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之第二十八章 惊人的答案
你废了我吧!我是不会说的。”芊芊脸上一阵阴晴是咬牙死撑着,眼中一片悲哀的死志,显然是打定主意一有机会就要自尽。
“裴大夫,麻烦你问一问另一个人。”苏尘没有理她,反对裴一涯道。
裴一涯点了点头,依言弄醒黑衣人,揭下他的面巾,意外地却见到一张十分年轻而倔强的脸,浓浓的眉毛,大大的眼睛亮亮的。平日里若见着了,指不定还以为是哪家的勤恳少年。
芊芊和他,一个是娇弱天真的少女,一个是英俊正直的小伙,没想到这一对要害人的搭档居然都生就了这样正面的无害形象,可真是画人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要杀要刮就来吧!想从爷爷嘴里掏东西,做梦也别想!”那年轻人一醒立刻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大声地喝道,居然摆出一副要慷慨就义的英雄模样。可那无所畏惧的眼睛却忍不住瞟了眼同样软弱无力的芊芊,见她明显地也受制与人,目中不由闪过一丝急切。
苏尘瞧在心里,露出了个淡淡的微笑,缓缓地走到他们两个中间,眼睛注视着年轻人,素手却冷不防地回指芊芊,不高不低地道:“那如果我不动你,只动她呢?”
“你敢……”年轻人失口低呼,惊怒道。
“我为何不敢?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你主动点说我保证放过她,一个是等她受苦后你再开口。”苏尘笑盈盈地道,自己心里也觉着此刻的模样估计有几分以前电视上所看过的坏女人的神韵。这是她平生第一次要抰人,虽然实际上她不一定能做出来,可在口头上哄哄人却也不难。
“你若敢说出半个字,我死也不会原谅你!”芊芊虚弱地扶着桌子,瞪着年轻人毫不留情地斥道,脸如寒霜,眼神冰冷,年轻人一听面色又复苍白。
“芊芊。我……”年轻人痛苦的挣扎全表现在脸上。
苏尘若有所思地回头看着芊芊的眼睛,凝注了半响,忽然对陆典良挥了挥手:“陆师傅,麻烦你先带这个人出去吧!”
陆典良略略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命了。那年轻人目光锁住冰冷的芊芊,很想说些什么却最终惨然地闭上了眼睛,诀别似的望了一眼,认命地被陆典良扶出去。芊芊却丝毫不为所动,甚至看都没再看他一眼。
苏尘亲手关了门。看向裴一涯:“涯,你能让她开口么?”
裴一涯叹了声气,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小瓶。倒出一颗绿豆大小的小药丸。
“这是什么?”芊芊有些变色道。
“穿心断肠的毒药,任是神仙也经受不住这样地煎熬。过不了片刻,你就会痛得主动开口,”苏尘胡乱编道,将药丸递给她。目光中刻意地带着一丝轻蔑,“你敢主动吃下去么?”
“有何不敢?”芊芊毫不犹豫地接过了药丸,可在投向自己的口中的时候,手却还是轻微地颤抖了一下,显示了她心中终究也不是全然无惧的。
这也是常情,若不道绝处。有谁不愿意珍惜自己的生命呢?
“芊芊姑娘的勇气和胆量,果然值得佩服。”
见她虽害怕却还是将药吞了下去,苏尘敬佩地拍了拍手,方才隐怒的心慢慢地平静下来,开始真的有些喜欢这个外表柔弱可怜,却也有些傲骨的少女。罢了,她也不过是受人指使而已,只要她等会说出实情。瞧在彬彬还喜欢她地份上就放过她吧!
芊芊冷笑不语,闭上眼睛等死。
苏尘却不急,又去查看了一下被点了睡穴的彬彬,见他睡的香甜,给他捻好被角才回到桌边。取了一直温在火盆里地热茶,给裴一涯和自己各斟了杯,俩人相视一笑,耐心地等待药效的发作。
“你们给我吃的到底是什么?”
见苏尘和裴一涯让她吃下毒药后,好像全然没把她当存在一样,而且腹中也久久地没有传来任何疼痛的感觉。反而头部神智觉得越来越昏眩恍惚,仿佛连自己的思想都再也无法控制地样子。芊芊忽然害怕地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了。
“能让你开口的毒药呀!”苏尘微笑,谁说逼供一定要用强的,和和平平地解决岂不是更好么?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死也不会出卖他的!”芊芊摇了摇头,逼迫自己努力清醒,厉声喝了一句,就要咬舌自尽。
可苏尘和裴一涯又怎会没想到这一点,裴一涯只是轻轻一伸手,在她下承浆穴一点,芊芊便再也无法使力,微张着小嘴愣在当场。莫说咬舌,就是说话也说不了了。
“看着我的眼睛。”裴一涯视而不见她惊怒的眼神般,温和地开始催眠。
芊芊地理智告诉她必须马上闭上双眼,可不知为什么,一跌入裴一涯幽深如海、又仿佛带着吸人漩涡的眸子里,目光顿时迷离了起来,面上的神色也一点点地平复下来,最终温顺地像只小绵羊。
“现在你可以问了。”催眠成功,裴一涯微笑着拂开穴道,让到一边。
苏尘拉了拉他的手,给了他一个感谢的笑容。裴一涯走到她身后,温柔地揽过她的身子,轻搂了一下,又在她的额头落下轻吻,才转到旁边坐下,道:“快问吧!”
“嗯。”苏尘坐直了身子,对上芊芊茫然的双眼,问出第一
,“告诉我,是谁让你卧底到我身边来地?”
“我……”芊芊的脑子里显然还有些理智在挣扎,并没有马上说出答案。
“先问轻松一点的。”裴一涯提醒苏尘循序渐进。
苏尘点头,改道:“你是杂戏班出身的么?”
“不是。”这个问题简单,芊芊几乎立刻就木然地回答了。
“那可以告诉我,你真名叫什么,又是什么人吗?”苏尘放柔了声音。
“我叫芊芊。”芊芊老老实实地道,却一副纯良无害地吐出了真言,“我是一名杀手!”
杀手?苏尘忍不住望了裴一涯一眼,又问:“那你们今天是想来杀我们的吗?”
“我们没想杀人,只是想刺伤那个小男孩。”意外的,芊芊居然真的没有想过要杀彬彬。
知道芊芊确实没有杀人的企图。苏尘松了松眉头,随即又皱起:“你只是想留下来,为什么?”
芊芊问一句答一句:“主子要芊芊留下来监视苏小姐和裴一涯的一举一动。苏小姐要赶我走,我只好想办法,伤了小男孩,我就可以留下来照顾他。”
原来如此,只是为了要留下来就不惜伤害一个小孩子,也太可恶!苏尘的怒气又起,但见到芊芊如孩童般无辜地俏脸。又软了软,继续问道:“那你为什么要监视我们?你的主子又是谁?”
苏尘特意地将声音放地更为柔和,又带着一点随意而问的味道。眼睛却更加凝神注视着芊芊。
芊芊答道:“主子不喜欢苏小姐和裴一涯在一起,命我利用苏小姐的同情心来接近你们,取得你们的信任,然后伺机破坏你们的关系,一定要拆散你们两个。”
“你主子的名字叫什么?”看了一眼了然的裴一涯。苏尘蹙眉追问,心里已有答案。
“主子是芊芊的天,芊芊不能直呼主子的名讳,不能冒犯主子……”说到这里,芊芊单调地眼神微微地有些闪动,似乎在挣扎着努力保守这个秘密。面色却奇异地红了起来。
“来,看着我的眼睛,放轻松,放轻松……对,就是这样。”见芊芊心神动摇地厉害,裴一涯忙重新凝视着她的眼,及时地消除她潜意识里地害怕和慌乱。
苏尘看着她神智已如此迷糊,却还泛着少女薄晕。心中若有所悟,待到裴一涯再让到一边,她便换了种问法,柔声地诱哄道,“告诉我,芊芊,你是不是很喜欢你的主子?”
“芊芊……喜欢主子,很久,很久了。”芊芊迷茫的面上红晕更深,然后又现出挣扎之色。痛苦地道,“可他喜欢的却是别人……也有很多女人。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我不在乎,我相信只要我努力帮他,总有一天他会喜欢我,他会封我为妃,永远留在他身边的。”
封妃?原来是他!
苏尘地身躯陡然一震:“你的主子,名字叫做司马毓,是当今的皇上,对不对?”
“不准你对主子无理!”芊芊又挣扎了一下,目中射出一丝狂热,激动地身体都有点摆动起来,仿佛要和苏尘拼命一般,“主子他是真龙天子,他是朝阳国的神,至高无上……”
语至后声,越发无序,眼神也散乱起来。
“她快醒了!”裴一涯及时地点住了她的穴道,芊芊身子先是猛然一僵,接着便双眼一闭昏了过去。
裴一涯皱眉道,“看来他们都是经过严格训练过的,意志相当坚定。”
苏尘看着犹如一根紧绷地弦忽然松懈,而伏倒在桌上的芊芊,可惜地道:“不能再问了么?我还想问问她焦柳县的事。”
“那个人在她心中有根深蒂固的位置,而起视若性命,”裴一涯道:“若是再问,她内心反弹太大,只怕会伤了她的神经。”
苏尘怔了怔,终究还是不忍,投入裴一涯的怀中,拥抱着他的身躯汲取温暖,低低地道:“算了,那就不问她了,她只是个奉命行事的痴情少女。”
“嗯。”裴一涯将她环在怀里,轻抚她披散地秀发,柔声道,“他们既然对你和彬彬没有恶意,你就放心吧!”
“我担心的是你。”苏尘依偎在这个往日总能给她无限安慰的胸堂上,忧心忡忡地苦笑,“我明明就没有招惹过他……真不知道这些有钱有势的人心里都是怎么想的?”
先是展晟飞,后是司马毓,她又不是倾国倾城、绝世无双的青春美少女,何等何能总是能牵扯到根本不该牵扯的人?尤其是在她寸心已许之后,与其处处受人瞩目,她倒宁可除了裴一涯,这世上再无男子多看她一眼。
“那是因为世上有一种女子,总是皎洁地像天上的明月般,走到哪里都能引人注目凝望,无不想自己能得之并深藏,哪怕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裴一涯含笑低头,抚上她月光般的面庞,缓缓地低了下来,将她地担忧轻含在唇间,以温柔相融,微微闭合的深情双眼中,有眷恋,有怜惜,有固守幸福地坚毅,唯独没有一丝后悔。
卷四之第二十九章 嫁给我
你要放了我们?”
天色已明,晨光照进屋中,正映在芊芊和年轻人吃惊的脸上。
“你们的来历,我已经清楚了。你们昨晚虽然试图刺伤我的弟弟,可看在最终没有酿成伤害的份上,把你们两人扔在回廊里冻了半宿就算惩戒了。你们走吧!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他的事我们一定会办到。至于我们的事……”
苏尘侧头望着裴一涯,向他伸出手去。裴一涯含笑当众握住她的一只手,苏尘坦然地和他五指交缠,娴静的面容上浮着幸福的笑容,温柔而又坚决地道,“是我们自己个人的选择,请他尊重我们!”
芊芊和年轻人看着他们交握的手指,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言语。
“等会一起吃早饭吧!彬彬很喜欢你,我不希望破坏了他心目中的美好。”苏尘注视着芊芊,淡淡一笑,颜如春花,“这不是命令,只是作为彬彬姐姐的一个要求。”
芊芊默默地低下了头,心底是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滋味,知道苏尘对皇帝没意思,并没有让她的心就此安心些,只因那个人的性格她心中再也了解不过。他有大志,他是皇帝,他更有掌控一切的**和能力,他若喜欢上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是没有权利拒绝的。
哪怕苏尘现在心志坚定,可以后呢?要知道,看上她的人,是总有一日会真正掌握大权的皇帝呀!虽然她和苏尘他们相识相处只不过才两日,自己又是特意来做卧底的,若要说有了什么真感情的,那是假话。可不知怎么的,在县衙中那副悠扬箫声里的平淡画面,却已如烙印般深深地烙在了她的心底,让她情不自禁地起了一丝羡慕之心。
她突然不希望苏尘的生活会因为京城中的那个人而改变,而是就这样顺着他们自己的意愿,平静地走下去。只因,若她地生活也能过的那么普通。若吹箫的人是他,而那个小孩,是他们的孩子……那么,这一生,就算是粉身碎骨也不会觉得遗憾了!
早饭过后,芊芊带着彬彬送给她的那副米老鼠的图画,和年轻人一起往北而行,至于他们会不会折回、甘不甘心就此回去?那已经不是苏尘所关心的事了。
没了外人的打捞,又因芊芊一事而公开了自己和裴一涯的关系。反而不用再刻意地避着陆典良以及暗中地那些护卫。苏尘索性表现的大方些,不再只是一个微笑一个眼神都要留意有无旁人才能放心的释放、交融……就像是河流之上驾起了一座稳固地桥梁,他们的心再无横隔。
因此。虽然苏尘和裴一涯两人都不习惯用热烈的方式来表达感情,但每当马车停下来休息、吃饭,透过他们无意中透露的眼神动作,人们也总是会自然而然地认为他们二人就是一对心心相映的恩爱夫妻,常投以羡慕地目光。
四人一行中。表现的最为开心的,莫过于就是日益活泼可爱的彬彬。
在他还未开启前智的懵懂心中,有亲人在身边,不愁吃不愁穿,还时时有的玩,这样地生活已经是最最完美和幸福的了。看得苏尘常常心生感慨。真希望他能永远这样的开心下去。
可人格分裂一事,最为奇特玄奥,眼下那个清醒而又过分成熟的彬彬虽然一直没有醒来的痕迹,可谁也不能担保他就不会醒来。怕就怕等他醒来时,就像是蛰伏多年的火山一样,不爆发则已,一爆发就会对他自己的精神造成极大的伤害。
就在这样地幸福和隐隐的担忧中,数日的时光一晃而过。这日正午,春光明媚,马车欢畅地驶进了繁华的银角城,到了银角城,离裴一涯以前居住的云松堂就不远了。全文字小說閱讀,盡在电脑站:WWW。101dU。Net(手机站WAP。101dU.Net.文.學網)
凝视着楼下因寒冬渐消旅客增多,而愈显得热闹的银角城,苏尘心中不禁回想起年前好心的老车夫陪他来找上京马车的情景,那也是她第一次见到宋胜平。
那时,她大病大伤初愈,心中充满了悲伤和牵挂。犹如人世上的一叶浮萍,茫然不知人生的方向。没想到时隔两个月。不仅找到了彬彬,也重遇了裴一涯,并有幸和他情如连理枝,而彬彬地仇也算是报了一半了。
“在想什么?”肩头上落下一双温柔的手,身后也贴近一具温暖地身躯。
“我在想,世事真是好奇妙啊!”苏尘没有回头,习惯性地将身子往后靠,让自己依偎进百栖不厌的怀抱中,柔柔地微笑,“回到这里,让我想起了很多事。那时候,我还在想,也不知道今生还有没有机会再和你相逢呢?”
