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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花落重来     决红尘txt下载     决红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卷四之第十三章 精彩的逃跑

    车继续稳稳的南下。

    苏尘和裴一涯的感情虽不能在人前表露,但日日同处马车之中,时时可见,更有箫声笛音可以传心,还有每日避着彬彬和外人的那些偷来的旖旎时光,充满了分外的甜蜜。再加上彬彬的活泼可爱,大半的时候,车厢中都是充满了暖人心窝的欢声笑语,光阴总是一晃而过。

    坐在门口独自驾车的车夫陆典良,每每听到这样的声音,总有一种里面就是真正的一家三口的感觉,有时候连他也忍不住泛起微笑。

    一路道途顺畅,这一日才未时中旬,马车就抵达了距离碧落已有六百余里的的鹿城。

    “请问小姐,我们是只在这里休息一下就启程,还是今晚就宿在城中?”因为时间还早,进入城门前,陆典良恭敬地请示道。

    从前日起,展家的人就已不再沿途为苏尘等人提前安排住宿等,这样一来,虽然事事都要自己打理,别人也不会因为你的地位而加倍地恭敬以对,但却自由了很多。

    苏尘看着正好奇地一直趴在窗口观望的彬彬,笑道:“这几天我们都是一早就赶路,黄昏时才投宿,大家都有些辛苦了,不如今日就早点休息好了。我记得主街好像有一家青田客栈还不错,就去那里吧。”

    T跟随宋胜平上京时就途经过此处。只是由于行程匆忙,夜宿晨行,并未好好感受过这鹿城的风光,今时今日正好可以一补小憾。

    陆典良应了一声。熟练地往城中行去。

    到了规模中等、服务态度却极佳的青田客栈后。才安排好住宿,彬彬就缠着两人要去逛街。苏尘和裴一涯自然依他,便招过一个伙计询问哪里有好玩的去处。

    “客官,要说这鹿城好玩地去处,那可多了,比如城东地轩水亭,城西的竹梦园……”伙计殷勤地介绍了好几个地方,然后话音一转,“不过,今天小人建议您几位不妨先上鹿庙去玩玩。前两天城里来了一个杂耍班子,天天在鹿庙前摆摊,那功夫,绝对是顶个儿的棒啊!有耍猴的,猴子比人还乖,有搭着椅子爬的高高的还玩转碟子的。那个惊险劲儿,能把人的心都提起来。还有什么什么表演飞刀的……嘿,反正可吸引人了!”

    伙计一番介绍,说的彬彬立刻迫不及待地蹦跳起来:“姐姐姐姐,彬彬要去看猴子,看猴子!”

    “好。那我们就去看猴子。”苏尘笑道。问清了去鹿庙并没有多远,便让陆典良留了下来,三人慢慢地步行前往。顺便也可以游览一下鹿城地风光。

    三人还没到庙前,就听得阵阵叫好声从一个几乎是水泄不通的人群***里传了出来,还伴随着阵阵锣鼓声。彬彬兴奋地挣开苏尘和裴一涯的手,就使劲地提往里边挤。裴一涯忙跟上两步,护着他和苏尘用巧劲排开人群。

    好不容易挤进去一看,三人顿时乐了,原来里头正好在表演猴子拜寿。

    三只不同大小的猴子,分别穿着人一样的衣服,还戴着小帽子。其中一只老猴子当寿星,两只小猴子当晚辈,正在艺人的指挥下,似模似样地一边翻跟斗一边磕头呢!那猴子小地不过才一尺多高,大的也不过两尺左右,演起戏来,憨态可掬,还不时做些鬼脸,笑翻了围观地百姓。

    猴戏过后,紧接着又表演了耍坛子,之后就有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可爱小姑娘拿着盘碟开始转圈。众人有的装作看不见,有的投了些小钱,但更多的人却是在哄叫着要求表演什么高空转碟才给赏钱。

    “诸位诸位……诸位父老乡亲,实在对不住大家,今天芊芊姑娘身体有些不适,不便进行危险表演,还往父老乡亲们多多见谅!”见众人起哄地凶,一个班主模样地人忙出来团团作揖地打圆场。

    “我看不是芊芊姑娘身体不适,是你们打算要把她许人了,才藏着掖着不肯让芊芊姑娘出来吧?”人群中也不知是谁尖着嗓子叫了一声,顿时激起群愤。

    “芊芊姑娘是我们大家的,你们既然还在这里摆摊子,就得让芊芊姑娘出来表演。否则,今儿个的赏钱就是不给了。”众人经这么一煽动,哪里肯依,起哄着非让那什么姑娘出来表演不可,否则便不给钱。

    “阿爹,就让芊芊再表演最后一次吧!”

