?”
“皇上应该已经知道展家老爷几日前被人绑架勒索之事了。”提到正事,裴一涯神情一肃,放开苏尘的手,从怀中取出盒子,展开后放在司马的面前,“这一百万两通用银票是奶奶特意献给皇上地。”
司马毓首先的反应就是面色一沉。
宋胜平显然也误会了,蹙眉道:“裴兄弟怎么突来此举,不会认为是皇上绑架了展应亭吧?”
“草民怎敢诬陷皇上。这一百万两银票实是展家的一点心意。”裴一涯微笑,“事实上,展老爷此刻依然平平安安地呆在展家。所谓的匪徒绑架,其实不过是为了掩饰外人耳目罢了。”
司马毓和宋胜平对视了一眼,显然都意想不到。
宋胜平诧异地道:“你是说展应亭根本就没有被绑架?”
裴一涯笑道:“正确的说,是展家人都不知道其实展老爷只是暂时被展家老太太软禁了。”
“为什么?”司马毓顿了顿,才缓缓地开口道。展家和蓝家关系密切,对于展家他一向密切关注。却从来没有注意到过这个老太太有什么特别之处,裴一涯此言实在是大出他的意外。
“展老爷虽然糊涂,可展老太太却是个深明大义之人,只因老太太不理家族之事已多年,很多事情无力阻止。而眼下形势又更见紧急。故而只能出此下策。”裴一涯将盒子盖起。向司马方向推了一步,“奶奶希望皇上能T恤展家的一片能及之处,必竭尽所能。”
司马毓望了一眼盒子。脸上终于浮现一丝笑容,淡淡地道:“展老太太的心意,朕已明白,只是虎毒不食子,老太太终究不能一直软禁着自己的儿子,如若有一日展应亭重展家主之权,不知又当如何?”
“奶奶说了,只要皇上能知展家忠心,为了整个家族的未来,有些不忍也只能忍了。”裴一涯早有防备,故意说地十分含糊。
苏尘当然知道他的实际意思是说如果展应亭一日不同意
蓝王府联盟,那么展老太太就一日不会放他出来。,却又可以有另一番理解,变成如果展应亭冥顽不灵,展家就只有牺牲这个当家来保全家族了。
“多谢老太太一片赤诚之心,朕早已说过,只要不参与叛乱者,朕一律都会宽以处理。何况老太太一心为朕。”司马面色更松,示意宋胜平将盒子收下来,目光投向苏尘,“苏爱卿,朕想单独和裴爱卿谈一会,不知道苏爱卿是否放心?”
“皇上何出此言,民妇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听到司马毓说要和裴一涯单独相处,苏尘心里顿时一跳,可她心里就是再担忧,面上却不能表露出半分,还要微笑着表示无妨。
司马毓淡淡一笑,不再言语,只是望了一眼宋胜平。
宋胜平会意地起身,笑着对苏尘道:“来,苏大妹子,我们且到外间聊会儿去。”
苏尘盈盈地告退,离去前还是忍不住望了一眼裴一涯,裴一涯回以一个平静的笑容,苏尘只能退了出去,心里却有一种极不安的感觉。
被宋胜平带到隔壁的包厢后,苏尘忽然发现这包厢的设计十分特别,两个包厢之间的墙壁看起来只有薄薄地一层,但隔音效果却很强,她能隔着帘子听到外堂的喧哗,可就是听不见隔壁的半分动静。
对面的宋胜平看她这幅心不在焉的神情,不由笑道:“苏大妹子,不用担心,皇上不会把你地夫君怎么样地?”
“宋大哥说笑了。”苏尘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随即肃然地问道,“宋大哥,你看展家的事,应该不会有大问题了吧?”
宋胜平点头道:“如果老太太一直都站在皇上这边,自然不会有大问题,你们这一步棋走地十分地绝妙。”
“这也是出于无奈。奶奶在我们面前虽然没有表现出什么,可我们都知道她软禁了自己的亲生儿子,自己心里比谁都疼。”苏尘叹道,忽然想起一事,疑问道,“对了,宋大哥,那军队真地是蓝王爷蓄养的么?”
宋胜平微微一笑。
苏尘自觉失言,忙道:“对不起,我好像问了不该问的话了。”
宋胜平笑道:“这倒不是,其实告诉你也无妨,那军队确实是蓝王爷蓄养的,这件事皇上已自有主张,你不必担心。”
“那就好!”苏尘舒了口气,宋胜平既然这么说,那就代表司马毓已经有了对付蓝王爷的法子,蓝王爷这位权臣已经不为所惧了,“真希望皇上能早日亲政,天下大通,这样我和一涯也能找个地方平静的生活了。”
听出苏尘语意中悠然的向往之意,宋胜平面上似乎掠过一丝犹豫之色,仿佛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宋大哥?念在我们交情不薄的份上,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苏尘其实一直暗中密切地注意着宋胜平的神色,见此心里不由一紧。
“妹子多心了,宋大哥哪里有什么话要说?只是想起妹子所描述的那一天,宋大哥心里也不甚向往而已。”宋胜平迅速收起神色,哈哈笑道。
“宋大哥鸿鹄之志,哪里好和我们这样只想着自己安乐的燕雀相比?等到皇上亲政,宋大哥只怕更加忙的不可开交了。”苏尘微笑道,见他不肯说,也不勉强。
毕竟裴一涯虽对宋胜平有恩,可宋胜平也帮了他们不少的忙,更何况,他还是司马毓的臣子,如果他所为难犹豫的事同时涉及到司马毓和自己两人,确实不好处理,自己又怎么能强求人家呢?
宋胜平既然故意回避,接下来就自然只能谈些不相干的话题,静静地等待着司马毓和裴一涯结束谈话。然而这一等,直等了小半个时辰,帘子才终于掀开。
卷五之第十八章 无奈分别
了酒楼,辗转着又换了身衣物,几番周转才回到了家信给老太太,苏尘这才拉着裴一涯回到屋中。
“涯,皇上都跟你谈了什么?”苏尘担忧地问道,司马毓和他谈了那么久,出来后,她不相信会是好事。
裴一涯苦笑了一下,知道如果不告诉苏尘,苏尘心里绝不会安宁,只好握住她的手,实话实说道:“你可记得当初我被迫来京之事?”
“当然记得,”苏尘点头,然后诧异地睁大了眼,“莫非这件事和张淮俊、孟府有关?”
“正是。”裴一涯声音低沉而无奈地道,“当初他拿着师尊的遗物,表面上是请我为孟相诊病,实际上却是胁迫我交出一道传说中的秘方?”
“什么秘方?”苏尘疑惑地道,随即忽然想起裴一涯用控制夜帮的三个大汉,令得他们以为云松堂里没有藏什么外人,以及后来用加催眠令得芊芊说出目的之事。裴一涯是神医,孟府要他交的秘方一定涉及医术一道,难道……
“他们是想要你的催眠之术么?”
“不仅如此,”世间女子,最聪慧者莫过于他的小妻子。裴一涯苦笑着将苏尘的身子搂入怀里,可惜人心贪婪远不止与此,“他们想要的是能控制人心的秘方,而今,皇上也和他们打着同样的心思。”
“控制人心?那可能么?”苏尘骇然地道,如果世上真有这样一个秘方,那震撼力简直不下于二十世纪的原子弹,谁掌握了这个秘方就等于谁就能控制天下,难怪孟相和司马毓都想要了。
裴一涯无奈地道:“自然不可能,药物一道固然神奇。可伤人神智令人忘却前事,也可一时催眠意志薄弱者,混淆他们的思虑,烙入一些不存在的记忆,但却根本无法控制复杂的人心。可皇上却怀疑我在藏私。”
苏尘心中顿如被铅灌,又如一股寒气直从脚心窜到心脏处,直冰的她四肢发冷,忍不住搂进了裴一涯地身体。
司马毓这一怀疑,就等于在裴一涯身上安放了个不定时炸弹,对于裴一涯的人身安全是极大的威胁。他若坚持认为裴一涯可以控制人心。却不交出这道秘方,尤其是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其后果可以而知。
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原本以为好不容易了结了展家这桩心头事后,用不了多少日子,他们就可以安心地去享受自己的平静日子,没想到又飞来这一横祸。
“你也不用太担心,我和皇上谈了许久。他虽然不全信我说的都是实话,不过好在相信我不会和他作对。”裴一涯低头亲了亲苏尘,安慰道,“皇上是个聪明人,也许他回去细想后便能想通。与其将希望寄托在这等虚无缥缈之事上。还不如事在人为。”
可司马毓虽然是个聪明人。更是个渴望得到站在权力顶峰的帝王。如果只通过药物控制,不费一兵一卒即可控制人心。保得千秋基业万世隆兴。那是多惊人的诱惑?更何况今日一见后,纵然司马毓表现的十分淡然。可苏尘还是觉得司马对于两人私下成亲之事根本就无法释怀,难免他会恼羞成怒作出什么偏激的事来。
“嗯,但愿如此。”苏尘依在夫君地胸口,只觉心绪如乱麻,纷杂成一团,却又偏偏不知该怎么处理这桩祸事。
有了上一次私离园子的教训之后,司马毓对于他们两人必然会更加防范,只怕这里虽然隐蔽,但终究会被他找到。如果他们再次选择暗暗离开,以司马毓那么深的城府,谁又知道他将来会不会反悔对展家的特别恩待呢?
展家为保家族平安,献出大半家财之后,就不再是京城商界内呼风唤雨的人物了,要是他们再惹的司马毓不高兴,假以时日,司马毓随便派人寻个错,也足以报复他们的私离,让他们一生都歉疚在心。
更何况,他们就算想逃,也不一定能逃得了。
“涯,我们把彬彬送走吧!”两人沉默良久,苏尘忽然毅然地抬起头来,眼中一片冷静。
“……”裴一涯瞬间就明白了娇妻的担忧,以及
自己同生共死地决心,不由感动地说不出话来。
“彬彬年龄小,目标也小,如果将他扮成女孩儿,着两个信得过的人护着,要出城去应该不难。”苏尘狠心地分析道,事情既然已到这一步,她不得不以防万一。至于自己,呵呵,今生能得如此佳婿,夫复何求?