“我也是。不过和你不同的是,我知道我们一定还会见面。”裴一涯将苏尘深深地圈入怀里,嗅她的发香。
“呵呵,你当
我们会见面啦,你都早安排了宋大哥来帮我了。”头望入他的眸中,低喃道,“涯,我何其幸运,此生能遇到你?”
“我又何尝不一样的幸运呢?我师傅以前常取笑我,说我清心寡欲地像个和尚,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女子才会让我动心。现在,我找到了……”裴一涯顺手带上窗户,遮住两人,缓缓地低下头,吻住她芬芳的花瓣,贪恋地缱绻着,总也无法满足,双手的力道无意中渐渐收紧。
“唔……彬彬呢?”裴一涯突来的热情让苏尘在惊喜的同时,又羞涩地想回头看。
“刚才逛了会街,他还没尽兴,我就让陆师傅带着他再去玩了。”裴一涯微微移开自己的唇,低哑着声音解释道,“你放心,我请了朋友跟着,不会有事的。”
“你什么时候见了你的朋友的?”苏尘轻触着他的喉结,凌乱的呼吸喷在他的脖颈间。方才的激情让苏尘原本就晶莹如玉的肌肤又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粉红,映着从窗棂中透进的点点阳光,就仿佛是流动的粉水晶,触目尽是一片诱人的迷眩。
“等会再告诉你……”裴一涯喘着气,突然失控地将她翻转过来重重地揉进自己的怀里,低头寻到她的唇,就再也不放开。
“涯……”苏尘呻吟的声音才滚出喉中,却立刻就被裴一涯热情地攫取了过去,连出声的机会都没有。
还清心寡欲呢?这几日又是谁逮到机会就要……苏尘羞涩的同时不禁在心中轻笑,调皮地捉住他的舌轻咬了一口。
“你……”裴一涯呻吟一声,力道突然加重,固定在她腰上的手无法控制地往上移了几寸,似是想往上移,可又及时地控制住,无奈地越发搂进了苏尘的身躯贴紧自己。
苏尘酥软的身子里,忽然被这样的热情重重地燃起了一把磨人的火,灼的她口干、舌燥、每一寸的肌肤都因这把火而滚烫起来,她被迫向贴身的身躯寻找清凉,却反而触到了更加的火热……
正当这份灼热变得更加难耐之时,裴一涯忽然喘着气,再度逼着自己退离苏尘香软地足以让任何一个男人发疯的身躯,闭上眼睛平息着自己的渴望,也珍惜地感受着那份动人的余韵。
苏尘也没有言语,只是温顺地依偎着他,清空了心中和脑中的一切,只为了好好地储存这段美好。
良久良久之后,裴一涯忽然轻轻地吐声,声音低哑而悦耳:“尘,等这一切了结后,我们就成亲吧!”
“成亲?”苏尘昏眩地睁开因睡意上涌而显得有些迷离的双眸,一时没明白他说的两个字眼是什么意思?
“嗯,成亲!嫁给我!”裴一涯捧起她的小脸,拇指爱恋地抚过她的每一寸肌肤,目光里满是似水的柔情,像要固执地将她融化,“等回到京城里,把东西交给他,我们就成亲。我知道我们才认识三个月,这样冒然的请求实属唐突之举,我也明白以我们现在的情况,谈这个未免有些不合时宜,我更知道你的心里必然还有种种顾虑……但是,尘,我真的很希望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我都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你和彬彬的面前,光明正大地保护你们,照顾你们,一生一世地对你们好!”
“你真的要娶我吗?可是我……”苏尘梦幻般地呓语着只觉得身子忽然像是热气球一样,轻飘飘地浮了起来,似要迎风翱翔而去,又似飞得再高,也始终被一缕情丝牢牢地系在那明珠般的双眸里。
说喜似不仅是喜,说甜又不止是甜,说幸福,却又仿佛比幸福还要幸福……这样的感觉,她没法说清楚,没法描述出来,只知道这一刻,哪怕天地都倒转了回来,这种感觉也会真真切切、实实在在地存在她的心中。
迎着那道惊喜的、如醉人的醇酒一般流进自己心中的目光,裴一涯没有再说话,只是拉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左胸上。固执地坚毅地锁住她的目光,无言地告诉她,这不是他的一时冲动,而是一直以来深藏在他心中最真的渴望。不管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会给自己招来什么样的劫难,他都无悔。
执起了你的手,便是一种永世不变的诺言。
苏尘静静地、轻轻地眨了眨纤浓的睫毛,认真地凝视着他还残留着方才的激情余韵,更多的却是屏息的紧张和等待的面容,缓缓地绽放出一个绝美的微笑,也绽放出眼中晶莹的水花,酸酸的,幸福的,以吻为印,盖上一生的承诺:“好,我嫁你!今生今世,我的心,只给你一个!”
卷四之第三十章 订婚
春三月初一,一株株经历霜雪寒冬犹自挺立的青松。风中,欣慰地摇摆着一蓬蓬的松针,微笑地俯视着底下焕然一新、充满热闹和喜气的云松堂。
“亚男,亚男!快来帮大娘搬东西。”一辆旧马车还未驶进云松堂的院子,陆大娘就开始大声地呼唤了。
“来啦来啦!”摆了好几张桌子的院中,立刻奔出一个身材魁梧的像男人般的女子,嗓门比陆大娘还大好几倍,正是那个淳朴的猎户女儿张亚男。
两个人都是急性子,不等车停稳,一个就要往车厢里取东西,一个早伸了手打算来接,惹的赶车的老车夫取笑道:“我说你们两个一老一少的,今儿个办喜事的又不是你们,咋比裴大夫和苏姑娘还激动呢?”
“裴大夫好不容易要成家,俺们当然激动了。”陆大娘白了老车夫一眼,啐道,“裴大夫和苏姑娘两人是天上的一对,地上的一双儿,俺们这方圆几十里的,谁还能找出比他们更相配的人来?俺们都是深受裴大夫恩德的人,他们的喜事俺们不给他们办,谁给他们办?”
说着,陆大娘佯装不理老车夫,径自地从车里头拖出一个上面盖着红布的箩筐,张亚男力气大,一把就抱了起来,轻松地拿到屋里去了。院里的人见了,都跑了出来,帮着把最后一趟用品全部搬进院子里,然后该摆上桌的上桌,该挂的挂,该贴的贴,利索地忙上了。
外面的陆大娘和张亚男和众乡亲都急急忙忙地在准备,两个被勒令除了好生打扮自己、安心等待订婚宴之外什么都不准做的正主儿,却在屋里偷偷地和各种草药打交道。
裴一涯细细地分着药的分量,苏尘则在旁捣药,听着外头热热闹闹的声音,两人不禁又微笑着对视了一眼。
“只是订个婚而已。这样会不会太麻烦大家了?”苏尘不好意思地道。
“这是我应该给你的。”裴一涯一面小心地加着各类配方,一面温柔地笑望着她,“只是太委屈你了,不能按三媒六聘正式地向你提亲纳礼,只有一桌将就地酒席。”
“说什么委屈,这样我已经很开心了。”苏尘真心地道。满足地凝视着他,“什么三媒六聘的,那都是虚礼而已,只要你的心里真的有我,只要你是真心想和相守我一辈子,别的又有什么要紧的!”
“等回到了京城,我一定向师姑正式提亲,然后请她老人家为我们主婚。”裴一涯心头一热。忍不住覆在苏尘捣药地手上。
“嗯,”苏尘轻轻地靠进裴一涯的怀里,“这些乡亲们真好。我们可得好好谢谢人家,尤其是亚男他们。”
前日他们从银角城回来,首先到了陆大娘的酒肆。陆大娘见他们居然一起回来,又是惊讶又是欢喜。裴一涯也不隐瞒,直接告诉了她,要和苏尘订婚。热心的陆大娘一听,立刻开心地把这事张扬开了,当天就找了老车夫联合着附近一些受过裴一涯恩惠的乡亲立马儿要给两人办个订婚宴。
由于大娘的酒肆本来就在南来北往的地段,才半日光景。附近的乡亲都知道了,纷纷赶了过来,送礼地送礼,帮忙的帮忙,简直比自己儿女办喜事还殷勤。不过两天,就把云松堂里里外外收拾的个干干净净、喜气洋洋,不清楚地,还以为是直接办成亲大喜呢!
苏尘原本顾虑张亚男毕竟曾痴心地喜欢过裴一涯。又为了裴一涯而那么细心地照顾过自己,自己却反而抢了她的心上人,心里十分过意不去。没想到张亚男却一副早就知道两人会在一起的欢喜模样,不但没有丝毫的怨恨,还衷心地祝福自己,更是成为准备婚宴最忙的人。
这期间还有个小插曲,话说陆大娘见到身材魁梧的像个男人般的张亚男,两人竟似十分投缘,才处了一天,陆大娘就琢磨着要找媒人替儿子上门提亲。理由是。张亚男虽然人长得粗糙可心地却善良,又有一副能干活的好身板,正好可以弥补自己儿子有些残疾的缺陷,更重要地是,陆大娘说,看了张亚男的身板,就知道她一定是个生儿子的料。
这话可把苏尘暗里笑喷了一阵,不过看到陆大娘的儿子和张亚男扭捏归扭捏,但都没有反对的意思,这事估计会成了。他们两家并成一户,又做生意又打猎,再加上苏尘准备的礼物,往后这下半辈子,也绝对可保衣食无忧了。
“砰……”
房的门口突然被推了开来,陆大娘不高兴地走了进来手里还在和草药打交道,夸张地惊呼道:“哎呀呀,你们两个怎么还在这里啊?看看都什么时辰了,客人们马上都要来了!快快快,赶紧都给大娘去梳洗换衣服,可别误了吉时。”
说着,不容两人辩驳,拉了苏尘的手就走,到了门口又不放心地回头嘱咐:“裴大夫呀,你也不要耽误了,今儿个是你大喜地日子,那些药啊草啊明天再捣也不迟嘛!”
“大娘说的是。”裴一涯果然住了手,对着苏尘一笑,“我这就去换衣服。”
依着陆大娘的意思,这订婚虽比不得正是成亲,可衣服也得做一套新的,只是小地方简陋一时间赶不出好衣裳来,便随了苏尘的意思,取一套在展府时做的还未穿过的衣服就当是新衣了。
苏尘平日里衣着向来简单随意,很多老太太为她做的衣服都未曾取出来穿过,箱子里的首饰和上好的胭脂水粉平日也几乎不动,到得今日才算派上了用场。
在陆大娘和机灵地张小美的帮助下,苏尘自己动手绾了发,插上自己亲手设计的几样发饰,然后略施脂粉,化了个浅浅的淡妆。因新衣是件紫红色的银线绣牡丹的花样,便在眼角微微扫了点眼影,衬得一双眼波越发柔似春水,再加上蕴含在眼底眉间的羞涩和幸福,只盈盈一眨,便看呆了陆大娘和张小美。
看着略略装扮下,气质越发高洁、容颜无限靓丽的苏尘,陆大娘半天才回过神来,喜滋滋地开玩笑道:“今儿个乡亲父老们可有眼福了,这样天仙似的新人保准他们一辈子也找不到第二个。等会苏姑娘出去前,可得提醒那些傻憨子,千万莫让口水滴到酒里菜里去,否则别人可吃不下去了,哈哈哈!”
张小美也抿嘴直笑:“要说最有福气的人啊,还是裴大哥?我要是个男子,娶了苏姐姐这样的美人儿,一定夜里都会笑醒。”
苏尘羞涩的一笑,垂头不语,幸福就要已经含笑来到她身边,她除了感恩和珍惜,还能说什么呢?
“姐姐!彬彬有礼物要给你哦!”彬彬背着手欢快地蹦跳了进来,今天苏尘和裴一涯订婚,他也里里外外地都换了身红色的新装,头上还绑了两条红色的发带,十足的一个红孩儿的可爱模样。
七八岁的年纪本来就是一个男孩子最活泼的时候,彬彬的心智虽还停留在三四岁的阶段,却反而让他粉雕玉琢的小脸蛋更添纯真和无邪,任谁见了,都会由衷地打心里喜爱。
“什么礼物啊?”苏尘微笑着习惯性地朝他伸出了手,今日彬彬很早就和陆典良神神秘秘地跑了出去,也不知道去做什么了,让她担了好一会的心。
“姐姐猜!”彬彬开心地扬起小脸,嘻嘻直笑。
嗅着鼻中隐隐的花香,再看彬彬发上那片遗留的绿叶,早已猜出彬彬身后是什么东西的苏尘,故意偏着头想了想,然后求饶道:“姐姐猜不出来哦!”
“是鲜花啦,姐姐好笨!”彬彬大笑着扑了上来,将一束以杜鹃花为主,许多不知名的野花为辅的美丽野花,从背后献宝似的摆到苏尘的面前,“姐姐看啊看啊,这些花儿是彬彬亲手摘的哦!”
“真的呀,彬彬好厉害!”苏尘惊喜地接过花束,抱在怀中,用力地亲了他一口,开心地道,“这些花真漂亮,真香,姐姐很喜欢,谢谢彬彬!”
“嘻嘻,外面还有好多呢!小哥哥小姐姐们知道我要去给姐姐采花,他们也要去帮忙,我们就采了好多好多漂亮的山花。姐姐,你来。”彬彬拉着苏尘走出门,骄傲地看着台阶前站着的一排高高低低、小的只有四五岁大的十多岁的小孩,他们每个人的手里都捧了一大束的红艳艳的野花。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笑容,看到全新打扮的苏尘含笑盈盈而出,顿时发出一阵哄然的欢呼。也不知是哪个小孩先喊了一声仙女姐姐,顿时所有的小孩都跟着叫了起来,再也无法保持整齐的队伍,都团团地围了上来。
陆大娘年龄虽大,脑子却极为灵活,一眼便瞧见了裴一涯也正好从另一间房里迈了出来,便立刻扯高了嗓子,高呼道:“吉时已到,起乐,请新人出场咯!”