    众人正闹着不肯罢

    角地那个简易的帐篷里,忽然钻出来一个穿着碎花棉条的少女,红肿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冲到班主前面软软地哀求道。她身后紧跟着两个健壮的小伙子,想要拉她回去,但看到这么多双眼睛注视着又只得收回手去。

    她这一出来,人群顿时先是一片悄然,而后又陡然地发出一阵喝彩,无人理会她为什么会好像一副才哭完的悲伤模样,只是兴奋地大喊道:“芊芊姑娘……芊芊姑娘……芊芊姑娘……”

    “芊芊,你怎么出来了?你……你这不是存心让我为难吗?”杂戏班主跺脚道,拉过芊芊姑娘到场中私语,目光不住地向周边环视,脸上的神情与其说是担忧,更像是害怕和恐惧。

    “阿爹,芊芊明日就要嫁人了,以后再也不能为父老乡亲们表演节目,阿爹今天就成全了芊芊吧?”芊芊姑娘楚楚可怜地道,声音清清脆脆的。

    听芊芊姑娘亲口承认明天要嫁人再也不能表演,人群顿时轰动起来,窃窃地私语个不停。

    “原来鲁家要娶芊芊姑娘做小妾的事是真的呀?”

    “可不是吗?前几日芊芊姑娘的杂戏班子才来,听说就被鲁家看上了。”

    “那芊芊姑娘到底是嫁给鲁家那傻小子当老婆,还是给老头子当小妾呀?”

    “说是当儿媳妇,可真嫁过去谁知道是当儿媳妇还是当小媳妇呀?”

    “我看着杂戏班子里也就芊芊姑娘能当个顶梁柱,怎么舍得她嫁人?”

    “你傻呀,鲁家有钱啊,人家把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当聘礼,这么往前一送,谁不心动啊……”

    “人家聘礼就是再多也不能把自己女儿往火坑里推呀?”

    “听说这芊芊姑娘根本就不是班主的亲女儿,像这样的小姑娘,过些日子就又能调教一个出来,哪!看见没?就刚刚收钱的这个小姑娘,八成以后的顶梁柱就换她了……”

    “你们懂什么,这就是玩杂耍的命,像芊芊姑娘这样能嫁入有钱人家当妾的,已经够好了,总比在江湖上风吹雨淋地混日子强,说不定人家心里乐意着呢……”

    众人口语纷纷,各有所见,苏尘和裴一涯听了几句也就大概明白了。

    众人正议论着,那边芊芊姑娘和班主似乎也协商好了,已经有人开始撤去场中的杂物,将一张张的椅子搬了过来,还拿了十几个碟子。那边的芊芊姑娘已经开始热身,准备表演。

    过了一小会,芊芊姑娘热身完毕,向周围的观众团团地作了个揖,就开始正式表演了。助手们先在场子中间放一张四方的桌子,然后就开始让芊芊叠椅子,利用椅子的脚、背、横面等等,充满险险地一张张地叠起来。

    芊芊苗条的身影也随之越来越高,越来越高,看的底下的众人心都悬了起来,无不抬头仰望。待叠了九张椅子之后,芊芊还是稳稳地站在凳角之上。此时,底下的帮手各取了一根顶上盘了铁丝的长杆,将一叠磁碟往芊芊处送去,准备进行最惊险的表演。

    可意外却突然在这个时候发生了,长杆送到芊芊底下后,芊芊原本该取了碟子往自己的头上顶。可她却反而突然紧紧地抓住了长杆,往上一抽,同时身体陡然凭空一翻,手中长杆准确地点在帐篷边的一张桌子上,人一跃,竟然像燕子一般地飞了起来,越过底下的人群,扑向了鹿庙顶。