“尘……”
“不,不要说,不要说让我和彬彬一起走,不要让我做任何好好活着的保证。”苏尘掩住裴一涯的唇,笑着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夫,我是你地妻,若离了你,我生亦同死!难道你就忍心我一生都如同行尸走肉么?”
“好,我们一起。”裴一涯深深地凝视着她,以吻封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所谓事在人为,为了苏尘,就算前途再艰险,他也一定要平平安安地把她带出京城,实现她一直向往地世外桃源地梦想。
“我不走,我就不走。”一听说要自己离开相依为命半年多的地苏尘,彬彬立时红了眼眶,一反平时地乖巧温顺,第一次甩了苏尘的手,赌气走到一边还捂上耳朵,固执地不肯听苏尘地任何解释。
“你不听姐姐的话了么?”苏尘走到他身边,扶住他别扭的肩头,俯身温柔地注视着他,“如果可以,姐姐又何尝舍得和你分开呢?”
“我不听,不听!”彬彬再次挣开苏尘的手,倔强地将头扭到一边,就是不看苏尘。
苏尘幽幽地叹了口气,不再劝他,只是半跪了下来,将头埋在彬彬越发长高的胸口,同时拥紧了他的身体。
彬彬一怔,却倔强地不回抱她,两人就这样僵持了良久,彬彬忽然哽咽了起来,忍不住终于伸手抱她,哭道:“姐姐,你不要我了吗?你不要彬彬了吗?”
“傻弟弟,姐姐怎么会不要你了呢?说好了,我们要当一辈子的亲姐弟的。”彬彬这一哭,苏尘积蓄了多时的泪,顿时也像断线的珠子一般连续着落了下来,却又努力地想要微笑,“姐姐和你姐夫将来生了孩子,还要叫你小舅舅呢?你不是答应等你的画画学好了,还要当他们的老师吗?”
“可你们为什么要送我走?以前有那么多坏人欺负我们,追杀我们的时候,我们都没有分开,现在彬彬也不要和姐姐分开。”彬彬抽泣着责问,一滴滴滚烫的泪珠沿着漂亮的下巴掉落苏尘柔美的后颈中,深深地灼痛了苏尘的肌肤。
“要怪,只怪姐夫没有能力更好地保护你们。”久等在门外,见苏尘还没说服彬彬,裴一涯迈着沉重的脚步走了进来。
“这怎么能怪你?”苏尘拭去泪水,回头看他。这是君主**的封建时代,除非裴一涯想谋反,否则他又怎能和皇帝对抗?
“姐夫,就让彬彬留下来好不好?我一定会努力练功,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不让你们担心的。”彬彬胡乱地擦了擦眼泪,泪眼濛濛地哀求着。
“彬彬,姐夫相信你一定会好好练功,将来也一定能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能保护姐姐和弟弟妹妹的男子汉,可你现在毕竟还是个孩子。”裴一涯取出手帕慢慢地为彬彬拭去泪痕,温言劝道,“你姐姐没有故意瞒你我们为什么要送你走,你也应该体会到你姐姐的良苦用心才是。你要知道,只有你平安了,我们才能没有后顾之忧,才能争取早日去和你团聚。”
“我去求皇上,我去跟皇上说,彬彬宁可不要爹娘和姐姐埋到皇陵里,只求皇上让我们一起走。”彬彬哭道,眼泪总也拭不净,惹的苏尘又心酸不已。
“彬彬,姐夫只问你一句话,你信不信得过姐夫?”裴一涯肃然地扳正彬彬的脸,认真地道。
“我……”彬彬迟疑着了一会,终于点了点头。
“既然信得过姐夫,那你就听姐夫一句话,乖乖地在姐夫送你去的地方等我们。”裴一涯含笑,双眸明亮如星,“姐夫一定会带着你姐姐平平安安地去接你。”
卷五之第十九章 进宫
尘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彬彬离开后的第二天,老了一封署名为皇甫公子的求医帖来。
信中说,自己身患奇疾,非神医妙手不能除,眼下之意,已能明显。
裴一涯和苏尘看到此信,心中了然,司马毓终究还是没有死心,非把裴一涯留在身边不可。只是两人才送走了宛若一母同胞的彬彬,又马上要和慈爱睿智的老太太分别,而且重逢之期难定,心中不免有些凄楚。
老太太也舍不得两位比儿女还贴心的后辈离开,不过老太太毕竟曾是一代豪侠,又历经人生风雨,很快就摆脱了悲凉之色,反过来洒脱地劝了苏尘和裴一涯一通。
当晚老太太便为两人饯行,苏尘心中有感,席间又不觉地多喝了几杯,很快就醉意上涌。回到房里后,终于止不住落了半日的眼泪,唬得裴一涯心疼不已,温言好语地劝了许久,直至不知不觉中又融为了一体。
翌日,苏尘和裴一涯带着简单的行李,再度来到了宋胜平的酒楼。宋胜平亲自接待了他们,并把他们秘密地送上了一辆帘幕紧垂的马车,目光复杂地目送他们离去。
苏尘平静而满足地依偎在裴一涯的怀里,她已经想通了,如果这是她和裴一涯命中注定的考验,那就让它来吧?如今彬彬已有妥善安排,对于展家老太太也留了条后路,她本来就是横生到这个世界,除了身边这个身为自己丈夫的男人外,已经别无牵挂了。就算到最后真的只能同赴黄泉,她也无悔。
裴一涯也同样紧拥着她,不过他和苏尘想的却截然不同。
他们夫妻情深。还没有过上几天的平静日子,他不舍更不容许他们之间的幸福只如同昙花一现。
感觉着马车转了不少个弯,只听得车轮滚过地声音和马蹄声渐渐地越发清脆,而且似乎经过了不少盘查,直行了大约半个时辰才停了下来。
下车一环视,两人均吃了一惊,眼前这些重重的华美屋宇,无不是由红墙黄瓦、雕柱画廊构成,这不是皇宫又是哪里?司马毓竟然敢直接把他们接到两位权臣下了无数耳目的宫里来,这是否说明今日的皇宫已不同往日。司马已暗中夺回皇宫的控制权了?
若是如此,司马毓离成功无疑又进了一步,而他们将来想走出这座皇城则又更难了几分。
“奴才顺福给裴神医、苏姑娘请安。皇上有旨,请二位宣德殿晋见。”苏尘和裴一涯刚刚才打量了四下两眼,一个尖着嗓子的青衣太监就匆匆地从前面的殿角转了出来,满面带笑。看他的样子神情模样,显然已有中年,却仍是白面无须。
这是苏尘第一次看到古代真正的太监。古怪之余不禁升起几分同情,
“有劳公公了,还请公公带路。”听到太监对苏尘的称呼,裴一涯握住苏尘地手暗暗一紧,面上却不露半分神色。
苏尘一怔。这才听出这个名叫顺福的称呼有异。她明明已嫁给裴家为妇。而这个太监却仍称呼她为姑娘。如果不是司马故意如此授意,常年在宫中伺候主子应该最懂规矩的太监。又怎会连一个最简单的称呼都搞不清楚?
司马毓啊司马毓。你这又是何意?
“这边请。”顺福弯腰带路道,一双细长的眼睛飞快地瞟了一眼裴一涯和苏尘相交握的手。知趣地没有言语。
夫妇两人跟着顺福沿着宫殿的走廊左折右弯,穿过了两重高墙大院,最后从一个侧门中转到一座白玉为栏的偏殿之前。一路之上极其安静,竟看不见半个闲杂人等,就连这座宣德殿门口也空无一个侍卫,显然这里不是秘密之极,就是所有地侍卫都潜伏在暗中,依苏尘看来,后者的可能性当然更大。
“两位请进。”言简意的顺福说出第三句话后,恭敬地做了请的动作,立刻返身退走。
裴一涯和苏尘对望了一眼,十指紧紧交缠,共同举步迈进敞开的殿门之中。
一步之遥,乾坤立变化。
此时已是春光遍洒地五月,
路上只见阳光透过殿顶地明黄琉璃瓦,折射出绚丽地眼目。而乍一迈入这间高大深远的宣德殿,却觉里面一片昏暗,一刹那之间竟瞧不清楚里头地摆设和布局。
“奴婢给裴神医、苏姑娘请安,请随奴婢来。”苏尘地眼睛还没适应殿内明显幽暗许多的光线,冷不丁地,旁边突然冒出个恭恭敬敬的女声来,却是个一身粉绿打扮的妙龄宫女。她和刚才那个太监一样的称呼,也一样地在说完之后就紧闭了嘴巴,目不斜视地在前面带路。
这宫里的规矩显然甚是严格,除了必要的话外,这个宫女和之前那个太监都是一句话也不敢多说。让人在一路领味皇宫的华丽威严的同时,也深感这深宫的滞重和压抑。
苏尘一边暗地打量这截然不同与现代修建的皇宫,感受着真实的古朴历史,一边跟着宫女穿过了几重幔帘,转入殿中之殿。
“启禀皇上,裴神医和苏姑娘到。”宫女在一副珠帘之前停住,声音娇柔地道。
“宣。”里头传来一道熟悉的清亮男音,然而就只一个字,却已清清楚楚地提醒了苏尘和裴一涯,这一次,他们所要见的,是真正的皇帝,而不是便装私服出行的司马毓。
“是,两位请。”宫女一应声,里面就有人卷起了珠帘。
苏尘和裴一涯一相视,携手并进,一眼便望见了懒懒地斜靠在铺着黄绸锦缎宽榻上、手持书卷的司马毓。
从苏尘在酒楼第一眼见到司马毓时,就已知这个男子的俊美恐怕普天之下再无人能及,此刻他一身最尊贵的明黄长袍,头戴一顶灼灼生辉的皇冠,更将他的风采映衬的高贵清华、不似人间,同时也明明白白地提醒对方和自己云泥之别的等级身份。
两人心中一肃,不得已松开了双手,俯身在地,口呼万岁,正正经经地行了叩拜大礼。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更何况对方还是这个时代最高无上、掌握生杀大权的皇帝?
“平身,赐坐。”
司马毓好整以暇地待苏尘和裴一涯行足礼数之后,方才将视线从书卷上移开,随意地挥了一下戴着玉板戒的手,似笑非笑地瞥了过来。看到裴一涯体贴地扶起苏尘并肩站到一旁,看似温和随意的眼波中顿有精光如流星闪过,淡笑道“两位出入成双,如影随形,不愧是伉俪情深,真叫人好生羡慕啊!”