卷四之第三十一章 裴一涯的故事
大娘一声唱诺,早已等候在院墙内的乐手们欢快地应喇叭的吹喇叭,打鼓的打鼓,立刻热热闹闹地吹打开来了。院门口的两串长长的鞭炮也被同时点燃,噼里啪啦地响彻山村。
来贺喜的乡邻们都齐齐地哄叫了起来,男的去拉裴一涯,女的来接苏尘,一边拼命地鼓掌,一边欢笑着将两个新人推向一起。一对公认最恩爱的夫妇一人捧着最纯净的山泉水,一人则相思叶沾上泉水往苏尘和裴一涯身上洒,以当地特有的风俗祝福这对新人,一世恩爱到白头,相亲相爱永不离。
这种相思叶是只生长在泉水便的一种常年树,一生只发两根主枝,叶子也为对生,结果时也成对的结,果实和叶子均可入药。最奇的是,一片叶子若枯死或被人摘下,另一片对生的叶子也绝不独活,不出一天就会枯死飘落,果实也是如此。因而一直被誉为忠贞的象征,是方圆百里内必不可少的祝福之物。
这个典故陆大娘在准备的时候,已经告诉过了苏尘,因此,冰凉的泉水虽然洒在了身上,却宛如温暖的甘露般流进了心中。
“今日各位父老乡亲作证,请新人交换信物。”这一场陌生而又别致的订婚宴,隆重而简单,在众人的祝福声中,在野花的簇拥下,两人终于走到了一起。
“这一对银镯是我娘当年陪嫁的嫁妆,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宝贝,也算不得什么传家宝,却是我那亡故的母亲对未来儿媳的一片心意。”裴一涯郑重地将一对家传的银镯亲手戴在苏尘的素腕上,目光歉意而深情。
“对我来说,它已经比什么都重要了。”苏尘柔柔地笑着,解下老太太赠送的那对紫玉鸳鸯,轻轻地一按,让两块紫玉弹了开来。用准备好的红绳穿了,亲自交到裴一涯地手上,红着脸道,“这对紫玉,是老太太圆年之夜所赠。传说这对交颈厮磨的鸳鸯分开佩戴后,不论佩戴的人相隔多远。两只鸳鸯的头始终深情款款的相对凝视。今日我把它送给你,无关价值几何,只希望我们如这对鸳鸯所寓,此生绝不相负。”
“我一定会好好珍藏。”裴一涯苏尘连同紫玉一起包裹在自己温暖的掌心中,用力地紧了紧,真心地承诺。
“让我为你戴上。”苏尘柔美地一笑,带着无限地虔诚,轻轻地将那一只鸳鸯系在裴一涯的腰间。
裴一涯微笑着。也温柔地帮她那只系了回去。
两只紫玉鸳鸯垂在各自的新衣前,滴溜溜地打了几个转,静了下来。两颗头果然还是保持着未分开之时的姿势,深情地两两相对。站在他们身边的彬彬,好奇地看看这只鸳鸯又看看那只鸳鸯,开心的笑了。
“哦,吉礼成咯,吉礼成咯!”屏住呼吸感动地旁观着新人定情的众人,激动地爆发出阵阵的欢呼声和掌声。
一个个酒坛被拍开,一只只大碗被填满,一片片酒香四溢了开来。每一个人地脸上都洋溢着由衷的笑容,这是一个幸福的时刻,这是一副欢乐地图画,更是一幕值得永远珍藏的记忆。
苏尘含泪举杯和裴一涯对视,今日虽然只是订婚,却已她感觉到了做新人的真正幸福,从此,她不会再孤单!只因。以后海角天涯,只要有裴一涯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家!
欢乐整整持续了一个下午,大家吃着喝着、笑着闹着,一直到太阳快要西下,才尽兴地停止,而院墙边早叠起了一个又一个的空酒坛,桌上也趴下了一个又一个的醉汉子。
陆大娘和张亚男俨然云松堂的半个主人般,指挥着清醒的妇女们,收拾桌子。然后让借来桌子凳子地各家又抬了回去,重新将云松堂恢复成原来干净整齐的模样,只余下一张张的红喜还记录着方才的欢腾。
夜幕降临,苍穹的颜色从暗红转青,又从青转为深蓝,因日里阳光好,星星们呼朋唤友般,一颗颗地冒了出来,点点闪闪地洒满了整个夜空。
“今天是我这一生中最幸福的一天!”苏尘整个人都依偎在裴一涯温暖的怀中,和他一起透过敞开的窗户遥望无尽地夜空,情不自禁地感叹道。
“我何尝不也是?”怕夜风吹冷了苏尘,裴一涯体贴地将披风紧了紧,微微笑着,“我记得小时候,家里很穷。我爹体弱,干不了重活,地里家里的活都是我娘一人在做,可爹爹还是不满意,常常责骂我娘。那个时候起,我就发
果将来有朝一日我也娶妻成家,绝不会像我爹一样对让她像我娘一样受苦。”
“我知道你不会的。”苏尘仰起头,主动地轻吻了一下裴一涯,幸福地道,“你是世上最好的男人,将来也一定会是最好的夫君和孩子的父亲。”
提到孩子,苏尘忍不住晕红了双眼,她决定了,今天晚上,她要一切的真相都告诉这一个要和她相守一生的男人。
她知道,不管她有着怎样的身世,这个男人也一定会用他那颗能包容大海的心,无条件地也包容她这株异世浮萍。
裴一涯不满地追上她轻点即止地樱唇,温柔地含弄了小半响,才不舍地放开她,悠悠地继续道:“如果我七岁那一年,村子没有被山洪淹没,也许我这一生都会是普普通通的一个村民。”
“那你爹和你娘?”苏尘反握住他的手,洪水猛于虎,她知道很多悲剧都会发生在这样的自然灾害里。
“我爹当时正好走在山道上,当时就被山洪给埋住了。”裴一涯淡淡地说着过往,“我娘带着我和大部分的乡亲们都躲过了那场天灾。只是村里的房子和地都被掩了,没法再继续住下去,我娘和我草草的祭拜了我爹,从此就开始逃难。我很幸运,半年后就遇到了我师傅,蒙他老人家收我为徒,还将一身的技艺都传给了我。”
“后来呢?”想到裴一涯的苦难终于结束,苏尘不由地也为他高兴。
“后来师傅带我们回到了山中,一住就是十年。我母亲因为生我时曾落下病根,逃难的时候又生过一场大病,虽然师傅医术高明,可她还是没熬五年,就去世了。否则此刻她见了你这个儿媳,必定会十分欢喜。”裴一涯注视着星空,淡然的语气里掩不住一丝遗憾。
“等这一切结束后,我们就回去祭拜她老人家,还有你的师傅。”苏尘温柔地劝慰他。
裴一涯低头一笑,将下颚抵在她香软的青丝上:“好,等事情办完了,我就带你回山中。我师傅选了个好地方定居,你见了一定会喜欢的。”
“嗯,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苏尘期盼地道,“那后来呢?多说一些你以前的事情,我喜欢听。”
“你喜欢听,我便都告诉你。”裴一涯宠溺地道,“十年后,师傅说我已有所成,就正式让我去游历天下,辨识采集各地的草药,完善前人所留下的医书。就这样,我开始了行走江湖,期间也因缘际会地结识了不少人,宋大哥就是其中之一。后来师傅去世了,我便很少再会山中去。两年前,因为发现落雁崖这一带有一种三年生的珍贵草药,为了等待它开花结果,我便租了陶家的这个院子,一直在这里住了下来,直到遇见了你。呵呵,我的故事就是这般乏味可陈。”
“才不乏味呢!等以后有时间,我还要你把一件件地告诉你游历中都遇到过什么样的事儿。”苏尘调皮地一根根地扳着他修长的手指,打趣道,“说起陶家,你人这么好,长得又帅,又这么温柔,而且医术又高明……一定有很多姑娘曾经像陶春花妹妹一样喜欢过你吧?”
“我已经告诉过陶家,这屋子过两日等我们离开的时候就还给他家,以后我们和他们再无瓜葛。”
裴一涯反捉住她的手,放到唇边轻咬了一口,惹得苏尘低声惊呼,才笑道:“在遇到你之前,我师傅常说我看似宽厚亲和,实际上却个性淡泊,再加上身为医者,见惯世间生老病死,只怕轻易不会为人为物动心。我也以为我的一生就会这样淡然而过,可那一日我进山去采药,发现你昏迷在冰天雪地里,浑身发着高烧,口中还喊着‘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时,我就知道我的心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听到裴一涯娓娓地讲述着自己心中的感觉,还说出早在两人初见时就已意动,苏尘面颊如被霞染地道,却故意娇嗔道:“那会我黑如锅炭,整一个丑八怪的样子,你怎么会有不一样的感觉?”
“是啊,我怎么会喜欢上一个小黑炭呢?嗯,一定是你会什么妖法,所以将我迷住了!快快从实招来!”裴一涯轻笑着,托起她的脸,深深浅浅地亲吻着审讯,渐渐地,两人的体温又慢慢地高了起来
卷四之第三十二章 礼物
呼……”昏眩的迷醉中,还是裴一涯先移开了唇,克望。
“涯,如果你想……我……我愿意给你。”苏尘的心狂跳着,红潮布满了脸,双眸朦胧如醉,却还是勇敢地凝视着今生唯一的爱人。
在她以前生活的那个时代,不用说已经订婚的夫妻,很多还在谈恋爱就同居的男女也多的是。她虽然一直洁身自好,但如果彼此相爱,她并不拒绝让自己和裴一涯发生更亲密的关系。
“不。”裴一涯轻声地拒绝,温柔地将她略略凌乱的衣裳拉好,埋在她的脖颈间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拉着她站了起来,用披风裹着她的身体,深深地凝视着她娇艳如花的面庞,“在我的心里,你和那些未嫁的姑娘并没有两样,我应该尊重你,耐心地等到我们成亲的那天。”
“涯……”苏尘感动地低呼了一声,咬了咬唇,决定要告诉他真相,告诉他她从来就没有嫁过人,更不是什么的寡妇。
“来,我们去看看乡亲们都送来什么礼物吧!”裴一涯忽然拉起她的手走向摆满了礼物的两张临时拼凑起来的大桌。
山货、干果、野味、鸡蛋、鱼干……每一样上面都贴了一张象征喜气的红纸条,一筐筐、一篮篮,全是乡民的淳朴心意。裴一涯和苏尘牵着手含着笑一样样地看过去,走到另一堆都包装在盒子箱子里的礼物面前时,一个小小的盒子跃入苏尘的眼中。
“这是什么呀?”苏尘有些好奇地拿起了那个不过三四寸高宽、看起来毫不起眼的普通盒子。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只刻的栩栩如生、眉开眼笑的小猴子,看小猴子身上的新漆,显然是主人这两天特意赶出来的。
“呵呵,这个小猴子怪可爱地,等会我拿去给彬彬看,他一定喜欢。”苏尘不由地笑了起来,这个送礼的人倒也有趣。礼物也确实很别致。
“木猴?”裴一涯却诧异地叫了一声,接过了盒子,取出小猴子仔细地瞧了瞧,忽然感叹道,“没想到是他。”
“怎么了?”苏尘奇道,“他是谁?”
“你来看这小猴子的屁股。”裴一涯将小猴子拿到苏尘的眼前。指给她看。
苏尘一时没瞧清那小猴子的红屁股上有什么,便就近烛火细观,这才见小猴子的屁股上居然还刻了一个小小地“刁”字。
“这个礼物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么?”苏尘聪明地问道。
“这是份大礼。”裴一涯凝神细听了一下周围的动静,然后才压低声音道,“这个猴子的主人名叫刁小刁,是丐帮南派的帮主。这个红屁股刻字的小猴子就是他独有的信物。昔年我曾治好他的偏头痛,又无意中救了他一回。如今他新刻了一个给我们,就等于在以连云城为中心方圆五百里内。只要有丐帮弟子在,我们就随时都可以得到丐帮地援助。”
“丐……该怎么感谢这些乡亲们才好呢!”苏尘惊讶地低呼了一个字,忙又机灵地改口。裴一涯的声音都压的这么低。肯定是顾虑着隔壁地陆典良和暗中的那些护卫,自己没有武功,说话只能尽量地小心了。
说起那些暗卫,她还特意地在偏房中摆了一桌酒席,想招待他们,可是却浑丝未动,连酒也没喝过一口。若不是他们有什么纪律,就是他们不敢喝自己和裴一涯的订婚酒,以免被京城里的那位责怪。
想到三次见面都不忘调戏自己的司马毓。苏尘忙强迫自己暂且抛开这些,重新将注意力转到那只可爱的小猴子身上来。
没想到一
猴子居然还有这么大的来头,能调动丐帮的弟子,这行无疑会安全多了。
“此地的民风,多善良淳朴,我们以后总有机会回报他们地。”裴一涯一语双关地道,用眼神暗示苏尘收好这个小猴子。
“还是你收着吧!”苏尘依偎入裴一涯的怀中,低语道。“你这位朋友今天来了么?”
裴一涯微微摇首道:“想必是没有亲来。”
“没想到我未来的夫君还有这么广阔的交游!”苏尘轻笑着随意指了个盒子,“那里面不会也是件信物吧?”
“都是以前无意中结识下的朋友,难得他们都还惦记着我。”裴一涯打开盒子,见是一对精致的青花瓷,笑道:“这可不是。”
“那这个呢?”苏尘俏皮地乱指道。
裴一涯含笑陪着她玩闹,顺手又开了一个礼盒,里面却还有一个盒子,这下顿时引起了苏尘的好奇心。不等她再吩咐,神情已有些了然的裴一涯,便又开了这个盒子。里面居然还有个小盒子。
裴一涯微笑着取出那个小盒子放在先前地盒子上,在一处底角轻轻一按,盒盖便弹了出来。如此一连开了六个盒子,才在最后一个盒子里发现了一把带钥匙的铜锁。
铜锁的大小不过一寸,做工极其精致,锁身上还雕刻着老鼠偷米的趣味花纹,盒子里除了铺地的一小块绸缎外,再无别物。
“这把锁的主人又是什么来头呀?”苏尘把玩着这把顶多只能用来做首饰盒的锁匙,目光流转地笑问,她现在觉得,她这个未来夫君好像也不是那么简单了。
“你猜猜看。”有了先前的小木猴子,这一回裴一涯却是自然许多了。
“一般和锁有关的,大都……嗯,我猜它的主人啊,一定是位妙手空空!”苏尘掩着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
“娘子真聪明!”裴一涯赞赏地夸道,也半认真半玩笑地称呼她为娘子。
“既然身为娘子的我如此聪明,作为夫君的你,是不是该有所奖励呢?”苏尘甜甜地转手面对裴一涯,玉手绕在他的颈上,悄悄地踮起了脚尖,吐气如兰地诱惑道。
“娘子想要为夫的什么奖励呢?”见苏尘再三地诱惑自己,裴一涯的眸色顿时深浓起来,准确地攫住了她调皮的呼吸。
苏尘娇喘了一声,身躯更加酥软地贴近他……半响后,两人的气息才稍稍平定,只是这一回裴一涯再不敢离苏尘太近,有些狼狈地绕到了桌对面。
瞧着他渴望却又压抑的可爱模样,同样面色绯红的苏尘忍不住笑了又笑,她突然觉得,没事逗逗她这个可爱的君子夫君,其实也是件很好玩的事。当然前提是,不要把自己也都逗出火来了……唔,这个好像也比较难!