    她身下的椅子本就搭的十分技巧和平衡,被这一借力,顿时全部坍塌了下来。尽管椅子大部分都只倒在空空的场中间,可围观的人群还是大惊着纷纷地往后退,一时之间,人挤人,人推人,乱成了一团。

    裴一涯忙伸手紧紧地护住苏尘和彬彬,边上有人无意中挤了过来,只觉得仿佛碰到了什么滑溜溜的事物,不由自主地就擦了过去。

    “芊芊……还不快追,追!”杂戏班主先是被芊芊这一手吓的面色惨白,然后才恍然大悟芊芊这是要逃走,顿时暴跳如雷地命令其他班子成员立刻去追。

    但等到杂戏班子里的人排开骚乱的人群,跑向鹿庙时,庙顶上哪里还有那位芊芊姑娘的身影?

    这一场杂戏,竟然是以当家台柱芊芊姑娘的逃跑而告终,这样的表演实在是出于所有人的意外

卷四之第十四章 芊芊姑娘

    那位小姐姐好厉害呀,一跳就跳不见了。”回来的路津津有味地回味着刚才那惊险又惊人的一幕,眼里满是对那位芊芊的崇拜。

    苏尘微笑,心里也对这个勇敢而机灵的女孩子有些敬意。

    这个时代女子的地位底下,尤其是跑江湖的女孩子,只因生活所迫,常常抛头露面,总被人冠以“不三不四、水性杨花”的恶名,即便被人看上娶进门,也只能当个没地位的小妾。刚才根据众人的议论来看,那个鲁家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家,芊芊姑娘必定是早就想逃了,可惜碍于没有机会,才想了这么大胆的一个主意。

    呵呵,真是个聪明的女孩子啊,但愿她能顺利里逃走,开始她的新生活。

    “你没事吧?”虽然刚才人群骚乱的时候,裴一涯第一时间就将苏尘和彬彬护在自己的羽翼下,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没事。”苏尘目光流转,给了他一个温柔的笑容。

    “这位相公,给您夫人买支簪子吧?上好的紫檀木做的,配着夫人的身份正合适呢!”经过繁华的街道,一个卖首饰的老妇人热情地举着一支簪子向裴一涯招揽着生意。

    相公……夫人?第一次被人家误认为是裴一涯的妻子,苏尘微微一窘,感觉很陌生,却又带着一丝甜蜜,忍不住地就往向了裴一涯。这摆着路边的首饰自然是比不上展家那些大师雕刻出来的做工精致,质量顶多中等而已,但……

    “请问这支簪子怎么卖?”苏尘心思才转,裴一涯已停下了脚步。客气地询问。也没有纠正老妇人的错误称呼。

    “本来是要卖二十文地,可看在这簪子和您地夫人这么适合的份上,老身就优惠些,就十八文吧!”老妇人年龄虽大,眼神儿却挺精明的。

    “好,十八文,给您。”裴一涯二话不说地掏出了铜板就付账,顺手接过了簪子。

    “多谢相公多谢相公……相公,您再看看这个镯子吧,您瞧着镯子多绿呀。戴在夫人白嫩嫩的玉手上准儿好看,您再看看这朵珠花……”见裴一涯如此爽快地买下簪子,老妇人喜出望外之余,赶忙趁机再推销其它的首饰。

    “走吧!”大庭广众之下,不方便直接拉裴一涯的手,苏尘只好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头轻笑。

    这样的心意,有一件就行了。那老妇人明摆着就要杀裴一涯的猪,要都像他这样买东西,还不把家都败光了……呵呵……真是个傻瓜!

    “嗯。”裴一涯把簪子收紧袖中,没好意思当众拿出来给苏尘,反有些局促地低头就走。想必这是他第一次给女孩子买东西。

    三人在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中一路走过。紧跟在蹦蹦跳跳地彬彬身后,偶尔也同彬彬一起买点小吃,买点小玩具什么。不时地避开来往的车帘和马匹,没有特别的出人意料的惊喜,只有淡淡的幸福的平静,就这样一路走回了青田客栈。

    回来休息了一会,等苏尘四人出来用晚膳地时候,已听见满堂的人都在讨论芊芊姑娘飞杆逃婚地事情了。

    那个多话的伙计端菜进包厢的时候,忍不住地问道:“你三位下午看到那芊芊姑娘表演了不?”