“谢皇上夸奖,人生短短数十年,浑噩之间光阴即逝,草民有幸能得知心相伴,自不敢辜负上天恩赐。”裴一涯不卑不亢地道,寸步不让。
卷五之第二十章 软禁
一日,司马毓虽说见了裴一涯夫妻,却半句先前的话说今日身子有些不爽,宫中太医院中多是庸医,让裴一涯诊脉配药。
裴一涯当然明白这不过是个幌子而已,司马毓脉相康健,莫说疾病,连半点小毛病也没有,顶多只是心思用过度了些,便顺着他意开了些养神的方子。
其后司马毓便就他们夫妻安顿在宣德殿后的别院中,又将那引路过的顺福太监和宫女都拨给他们使用。这些人都是久经训练的奴才,和民间人家的奴仆不同,拨给苏尘后,一个个都是勤恳忠厚模样,伺候地十分殷勤,似乎已全心全意地把他们当成新主子。
但他们真正忠的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
到了夜半时分,裴一涯悄悄地起身,暗暗地观察了一下周围。一圈转下来,不由苦笑,这一座不过五间的小小别院,四处守护的暗卫竟不下二十个。看来司马虽未追究上次他们私离园子偷偷成亲,却显然是绝对不容许这样的情况再度发生。
好在他聪明地并没有来试探裴一涯的底线,未将他们夫妻两人分开安排住宿。苏尘和裴一涯两人只要能日日仍在一起,平时生活有些**,其他的反正是人在屋檐下,也就随他去设计费心机。
入住当天,作为别院总管的顺福就带着二人将小院逛了一遍。
其中除了两间主屋外,最明显的就是西厢地三间书房兼药房。里面不但有大量的药材,还有许多医药典籍,其中竟还有小部分竟是前朝孤本。司马的意思已然不言而喻,在裴一涯研制出司马毓所需要东西之前,他们夫妻二人只怕是走不出这小院了。
裴一涯心知世上是绝对不可能有那样的神奇药物,就算司马毓把自己软禁在这里一辈子,最后得到的也只能是失望。
可是司马毓既然听不进去,他说的再多也没有用。还不如索性宁心静气地细读一下那些医学孤本,从中汲取前人的智慧,说不定对于自己的医术大有裨益。同时也可暂时地敷衍司马毓,让他以为自己正在尽力地研究那奇药,好让自己从中尽量求取转地机会。
进宫之前他虽然做了一些安排,不至于只能完全束手无策地被软禁,可从这个院子的戒备来看,他想要带着苏尘从警备森严的皇宫中逃走。却是极难极难。
他从一下车时,就已注意到对自己很不利的环境条件。
这皇宫虽然红墙黄瓦尽显皇家尊贵,然后宫殿中的某些布局却是单调的连民间普通的富商之户都不如。院落中除了一些低矮稀疏的观赏性植物,竟连假山和稍大一些地树木都没有。任何一个侍卫只要跃上房顶,差不多就可以将房外的情况一览无遗。
这样的布局自然不是因为寒酸。而是出于安全考虑。以免会刺客会利用假山草木混入内宫。所以他们不可能再像上次一样借由精美而繁杂的园林布局而顺利离开。更莫说这里的围墙之外还有更深更高地一重重高墙大门,不是上次只要翻了墙冲出几条巷子就可以脱身地。
地利一项他难以占上风。人和更加谈不上。这里所有地人都是司马的得力亲信。就算表面百般温顺,也绝不会和自己交心。那些侍卫更不用说了。甚至可以说,他们如今除了夫妻晚上熄灯就寝之外,所有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无时无刻不在人家地监控之下,稍有异样司马顷刻间就能知晓。
因此,他只能静等“天时”地机会。
但司马毓的耐性显然不是很好,他虽然没有直接询问裴一涯地药什么时候能研制出来,却在第二日就让一位眼眶深陷的瘦高侍卫带了一名伤痕累累的人犯过来,传
此人嘴硬皮坚,烦请裴一涯帮忙让他开开口。
裴一涯当然不能拒绝,不过虽好配置,催眠一术却不是人人都能学得的,司马毓的人就是想学也必须耗费一定的时日反复联系,才有可能达到自己的水平。因此索性就大方地当着侍卫的面调制,喂那人犯服了下去,然后在催眠成功之后,就让侍卫接手审讯,自己则避嫌地退了出来。
没过多久那侍卫就面带喜色地走出房门,深深地望了裴一涯一眼,匆匆地离去了。
苏尘知道他肯定是得到了一直想要的重要信息,说起来裴一涯应该算是为司马毓立了一功,可她心里不仅没有半分喜悦,反而更加地担忧起来。
今日司马毓需要裴一涯的催眠之法来审问人犯,万一哪一天司马毓反过来害怕裴一涯会用催眠之法对付自己呢?“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句名言是再熟悉不过了,何况自己夫妇和司马毓之间还有这样微妙的关系。只怕一等裴一涯失去作用那日,就是司马毓动手之时。
更何况……苏尘的眼神一黯,她了解自己的夫君。
莫说裴一涯是真的研制不出能操控人心的药物,就算是能研制出来,他也不会献给司马毓。
人本为万物之灵,就是因为其心智不同于其他生物,拥有独立的思维,千般的人有万般的性,才所以为人。如果人们的所思所想所行所作,突然之间因为药物操控,从此一如木偶一样被挥来使去,再无自己的个性,那样的人生,即便活着又同死去有何区别?
再试想,要是真的可以通过药物来控制他人的心智,想让人家做什么就做什么,而且还“心甘情愿”毫无背叛风险,哪怕是要他去杀自己的亲人都不会有什么犹豫,这将是多么令人恐怖的能力?
没有人能在这样的巨大诱惑面前还能保持理性的,也没有人能真正做到适可而止,只将其用于正途,毕竟只要通过药物就能控制天下所有人的人心以为自己所用的诱惑实在太巨大了!人类的劣根性早已用悲剧对此做了无数的解释。
司马毓今日或许只是单纯地想要通过这样的秘方来瓦解两位权臣的势力,好帮自己夺回政权。可谁都无法保证有朝一日在他的皇帝宝座坐稳后,他不会反过来用其来铲除异己。到那时,不过是又一个“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天下独尊控制狂罢了!
所以,不管是出于个人道德,还是为了天下大义,他都不会帮司马做这等有违天和之事。所以,裴一涯的对策只能是一个拖字。
但是,司马毓不仅自负更是极其聪明,自己的夫君这样阳奉阴违也拖延拖不了几天,到那时又该如何是好呢?
夕阳的光波斜射在宣德殿的明黄琉璃瓦上,使得这座原本就华丽的宫殿又更添了几分绚丽和梦幻。
可这样的景色,落入了心事重重的苏尘眼中,却更像是绝望之前的短暂辉煌而已。
他们,能顺利地渡过这一劫么?
卷五之第二十一章 婚礼异变
子,就在裴一涯打算以静制动和苏尘的担忧之中悄然七八日。
司马毓似乎忙的很,从他们入住别院后,一步也不曾踏足进来过,也不曾询问裴一涯的进展,只是常常派那名姓关的侍卫送来一些死不开口的人犯,好让裴一涯撬开嘴。
这一日一早起来,天气分外凉爽,裴一涯和苏尘正要按照医书上的配方开始捣药调配一味新药,芊芊忽然来了。同时还带来了一套宫女和侍卫服,说是奉了主子之命,要带两人去参加一个婚礼。
苏尘诧异地询问,芊芊只简单地说展晟飞要成亲了,婚礼就在今天,司马毓此行就是受蓝王爷的恳请前去主婚的,至于其他的,恕她不能多言。
她虽不肯多说,苏尘却还是从她寥寥数语的话中听出一点特别的地方来,婚礼居然是设在蓝王府而不是在展家?这么会这样呢?
关于朝阳国的婚礼习俗,苏尘早在连云城的时候,就读过相关方面的书籍,也因此才想出以寡妇身份来保护自己。后来经过订婚成亲之后,更是对朝阳国的婚俗有了大概了解。
像这种婚礼设立女方家,而不是男方家的情况,只有男方入赘的前提下才会发生,难道一贯骄傲的展晟飞竟然愿意入赘?老太太又怎么会同意这场婚礼,难道展应亭已经被放出来了?
一系列的问题在苏尘地心中萦绕,可是芊芊不肯透露。她也无从得知,好在司马毓既然允许他们同行。到底是怎么回事,到了蓝王府就知道了。
不多久,易容后的苏尘和裴一涯在软禁了几天后第一次走出宣德殿,只是来时是乘坐马车,这一回却是需要用自己地双脚一步步走出去的。加上为了乔装,手上还要捧一点物事,一路又不能斜视。实在走的很辛苦。
幸亏蓝王府不比展家,离皇城也不算远,半个时辰后,御驾终于到达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蓝王府。
皇帝驾临,蓝王爷自然免不了一番折腾,最后。大部分随从都被分开安排,只苏尘和裴一涯以及其他有限的几名宫女侍卫跟着司马毓来到正堂。
有司马毓在,四方的宾客自然不能和皇帝来同挤一堂,只有一些品级高的文武百官作陪。苏尘和裴一涯作为皇帝地随身侍从,所站的位置自然极佳,很快就将热闹的四下景象收入眼底。这一场婚礼显然十分盛大,进府后的所见几乎全部都新装饰了一遍,处处都张扬着尊贵和豪华。就连那些仆人,也个个都衣着光鲜地如同富贾,更不提那下厅那如云的来宾了。
苏尘规规矩矩地站在司马毓的身后。心不在焉地听着司马毓和百官地虚伪对话。不时地望向门口。心里一会想着不知道婚礼设在蓝王府,那老太太是否还会出现?一会又想着难道展晟飞真的就要娶蓝暖玉了吗?为什么她总觉得这华丽的喜堂之下。总是有一丝说不出来的诡异呢?