两人又小闹了一番,便继续再拆礼物,免得还有重要的东西被自己忽略,不过剩下的基本已经只是心意而已。眼看夜色渐深,未婚夫妻毕竟还不是夫妻,裴一涯便准备送苏尘回房。可临出门时,苏尘不过恋恋不舍地回眸一瞥,裴一涯就又顿时自制力全消地把她带了回来,抵在门上无法抗拒地缠绵了一会,方才真正的放开。
这一夜,星空明朗,春风沉醉,仅仅一墙之隔的新人,却因过度的甜蜜都没有真正的入睡
卷四之第三十三章 乌倬镇
彬彬,涯,亚男,陆师傅,吃早饭啦!”一整夜都只了几个盹,可苏尘却觉得自己的精神从未如此饱满过。天刚亮就早早地就起来,亲自去厨房为家人准备爱心早餐。闻声而起的裴一涯要来帮忙,却被她笑着推了出去,坚持要自己一个人动手。
推让中,两人在厨房里又升起了甜蜜的火苗,最后还是因为听到了张亚男上门的声音才羞怯地分了开来。
早餐看起来很简单,不过是几个清粥小菜,几个可爱的白面馒头而已。可每一道菜每一个馒头都是苏尘细心而作,就是馒头也被苏尘塑成了卡通形象,并点染了颜色。乐得彬彬一手抓一个,左瞧瞧又瞧瞧,一个都舍不得下口。
苏尘看着众人赞不绝口地享受她的早餐,心中充满了满足的幸福。来到这个时空好几个月,中间虽然也做过几次馒头,可真正地做饭给家人吃,还是头一回。幸好她的手艺并没有因为炊具的不同而拉下或生疏,因为用土灶,粥反而熬的更加有味道,香气飘满了小屋。
温馨的早饭后,张亚男抢着收拾桌子,裴一涯便微笑地带着苏尘和彬彬在附近转了一转,尽情地呼吸清晨的新鲜空气。
两大一小的身影被初升的朝阳拉得长长的,衬着嫩绿摇晃的青草,不知名的才绽放开来的野花,望着近处葱绿的田野和山坡,还有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和肉眼可见的险峻地落雁崖,日子。就像是这春天般充满了朝气和希望。
来到一座长满了野花地小山谷中。裴一涯让苏尘带着彬彬在一块大石上坐定,自己变戏法似的取出碧箫,目光凝视着苏尘。悠然而愉悦地吹奏了起来。
箫声如春风,如乘翅膀,飞出了山谷,飞到了云松堂,也飞到了四邻和乡亲们的耳中。闻听地众人,不由地都抬头含笑。仿佛亲眼见到了这一对相亲相爱的人家在幸福的生活,同时也在心中给他们深深的祝福。
其后几日,苏尘就像普通人家的女子一样操持着家务,照顾裴一涯和彬彬,婉拒张亚男的帮忙,亲自为他们洗衣做饭,洒水扫庭对于她而言,这样地日子。才是她真正梦想中的生活。没有一丝的苦,也没有一丝的累,有的,只是满满的满足和心甘情愿。
苏尘这边开始学着如何当个贤妻良母。裴一涯那边则一得空就利用以往收集的多重珍贵药材,研读孤本医书。在房中潜心为彬彬配置解药。
对于如何治疗彬彬,他心中早已有个大概的计划。再加上这次回来后,在天色未明前去了一趟落雁崖采集当年为之守候地珍贵草药时,在无意中发现了一丛罕见的可以调节神经的天劳草,为彬彬配置解药之事已大有进展。眼下唯一需做的,就是再等半个月,待得最后那种四处可见地草药逢期开花,便可采集可宁心平气的花蕊,配出最终地解药。
人都说祸不单行,福无双至。但苏尘却在短短数日内,就遇到人生两大幸事,激动地令她情不自禁抱着裴一涯喜极而泣。
只是,别离的时光总要来临的。
等到一切准备妥当,裴一涯便和陶家派来的管家交接了解约事宜,自己只带了一小部分礼物,其他的都嘱咐张亚男和乡邻们给分了。
当日曾为了获得裴一涯的心而照顾苏尘,又在苏尘复容后赶走苏尘的陶春花,自始自终都没有再露过面。不过苏尘不念旧恶,还是让陶管家为她带去了几件自己亲手设计的珍贵首饰。
“苏姐姐,裴大哥,你们以后再也不回来了吗?”张亚男虽然长的像男人,可临别时,两只眼睛依然红的和所有爱哭的女孩子一样,充满了不舍,陆大娘也在旁边一个劲地抹眼泪。
苏尘上前轻轻地抱住她,温柔地笑哄:“乖,别哭了,以后要是有机会,我们会回来看你们的。我们还想来喝你和陆兄弟的喜酒呢!”
“真的么?”张亚男扯起袖子胡乱地擦了下眼睛。
“真的,只要有机会,我们一定会回来的。”苏尘取出自己的手帕,轻柔地给她拭去又滚落
,“好好地和陆兄弟一起过日子,珍惜现在和未来的苏姐姐一句话,有时候,人能平凡普通地生活着其实也是一种福气。”
“噢,亚男记住了。”张亚男乖乖的点头,心里却不明白,难道有钱人的日子不好么?像以前一样每年都要为生计发愁的日子,还四处被人瞧不起,又怎么会是一种福气呢?
看着她茫然的神情,苏尘淡淡一笑,她知道张亚男不明白她的意思,也罢也罢,各人自有各人的命运,当年的自己不也一心想让生活变得更好么?如果没有发生那么多的事,这一会也许她还在为能拥有属于自己的一套房子而日夜辛劳奔波吧!
依依话别了众人,马车最终还是在大家的目送下,缓缓地驶离了云松堂,再度踏上变幻莫测的前途。不过,此时不同彼时,苏尘和裴一涯的身份已变,再无需那么多顾忌。从此以后,只要两人彼此心意相同,福祸同栖,哪怕未来的风雨再猛再大,那柔软而又坚强的心底,始终都会有一缕不变的温暖。
上了官道,陆典良一声轻喝,马车陡然加快了速度,全力地奔赴前方,仿佛要把这几日的耽搁全都补回来一般。
苏尘和裴一涯隔着自娱自乐玩着九连环的彬彬,互握住对方的手,平静地相视一笑。既然终究要面对,那就面对吧!就让事情早日了结,他们也才能早日拥有自己的真正生活。
苏尘以前离开乌山时,一直朝西而行,先到了连云城,而后才北上京城,途中被劫被救,方向时北时西又时东的,辗转了不少路途。此刻直接从云松堂到乌山,路途自然缩短,再加上陆典良延长了每日驾车的时间,又提高了速度,不到七日,便来到了张家所在的乌镇。
一路之上并没有再发生什么异常的事,往日曾欲劫持苏尘的夜枭帮也悄无动静,但每日投宿时,即便是没有武功的苏尘,也常常感觉到那萧压的气氛。不过他们都默契地从来不提这些,只是在时刻地警觉中,也同样珍惜地享受着一家人和睦相处的幸福和甜蜜。
现在来到了张家人的势力范围上,仿佛火药的引线突然被点着般,连空气都紧张地嗤嗤作响。
“这位大爷请止步!”马车才过乌镇的镇牌楼,一位家丁打扮的小伙子就拦住了马车,恭敬地行礼,“敢问这可是裴神医的马车?”
—
陆典良吁地停住了车,警戒地道:“你是谁?”
找你的?苏尘诧异地以目光相询。
我也不知道,我看看。裴一涯也无声地回道,开了车门上的小窗口向外望去。
“小人的主人听说裴神医今日要驾临本镇,特嘱咐小人在此等候,说要是见到裴神医的车驾,一定要请裴神医到寒舍休息。”说着,小伙子从袖中取出一把扇子递了过来,“我家主人说,至于他是谁,请神医看看这个自然就知道了。”
“陆师傅,麻烦你接过来。”车内传出裴一涯温雅的声音。
陆典良狐疑地接了过来,从小窗口中递了进来。裴一涯打开扇面,只见一面狂草了个“书”字,另一面却只溅了几点墨迹而已,也没落款姓名。
裴一涯见了这几点墨迹,嘴角顿时勾起一个了然的微笑,亲自道:“既然贵主人如此盛情,那裴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裴大夫,这……”陆典良迟疑道。
裴一涯笑道:“无妨,你跟着这位小哥前去就是。小哥请上车吧!”
“哎。”那小伙子见裴一涯应允,开心地跳上车,坐在陆典良的旁边,露出洁白的牙齿一笑,“陆师傅,请往右边走。”
马车才转角离去,边上一家茶楼里立刻奔出一个精装的汉子,跃马尾随而上,还有一个,则直接往张府方向奔去。而檐下一个翻着破棉祅在找虱子的乞丐却懒懒地对着温暖的太阳,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
卷四之第三十四章 祭坟惊变
裴神医,寒舍到了。主人已在门口等候尊驾!”
马车大概行了一刻多钟,终于在一处绿荫葱葱的庄园前停了下来。苏尘透过窗棂,只见门匾上狂书了“赵府”三字,那风格与扇子上的“书”字一般无二,想必是主人题写。
匾额下,一群衣着鲜丽的奴仆簇拥着一位坐在轮椅之上,充满书卷气的中年人,正往马车张望过来。苏尘这才明白为何这个主人既然诚意相邀,为何不自己亲自前来迎接,原来是不良与行。
刚看了一眼,陆典良已打开车门,裴一涯先下了车,然后扶着苏尘和彬彬下来,一同往门口的一众欢迎的人走去。
“赵先生,别来无恙?”裴一涯带着苏尘走进那一身白袍的中年人,含笑行礼。
“多承裴大夫的福,名杰除了不良与行,一切安好。”中年人神情十分愉悦,望着苏尘笑道,“几日前有好友专程送信来,言道裴大夫已和一位倾国佳人定下婚约,想必这一位便是未来的裴夫人吧?”
“小女子苏尘,见过赵先生。”苏尘大方中又带着一点羞涩地道了个万福,拉了拉彬彬一同见礼,“彬彬,快拜见赵先生。”
方才在车上裴一涯已轻声告诉他,这一位赵先生是当地有名的鸿儒,人品端正,素受乌镇百姓的爱戴。最主要的是,当年身患绝症的他,就是因为幸遇裴一涯才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拜见赵先生。”彬彬笑嘻嘻地鞠了个躬,眼睛却好奇地左看右看,面上好像有些疑惑。却又说不上疑惑些什么。
“不敢不敢。呵呵……”赵先生虚扶了一下,看到彬彬,不由一怔。“这个孩子……”
苏尘柳眉轻扬,赵先生认识彬彬?
“看我这个主人做的,竟让贵客在门口说话,请请请,我们且到里面叙旧。”赵先生机警地环顾了一眼大门周围,很快就收起异色。侧转过轮椅,客气地道。
穿过布置地十分优雅地前院,赵先生亲自带着裴一涯等人,沿着朱栏来到一个人未入就已闻得阵阵花香的园子。
进入一瞧,迎面而见一大片湖水围着一座几百平米的小岛,小岛中间立着三四间精美地房舍,几丛翠竹点缀其间,一道青石九曲回廊从湖岸蜿蜒到岛中。而湖周则是一圈以绿树繁花组成的自然围墙。
来到岛中精舍醉月轩。坐定奉茶,苏尘见赵先生的目光又落在东张西望的彬彬身上,忍不住问道:“赵先生,不知您刚才见了舍弟。是否想说些什么?”
“哦,在下只是觉得这个孩子好像颇为面熟。只是神情举止,却和以前认识的人大不相同,且又是苏姑娘的内弟,想必是认错了。”赵先生笑道。
苏尘和裴一涯对望了一眼,裴一涯微微颌首,苏尘会意,黯然道:“不瞒赵先生,彬彬和苏尘并无血缘关系,而是就在这乌山认地干弟弟。他如今之所以瞧起来像是三四岁稚童,是因被奸人毒害,才变成这般模样。“
“原来如此。”赵先生怔道,“你方才说他叫彬彬,他可姓丁?”
“正是姓丁。难道赵先生以前认识彬彬家人么?”苏尘眼睛一亮。
赵先生望住彬彬,长叹一声,苦笑道:“何止认识而已,两年前若非正遇家岳大寿而赶赴连云城贺寿,那张家也不敢以莫须有的罪名陷害丁兄,致使他们夫妇含冤而亡。在下也不会因此而终身抱憾,只能帮丁兄夫妇殓尸收棺而已。”
原来当年竟是赵先生为彬彬的父母收的尸。苏尘立刻动容地离座再诚挚拜谢:“原来先生是彬彬一家的恩人。苏尘在这里,替彬彬谢过了。”
赵先生忙摆手道:“姑娘请起请起,在下羞愧,未能救下丁兄,便是连丁兄一双儿女也无有照看到,怎敢担此大礼,对了,既然彬彬在此,那丁羽那丫头呢?怎么不见她?”
“彬彬他姐姐……”想起那个被活活的凌辱致死的无辜少女,苏尘的泪一下子冲上眼眶,炸了眨眼,才勉强忍住
去年深秋,已经被张家人给害了。”
“张家……”赵先生面色苍白地蠕动着嘴唇,神情陡然似老了好几岁,低沉地语声中含着几乎喷薄的愤怒,“张家!张家!张家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苏尘揽过还是一无所觉、仿佛他们议论的是毫不相干的外人地彬彬,黯然垂泪。裴一涯心中一疼,顾不得厅中还有其他人,轻轻地伸过茶几,握住了苏尘的手。
苏尘勉强地给了他个笑颜,振作精神道:“赵先生,您能否派人带我们去彬彬父母地坟前拜祭一下?”
“这个自然,我这就命人去准备祭拜用品,只是丁兄的坟在镇外山上,你们又是一路劳顿辛苦,不如先休息休息,下午再去也不迟。”说着,赵先生立刻高声吩咐准备酒席,又让人将醉月轩的客房重新打扫出来,好招待贵客。
见他如此殷勤,苏尘等人只好从命,耐心等待午后再去祭坟。
只因赵先生行动不便,酒席过后,便由管家陪同前往。由于山路不好走,赵先生特地为苏尘和彬彬准备了一顶软轿,裴一涯骑马,另外又让七八个家丁带着祭奠用品前往保护。
—
一行左拐右拐,进山上坡,大约行了四分之一个时辰,终于来到一片墓地。一眼望去,尽是葱葱的一片常青树,以及座座或小或大的墓碑。
“这就是我们镇的公共墓地”就在墓地前十几米处,管家一面恭敬地请苏尘等人下轿下马,一面介绍道,“一般外乡人或家中无地的人家,都会将亲人葬到这里来。”
“姐姐,彬彬害怕,我们回家好不好?”彬彬坐着轿子,一路上还兴趣十足的,现在下了轿看到这么多森然坟墓后,却一反常态十分胆怯地躲在苏尘身边。
“有哥哥和姐姐在,彬彬不怕啊!”苏尘忙抱了抱他,和裴一涯交换了下眼神后,俯身温柔地对彬彬道:“彬彬乖,告诉姐姐,你还记不记得你的爹娘?”
“爹?娘?”彬彬侧着头,困难地咀嚼着这两个很陌生又很熟悉的字,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表示不记得了。
“彬彬,听姐姐说,每个人都是爹和娘生出来的,只是你因为生病,所以忘记了很多事,这才不记得有过爹娘。”苏尘见状,心中不免又有些酸涩,小心地引导道,“这里就是你爹娘现在居住的地方,我们去向你爹娘打个招呼好不好?”
“那为什么我看不见爹和娘呢?”听说自己的爹娘在这里,彬彬的害怕之心稍微轻了一点,偷偷地扫了一眼悄无声息的墓群,小心地问,“他们会给我糖吃,会陪我一起玩么?”
苏尘语塞,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裴一涯一把抱起彬彬,微笑着指了指天上,道:“他们如果在,当然也会啦,只是他们现在去了一个好远好远的地方,没有办法回来陪彬彬了。”
“可是,为什么他们要去好远好远的地方?他们不喜欢彬彬么?”
苏尘听得默然,似乎一般如果有亲人去世的时候,大人们都总是这么说,可是在孩子的心里,疑问并不会因为这个回答就消失。就如当年的自己,也常想着如果爸爸妈妈爱自己的话,为什么要抛下自己去天上玩?