有心将心中的感觉告诉自己的夫君。可裴一涯虽然离她不过两米的距离,却是在司马毓的另一侧。两人顶多只能偶尔的眼神交流一下,根本就无法说话,只得压下心中的担忧。
正在这时,外厅地锣鼓突然震天响闹了起来,接着马上有个伶俐地仆人来报说,新郎官已经带着新娘已经到蓝府门口,马上就要进来了。
等候了半天的众宾客顿时兴奋了起来,纷纷往从门口一直铺到大厅之中地红地毯上望去。不多时,果然就见一对身穿大红喜服地新人在一堆人的簇拥下缓缓地走进视线。新娘已覆上红色地纱巾,瞧不见面目,只能从那低头羞答答的莲步中看出洋溢在周身的喜悦之情。而旁边那英俊逼人、神态端正的新郎官,不是曾飞扬任性说离家就离家的展晟飞又是谁?
多月不见,展晟飞似乎瘦了几分,也成熟了几分,面色上既没有一丝意气风发之色,也没有后来萧弄晴所常见的低压萧肃,而是平静的仿佛没有任何的喜怒哀乐。面对两旁众人不绝的恭维,也只是十分有礼貌的点点头而已,既不说话,也不微笑。
众人见了他这般表情,都自动地以为是因为司马毓今日亲自到场,因而新郎才紧张的缘故,谁都未曾在意新郎过于正经的表情。
趁着展晟飞在给
行礼的时候,苏尘又仔细地打量了一眼展晟飞,试图出什么来。可她突然发现,在分别几个月后,眼前的这个少年,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白马白袍扬鞭肆无忌惮地冲向城门的风采少年,也不是假山密室下那冲动狂暴地只用自己以为的方式来索取的霸道少年,更不是虽然总是板着一张脸,却轻易地就能从他脸上读出情绪的任性少年。
现在的展晟飞,眉还是剑眉,眼还是星目,薄唇还是薄唇,但却又仿佛笼上了一层面具,让人再也看不透彻了。
展晟飞他们进来的时间掐算的很好,在拜见司马毓后,正好是先前就定好的吉时,虽是一身华服却仍脱不了霸气威严之色的蓝王爷,司马告了个罪后,就并排入座在高堂的位置上,婚礼开始了。
而苏尘一直期待的老太太却始终没有出现,不仅是老太太,就连展母或者任何一个展家人都没有出现,好像展晟飞真的就是入赘了一般,娘家人只能在家中遥遥地祝福而已。
真正的婚礼原本就是十分繁琐的,尤其是对蓝王爷这样的权臣和展家这样的首富来说,更是追求隆重和热闹,等到繁杂的一通引赞通赞、叩拜上香后,才开始正式的拜堂。
开始的时候一切都很正常,直到新人一拜完天,二拜向高堂的时候,谁也意想不到的变故突然发生了。
一道鲜红色的人影陡然从地上拔起,铮然的龙鸣声中,一道寒光如游龙似长虹般闪过众人的眼,然后,闪电般地化向端坐在高堂之上,正笑眯眯地享受跪拜的蓝王爷。
这一变故实在太过忽然,谁也预料不及,身为新郎官的展晟飞尽会在自己的新婚之日向泰山发难,而且一出手,就是封喉的死招。
蓝王爷显然也没有料到,但他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一惊之下,立刻本能地将上半身往后一仰,险险地避开了划向自己喉咙的第一招,同时反应极其迅速地抓向案桌上的香烛。
可他没有机会了,身在半空中的展晟飞仿佛早已料到他会这样,一招不中,剑身立刻回横,唰的再次划过蓝王爷已经避无可避的胸腹。
“护驾!”司马毓身边的侍卫首先大喝着横刀上前护住司马毓,第一时间扶着司马毓连退到一边,却没一个人上前去帮蓝王爷。而裴一涯也早在异变发生之时就迅速地闪到了震在当场的苏尘身边,一把将她搂在自己的怀里,跟退到一旁。
震呆了的众宾客这才反应了过来,都急忙哗然地往后退,唯恐自己会被殃及,小孩子更是吓的哇哇大哭,刚才还充满喜气的礼堂顿时充满一片萧杀和惊恐的呼喊声。
“你疯了!”蓝王爷回救不及,居然空手抓向那锋利的长剑,硬生生地将展晟飞的剑阻止在离自己只有半寸的腹部之前,又惊又怒地叱喝道。
“晟飞,你做什么?”蓝暖玉骇然地一把掀开红盖头,毫不犹豫地纵身扑了上去,扬手为掌,急拍向展晟飞,试图帮蓝王爷荡开那把剑。
却听展晟飞冷冷一笑,突然舍弃了长剑,拧身贴近蓝王爷,长袍流云一样地再度拂过蓝王爷的咽喉部位,而这时,蓝暖玉的双掌才拍到他的身上。
展晟飞不躲不避地挨了她这一双掌,闷哼了一声,从蓝王爷身边快速地翻了过去,退到一米开外,而这时,一道细长的血雾也突然从双目圆瞪的蓝王爷喉间喷了出来。
“父王……”蓝暖玉凄厉地惨叫着,顾不得找展晟飞报仇,拼命地用大红袖子去压住蓝王爷的动脉和伤口,一边无助地四面求助,“来人哪!快叫大夫,快叫大夫!”
卷五之第二十二章 龙芒毕现
涯!”苏尘忍不住往裴一涯怀里缩了缩,只觉得心里乱成一团,自己也不知道这声呼唤只是单纯地害怕,还是有要裴一涯出手相救的意思。
裴一涯摇了摇头,一刀致命,毒血封喉,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无力回天了,更何况……苏尘顺着裴一涯的眼神望向司马毓,那是一种极其平静,并过于平静的神色,仿佛一切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而杀人的展晟飞,居然还站在一边,既不动也不逃,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曾经不可一世的蓝王爷在做死亡前的最后抽搐,任由涌进来的侍卫们将他团团围住。
“快点分开,别忘了你们的身份。”混乱中,同样乔装成宫女的芊芊迅速地挡在了裴一涯和苏尘的面前,遮住他们的异常。
去了一个蓝王爷,还有个孟相,他们的安全并未就此得到保证。裴一涯明白这一点,紧了一下苏尘发抖的身躯,依言放开了她,同时又有意上前了一步,还是护住了苏尘。
乱成一团的喜堂很快就安静了下来,刚刚还拼命往外退去的宾客们突然仿佛见到什么更可怕的事情一样,都慢慢地退了回来。
门外,脚步声齐刷刷地震动,盔甲摩擦,旌旗摇晃,那旗,正是司马朝廷的大旗。
“咕……”太师椅上的蓝王爷蓝毕渊突然发出一声奇怪的声音,艰难地把怨恨的目光一点点转向司马毓地方向,迎上司马毓平静的神色。瞳孔陡然放大,然后再也不动。也永远地不动了。
这一位曾经权倾一时,无人敢仰望地权臣,临到终了,竟连一句遗言也没机会说出来。
“父王……”看着蓝毕渊陡然的僵硬,蓝暖玉忽然不再疯狂地大叫,而是呆呆地凝视着自己的父亲,轻柔地不能再轻柔地低喊了一声。仿佛蓝王爷只是悄悄地睡着了一般。
“呜……”忍不住捂着嘴发出呜咽的是一位盛装的妇人,她似乎很想扑过去,却又不敢扑过去,看神情应该是蓝王爷的妾室。
“为什么?”蓝暖玉低头看着自己红色的袖子颜色一点点地变深,任由洁白地双手染上和喜服一般的颜色,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缓缓地扳开蓝王爷还紧紧握住剑身的手,然后握住剑柄,慢慢地站了起来,眼波低垂向自己的脚尖,剑锋颤微微地指向侧面,“为什么?”
“因为如果他不出手,那么今日死的就是朕。”回答的是司马毓。
他只轻轻地一扬手,一队皇家侍卫就冲了进来,将原先围住展晟飞地那帮王府侍卫也围了起来,喜堂顿时更加拥挤。却无人敢出一声。尤其是那些前来祝贺的官员,更是噤若寒蝉。
“为什么?”蓝暖玉还是只有三个字。她仿佛已被刺激过度。竟连抬头注视人的力气都没有了,既不看展晟飞。也不看她从前口中那个皇帝哥哥。
“禀皇上,东西找到了。”司马毓还没回答,厅外就走进两个抬着一口大箱子的侍卫进来,看其服装打扮,却是蓝王府原来的人。
“暖玉,你问朕原因,朕便告诉你原因。”司马毓淡淡地道,目光在箱子的锁上一扫。
旁边立刻有人取了一把重斧,猛然用力一砸,铜锁当地掉落在地。
箱子当众打开,里头一片黄灿灿的颜色,一件折叠的方方正正的全新龙袍正安安静静地躺在箱子中央。两名侍卫取出龙袍,迎风一抖,各捉住一只袖子,将龙袍全面展了开来。
龙袍宽大异常,谁都一眼可以看出这件龙袍
穿在司马毓身上,必定过于宽长,而一旁死不瞑目的量则是有名地高大。
蓝王爷派系地官员的面色顿时从苍白变成死灰,有几个甚至已惶恐地咚地一声铺跪在地,浑身抖瑟如筛糠一般。
“不,那不是真地,不是真的!”蓝暖玉地身子摇晃了一下,剑尖陡然点地,才支撑住她的身体,到最后一句已是无助的嘶喊。
“就在朕回宫时必经的城门口,你的父王已经埋伏下了三千精兵。”司马推开身边的护卫,一步步地走到了箱子旁,俯身亲手从中拿出一个黄色包裹,一点点地打开,里面正是历代皇帝所必有的玉玺,“朕在玉玺失踪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你父王他等不住了,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会利用朕来给你们主持婚礼的机会下手。”
“不……”蓝暖玉破碎地喊,“我不信。”
“朕也不想相信,可七八年前各地那些突如其来的瘟疫不由朕不信,营州那三万私兵也不由朕不信,十年前西北边陲所谓的虚报的胡人犯境仍是不由朕不信!多年来那些假冒地方匪徒作乱、实则是蓝毕渊为建军功而故意搅乱地方平安的翻云覆雨更不由朕不信?试问我朝阳国历朝历代,有哪一位大臣是凭着一次又一次欺骗朝廷、糊弄朝廷,将朝廷将朕都当成傻子,而一步步爬到大将军这一步的?可蓝毕渊却做到了!倘若他就此收手也就算了,可他野心滔天,当了右相还不满足,非要结党营私,甚至还打算取代朕……”
第一次在多年来都将他当成一个可有可无的摆设的众臣面前,酣畅淋漓地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司马毓那刻意收敛多年的龙威再也无法压抑,随着一句句锋利如刀的叱喝,犹如蛰伏已久的巨龙将要纵身腾飞前那从天际凝聚而来的黑压压的乌云,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司马毓冷冷的目光剑一般地扫过四周:“今日,朕在这里想对众卿说的是,司马家族能给人任何的荣誉,同样也能将任何的荣誉都收回。”
说着一个眼神,立刻有一名侍卫快步走到蓝王爷蓝毕渊的尸体旁边,毫不客气地搜了起来。
“不准碰我父王!”蓝暖玉本能地抬起剑,可她手指才动,四周的侍卫动作却更快,刷刷刷,三把寒光四射的剑锋已交叉在她的脖颈间。
那负责搜查的侍卫动作丝毫没有停滞,很快就从蓝毕渊的怀中摸出半块赤铜虎符,恭恭敬敬地跪到司马毓面前,大声道:“蓝贼谋逆,罪该万死,请皇上收回虎符,好让天下臣民皆有所庇!”
“请皇上收回符,龙泽天下!”一人高呼,顿引数百人回应,一时间,堂内堂上乌压压地跪倒一边。
围住展晟飞的那些侍卫犹豫了一下,最终也还是放下兵器跪了下来。
“我恨你!”脖子上架了三把剑的蓝暖玉突然不顾一切地动了起来,直扑向始终木然而立的展晟飞,痛苦地哽咽着,一连串的珠泪如雨点般挥洒了下来。
三名侍卫可能事先早已得了司马毓的指令不准真伤了蓝暖玉,蓝暖玉一动,他们立刻就撤开了手,也因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蓝暖玉纵身越过地上跪着的人群,如绝望的流星一般扑向展晟飞。
卷五之第二十三章 懂事的代价
晟飞还是没有动,就在蓝暖玉的剑尖就要挺进他左边刻,他还是没有动,反而深深地看了一眼蓝暖玉闭上了眼。
可别人却动了,一道突斜而出的剑身堪堪地插进蓝暖玉的剑和展晟飞的胸口之中,正是一直拿人犯来给裴一涯催眠的那个深眼窝的关侍卫。
没有众人想象中的两剑相触的金属音,蓝暖玉的剑停住了。
不是关侍卫挡住了蓝暖玉,而是蓝暖玉那同时融合了激烈的爱和恨的手颤抖地再也刺不下去,只有眼中的热泪像无法堵住的泉眼一般不住地往外涌,看的一旁的苏尘很是心酸。
她一直是爱着展晟飞的,就算明明知道展晟飞对自己并没有那样的意思,可还是欺骗自己千里迢迢地去追寻他。
无数次,在展晟飞刻意躲避或者冷眼冷语地对她时,其实她看起来坚强无比的心都会隐隐地痛。如果不是太过确定自己这一生最想要的男人就是眼前这个在她还没打开情窦的时候就已经爱上的男人,以她堂堂郡主的身份又怎么会作出那么多平常女儿家所想都不敢想的大胆举动,将身为女儿家的矜持和郡主的骄傲统统地都抛到脑后?
展晟飞对苏尘动心,她知道,她明白,她更是还一直都看在眼里,可她总觉得,只要她坚持,只要她不放弃,这个男人终究会成为她的。今天,就在刚刚的前一刻。她真地以为自己终于将在眼前疾飞了多年却又偏偏不让她抓住的幸福牢牢地贴在了胸口,从此。她再也不用担惊受怕,害怕展晟飞有一天会再度离她远去。
可为什么?为什么她地一片纯真地从无瑕疵和后悔的痴心,却换来这般彻骨的心痛。
为什么要是他?皇帝哥哥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要马上就能正是成为她的夫婿的展晟飞亲手结束了父王的生命?
父王是什么样地人?她不是不知道,父王想要什么,她也不是不明白。可她能怎么办?一个是生她养她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拿到她面前的亲生父亲,一个是宠她爱她将她当成亲妹妹一样的皇帝哥哥。她除了装聋作哑,又该怎么面对他们之间的矛盾?
可她却没想到,她终究还是有一天要面对这一切,而且,这团矛盾之中,除了自己。还多了一个他。
父王死了,是被前一刻还在和她拜堂的夫君亲手杀死地。
她知道皇帝哥哥这个时候不会诬陷她的父王,他所说的每项指控都会是真的,她也知道以父王的这些罪行,任何世人都会说是死有余辜。
可不该啊,她的父王可以死在任何的手里,就是不能死在他的手里,不该死在她永生也无法复仇的对像手中。只因,在看到展晟飞的第一眼,她就已让自己地今生和他联系在了一起。杀了他。就等于亲手灭绝了自己唯一地希望……
蓝暖玉露出一个凄凉的微笑,眼神慢慢地从那张闭目受死地英俊面庞上慢慢地往下移到剑尖。恍恍惚惚地想。也许,这一把剑。应该反过来刺入自己地身体才对。
展晟飞对她的致命地一剑毫不还手,是不是因为心里面也有点对自己的愧疚?如果是,等她死了,他是不是会更加地记住她?这么多年来,她所要的,不就是想要让自己走入他的心么?
不好,看到蓝暖玉的反应,苏尘心里突然升起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可屋中太过安静又能说话,只好着急地拉了拉裴一涯的衣服。
裴一涯哪里会不知她的心思,表面看去虽无反应,暗地却趁着无人注意,偷偷地反手握了她一下,表示让她安心。司马毓既然不动蓝暖玉,自然也不会让她死,展晟飞看起来心里也很愧疚,当然更不可能见她死。
因此,他今日只需在边上老老实实地当个看客而已。
果不其然,蓝暖玉才掉转剑头准备自尽,展晟飞已飞速动手,硬生生地握住了剑身,两道鲜血很快就从他的手掌汨汨流下
“呵呵呵……呵呵呵……”蓝暖玉浑身一震,红唇蠕动,玉手颤抖,颓然地松开了剑柄,环顾着满堂的红喜彩绸,再看自己身上的大红嫁衣,不住地轻笑。
笑声依然清脆如铃,却仿佛自荒无人烟的大漠上遥遥传来,说不尽的凄凉和哀伤。
“暖玉,你累了。”司马静静地道。
“皇帝哥哥……”蓝暖玉慢慢地转身看着他,眼波如一潭死水,轻轻地道,“你要怎么处置父王?”
蓝毕渊已死,她问的自然是蓝毕渊的身后事,但是她却没怎么处置蓝王府,也许在她的心里,从这一刻起,这个家将永远不再是家了。
司马毓凝视着这个昔日曾陪伴自己许多美好时光的少女,半响后,才淡淡地道:“人死为大,从前的种种,既然已经在这里断绝,朕也不想着再追究了。”
“谢皇上。”蓝暖玉中规中矩地福了福,转目望向一侧那跪在地上颤抖不停的盛装丽人,“菊姨,父王生前最疼的就是你,父王的后事,就由你主来办吧!”
那盛装丽人惶恐地抬起头,偷看了一眼司马毓,见他面上并无任何不悦的意思,这才敢连哭带爬地扑到了蓝毕渊的尸身前,哽咽着应道:“是,小姐,妾身一定好好地送王爷上路。”
“那我就放心了!”蓝暖玉木然地道,缓缓地取下头顶那曾映得她娇容似珠如玉的凤冠,松手让它坠落脚下,然后缓缓地踏过,沿着前一会才踏过的红毯一步步地向门外走去,仿佛这里再也没有任何让她留恋的东西。
“小姐,你要去哪里?”
蓝暖玉顿住,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茫然地道:“我……我不知道……”
“小姐你不为王爷守灵了吗?”菊姨哭道,“王爷只有你一个亲生女儿,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舍王爷而去?”
蓝暖玉喃喃地道:“守灵?就算我为父王守一千日灵,父王就会回来了吗?”
“暖玉,”司马毓的声音忽然柔了下来,“朕知道你心中怨朕、恨朕,更知道你此刻心里的痛苦和绝望,朕只是想说……”
“不,什么都不用说了,我明白,我全明白。”蓝暖玉转过头来,出人意料地竟然微笑了一下,“我从前,总以为有些东西不去面对,就永远都可以不会碰到不会遇见。可作为一个人,又怎么能这么幼稚和天真呢?我会回房去,皇帝哥哥,从今以后我都会乖乖地呆在屋子里,听父王的话,做个听话的好女儿乖女儿,不会再四处乱跑,不会再离开父王。”
苏尘看着她如此平静地许下几乎是终身不出门的承诺,又看了看手中还握着剑身、曾那么渴望自由飞翔的展晟飞,想起昔日今时的天壤之别,突然觉得鼻中酸楚无比。
人生无常,世事多变,莫过与此,这一场喜事,中断的又何止是一场阴谋一条人命一份幸福?改变的,又何止只是展晟飞和蓝暖玉两个人?
“就依你吧!”司马毓欲言又止地叹了一声,冷峻的目光淡淡地扫了一眼满堂的宾客。
就在众人都觉得他要开始发落自己的时候,司马毓忽然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径直地向门外走去,竟什么都不再管了!
“皇上起驾!”太监一声高喝,众人忙拜倒恭送,心中的忐忑却一点也没有少半分,只因谁也摸不准皇上的意思。
蓝王爷死了,可他们怎么办啊?皇上到底想怎么发落他们?
“走吧!”芊芊低声对裴一涯和苏尘道,示意他们快点跟上。
苏尘迟疑地举步,忍不住又望了中间只隔了三四米,却仿佛从此已是咫尺天涯的蓝暖玉和展晟飞一眼。
他们,以后怎么办?