“他们不是不喜欢彬彬,也不想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只是因为没有办法,所以才去的。不过我们如果等会给他们点香烧黄纸,他们就会闻到,然后会在很高很高的天上看我们。”裴一涯哄着彬彬,递给了管家一个眼神,示意他带路。
“哦,两位这边请,那就是丁家夫妻的墓了。”管家忙点头,抬头指向左面最边上的一座坟墓道,随即发出一声惊呼,“咦,这墓碑什么时候倒了?”
裴一涯和苏尘一怔,忙顺着管家所指望了过去,果然看到那便有一座坟墓的墓碑斜倒在地,更可怕的是,那座大坟明显的被人挖过了。
卷四之第三十五章 尸骨迷踪
一惊非同小可,众人忙奔了过去。只见坟墓中间一而放的两口棺材都空空如也,盖也被掀到了一边,棺材内都是破布泥泞,凌乱不堪,却不见一根尸骨。而周围其他的坟墓却都完好无损,显然是有人有意要来破坏丁家夫妇的冥灵。
众人不意竟看见如此景象,顿时都呆在旁边。苏尘下意识地想蒙住彬彬的眼睛,不让他看见这惨不忍睹的一幕。
可是彬彬被裴一涯抱着,不仅已经清清楚楚地瞧见了这一幕,而且他的眼直勾勾地盯住其中一具棺材的中间,一动不动。
那眼神不似平日活泼天真的样子,同时也不像是清醒时的仇恨目光,而是好像看见了某样熟悉的东西,又似充满了困惑,不觉地就皱起了眉头,好像在苦思冥想。
“涯!”看见彬彬的奇异神情,苏尘不由担忧地叫了声裴一涯。
裴一涯也察觉到了彬彬的异常,一边顺着彬彬的视线望了过去,一边把彬彬放了下来,交给了苏尘。自己亲自下了坑,从棺中小心地取了一样物事出来。
“是什么?”苏尘问道,大家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裴一涯摊开手,却是一枚鸡蛋大小的贝壳,拂去了尘土后,很快就露出了原来五彩斑斓的美丽颜色。
贝壳?棺材里怎么会有贝壳?
乌山从地理上来讲,是靠近东海最近的一条大山脉,可是从这乌镇前往海边。却起码还有上百里的路程。百姓们并不靠海为生。这样漂亮地彩色贝壳也不多见。
“娘……”茫然恍惚地彬彬忽然无意识地轻唤了一声,小手伸向裴一涯的掌中。
裴一涯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但还是让他取走了那枚贝壳。然后紧紧地注视着彬彬表情的每一点变化。
彬彬浑然无觉地摊开手心,凝视着那枚贝壳一动不动,眼泪忽然就流了下来,一滴滴地落在了那彩色贝壳之上,然后奔流不已。
“彬彬……”苏尘地心也慌了起来,彬彬的潜意识里认得这个贝壳。又口唤娘亲,证明这个贝壳一定和他的母亲有关。心里既盼他想起什么,又怕他在这个时候突然清醒过来看到这无情的一幕。
“彬彬,你刚才叫什么?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见苏尘方寸将乱,裴一涯小心扶住彬彬的双肩,语调愈发柔和地问道。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就是很难过,很难过……”彬彬抽泣着抬起泪汪汪的眼睛。无助地摇了摇头,忽然扑入苏尘地怀里大哭了起来,“姐姐……姐姐……”
“不哭不哭,彬彬不哭!”苏尘的心最禁不起彬彬的眼泪。他一哭自己的整颗心也跟着泛酸,眼眶立刻红了。除了喜乐。心里真是什么滋味都有,唯一庆幸的是,彬彬并没有狂暴地失控。
裴一涯长叹了一声,把一大一小都圈入自己的怀里,无声地安慰。巡视周遭的目光中,却暗含着一丝少见的锋利,掘人坟地,毁人尸骨,扰亡者之灵,这人地心也够狠的。再细看那些散开的坟土,土色已然半干,显然不是今天,而应该是昨天就被挖掘。这也就是说,挖坟的人是明知道这两天他们要来乌山,因此才特地下地手。
只是张淮俊还在司马毓的手里,这事又会是谁做地呢?这样做又有何目的?早就知道来来到乌镇后必然不会平静,可没想到却是以这个开端。
“裴神医,这……”赵家管家手足无措地道,也不知该让家丁们把祭品放下来还是拿回去。
“放下吧!”
裴一涯转目注视在那倾倒的墓碑上,上面清清楚楚地合“丁言信”和“丁氏”五个朱字,落款为:友赵名杰泣立。赵名杰不知
亲的真名乃是叫燕子文,自然只能刻匿名。这块墓西拿回,将张家绳之以法后,才能换上一块新的了。
听到管家等人说话,苏尘搂着还在哽咽不已的彬彬,忍痛道:“还请管家帮忙合上棺材,先填回坟土。”
赵管家应了是,忙让家丁们照办,又将墓碑重新竖起,拿布擦干净。
苏尘带着彬彬含泪地给空坟烧了香纸,磕了头,默然地望了一会墓碑,然后带着懵懵懂懂的彬彬坚定地、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会让那个罪魁祸首知道,他们掘的不仅仅是燕家夫妻的坟墓,同时,也是在替自己掘坟墓。
—
众人心情沉重地回到了赵家,赵名杰得知好友坟墓被掘后大惊,悲愤地仰天流泪,激动地推着木轮椅就要不顾一切地去张家讨说法。
“老爷,不行啊,张家财大势大,况且我们又没证据证明是他们掘的坟,您这样上门也无济于事呀!”赵府的管家忙拦住自己的主人。
“证据?还要什么证据?除了那帮畜生,还有谁会无缘无故地掘丁兄的坟墓?”赵名杰愤怒地直捶桌面,“当年我已没能保护好丁兄,如今若连丁兄的尸骨都夺不回来,将来我还有何脸面去面对丁兄?”
“可是老爷,就怕您去了也没有用啊。这么缺德的事,张家肯定不会承认的,更不可能让老爷您进去搜,您只会更加得罪张家的,等张家那个恶魔大少回来,您会吃亏的。”管家苦苦劝阻道。
“得罪他们又怎么样?总好过就这样坐在家里什么也不做的强!”赵名杰气的浑身颤抖。
“不,赵先生,我们就在这里等。”回来后一直沉默不语的苏尘突然轻柔地开口了,声音平静的有一股近乎冰冷的镇定,“他们既然不是直接毁坏丁叔叔的遗骸,而是偷走了尸骨,就一定会来找我们的,说不定只需要等一等就会有信来了。”
离开墓地后,彬彬的情绪虽然渐渐稳定下来,但眼神明显地变得有些痴傻。而且除了裴一涯和苏尘,他仿佛谁都不认识似的,连相处这么多日的陆典良也不让他碰一碰,只是极其缺乏安全感地一直依偎在苏尘身边。原本红扑扑、活泼泼的脸上,除了迷茫就是害怕,宛如一只受伤的无助的小兔,让人看了就心疼,也让苏尘的心又冷硬了起来。
刚才愤怒之下,她几乎就要动用暗卫的力量直接地杀上张家去。司马知道她此行的终点是乌山,暗中一定早就在这里步了不少的兵力,她就不信如果她坚持要先灭了张家,再去取东西,那些人胆敢不从命。
她之所以忍到现在,完全是为了彬彬将来能没有遗憾地祭拜父母的亡灵。
“苏姑娘的意思,难道是他们还想利用丁兄的尸骨做什么文章吗?”赵名杰刚刚说了一句,只听外面有人高呼老爷,就见一个家丁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一手持着一支箭,一手执着一封信。
“老爷,老爷,刚刚有人把这个钉在我们的大门上。”
“啊?快拿来。”赵名杰忙接过信封,但只看了一眼封面,就将信递向苏尘,又是敬佩又是诧异,“苏姑娘,果然来信了。”
“给我。”裴一涯抢先一步接了过去,先打量了一下信封,然后才小心地拆开,见里面没有什么机关诡计,才交给苏尘。
信上只写了几句话,大意就是苏尘如果想要回丁家夫妇的尸骨,那就马上带着彬彬独自前去镇外的坠梦崖见面,否则的话,就将丁父丁母的尸骨彻底销毁,分洒四面八方,让他们永不超生。
卷四之第三十六章 作茧自缚
苏姑娘,信上写了什么?”赵名杰紧张地道。
苏尘无言地将信递给他,赵名杰匆匆地扫了一遍,面色顿时铁青,拍桌道:“管家,你立刻召集府中所有好手,前去坠梦崖……”
“不必了。”苏尘轻喝了一声,和裴一涯对视了一眼,欠了欠身,温婉地道,“多谢赵先生的好意,不过,他们既然是冲着我们来的,这件事情还是让我们自己来解决吧!而且歹徒既然能做出掘人坟墓这样丧尽天良的无耻之举,如果赵先生派人去。他们一定会说到做到的毁掉丁叔叔的遗骨。”
“可是丁兄是在下生前好友,在下不能不管。”赵名杰激动地辩道,“而且那坠梦崖的地势是有名的凶恶险峻,你们人生地不熟的,总得有人引路才行吧?况且在下等你们赶到那里,怕天色也不早了,多带几个人,至少在下面也有个照应。”
“尘,赵先生言之有理,我们就不要拂了赵先生的好意吧!到了地方只我们三人上崖去就是了。”裴一涯柔声劝苏尘道,“而且,我们若取回了亡灵,总也需要搬运回来。”
“也好。”苏尘微微沉思了一下,点了点头。
赵名杰忙让人去准备马车和马匹,还细心地让人取来了两支冲天的烟花,以作信号。
……
坠梦崖,离镇二十里,是乌镇人心中一处不祥的禁地。
只因每年总有一些没有活路或想不开的人,前去投崖自尽。而民间迷信枉死之人无法投胎转世,时日一久。传说那里四处都是冤魂。一入夜便发出各种恐怖地惨叫。
一路上,苏尘等人行进地很慢,表面上看去对追梦崖十分的忌惮。总有些惴惴不安的感觉,实际上车内地苏尘面容始终十分沉静。
离镇后,前十几里还算平坦,可是后面从山道转向悬崖所在的几里,就完全是十分难行的小路了。马车无法前往,只能停下来换乘马匹。苏尘不会骑马。裴一涯便一人带着她和彬彬,三人共乘一骑,在家丁的指点下,往蜿蜒的山路缓缓行去。
之前他们是吃了午饭才前去祭坟的,经过这一番折腾,此刻已是日后西斜之际。春寒陡峭,日头一旦偏西,那看似温暖地光线其实便没有多少温度。加上山风的吹拂。寂寂的四周隐隐地传来几声猿啼,更是倍添恐怖。
“姐姐,我怕。”彬彬缩在苏尘的怀里,不安地看着四周。
“彬彬不怕。姐姐和哥哥会保护你的。”苏尘搂紧他,柔声安慰道。现在的她早已今非昔比。身边不仅有一个安全可靠的保护着,身后更有一堆的支持势力。这里是张家地地盘不假,可司马毓的人更不是吃素的。
这一路她故意走的这么慢,可不是真怕了那无耻地盗墓者。
爬上一个山坡,终于望见了那传说中的坠梦崖。
坠梦崖地地势就像是一块倾斜的巨大石板,一端插入密林,一端斜向天际,然后被陡然地截断般嘎然而止,岩壁几乎笔直而下,崖下尽是碎石尖角。一旦有人跌落下去,绝对不会有生还的可能性,果然是个死志已决的人极好的上路之所,就如今日某些人!
面纱下,苏尘缓缓地勾起一缕无情的微笑。
崖上没有人,只有呼啸的山风。
裴一涯拾马而上,来到悬崖和密林的中间,从容地一勒缰绳,将苏尘和彬彬都扶了下来,朗声道:“尊驾可以现身了吧?”
密林中一声冷笑,缓缓地走出两男一女来,当先一个竟是位十分妖媚的盛装丽人。
主事的竟是个女人?苏尘秀美不禁轻扬,但更令她惊异的是,裴一涯竟然还认得她。
“原来是三姨太?”
三姨太?原来这就是孟相的小妾,却同时和孟相的长子以及张淮俊**的那位三姨太!
苏尘顿时了然,只是没想到她居然会离开京城,千里迢迢地赶到这里。那么,她是代表孟府前来的,还是单纯的只是为了张淮俊?
“原来是裴大夫。”三姨太面若寒霜地回敬了一句,却只是瞟了裴一涯一眼就将目光紧紧地锁在苏尘身上,显然是早就知道裴一涯和苏尘同行。精心修饰过后的面容虽然娇媚,仍掩不住眉目间的憔悴。
“彬彬父母的尸骨在你的手上?”苏尘淡淡地问,目光轻扫过三姨太身后的两个看起来十分强壮、其中一个手上还拎着
男人,觉得他们的装扮很似熟悉,似乎在哪里曾见到时想不起来。
“当然。”三姨太冷笑道。
“你想如何?”苏尘直问。
—
“自然是要引你来这坠梦崖。”三姨太也不废话。
“我已经来了!”苏尘淡笑,夜风拂动她的披风,猎猎而舞。
“我看见了。既然已经来了,就自己乖乖地束手就缚吧!”三姨太冷哼一声,一个男人立刻将一把绳索抛了过来。
“你凭什么认为我们会自己绑自己?”苏尘好笑地道,目光淡淡地扫了一眼他们三个人。
“就凭此刻你们已经是我们的网中之鱼,”三姨太厉声道,“你以为我会蠢到以为两具尸骨就能帮我换人?你错了,那两个死人只是我的引子而已。我的目标是你,只要你在我们手里,我就不信蓝府不放了我表弟?告诉你吧,这周围我早布下了天罗地网,你们若不乖乖合作,这个坠梦崖就是你们的断魂乡!”
蓝府?张淮俊什么时候到了蓝府手里了?