卷五之第二十四章 保身之法
离开了先前还是一片喜气如今却已是满目惨红的蓝王府,司马毓并没有去往别处,而是直接摆驾回宫。中途自然已经不可能再有什么截杀了,一路顺顺利利地进入皇城。
苏尘和裴一涯路上依然隔着距离,直到回到偏静小院,在宫女太监的侍候下洗尽妆容又换下衣服后,这才得以单独独处。
一回房间,苏尘就情不自禁地投入夫君的怀里。
经过了这一场巨大的婚变之后,她更加觉得自己和裴一涯能走到这一步,已是多么的难得和珍贵,此刻能这样平静的依在裴一涯的怀里,感受着他温柔的抚摸,更是多么的幸福和幸运。一时间,她的心里充满了无限的感恩。
可是一想到礼堂之上那两个本该成为夫妻的两人,心里又不由黯然。
蓝暖玉和展晟飞之间,她一向都不曾看好,可命运偏偏鬼使神差地把她放置到他们中间,一会成为挡箭牌。一会儿成为绊脚石,一会又竭力地促进他们的关系。一会又费尽心机地想要阻止他们在一起……相同地是,不管她做些什么,每一次总都会让自己陷入复杂的矛盾之中。
而现在,他们之间看来终于是再也没有可能了,自己也终于再也不要搅入进去了,可为什么心里却是这般地酸楚呢?
所谓爱之深恨之切,蓝暖玉一派天真一片痴心。到头来她最渴望的甜蜜幸福,却成了她永生也难以挥去的噩梦,被这样激烈的爱和恨洗礼后的她,还能再像从前那般单纯么?而展晟飞,她一直劝说展晟飞要试着去懂去理解蓝暖玉的心,却从未真的想过展晟飞有一天也会深爱上蓝暖玉。顶多只是发现她地好而感动罢了。但今天,从展飞那异常的反应中,从蓝暖玉那一掌、那两剑中,她突然觉得,曾经何时,那个自认爱上自己的少年,他也懂得了责任,懂得了歉疚,更懂得了什么叫做感情!
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看到天上那朵浮云了吗?”知妻莫如夫,裴一涯揽着苏尘坐在敞开的窗前。举目投向重檐明瓦间的湛蓝天空。温柔地道,“古人常说世事如浮云。人各有天命。也许我们的人生自一开始冥冥之中就早有安排。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你不想改变。而是没法改变,最终还是要靠他们自己去打开心结。”
“我知道。”苏尘闷闷地道,“可是今天看到他们那个样子,我真地好难过,还有奶奶,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你知道他们都不会有事。”裴一涯柔声道,“蓝郡主有皇上看着,展晟飞帮皇上立刻这么大的功,展家也不会再有事。至于其他的,那都是一个无法避免的过程,时间会让他们慢慢地淡忘一切的。”
苏尘轻嗯了一声,伏在他的胸口不再说话,她之所以觉得心中闷的慌,不仅仅是因为今天展蓝两家天翻地覆的变化,更是从司马毓今日的龙威大发之上想到了自己和裴一涯的将来。
如今蓝家算是完了,手中有了兵权之后地司马毓无疑已是如虎添翼、似龙得水,收拾一路交锋下来始终没占丝毫便宜地孟家,那是早晚的事。可同样地,对于日益强大地司马毓来说,他们夫妇的力量却更为薄弱和渺小了。
当然,若是司马毓没有对付他们之心,就算司马毓再强大他们再弱小也会相安无事,可今日展家已无恙,只要他略加安排,自己和裴一涯不再回宫也一定会得到妥善地保护,但他却始终没有开口让他们趁机离开。
这只能说明,司马毓并没有绝了以药物来控制臣民的念头。
而只要司马毓一日不死此心,那么他们夫妻就一日不能安宁。等到天下所有大权都集中到司马毓手中的时候,还有谁能和司马毓抗衡?除非能控制司马毓……控制……苏尘被自己心中突然而起的念头吓了一跳。
“怎么了?”苏尘一动,裴一涯立刻低头看她。
苏尘只觉得自己的心从来没有跳动的如此激烈,呆呆地望着裴一涯,一时口干舌燥,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可心却异常的冷静,仿佛有自我意识般快速地思考起她这个想法的可行性来。
其实也不是说控制,只要他们手里能有一样东西足以牵制司马毓不会对他们下
了。这样东西,可以是司马一道亲手颁发的赦免当众的一声承诺,也可以是……是一味毒药,一味威胁司马毓,只要他不对付自己一家人就可以永远不引发的毒药。
毒药?毒药……医药同理,裴一涯可以治极毒,想必要做这样的毒药也不会难。
“尘?尘?”相识半年多来,从来没有见过苏尘这般闪乱而又晶亮无比的眼神,裴一涯不由担心了起来。
“涯,我不舒服,想去躺一下,你陪我。”苏尘抓住裴一涯的手,将脸藏到他的怀里。她之所以有这个大逆不道的念头,除了她刚才顾忌的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那一晚的司马毓的眼神。
她总觉得司马毓此刻还没作出半点拆散他们夫妻的事,并不代表以后就不会做。尤其是在他的权利**都满足之后,像他那般骄傲的人一定不会容许自己有得不到的东西。而她,恐怕正是第一个拒绝他的女人……只要每次想到这里,就觉得和裴一涯的未来充满了灰色,仿佛随时都可能会没有明天似的。
人心真的很奇怪,他们之前一连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天,心里也没有过半丝的不耐。而今心里一旦起了异念,这一处犹如鸟笼的院子仿佛瞬间就充满了令人不安的感觉,闷得她快要透不过气来,仿佛哪怕多呆一会都有可能就会窒息。
所以,她必须马上和自己的夫君商量。这院子里处处都是暗眼,唯一可以称的上还比较安全的只有他们的房间,他们的床。
“怎么了?”裴一涯看到她突然苍白起来的脸色,立刻紧张地横抱起她往内室走去,打算把她放到床上好好检查。
“陪我躺一会。”苏尘后背一挨到锦被,立刻就抓住裴一涯要给她诊脉的手,坚定地要求道。
“先让我看看……”裴一涯面色有些微绯,他们虽是夫妻,可现在毕竟是青天白日,就这么躺下实在有些……
“我很好,我就是很想夫君陪我……”苏尘软软地叫道,抓住他的手却暗暗地掐了一下,还故意可怜兮兮地眨了眨眼睛。
“好,我陪你一会,你也不要想太多了。”裴一涯这才明白他的小妻子肯定是想到了什么悄悄话要跟自己说,故意有些无奈地答应。然后走过去把门关好,又放下床帐,这才脱了外衣也躺了进来。
“涯,我不想再呆在这里了。”苏尘侧身半偎在他的胸口,极低地道。
裴一涯沉默了一下,搂住她的香肩轻抚,还以为她还在想今日之事,歉疚地柔声安慰:“会的,我一定会带你离开的。”
带着苏尘离开司马毓,离开皇宫,离开京城,这一个念头他从未断绝过,只是实施起来的难度实在太大,他需要时间。
“可他不会轻易放我们走的,”已将思路大概整理好的苏尘,冷静地从他的胸口中抬起头,望入裴一涯深邃的双眸中,极轻极轻,却又一字一句地道,“涯,我们必须要有他所顾虑的东西,才能逼他主动地放我们走。”
裴一涯有些吃惊地看着苏尘,不明白她突如其来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们心里都清楚,他认定你可以研制出那种控制人心的药,如果你研制不出来,他是绝对不会轻易放我们走的,也许我们在这里一呆就会是一生。”苏尘低沉而又坚定地分析道。
像司马毓这种以前一味隐忍当了多年的傀儡皇帝,后来终于翻身夺回实权的人,往往都会对得来不易的权利极其的珍惜。何况以他的聪慧,必定明白治理天下并不是光光夺回实权就可以了,他还需要绝大部分的臣民们都会为他真心实意地办事,只有这样,他心中的宏图大业才能如迎风的旗子一样招展开来,重现朝阳国的辉煌盛世。
所以,就算裴一涯研究不出控制人心的药物,他也宁可一辈子囚禁他们俩而不会格外开恩。更何况,他对自己还有那种莫名的执着。
“你想怎么做?”裴一涯凝视着她,眼神中有些无奈,更有些悲哀。
“我需要一种具有长时间的潜伏性,并通过诱发才能发作的毒药。”苏尘坚持地迎上他复杂的眼神,她知道,她和他之间,总有一个人要更心狠一点才能保护这份跨越时空才修来的幸福姻缘。
裴一涯的身上有一种极难得的纯善,若要说世间有谁能真正地称的上“医者父母心”,他必然是当之无愧的,她不想也不愿更不希望它被破坏。而她,反正早已染过人血,更何况,她想要的并不是司马毓的命,只是一张能保身的幸福的通行证而已!
卷五之第二十五章 展晟飞的惊人秘密
是一个万不得已的下下策。
听了苏尘的计划后,裴一涯沉默了。
自从和苏尘成亲后,不,应该说更早之前,自从两人在一起后,苏尘一直都是极温顺地听从他的任何安排,从来没有和他争过什么,也没有怀疑过他什么,只是全心全意地信赖他,相信他能保护她和彬彬。
可这一次,他该听她的了,哪怕有违医者只治病救人不害人的原则,哪怕对方还是万乘之躯。只因,他很清楚地感受到苏尘心中那深深的忧虑和恐惧,只因,他身为丈夫,却至今还没找出一个保护妻子的好办法来。
但是,同意归同意,这个计划真要实施起来却是极难,难得并不是制药,而是如何才能让司马毓在无声无息间中毒,并且事后又不会有半点的察觉。
如果这味毒可以像某些一样,只需透过皮肤和呼吸就能进入人体的,那难度就减少了许多。可事实上像这一类需要蛰伏在体内,将来靠特殊药引诱发的毒药,是必须通过口服进入食道才能进入五脏六腑之中的,也就是说,除了让司马毓亲口吃下去,别无办法。
可莫说司马毓平时根本不来他们这里,眼下刚收回了蓝毕渊的兵权,善后的事情繁杂情况可以显见,更不可能来。再则,就算他来了,又该怎么给他下毒呢?这里可不是宫外酒楼,而是每一道饮食手续都经过严格审查的皇宫,就算裴一涯作出地毒药无声无色无味。更不怕检验,但问题是司马毓会喝这里的茶水么?他一向都是极其谨慎和小心地。小院里到处都是药材,他不可能一点戒备之心都没有。
因此,一翻分析之下,苏尘十分失望的发现这样的机会几乎没有,情绪不由顿时又复低落。原本以为终于有望离开皇宫了,没有想到还是要遥遥无期地等机会,只得再次按耐住自己的性子。每日都思考着如何给自己创建机会。
如此过了几天,司马毓没有来,却出乎意料的来了个老熟人。
“宋大哥!”苏尘和裴一涯不由都大喜道,忙请他进屋、奉茶,一通寒暄。
“我知道你们现在心里肯定有很多问题,今天我就是特地来解答的。问吧!”宋胜平爽笑着,心情显然十分的好,相较之以前地嘻嘻哈哈,白胖胖的脸上别有一股意气风发的风采。
这个时候他当然有理由开心。他一直在暗中为司马毓做事,如今终于不费一兵一卒地就扳倒了权倾一时的当朝王爷兼宰相,自然是大大的有功。现在他可以长驱直入皇宫,更说明了司马毓对他的器重,将来地前途更是不可限量。
“我奶奶还好吗?展家现在又怎么样了?”虽然一直对司马毓有所不满,可对宋胜平苏尘却没有一丝埋怨,忙道。
“你放心。老太太的精神健硕着呢!”宋胜平笑道。“如今展老爷也回家了,展家一切都还是和从前一样。”
“那暖玉和晟飞呢?”苏尘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宋胜平笑容微微一顿。脸上浮起一丝同情之色:“蓝郡主自办完蓝王爷的后事后,便一直深居府中。再没有出过一步门。不过,她的一切起居饮食和安全都是由皇上专门派人照料,不会有事的。至于展晟飞么?你还是亲自问他吧。”
“亲自?”苏尘不解,他的意思是她可以出宫去展家吗?