苏尘眉峰微微一挑,根本就没理会她的威胁,心中明白,必定是三姨太见她还好好地活着,张淮俊却失踪了,因此以为是蓝家的人动的手,才想出要用她来换人。这么说来,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一切都是司马在暗中操纵的。
还有,三姨太提都不提张淮俊曾逼她说出下落的那件东西,估计她并不知情。
“尸骨呢?”苏尘面色依然平静,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无用的累赘之物,给你也罢。”三姨太冷笑着一摆手,左边的男人立即麻袋往前面地上一扔,只听几声骨骼的脆响,麻袋滚了半圈才停下。裴一涯立刻抢上几步,抓起麻袋又退了回来。
苏尘用披风遮住彬彬的眼睛,裴一涯迅速地检查了一下麻袋,沉着脸点了点头。
他们居然就将尸骨随便地装到了一口破麻袋中!见他们如此侮辱亡人的遗骸,苏尘的双眼微微一收,眼神中暖意和淡定尽去,迅速充斥成一片冰冷。
“现在我给你们两条路走,一条路是自己绑了自己,一条路是就从这追梦崖上跳下去。”见毕竟不祥的尸骨抛出,三姨太如释重负地往右边的男人身上一靠,声音也因觉得胜券在握而添了几分娇媚。听得那被她靠着的男人骨头一酥,居然当着苏尘等人的面就摸了三姨太几把。
“我们选择第三条路。”真是恶心!遗憾既然已经轻易的到手,苏尘再不迟疑,断然地挥了一下手,然后又重新地捂住了彬彬的眼睛。
见苏尘到了此刻还这般从容,而且还做了个奇怪的手势,扔尸骨的那个人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立刻警觉地回头,同时按住刀柄。
可惜他反应再快也还是迟了。在他回头的时候,密林中已闪电般地冲出三道黑影,寒光闪过,那人只来得及抵挡了一招,就闷哼了一声噗通倒下。
右边原本还留恋地抱着三姨太的男人,也终于反应了过来,几乎本能地将三姨太往前一送,自己则飞快跃往裴一涯和苏尘这边,试图劫持其中一人做人质。可他人还没到,裴一涯已一把药粉洒出。那男人一惊,屏住鼻息又急步后退,重回三人的包围之中。
四道人影立时纠缠成一团,苏尘只觉得眼前一阵缭乱,什么都还没看清楚,就见人影已分了开来,方才那男人竟连哼都没哼地就倒在了地上。那几个黑影得手之后立刻退回密林,同时发出一声轻哨,周围旋即有数面回应。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好不容易请了那么多人,怎么会?”被挡作挡箭牌却被特意留下活口的三姨太,还未从死亡的恐惧中完全清醒过来,就见刚才身边的两个男人居然在眨眼的功夫就无声地倒下,不可置信地嘶声大叫着想逃,身子却一动也动不了。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苏尘用披风裹着彬彬小心地避开两具尸体,走下悬崖,声音清冷如山风,“作茧终自缚,为恶必自毙,这是亡者的在天之灵对你的惩戒。”
“我不信,我不信!”充满绝望的三姨太恐惧地盯着被裴一涯拾起的麻袋,又看了看倒在自己两边的尸体,终于承受不住地惊叫了一声,昏厥了过去。
卷四之第三十七章 恶有恶报
尘顿住了脚步,回头望着昏厥的三姨太,若有所思。
“姑娘是否需要审问这个女人?如果不需要,那这里的一切交给属下等人处理就好。”见苏尘久久不语,近在咫尺的密林中传来一个男声。这是暗卫们第一次开口,但是声音却普通的让人很难留下什么印象。
“我没什么要问的,多谢各位了!”听暗卫们居然开口说话,苏尘不由一怔,随即心中洞察若雪。三姨太是孟府的宠妾,一定知道不少孟府的秘密,对于司马毓来说,这就是一道缺口。自己既无心再搅入这些权利纷争,最好什么都不要问,反正彬彬父母的遗骸已经要回来了,还是早早地下山为好。
当下,苏尘带着彬彬重回马上,裴一涯则提着麻袋牵着马走在前面,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映着他们的身影,忽然又似爆发出了最后的热度一般,让人觉得异样的温暖。
从踏上坠梦崖,到离开坠梦崖,不过是短短的两刻钟光景,一场看起来十分狠毒和危险的阴谋,居然就这样轻易地落幕了!这在让苏尘在庆幸的同时,也不禁升起了一丝莫名的阴影。
司马毓的这支暗卫办事效率虽然极佳,可他们的手段却未免太狠了一点,据三姨太刚才所言,显然她这次是带了很多人想要活捉自己的。可是到头来,她身边两个像是头头一样的人物,居然都轻易地就死在了暗卫们的手里,除了三姨太这个想要留下的活口外。竟然一个人都没有放过。而且连声惨叫都没有听闻。
万一将来有一天,司马毓反过来拿这支暗卫来对付自己等人……想到那可怕地可能,苏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裴一涯虽未同骑。可却时刻关注着马上地苏尘。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太阳一下山,这山上就感觉怪阴森森的,幸好事情很顺利,我们很快就能回去了。”苏尘下意识地撒了个小谎,振起精神笑了笑。借机压下那丝不祥的阴影。
自己也未免想地太多了。自己和司马毓之间,顶多只有一点暧昧而已,就算他不高兴自己和裴一涯订婚,但只要她能顺利地将东西交到他的手上,看在这份功劳上,他也应该不至于和自己这个异国的寡妇为难吧!
何况自己早已决定了,等东西一交给他,就离开京城。至于彬彬家的仇,只要司马毓能亲政,也就等于报了。
裴一涯还了她一个温暖的笑容,没有多问。
下山的途中十分地安静和顺利。到了山脚,就见赵府的人早早地点亮了灯笼在紧张地张望着。看见他们安全地下来,忙上来迎接。
一行人带着遗骸回到镇上时,暮色已深。此刻本应是晚饭时间,可街上却好像比白日还要热闹十分,到处可见三五成群的百姓,纷纷都在极其兴奋地窃窃议论着什么。马车行过处,偶尔有几个字眼飘入苏尘的耳中,似乎在说什么“张家”,什么“报应”、什么“大快人心”之类的,听得苏尘一阵迷惑。
这个疑问很快就得到解答了。
才回到赵府门前,赵名杰已大笑着又亲自迎接了出来,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裴大夫,苏姑娘,你们终于回来了?刚才你们可听见了街上人们的议论?”
“我们是听到百姓们似乎在议论张家,可是言语纷杂,具体什么事并未听清,不知我们走后,镇上是否发生了什么大事?”裴一涯道。
“张家完了!”赵名杰一脸的大快人心地表情,一边请众人入内,一边兴奋地具体解释
在你们走后不久,衙门突然来了好多官兵,二话不说张府,据说是朝廷查实,说张家大少爷张淮俊犯了谋逆大罪,罪连九族,现在官家正在张府查抄张家的财产呢!”
—
“真的?”苏尘先是一惊,而后大喜,刚才她听到那些议论时就隐隐的有些感觉,没想到果然是件大喜事。
“绝对是真地不能再真了!哈哈哈,他们张家多年来一直在乌镇方圆几十里为非作歹,坏事做尽,没想到他们也有今天。我那方兄在天有灵,看到这些恶人如此下场,也可以瞑目了。”想起彬彬的父亲,又看到裴一涯手中提着地麻袋,赵名杰喜中含悲,忍不住落下泪来,“这里面就是丁兄和丁大嫂的……”
目光转到手中的麻袋上,裴一涯笑容一敛,叹了口气。
赵名杰黯然地道:“既然丁兄和丁大嫂的遗骨已混在一处,也只有将他二人一起火化了。我这就命人去准备灵堂,待明日选个良辰吉时,再办仪式。”
“这样也好。”苏尘搂紧似乎少了一丝魂魄的彬彬,沉重地点头附议。丁家人的故乡在京城,他们当年为了先皇的遗命,不得不背井离乡改姓换名,临终前心中一定惦记着有朝一日尸骨能重归故土,火化后一路上也便于携带。
现在只等找到丁羽的墓地,取出那件东西了!
赵名杰的动作很快,次日苏尘等人起身时,赵府内外已缀满了白花百绫,外人不知情,还以为赵府有家人去世,纷纷前来打听。等听说原来这灵堂是为了祭奠丁家夫妻后,不由纷纷竖起拇指大赞赵府的大义。
同时,出去打探的人也正式确定了张家所有的人都被投下了大狱,只等择日押送进京,一夕之间,乌镇的局势就戏剧性的来了个大扭转,曾经不可一世的张家,也瞬间从天堂坠到了地狱。
百姓们也从昨夜的窃窃私语,变成了正大光明的公然指责,不时有百姓前去哭诉张家平日如何如何欺男霸女、横行乡里。那奉命前来查抄的官员一一让人记下了张家的罪行,终见朗朗青天的百姓们喜的家家户户在门口烧香,放鞭炮,以示庆祝。
而赵府,却是既充满了复仇的喜气,又洋溢着无声的悲哀。
原本以苏尘的意思是,火化后的次日就要出发前去乌山中寻找丁羽的墓地,将她的骸骨一并移出。可裴一涯却建议苏尘过完七日后再进山,一来可陪彬彬守灵,二来七日后,最后一味草药也已开花,可直接配制出最终的解药。万一彬彬见到丁羽的坟墓,刺激之下就算情绪陡变,正好可以趁机解毒。若是去的早了,解药未成,药效难免会大打折扣,万一出现意外那就麻烦了。
当下,两人决定就先留在赵府,潜心为丁家夫妻守灵。
卷四之第三十八章 伤心旧地伤心人
天的时间,足以改变许多人的命运,更别说被摧枯拉间铲平的张家。抄家的人马离去后,两张封条一交叉,就锁住了张家的过往。
往日里根本就不允许任何百姓摆摊闲逛的张家,在家产都被运走之后,立刻成了最热闹的所在,像是要弥补往日所受的欺辱一样。百姓们就爱在张家门口大模大样地闲逛,还不时地跑到门口去吐上几口唾沫。
作为孟府在乌镇甚至连云城这一带的主要势力,张家却倒台的如此之快,苏尘心里不免有些疑惑。她感觉自己离开后,京城里的局势应该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可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却又无从得知,只能猜测司马毓一定有什么动作了。
在赵府住了五天后,裴一涯就采集回第一批所需的草药,进行提炼,等到两日解药配置完成后,苏尘才敢提出请赵名杰带着他们前去彬彬家的旧址看看。
自从那日看到棺材中那枚彩色的贝壳之后,彬彬的情绪和神情就有了很大的变化,从往日的活泼好动,一下子变得安静而胆怯,宛如自闭儿。
苏尘和裴一涯费了好大的劲,才让他又露出了笑脸,因此虽说是守灵,但苏尘并不敢让彬彬在沉闷的灵堂里呆太久,而是有意地天天领着彬彬在镇上闲逛,想方设法地哄他开心。
到了第七日,裴一涯终于顺利地配好了最后的解药,两人便决定明日就出发,先往彬彬家的旧址看看能不能勾起彬彬地回忆。然后再进山去找丁羽地坟墓。
赵名杰不顾行动不便。坚持要同行,并带了十几名的家丁。苏尘正希望能借助赵府来掩饰找丁羽外的另一个重大目地,便答应了下来。又请他事先准备了很多搭建临时屋蓬的材料,以便找到丁羽的墓地后,可正式移棺。
彬彬的老家就在镇外,到了村庄中,两年前被大火焚烧的废墟还静静地堆在原处,只是这个小院早已布满了丛生的杂草。成了野鼠出没之地,再也瞧不出当年地一似痕印。
也许是离开这个家时还年幼,彬彬见了这被焚毁的旧宅,并没有什么反应。反而对村口的那株老槐树似乎有些印象,难得开心地露出了天真的笑颜,围着老槐树蹦跳着转了好几圈,还轻轻地抚摸着那苍老的树皮,似乎朦朦胧胧地想起了什么。
同村的乡邻们见忽然有一堆浩浩荡荡的人群来到丁家的门前。不由都好奇地围了过来。很快就有人认出了彬彬,众人顿时都激动起来。可是彬彬却害怕地直往苏尘身后躲,面对昔日地长辈和伙伴,竟然一个都不认识。
见第一个旧宅并不能唤起彬彬什么回忆。苏尘只得带彬彬离开,继续前往彬彬姐弟后来逃亡居住的小山村。
中午时分。几辆马车已前后抵达了小山村。
彬彬和丁羽居住的小茅屋就在村口,一眼便可望见。这一次才下马车,苏尘就敏感地察觉彬彬的身体明显地颤抖了起来,不用苏尘带引,就直勾勾地看着同样被烧成焦黑地废墟,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渐渐地涌起了血色。
“涯!”苏尘慌忙叫了一声裴一涯。这样地情绪变化苏尘再也熟悉不过了,以前彬彬每次清醒时,他的眼睛就会先产生变化,等到赤红时,那个仇恨的彬彬就会回来了。
裴一涯二话不说就搭住彬彬的脉搏,凝神感觉。
“现在怎么办?”苏尘紧张地心都提了起来,最关键的解毒时刻就要来了,彬彬能不能恢复正常,从此不再人格分裂,就看这一回了。
“你放心,有我在。”裴一涯镇定地道,“现在除了我们两个,谁都不能靠近他。”
刚被家丁抬下马车的赵名杰闻听,忙将要上前的家丁拦住,小声地问道:“彬彬怎么啦?”
“可能是旧疾复发了,烦请赵先生赶紧派人到那个院子里先收拾出一个房间。”有了裴一涯的保证,苏尘的心顿时安定了不少,指着不远处的乔家院子道。
当初离开京城时,因为怕自己照顾不到乔氏一家的安全,因此苏尘还是选择了让乔家人先留在京城,现在那房子自然都空着。
赵名杰忙吩咐了下去,也没问为什么既然彬彬的旧迹复发了,裴一涯却还不赶紧给他压制。
“彬彬?”见彬彬瞪着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眼中开始翻涌着各种未解的情绪,苏尘小心地尝试着叫了一声。彬彬却充耳不闻,轻轻地挣脱了她和裴一涯,僵硬地走向只剩几根主横梁的昔日茅屋,眼中血丝越来越多。
裴一涯不疾不徐地走在彬彬的身后。一手握住紧张的苏尘,给她以无声的支持,一手的袖中却拢着银针包,随时准备控制彬彬过于强烈化的情绪。
“姐姐,我回家来了!”没有丝毫预兆的,彬彬突然在焦黑的废墟里跪了下来,吐字清晰,声音暗哑,再没往日丝毫的稚嫩语声。
“彬彬!”苏尘忍不住低呼了一声,这一次彬彬清醒的速度远远地快与以往,而且情绪也更冷静,可不知怎么的,她的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害怕。
“啊!”不出苏尘所担忧,在一句极其平静的呼唤之后,彬彬的情绪骤然地失控起来,仰天发狂一般地悲吼了起来,双手拼命地捶打着地面,如颠如狂!
苏尘惊呼了一声,裴一涯已迅速地冲了上去,银针直刺彬彬的后颈。
彬彬的身体立刻一软,瘫倒在裴一涯的怀中,裴一涯取出银针,立刻给他连服下两颗解药,然后一把抱起他,冲向乔家院子。
苏尘忙跟了上去,等到她跑进屋的时候裴一涯已在彬彬的头部扎满了细针。
见她跟进,裴一涯长长地呼出了口气,扶着彬彬的身体,转向她微微一笑:“放心吧,顶多过两刻钟他就会醒来。”
苏尘在彬彬旁边坐下,看着彬彬双目紧闭的样子,勉强地笑了笑:“我担心的是他醒来后。”
“别太担心。”裴一涯握住苏尘的手,温柔地道,“我以前曾听你说,彬彬清醒时,有时候会记得迷糊时的事。而这几天来他已亲眼见到了张家的下场,醒来时心境应该会比以前平和得多。”
“但愿如此。”见裴一涯如此成竹在胸,苏尘终于松了口气,心中不禁有一丝感激司马毓。不管他为什么会提前行动灭了张家,这个结果对彬彬的治疗来说,都是个很大的帮助!彬彬清醒后,如果自己再告诉他凶手张淮俊已然伏法,将来的人生便不会再被仇恨所累。
她还要告诉他,虽然他和丁羽的家也被烧毁了,可并不代表他以后就没有家了。在不远的未来,她和裴一涯,一定会重新为他建立一个更美好的家园。到那时,他会真正健康快乐地成长为一个令人骄傲的男子汉!
卷四之第三十九章 清醒
一涯算的很准,两刻钟后,长密而浓卷的睫毛像蝶翼几下后,彬彬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一睁开,苏尘就知道眼前的这个孩子已经不一样了。这双漂亮的如坠落凡间的星子似的眸子,清澈、明亮,没有一丝仇恨的阴鸷和血丝,同时也没有半点天真的痴傻,而是像个成年人一样,闪耀着了然一切的光芒。
“彬彬,你还认得我么?”苏尘有些情怯地锁住彬彬的目光,语声柔和的不能再柔和。这样的彬彬是陌生的,是苏尘从未接触过的,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一切都没发生之前的彬彬的模样?
“苏尘姐姐。”彬彬平静地叫道,然后自觉地转向裴一涯,感激而礼貌地叫了一声,“裴哥哥!”
裴一涯宽慰的一笑,点了点头。
“太好了,彬彬你终于没事了!”听到彬彬不仅呼唤自己,还认得裴一涯,苏尘的心终于彻底地放了下来,一把将彬彬搂入怀里,喜极而泣,“知不知道,姐姐有多担心会失去你?有多害怕你会不认识姐姐?”
“在彬彬的心里,就是忘记了所有的事情,也不会忘记姐姐你!”彬彬的眼中也浮起了一层水汽,真挚地凝视着苏尘,“彬彬什么都记得,记得姐姐你救了我们,记得我们一起亲手埋了我的亲姐姐,也记得姐姐你发誓说要照顾我,要为我报仇!还记得我们一直相依为命的生活……”
彬彬一口气说了一连串的记得,句句发自心扉。声声都如催泪弹一样。将苏尘柔软地心击得酸痛无比,却又欣慰无比。除了哽咽着抱紧他再抱紧他,再也没有别地方法来表达心中的激动和满足。
“姐姐早就想好了。就算你不记得也没关系,只要姐姐记得就可以了。这样的话,至少你看不到这个世界地丑陋,也不会伤心,不会难过。”苏尘哽咽着微笑,怀着感恩之心亲了亲彬彬的额头。以防万一地为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打预防针。
“刚才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爹爹和娘亲,还有我的亲姐姐了,我问他们为什么都要丢下彬彬,为什么不带彬彬一起走?”听出苏尘的忧心,彬彬善解人意地回抱着苏尘,贪婪地从她身上汲取着温暖,“可娘亲说。彬彬并不是一个人,如果彬彬走了,姐姐一定也会像彬彬一样难过。我舍不得姐姐,所以我要留下来陪姐姐。如果我想我地爹娘和姐姐了。就抬头看天空,姐姐说他们就会在最白的那朵云上面看我。”
“好弟弟。谢谢你留下来!”苏尘感动地又亲了亲他,承诺道,“我们姐弟俩,以后要永远在一起!”
“嗯!”彬彬绽开带泪的笑容,向旁边的裴一涯伸出一只手,露出一丝多日不见的调皮神色,“还有裴哥哥,我的姐夫!”
裴一涯微笑着握住他的,用自己宽阔的胸怀同时容纳了这对苦难地姐弟。
“谢谢!”苏尘贴在他的胸口,诚心诚意地低语。他是她的救星,更是她生命和幸福的贵人,遇见他,何其有幸!
……
等三人从乔家院子里走出来地时候,已是小半个时辰之后了。
“彬彬的病怎么样了?”一直焦急地在外面等待地赵名杰看到他们出来,忙迎了上来。
“赵先生,彬彬没有生病呀?你为什么说彬彬生病了?”彬彬偏了偏头,一连不解地望着赵名杰,浑然没有方才聪慧的神情。
“对对,我家彬彬没有病,刚才只是有些不舒服而已。”苏尘冲着赵名杰偷偷地使了个颜色,示意他不要再提这件事。
赵名杰先是愣了愣,眉头不禁微微一皱,
颜悦色地附和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彬彬嘻嘻一笑,拉了拉苏尘的袖子,憨憨地问:“姐姐,这里是哪里呀?我们为什么不在赵先生的大园子里玩,要到这里来呀?”
“彬彬乖,姐姐们到这里来呀,是有事要办?等我们办完事情就回去。”苏尘蹲下身安抚着彬彬。
“哦!”彬彬温顺地应了一声,睁大了眼,好奇地打量周围,看到旁边田野里长了些小野花,便拉着苏尘跑过去采。
赵名杰悄悄地拉过裴一涯:“裴大夫,彬彬的病没有大碍吧?需不需要我让人回去抓点药来?”
裴一涯看了一眼又和下马车之前相似的彬彬,怜惜地叹了口气,道:“不必了,他的病,是在脑部神经之上,寻常药物根本就没有效果,就是连我,也没有十分的把握,一切只能看机缘了。”
“唉,这孩子,真的太可怜了。”赵名杰也沉重地长叹,问道,“那我们今日还进山找他姐姐的坟墓么?”
—
“听说路途颇远,今日恐怕来不及了,还是明晨一早再出发吧!”裴一涯看了眼百米之外的彬彬家,蹙起眉头,“不如我们今天先清理一下废墟,在上面设立好灵堂,等移回了彬彬姐姐的尸骨,就直接好祭奠了。”
“裴大夫言之有理。”
由于这村子里的房屋都是采用木梁和茅草等建筑而成的,因此一场大火之后,彬彬和丁羽原来的栖身之所几乎已夷为一片平地。裴一涯亲自带着家丁将焦黑的木梁都扔了出去,又清扫好地面,再一眼望去,整个房子就只剩一些低矮的泥土疙瘩。
茅屋也就两个小间大小,苏尘带着彬彬伤感地走在大概清理后的现场,随手指了其中一间,道:“灵堂就设在这里吧!”
赵名杰点头,和闻声前来的一村之长商议了一会后,就在村里购买木梁,然后再临时请了一些围观的村民帮忙。人多力量大,到了黄昏时分,一座简易的灵堂就搭好了,灵堂的一角正好就扎在了灶台的旁边。
苏尘和裴一涯决定,当晚就在乔家歇息。赵名杰原本也想留下,可是他带来的人多,养尊处优的自己行动又不便,不可能在简陋的小山村中留宿,因此只能先趁着天色未黑赶回镇上。不过,临走时,他还是留下了两名家丁,吩咐他们要好好地照顾苏尘等人。
这一夜,苏尘和裴一涯并没有动手去灶台下取东西,只是特意地在村中转了一圈,又问了问彬彬家的菜地在何处,然后照常一样休息。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现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对于苏尘而言,除了裴一涯和彬彬,这世上再无第三个人可以彻底的信任,更何况是才初次相识的人。
而且说不定,她们现在的行迹已处处落在了潜伏在暗中的敌人眼中,凡事除了小心再小心,再没有别的方法,就是连司马毓的那些暗卫,也需要一并的防范。好在裴一涯听力过人,一旦有人暗中潜进,便有所觉,否则真是连话都不能说,只能靠手写了。
至于今天让赵府的人一起清理废墟,晚上又不行动,目的正是假借众人之手,让人以为这片烧焦的废墟之上,并无什么秘密,等到迎回丁羽的尸骨,在灵堂守灵之时,方能松懈敌人的监视。
这也就是为什么彬彬已真正清醒,而苏尘却要求他仍然假扮糊涂的原因。好在彬彬天性聪敏,加上记忆已全,很快就明白了苏尘的用意,演起戏来,竟几乎让苏尘也真假难辨。
卷四之第四十章 引蛇出洞
日天色刚亮,赵名杰等人就赶到了村中,还带来了热餐。
苏尘等笑着受领了,当着他的面大大方方地吃了早点,而后请赵名杰就在村中等候,带了他的管家及八位家丁就趁早出发了。
苏尘的记忆本来就相当的好,加上彬彬偷偷的指点,三个多时辰后终于看见了丁羽墓地前的那座山峰,登上最近的一个山坡俯瞰下方,丁羽那简陋的小坟就跃入了众人的眼帘。
当初移植的那棵小树还活着,如今开了春,正抽出满枝的嫩叶,忠实地守护着身下被青草覆盖的芳魂。用石头划刻的墓碑经过半载左右的风雨洗礼,却已经模糊不可辨认了。
记忆宛如潮水一般瞬间倒退回苏尘的心中,等她拉着彬彬在墓前跪下,才发现泪痕早已布满了面颊。彬彬并没有嚎啕大哭,而是佯装害怕地投入苏尘的怀里,实际上却死命地咬紧了牙,把脸埋的谁都看不清。
“彬彬别怕,这里面睡的,是你的亲姐姐,我们今天就是来接你姐姐回家去的。”搂着彬彬拼命压抑痛苦的身体,苏尘觉得心都要疼地裂开来了。可为了大计,她只能含泪演戏,借由自己的口,让“茫然”的彬彬“知道”自己来祭拜的是亲姐姐,却让他连在亲姐姐坟前大哭一场都不能!
而彬彬却很懂事。
当他知道为了完成父亲的遗愿,必须将他们一家付出生命和鲜血包围的东西归还当今皇帝,才能真正昭雪后。在再度看见自己被烧地家时不但能不哭不闹。反而还装得很懵懂无知。现在来到丁羽地坟前,又继续用害怕来掩饰自己真正的情绪,好让外人察觉不出他的异样。
要知道。再如何早熟,再如何经历人生巨变,他也还是个七八岁地孩子啊!
为怕彬彬接下来会控制不住自己,苏尘在祭拜完丁羽之后,就拉着彬彬的手来到那个小山洞中,姐弟俩像以前一样坐在洞中互相依偎着慰籍着对方。静等着裴一涯待人将丁羽的尸骨移入棺材中。
由于当时苏尘和彬彬的力气小,人又疲惫,丁羽的墓穴挖的并不深,遗体很快就被请了出来。听着裴一涯指挥着众人小心地移动着尸骨,彬彬环住苏尘地双手不由越来越紧,用尽了全身力气忍耐着。
回忆那噩梦般的两天,想起初见时那虽倍受凌辱却依然无损动人美貌的丁羽,想起她那哀伤绝美的眼睛。苏尘暗暗地叹了口气,红颜薄命,何若如斯?为了争权夺利,彬彬一家四口都成了权利下的牺牲品。最终只留下了他一个。
移好尸骨后,众人草草地吃了干粮。便往回赶。可是此处离小山村颇有距离,如今加上丁羽尸骨入棺,自然不能再像来时那样快速。因此众人虽然一路之上已是尽快,但是才走了一半时,天还是黑了。
天一黑,崎岖的山路就更难行了,纵然有火把,可是马车不能行,棺材只能人抬,一不小心就会滑倒,只能更加放慢速度。
“让大家休息一下再走吧?”苏尘和裴一涯商议,夜路难行,加上白天一直在赶路移棺,赵府的家丁们都面现疲态。
“也好,那就休息一刻钟吧!”裴一涯点头道,吩咐将棺材抬到旁边的平缓处,生起篝火取暖进食。
“姐姐,彬彬要嘘嘘!”彬彬拉了拉苏尘地手。
裴一涯微笑:“我带他去吧!”
苏尘点了点头,独自坐在火堆旁吃着点心。
“苏姑娘,你看我们是不是发给信号让人来接一下?”赵管家走近了来,恭敬的请示。
苏尘抬头看着已升上树梢的月亮,估算了一下时辰和刚才走过的路程,正想说不必了,赵管家突然一个箭步地冲了上来,用一块发着异味地手绢紧紧地捂住了苏尘的口鼻。
“赵管家,你做什么?”裴一涯刚带彬彬走到阴暗处,听到动静一回头正见苏尘软软地倒向地上,顿时大惊。
“哈哈哈,我做什么,裴神医还看不出来么?”赵管家放开苏尘,任她倒在地上,随手将带有地手帕一扔。
八位家丁立时都狰狞了脸色,呼啦啦地也不知从哪里抽出兵器,一起向裴一涯好彬彬围了过来,其中一位家丁把刀架在苏尘的脖子上。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裴一涯护住身后吓得不敢嘘嘘的彬彬,目光
上人事不知的苏尘,压着怒气沉声道。
“我们当然是赵府的人,不过,我们更是孟相的人!”管家得意地一挥手,“发信号!”
一个家丁立刻掏出烟火在篝火中点上,烟火嗖的一声飞上夜空,爆出一朵绚丽的火花。
—
“原来你们背叛了赵先生。”裴一涯被七个家丁围着,却毫无惧色。
“裴神医您又错了,我们没有背叛赵先生。”管家笑道,“事实上,我们都不过是听命行事而已,所以还请裴神医乖乖地合作,跟我们一起回去见赵先生。只要你们老实地交出赵先生要的东西,或许看在赵先生昔日和丁家交情的份上,还能饶你们一死。”
“你们就这么有把握能抓住我们?”裴一涯不退反进了一步,从容的神色镇得家丁们不由面面相觑。
“如果这位苏尘姑娘不在我们手里,我们或许还没把握。”管家环顾了一遍周边黑暗的树林,“我知道如果不是暗中有人保护你们,你们也不会那么顺利地从坠梦崖归来,不过现在如果你不乖乖地受缚,只怕你的未婚妻可就要先吃些苦头了。”
听到管家的话,那个家丁立刻将刀锋更加逼进苏尘的身体,以示威胁。
“我明白了,原来你们和张家实际上是一伙的,不同的是,张家在明,你们在暗。”见刀锋逼进苏尘,裴一涯目光一紧,牵着彬彬的手,僵在原地。火光中,他一向温和儒雅的面容上,已隐隐地笼上了一层寒光。
“正是,不过你明白的已经太晚了。”管家忽然厉声对黑暗的密林喝道,“我知道你们就在这里,都给我出来,否则我就让你们的主子血溅当场。”
暗林中灌木一阵轻微的声响,四面八方都各冒出了一个蒙面黑衣人。
“都给我放下兵器!”管家又喝道,见只不过是将苏尘控制在手中,就逼出了这些暗卫,不禁十分得意。
黑衣人们似乎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都缓缓地蹲了下来,要把手中的刀剑放到地上。
就在这个时候,看守着苏尘的那个家丁突然闷哼了一声,扑通一声倒在地上,而原本该昏迷不醒的苏尘却迅速地翻了个身,伶俐地退到了离管家一米多外的地方。
这一下轮到前一刻还稳操胜券的管家吃惊了,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向苏尘扑了过去,可是他已经没有机会了,虽然他和苏尘的距离只有一米多。可惜苏尘身后那位早有准备的暗卫的刀,已如迅捷的毒蛇般横在了苏尘和他之间,同时将苏尘拉到了后面。其他几个暗卫也几乎是在同时发动了进攻,将管家和家丁们团团地包围在内。
“尘,你没事吧?”裴一涯忙拉着彬彬奔了过去,紧张地查看她的身体。
“没事。”苏尘拍了拍沾上尘土的衣服,抚慰了一下抱住自己的彬彬,含笑道,“我们早就把一切细节都计划好了,又怎么会有事呢!”