宋胜平大笑着拍了拍掌,回头看向门帘,苏尘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门帘掀开处,赫然站着一个如冰雕般冷漠的白衣少年。
“晟飞!”苏尘惊呼了一声,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跟
一起来。
“奶奶无法进宫,所以派我来看看你们。”展晟飞端端正正地走了进来,看到已身为人妇,风韵更加动人的苏尘,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也仍是静如止水,没有任何地情绪。仿佛以前地种种,都已经是前尘往事了。
“让奶奶记挂了,回头你帮我向她老人家问好。”裴一涯也站了起来,微笑着做了个请展晟飞入座的手势,并趁机地扶了扶惊愕地苏尘,示意她先坐下来再说。展飞地到来他也很吃惊,但他更相信,宋胜平带他来不会只是这么简单地让他们见面。
“你……”苏尘很想问问他和蓝暖玉之间的事,只说了一个字,却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了。这样地展飞太陌生了,不同与初见时那种刻意的扮酷,现在的他真的是又冷漠又无情,仿佛谁都无法再打动他。
“我会转达的。”展飞淡淡地道。
“这一次晟飞立了很大的功,若不是如此,皇上也不会让他来见你们。”宋胜平见场面有些尴尬,立刻打圆场,看到边上还站着一个侍候的宫女,便挥了挥手道,“都退下去吧,没有传唤不得进来。”
“是。”那宫女温顺地端着茶盘下去了,很快地,门口所有的人都撤了下去,一时间,里里外外一片安静。
“裴老弟,他们姐弟俩算起来也很久没见了,想必有很多话要说,不如我们出去走走?”见众人退尽,宋胜平笑眯眯地站了起来。
“也好。”裴一涯并无异议,对苏尘笑了笑,就跟着宋胜平出去了。
“你……还好吧?”展晟飞漠然地看着宋胜平带着裴一涯出去,也没有任何的表示,苏尘只好自己先开口。以前她和展晟飞之间虽说几乎没有过很和谐的时候,有时候甚至还闹的很僵硬,可几曾有过变得冷漠如斯了。
“我很好。”看到苏尘脸上那明显的伤怀,展晟飞的目光终于闪了一下。
“那伯父呢?”苏尘有点心虚,毕竟“绑架”展应亭一事她也有份。
“父亲现在已经想通了,钱财名利都是身外之物,以后展家会逐步散去大部分的家产,只求能安安分分地做一户普通人家。”展晟飞看着苏尘,眼神淡漠却又平静,显然早已知道事情的一切前因后果了。
“对不起!”苏尘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道歉,只是看着他此刻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欠了展晟飞很多。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们的?对不起你的人应该是我们才对。你处处顾忌着展家,还为我们展家所做的牺牲,我心里明白,所以我今日才会特地恳请皇上来见你一面。”展飞失笑道,只是眼中却没有半分的笑意,他起身缓缓地走到窗前,望着寂寥的庭院,声音低沉地道,“有一件事,我从来也没有对人说过,哪怕是刚才带我来的宋胜平,他也不知道。”
见他显然是要和自己说一个大秘密,苏尘心头跳动了一下,欲言又止。
展晟飞说完这句话后,又沉默了一下,直到似乎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才慢慢地转过身来,正面注视着苏尘,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那天在蓝府,你都看见了。”
苏尘点头:“是,我看见了。”
“我杀他,不是因为我私人恩怨,而是我不得不杀他,”展晟飞慢慢地道,眼眸幽深如海,瞧不出他眼低的情绪是苦涩还是木然,“因为,那是我承诺过必须完成的任务,一个杀手的任务。”
卷五之第二十六章 杀手为谁?
“杀……杀手?”苏尘震惊地看着她,觉得自己迟钝的神经无法及时地跟上反应。
展晟飞是杀手?眼前这个曾经又任性又热情又狡猾又冲动的白衣少年就是江湖上靠冷酷无情地收割别人的生命为生的杀人者?可当杀手的不都是些走投无路或者本身就身份血海深仇的人,才被迫走上这一行的么?为什么这个京城首富的大儿子、将来会继承万贯家产的少年多金客,居然也会去当杀手?
“很奇怪像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去当杀手,是吧?”见苏尘果然如意料中的惊骇,展晟飞的嘴角终于扯出一点笑意,可却是讽刺的笑意。
“是的,我想不通你有什么理由要去当杀手。你自幼出生富贵,又是长子,应该所有的人都恨不得把你捧在手心才是,你想要什么会没有?为什么反而那么小就离家出走?”苏尘立时敏感地觉察到他受伤了,可她的刚才的真实反应却是无法收回,只能更加坦然地承认。展晟飞幼年出走之事,不仅对她是个迷,对于整个展家,也都是个迷,她无法不好奇。
“也许就像我父亲所说的,我是个天生不知好歹、生性反逆的贱骨头吧?”展晟飞冷冷一笑,“我从小就知道有很多人羡慕我。个个都恨不得要和我交换,好当一天展家大少爷。也尝尝这无忧无虑的快活日子。可没有人知道,我并不开心,我更是羡慕他们,羡慕他们可以无拘无束地想玩就玩,想出去就出去,不用学这个学那个,不用看起来好像天天都有一堆人服侍。实际上连大门都不能随便跑出去。”
“奶奶曾经告诉过我,你爷爷去世后,暗地里一直有人窥觑你家地财产,他们不让你出去,也是为了保护你。后来你家的庭院范围不断地扩大,不就是想让你有更多地地方玩耍么?”苏尘忍不住帮忙辩解。
“鸟笼就是再大。还是鸟笼。何况景致再美,如果天天看谁不会生厌?幸亏他们虽然管的我很严,可每一两个月,我总能找到机会偷偷地跑出去一回。而我最爱去的地方就是茶楼,因为那里有个说书人,每次都能讲很好听的英雄豪杰的故事,尤其那些江湖上的恩恩怨怨,更是有种说不出的吸引力。”
“所以,你也很想当一名江湖高手。”这种心思倒很好理解,男孩子嘛。小时候大都有这种英雄情节地。尤其是对于整天被关在家里的展飞而言,那吸引力一定是特别的大。
“是。自从我听了第一个故事后。就突然觉得我的人生终于有了目标。那就是我不要当和父亲一样每日带着假笑和别人周旋的铜臭商人,我要当一名武林高手。当一名侠义志士。于是我回家后就立刻要求父亲找人教我练武。父亲答应了,真的为我专门找来了师傅。我很开心地学了两年,直到家里再没有一个人能打地过我,我以为自己终于天下无敌了,就偷偷地溜了出去,打算找外面的朋友炫耀,没想到到了外面,却连两个小混混都打不过。”
苏尘同情地道:“你那时一定很失望很伤心。”
小时候的遭遇和感受有时候可以深刻地影响人的一生的,展晟飞又是这么骄傲的性子,那次对他的打击一定是十分的大,这样说来,他后来为了能成为一个真正的高手而离家出走去寻找名师倒也不奇怪了。
“是啊!”展晟飞扯了扯嘴角,有些嘲弄地负手望向天空,果然道,“当时我被他们拳打脚踢了半天,还被他们扒光了身上的衣服,那种耻辱我毕生难忘。可我并没有怪他们,我只怪高墙里头那个只会以对我好地名义禁锢我、唬我、哄我、更是联合所有人来骗我地家。因此当那个人出现,随手一挥就把两个小混混甩出两丈之外,又跟我说,我很有当高手的潜质,问我愿不愿意跟他走学习真正地武功地时候,我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并且义无反顾地跟着他走。”
“你就不怕他骗你?”苏尘不由地替他捏了把冷汗,她可以理解展飞那时的心态,可是这样随随便便就跟人家走了,也太冒险了吧?要是人家是个人贩子或者绑匪怎么办?难道展晟飞就是这样被人贩子卖给杀手组织地?
展晟飞的嘴角突然露出了一丝微笑,仿佛正在回忆当年的经历:“当时我没想那么多,一心只记得他一招就把两个小混混打飞的潇洒模样,觉得他就是我要找的真正的师傅。事实上,
有骗我,我的这身武功,就是他传给我的。”
“那你还真幸运,”听到展晟飞没有被拐卖过,苏尘吁了口气,见他说了这么多,顺手将边上的茶给他端了过去,好奇地道,“你后来又是怎么当上杀手的呢?”