“还是太危险了。”裴一涯一把将她和彬彬都拥入怀里,后怕地道,“我明知你不会被迷倒,明知你能自救,可还是十分担心,怕那个人倒下来时你没能及时躲开,怕你站起来时还出现意外摔倒,让他们有可趁之机……”
“嘘!”苏尘温柔地捂住他的唇,笑着摇头道,“我知道不可能会有意外的,否则你也不会同意我亲自冒险,不是么?”
裴一涯望了一眼旁边已快结束的战斗,拉下她的手,眼中还是无法释怀的神色:“下次换我当诱饵……”
“傻瓜,他们的目的是我。”见裴一涯还要争辩,苏尘再度捂住他的唇,嗔道,“不许再说了……”
她知道虽然当诱饵的人是自己,可是裴一涯的心里却比她还紧张,不放心!可是,他们必须要更理智地为以后着想呀!
如今有暗卫一直保护着,自己身上也有不少防身的小玩意,就比如刚才瞬间麻倒那家丁的戒指上的毒针。作为最后的底牌的裴一涯,能不出手就不出手,必须尽量地让所有人都觉得他只是个有几下功夫的神医而已。这样给自己留下一手,回京的路上才能更好地还要对付随时都可能会出现的明枪暗箭,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和彬彬。
卷四之第四十一章 多行不义必自毙
色如水清冷,夜风穿过山林,带起一阵诡异的沙响,风,却没有一丝暖意。
苏尘和裴一涯带着彬彬,伫立在被林木掩映的高坡上,融在月华和林木的阴影里,眺望着小山村的方向,静静地等候自投罗网者。
方才制住了管家一干九人后,暗卫们就开始了逼供,没想到这位管家不仅连三脚猫的功夫都没有,而且还居然出奇的贪生怕死。寒刀才一扬,就迫不及待地招供了他所知的一切。
原来,这几日来一直亲力亲为的招待苏尘等人的赵名杰,以前确实曾是丁父的好友,当年也确实是他为丁家夫妇收的尸,并冒着风险安葬了他们。
可同样的,也正是他,在其后张家为获得丁父遗物而寻上门之后,在威逼之下折骨屈服。后来更是在张家许以荣华富贵之后,主动地助纣为虐,以一心想帮助丁家的世伯名义,派人四处暗地里寻访丁羽,骗取了丁羽的主动联系。他原来想诱骗丁羽交出先皇遗物,可谁知聪明的丁羽却多长了个心眼,牢记老父遗训,绝不轻易向任何人透露那件东西的所在。
赵名杰几番试探之下都不得其门,恼羞成怒,竟全然不再顾忌以往之情,把丁羽的行踪出卖了给张淮俊!致使丁羽先被凌辱而后又含恨而亡,致使彬彬被下极乐之毒差点成为白痴!
苏尘越听越怒,脸色越听越沉。彬彬更是几乎就要抢过一把刀要亲手杀人,若不是裴一涯和苏尘坚持不让他的双手沾上血腥,这个狗腿子就算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地。
见彬彬突然一改乖巧温顺的模样。杀气腾腾地判若两人,那管家吓的魂飞魄散,忙又倒筛子一样将赵名杰最近地所谓和阴谋全都一一倒出,以求宽恕。
苏尘等人南下,赵府其实三天前就接到了消息,消息是三姨太亲自带来的。
赵名杰知道张淮俊神秘失踪。很有可能凶多吉少后,深知张家除了张淮俊外再没什么能人的他,当即就萌动了取而代之之心。于是便想了个毒计,先唆使三姨太利用美色,勾得原本就和张家同亢一气的夜枭帮副帮主刘三刀,先掘坟挖骨,再利用尸骨来引得苏尘进入陷阱。
他本来打算借三姨太的手得到丁家的遗物后,然后就设法把东西取过来,自己去邀功。这样一来。他既不会暴露伪君子地假面。又能凭借孟相的权势和自己的鸿儒名声,将整个乌镇纳入囊中。
可他没想到的是,苏尘的背后居然还有股隐藏的势力,而并非表面显示的就四个人而已。坠梦崖一行,不仅三姨太和夜枭帮的人被轻易地解决了,而且乌镇上的张家又被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朝廷迅速地清扫。
怎么也不明白为何张家明明有孟府在背后支持。还会遭此下场地赵名杰。越思越想越不安。几乎时时刻刻都在提心吊胆,生怕自己会被张家供出来而身败名裂。琢磨来琢磨去。他觉得只有破釜沉舟,把那件东西先设法拿到手才是上上之策,因此他一面稳住苏尘和裴一涯,一面又派人带重金和夜枭帮联系,请他们加派人手前来帮忙。
而要想让苏尘等人心甘情愿把东西交出来,一定要有个把柄或人质才行,这才发生了之前管家趁裴一涯带着彬彬小解之际,而骤起发难地一幕。
可管家却根本就没想到,裴一涯和苏尘竟早就怀疑了赵名杰,刚才彬彬故意说要去小解,不过引蛇出洞的小计谋而已。
“他们来了,赵名杰亲自带队!”大概等了小半个时辰,前哨率先传回消息。不到片刻,果见前方山林深处有火把摇曳,看火把数量,来人应当在十人以上。
赵名杰,来的正好!省的还要专门去找他。苏尘微微抿嘴,勾起一个冷笑,月光映在她冰霜般的容颜上,也映
底的恨意。
她一直以为丁家地家破人亡,全是孟府和张家造成地,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赵名杰地一份。张淮俊在司马毓手里,孟府她还没有能力动,赵名杰难道还不能收拾么?她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再耐心地等上个片刻,等暗卫们将赵名杰这个伪君子直接给扔到面前来,然后让他好好尝尝害人地下场。
这场战斗结束的很快,夜枭帮的人自然无法和久经训练的暗卫们相比。
火把蜿蜒向山坡移来,两个暗卫夹着赵名杰鬼影般地出现苏尘的面前,然后一松手,赵名杰立时瘫软在地。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赵名杰显然已被方才一面倒的屠杀吓得三魂没了两魄,此刻再见到被自己的这位看来唯一幸存的管家一副心虚地不敢正视自己的神情,顿时绝望意识到事情已全部败露。他本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软骨文人,又身负残疾逃都没法逃,哪里禁得起这等的惊吓,一跌坐在地后,精神已几乎彻底崩溃,只会抱住自己的头惊惧地拼命求饶。
火光下,清晰的可见他一身华丽长袍上处处点点都是殷红的鲜血,不过衣服却未破损,显然这血都是其他人溅上去的。再看他吓得浑身哆嗦的窝囊模样,哪里还有半分鸿儒的气度。可笑这个今晨还是道貌岸然、满脸正气和侠义的赵名杰,被剥去伪君子的人皮之后,也不过是个人人唾弃的窝囊小人。
这些暗卫真的十分懂得如果摧毁一个人的心底承受能力,方才厮杀时必定是故意把逼带到赵名杰旁边时才下最后一刀,好让赵名杰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又一个的人死在自己的面前,这种看着别人死亡,感受着生命的消逝,却又不给他一个痛快,而硬逼着他承受的痛苦,才是世上最大的酷刑。
“你这个凶手,还我爹娘和姐姐的命来!”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早已隐忍多时的彬彬哪里还忍得住,冲上前去一阵拳打脚踢,甚至还用牙齿咬,简直恨不得立刻将他打死。
苏尘和裴一涯都没有阻止他,彬彬手上没有兵器,不怕他怒极杀人而使得他的双手染上血腥,但是,不让彬彬沾血,还不能让彬彬打人么?
彬彬年幼力小,打也打不死人,正好让他借机将心中的仇恨都发泄出来。
“饶命啊,饶命啊!我也是被逼的呀……”
赵名杰卷缩着身子,丝毫不敢反抗地任彬彬打骂,即便他心里怨恨被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如此侮辱,可凡事都有因才有果,若非他先出卖了丁羽,又何来今天的报复?而且周围就站着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他除了将最后一丝做男人的骨气都当屁放掉,哭求一个孩子饶过自己外,还能如何!
“被逼,你出卖我姐姐难道也是被逼的吗?”彬彬更怒,又拼起力气一阵猛打。
“好了,彬彬,小心踢疼了自己。”看彬彬的气出的差不多了,裴一涯这才上前轻松地把气喘吁吁的彬彬拉了回来,交给苏尘看顾,道,“不如我们先回去吧!这个败类回去再细审也不迟。”
苏尘颌了颌首,这里毕竟是荒山野岭,没有遮蔽之处,加之春寒深重,确实不是久留的好地方。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山坡前后都是暗卫们毫不留情的刀下亡魂,她能在这里合上眼休息才怪。何况彬彬的心智好不容易才平稳,更加不能让他在接触这些黑暗面了。
卷四之第四十二章 乞丐褚小喜
人连夜回到小山村,暗卫们将丁羽的棺材放入灵堂,扔在灵前,留下一句“明早官府就会派人前来处理”之后,便隐入了夜色之中。
裴一涯走到灵堂门口,低低的打了个呼哨,乔家院子里立刻闻声跑出一个人影,向灵堂这边飞奔二来。
“彬彬,来,看看这个人是谁?”裴一涯微笑着招呼,他话音刚落,那人影已冲进了灵堂,一眼就望住了丁羽的棺材,定定的怔立着。
“褚哥哥?”彬彬看着眼前这个一身乞丐打扮的少年,打量了几下,才不确定地叫道。
“彬彬,是我。”那少年乞丐颤着声拂开了脸上的乱发,露出一张憨厚英俊的面孔。
“褚哥哥,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彬彬也不管少年乞丐一身褴褛,哽咽着直接扑了过去。
褚哥哥?苏尘疑惑地望向裴一涯,这下连她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裴一涯微笑着道:“还记得在赵府时,那天我出去采药给彬彬配解药么?我就是在那一天遇到他的。”
他看了看少年乞丐,意示苏尘等他们叙完旧之后再一起解释。
“哥哥没本事,没保护好你和你姐姐。”少年乞丐抱着彬彬,眼睛忍不住又望向丁羽的棺材,一双大眼慢慢地红了起来。
彬彬不住地摇头,表示这不能怪他,却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两人久别重逢,心中又有着共同的悲伤。好一会情绪才平静了下来。少年乞丐地目光无意中瞟到拼命地将自己缩到角落里去的赵名杰,身子顿时一僵,缓缓地推开彬彬。一步步地向惊恐的赵名杰走去。
赵名杰拼命地拖着两条没知觉地退往后退,面对似曾相似地面孔,似是想起了什么:“你……你是……”
“我就是被你们打得半死扔到荒郊野外喂狼的褚小喜。赵名杰,你想不到我还活着,更想不到我还找到了裴神医,将你的丑陋真面目都告诉了他吧?”褚小喜怀着满腔的仇恨。左右开弓地连扇了赵名杰四记耳光,又在他胸口用力踹了一脚,“你害死丁羽,这是我帮丁羽打的。”
赵名杰本已伤痕累累,哪还经得起他一重脚,一声惨叫,便翻眼晕了过去。
褚小喜还要再打,裴一涯轻轻地架住了他的手,道:“先放他一马。等明日官府来人后。还有他苦头吃地。”
褚小喜恨恨地往赵名杰身上吐了口唾沫,跟随着裴一涯在灵前的蒲垫上坐了下来,这才对彬彬讲起了自己为什么会变成乞丐。
他和丁羽,早在丁家没出事之前关系就已经很好,当时两人虽都还年幼,不过十三四岁。当丁父早有将丁羽许配给他的意思。可不久后丁家就出事了。丁羽走的匆忙。连和他告别的时间都没有就逃到了这个小山村,从此两人就没了联系。褚小喜四下打听,朝思暮想却一直无果。直到丁羽临终前几日,偷偷地去旧址祭拜父母,才被一直抱着希望常去废墟的褚小喜发现。
褚小喜找到了丁羽,自然简直是喜出望外。丁羽也十分欢喜地告诉他,她和弟弟都一切安好,而且最近又得到了赵名杰的资助,日子已经比以前过的好多了。
由于张家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丁羽,连带的褚小喜地行踪也常被监视,因此褚小喜并不敢马上去找丁羽。两人约好,等褚小喜找一个借口要去外地亲戚家,避开张家地耳目,就立刻绕路去寻丁羽。
可就在这两天内,悲剧就发生了。丁羽和彬彬的家被烧后,褚小喜听说张家的人并没有找到他们姐弟,还以为丁羽一定跑到赵府去求助了,因此还怀抱着美好的希望兴冲冲地跑到赵府,却正好看见张淮俊偷偷地进入赵府。
这让褚小喜顿生疑惑,经过几日的观察和打听后,他终于明白了一个可怕的事实,那就是赵名杰和张淮俊已勾搭成奸。当时褚小喜年轻气盛,一心想为丁羽地失踪找个公道,冒然地就前去质问赵名杰。
结果下场自然可想可知。褚小喜被扔到荒山后,也是他命不该绝,遇到了一个丐帮弟子,见他还有气,就背回了分堂。褚小喜伤好后,怕回家会累及父母,有家难归,再加上他一直不死心地要找丁羽姐弟,就投到丐帮做了乞丐。
由于他聪明伶俐,对乌镇这一带又十分熟悉,渐渐地也成为分堂中一个好帮手。因此当总堂有口谕传下来,要求乌镇地丐帮弟子要全力保护即将到来地苏尘等人时,他才第一次重新得到了彬彬的消息。
当他看到苏尘等人不识赵名杰真面目,还住进了赵府之后,简直是心如火焚,可又碍于张家赵家势力,除了日夜监视以外,不敢轻举妄动。直到发现裴一涯单独外出找药,这才寻得了机会。
“难怪你要让我防范着赵名杰,原来这些都是褚兄弟告诉你地。”苏尘到这个时候也才全部恍然,这一切都如冥冥之中有所安排一样,一环连着一环。
如果不是裴一涯曾对丐帮帮主有恩,就不会获赠那只小木猴子。如果唯一的知情人褚小喜没被丐帮所救,也许赵名杰的阴谋就很有可能会得逞。毕竟赵名杰当年良知尚存时,确实也曾冒险收敛过丁父的遗体,但凭这一点,自己就很有可能会轻信他是个好人,此行就不可能这么顺利了。
当晚众人叙旧审问不提,天明后,官府果然来人,却是不提丁家的事,而是以赵名杰试图行刺鸾阳郡主的义姐为由,将赵名杰直接定罪押回衙门!同时另派官兵保护苏尘等人,直至离开境内。至于山中那些夜帮的死人,并无一人提及,想必是暗卫们早处理掉了。
在征得彬彬的同意后,次日也将丁羽的遗体进行了火化,装入瓮中仔细封好,待的回到京城老家,再重新复姓正名,和其父母一同择日择地入土为安。
借着灵堂的掩饰,在守灵的期间,苏尘和裴一涯终于秘密地取出了被埋在灶台下的东西。
打开外面的保护盒,轻抚着手中这个只有巴掌大小、浑身布满花纹,却找不到一个锁眼的精致黑盒,苏尘心中不由地感慨万千。为了里面这件东西,丁家,哦不,应该是燕家是真正地落得了个家破人亡,幸好留下彬彬这跟独苗,也不至于断了香火。
只是东西取到手,任务才算是完成了一半,谁又知道,接下来的回京路上,还能否像来时那般顺利平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