“不是后来,当自从我跟他走的那一刻起,我就等于是入了这一行了。他带我去的地方,就是一个秘密的杀手组织基地,只是我一开始根本就不知道,还以为那里只是一个纪律深严的江湖门派而已。”展晟飞语出惊人地道,若不是这个时候他已经接过茶杯,苏尘肯定会惊的失手跌落。
“那里有很多和我年龄相仿的小孩,有男孩子也有女孩子,我记得第一天踏入那里时,他们正在集体训练。我以为我会变成他们中的一员,可是,我却一直只由当初带走我的人单独训练,并且被严令不准随便和那些孩子讲话,否则便不教我绝世武功。我为了学武,都能离家出走了,又何况只是不和人说话而已,因此就答应了下来。最初的几年,他不但教我武功和各种知识,还常常带着我游历江湖,熟悉江湖各门各派的武功招式,了解他们的破绽。从他满意的眼神里,我知道自己终于真正的一日日地变得强大起来。我很开心,就提出了回家看看,毕竟那个家虽然令人窒息,可奶奶去一直十分地疼爱我。”
“他准许了我每年可以回家一次,但要我发誓绝对不将这些年的真实经历说出去,只大概地说说我有了奇遇即可。如果我有违誓,就收回我的武功。我当然谁也不会告诉,可我没想到那一年我却遇见了暖玉……我……对不起她。”
展晟飞说到这里,突然低眉沉默了下来,苏尘见他神色黯淡,怜心顿起,忍不住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头。她一直以为展晟飞的性子太过任性,其实自己又何尝站在他的立场上为他考虑过几分?又何曾真正地去了解过他的过去?
展晟飞的肩微微一震,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深深的渴望,很想,很想返身将她紧紧地拥抱住,很想从她身上汲取原来他一直在渴望的温暖。
可他不能,不仅是因为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自己的姐姐,还因为此生此世,他已辜负另一个人太多,所以他不会在允许自己对任何女人动心了!
深深地吸了口气,让自己忽略放在肩上的那抹温暖,展晟飞最后终于说出重点:“这样过了几年后,他才终于在我出师那天告诉我他的真实身份。他并不仅仅是组织里的一名教头,更是组织的头目。而这个组织,就是江湖中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我问他,他这么培养我,是否就是想把我当成杀手。他笑着告诉我说,我从小就和别人不一样,所以他不会强迫我去杀人,只希望我答应将来他需要我帮忙的时候,能全力以赴地助他,而这样的事情,只有三次限额,三次过后,所有的恩情都相抵消。”
“你答应了,而且其中一件就是帮他杀了蓝王爷是吗?”
难怪那个杀手的头目一直说不会强迫展晟飞杀人,原来他这是要求展飞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惊天动地的大案啊!至于之前他不让展飞和别的杀手一样,估计是因为早对展家有算计的缘故。
那么又是谁,竟然能这么早就想到要将展家未来的继承人展晟飞控制在手里呢?
想起大婚之日的巨变某人那奇异的镇定,想起今日展晟飞居然能进宫来,苏尘的手掌不由地有些颤抖,那么多年前就能派人拐走京城首富展家的长子。他的心机竟然已经深到这么可怕的地步了么?
感觉到她手掌的异样,展晟飞不由侧过头来看她,见她脸上一片雪白,仿佛受到了什么极大的惊吓一般,不由眉头一皱。婚礼当天她既然已经去了,以她的智慧,当然可以肯定他必然是奉命才会杀人,而且刚才也说过这是自己的任务,为何还要多此一问?
“是他,对么?”苏尘搭在展晟飞肩头的手,不自觉地抓紧,只觉得手心都开始冒冷汗。展飞和他年纪相仿,展晟飞离家之时,他能有多大?难道那么小的年纪,他就已能预算到未来了么?如果真是这样,她和裴一涯怎么和他斗?
然后,看到她那极度惊骇的眼波,忽然间明白要问的更深一层的问题,不由地诧异地扬了一下剑眉,但随即又释然了。
在连云城的时候,他就知道她是个很聪慧的女子,不是么?
卷五之第二十七章 柔心亦可坚韧
夜,人间的***薄稀,头顶的星光却如无数璀璨的钻色绒布上。苍穹深邃漆黑地仿佛要吞没一切,却又容忍了的群星在自己的地盘上点点闪闪,这一静一动,一暗一亮,是多么奇异而又和谐的相处啊!
星星应该从来不会争斗的吧?除了当自己化为流星坠落时的摩擦和碰撞,他们更愿意固守在自己的空间里,发自己的光,发自己的热,走自己的生命旅程。
人若是能像群星一般相安无事,那这世界该有多好?
“不早了,休息吧!”裴一涯合上第二本医书,发现苏尘还枕着一个软垫趴在窗棂上痴痴地凝视着天空,不由地怜惜地环住她的香肩。
他的小妻子有很重的心事,当时他和宋胜平一回来就发现了,因此他时就以苏尘这几日身体不佳为由,想让她上床休息,好悄悄询问。可苏尘却只说今天的星空很美,想要多看几眼,不肯听他的话就寝,甚至不要他这个夫君陪在身旁,这怎么能不叫他担心?
他和宋胜平离开后,展晟飞到底对她说了什么,让她会如此忧虑难安?他很想问,可他不能逼自己的妻子。
苏尘没有说话,最后凝视了一眼无尽的星空,转身勾住裴一涯的脖子,顺势将头埋入他温暖的胸堂里,也隐藏起自己的表情。
她发誓,不管前途有多么艰辛,她都一定要冲出这座囚城。去到那向往已久的自由天空底下,和裴一涯一同凝望最原始地星空。哪怕……代价是自己。
看到苏尘明显逃避的小动作,裴一涯心中暗暗叹息,横抱起她地动作却更加温柔。
“闭上眼睛,不准睁开。”感觉到自己被放了下来,苏尘摸索着覆盖住裴一涯的脸,有些霸道地娇嗔。这一刻,她忽然好想好想仔细地看看他。好想好想把他的每一寸容颜都深深地刻在自己的脑海里。
“好。”裴一涯在苏尘面前,永远都是一副没有任何脾气的样子,宽容的就像最最宁静的大海。
裴一涯刚闭上眼睛,苏尘就用力地一勾,同时翻身压在他地上面,带着一丝绝望和更多的愧疚。紧紧地覆住他的唇,探求,索取。
“唔……”裴一涯微微挣扎了一下,本能地感觉苏尘有些反常。
“不许睁眼,不许反抗,不要说话,只需要认真地感受就好。”苏尘低哑地媚惑地在他脸上轻轻地吐息,花瓣般柔润的红唇轻触着他的肌肤,双手移向他的衣带,今天她只想让他好好地感受她地热情和深情。只想全心全意地感受着她属于这个男人的美好感觉。
让他记住。也让自己记住。
低低的喘息如音律般开始飘扬、颤动,合着幸福。合着忧伤。罗帐外面。烛影朦胧,谁。都没有发现她眼角的湿润。
……
清晨,晨曦慢慢地透进窗棂,裴一涯突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本能地转向身侧,却没有触到那熟悉的温暖,想起昨天苏尘那反常的主动和热情,不由吓的猛然坐起。
“尘?”
“嗯。怎么了?”帐外立时有一人笑语盈盈地应道,透过罗帐,只见幔帘下一白裙垂地、乌云披散的丽人,正盈盈地转过被晨曦映衬的如仙子般飘渺的冰雪容颜来。那女子,不是自己地妻子,又是谁?
裴一涯二话不说,掀开帐子连鞋也不穿地就跑了过去,紧紧地把她拥在怀里,生怕稍微松一点她就会无声地消失在眼前。
“你做噩梦了?”苏尘反抱住他。
“你要去哪?”乍一眼没有看到苏尘
刻,裴一涯觉得自己地心脏都快停顿了。
“刚才醒来,突然很想弹琴,所以想去书房。”苏尘柔柔地解释道,事实上她已经醒来很久了,只是怕惊动了裴一涯所以迟迟地才起身,后来是实在闷不住心里地那份郁气,所以才悄悄地起来,没想到才下床走了几步,还是把他给惊醒了。
“我去取琴,你就在呆在房里,哪里也不准去。”裴一涯越发拥紧了她,一副她不承诺就绝不放手的模样,显然有些怀疑。
“我保证,你忘了我曾经说过,你已经是我地夫君,这一生,你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么?”苏尘温柔地抚摸着他的黑发,像哄小孩一样地哄他,表明自己并没有像趁机溜走的意思,却将轻叹藏在心里。
她敏感的夫君啊!如果知道她的计划,是一定不会同意的。不是因为世俗的眼光,而是他绝对不会容许自己去承受那份委屈。可是比起他们俩余生的幸福,那又算得了什么呢?
得到苏尘的保证后,裴一涯套了鞋子,连外袍都不披,就匆匆地去书房将琴和箫都取了过来,又匆匆而回。
他没注意到自己的异样,可却是将早起的宫女太监以及暗中监视的侍卫们吓了一跳,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眨眼间,房间四周就起码竖起了五双耳朵,负责他们起居的宫女也立刻以送温水为名过来打探。
她真的不过是心情不好,所以想弹首曲子而已,为何这里的人人都认为她要做什么特别的事呢?这样一言一行都要被人暗中记录的感觉,她真的有些受不了了。
苏尘轻叹着顺从地任宫女为自己套上了一件外袍,净手拭脸,亲手燃上宁心静气的清香。她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到她的一丝意图,所以只能想办法克制自己不安的躁动的灵魂,而且,为了她那个计划,她也该重新拾起荒废很久的琴艺了。
裴一涯很快就回到屋中,并体贴地带来了护甲。
苏尘微微一笑,挥退了宫女,将护甲一个个地戴上,专心地凝视着琴弦,开始悠然地抚唱。至于暗中的那些眼睛和耳朵,要报告就报告去吧!这一个如牢笼般的皇宫,总有一日将再难困住他们的翅膀。
……
空山鸟语兮
人与白云栖
潺潺清泉濯我心
潭深鱼儿戏
风吹山林兮
月照花影移
红尘如梦聚又离
多情多悲戚
望一片幽冥兮
我与月相惜
抚一曲遥相寄
难诉相思意
风吹山林兮
月照花影移
月照花影移
红尘如梦聚又离
我心如烟云
当空舞长袖
人在千里
魂梦常相依
红颜空自许
南柯一梦难醒
空老山林
听那清泉
叮咚叮咚似无意
映我长夜清寂
……
琴声叮咚,如泣如诉,如水波般在晨曦中散开,幽幽地回响在宣德殿的上空。
荣华富贵,那从来就不是她的所求,相思孤老,一生与寂寞为伴,更不是她愿意接受的结局。
所以,今日她弹这一曲,是平心,也是向往,更是一种对自我的盟誓。
她,苏尘,绝对不要做一名终身只能将无限相思寄托在幽曲之中的怨女,如果老天非要再捉弄她,那就让它看看她一个弱女子也能爆发的力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