    “看到了。”裴一涯微笑着道。

    “那你们肯定也看到芊芊姑娘飞走了吧?”

    “也看到了。”裴一涯还是笑道,对于伙计的搭谄没有丝毫的不耐。

    “嘿,这芊芊姑娘啊,逃地好。”伙计瞧着裴一涯不反感,也不待苏尘等询问,就自己八卦上了,还用特神秘地语声小声地卖关子道,“您二位都是外地来,可能还不知道芊芊姑娘逃婚的鲁家是什么来头吧?”

    “不知道啊。”苏尘夹了块鱼到彬彬碗里,笑着接口道,自己却没有开动。她之所以定在包厢里吃饭,为的就是能在伙计出去后拉下面纱再好好地吃,原本伙计上好菜就可以打发他走地,但今日那芊芊姑娘的大胆行径却引起了她的一点好奇心。

    “那鲁家,是城主的亲戚。”伙计小心地瞧了瞧门口,吐出一个自以为很了不起的秘密来。

    “哦,原来是这样啊!”苏尘配合地笑了笑,对下文再没有兴趣。看来这又是一个仗势欺人,接着城主的名头欺男霸女的故事,不过既然现在芊芊姑娘已经逃了,事情也就算过去了。

    “小二哥,要不你先去忙吧,如果有需要再麻烦你。”看出苏尘已失了兴趣,裴一涯便温和地打发伙计。那伙计也识趣,行了个礼就出去

    杂戏班子的那件小插曲,很快地就被遗忘在脑后。

    整一个夜晚,苏尘都沉浸在那根朴实的簪子所带来的淡淡甜蜜中,不觉地就迎来了天亮。早饭后,马车继续起程,到了城门口,却发现除了守城的士兵外,还多了好几个家丁,挨个地检查行人马车,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还在找失踪的芊芊姑娘。

    “但愿这位勇敢的芊芊姑娘能顺利地逃脱。”出城后,苏尘不由感叹道。

    “会的,那位姑娘虽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但出身杂戏班子,身手比一般姑娘灵敏很多,应该能逃的出去。”裴一涯附和道,目光掠过苏尘头上那支新买的簪子,心中泛起一阵暖意。

    苏尘点点头,回他以温柔的一瞥,将此事抛开,照例开始教彬彬识字背诗。

    “哎哟……”大约走了两三里路,刚爬上了一个多碎石的小坡,随着马车一个颠簸,不知哪里突然传来一声重物的坠落和呻吟声。

    苏尘等人顿时一怔,陆典良忙停住了马车察看。

    “怎么了?”苏尘忙开了小窗,还以为撞到人了。

    “小人看一下。”陆典良望了望马车左右,没发现什么情况,不由地狐疑地往马车底下望去。这一看,顿时吓了一大跳,车底下的地上居然倒着一个正呲牙咧嘴喊疼的少女。

    “小姐,车底下有个姑娘。”

    “姑娘?”苏尘和裴一涯均是一怔,忙开门下车,那少女已爬出车底,站了起来,秀发凌乱,身上脸上都粘着灰尘,正揉着自己的胳膊神情怯怯地望着苏尘等人。

    只见她一身碎花短棉祅,腰间还系了条红色的腰带,衬的纤腰越发的苗条,细白的贝齿紧咬着下唇,两只眼睛水汪汪地透着令人怜惜的光芒,不正是那位看起来柔柔弱弱,行事却勇敢大胆的芊芊姑娘么?

    “芊芊姑娘,你怎么会在我们的车底下?”看着她这一副狼狈的模样,苏尘不由诧异地脱口而出。

    “请小姐恕罪,芊芊并没有什么歹意,只是万般无奈才出此下策的。”芊芊见苏尘一口道出自己的名字,小脸蛋立时一片苍白,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起来起来……我又没有怪你的意思。”苏尘忙去扶她,见不远处有一辆马车迎面二来,忙拉着她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上车再说吧?

    上了车,取了壶中一点清水让芊芊拭净了面庞,仔细一瞧,竟是个水葱似的美人儿。

    “看看你的手,有没有擦破皮。”

    见芊芊胳膊肘上的棉衣已有磨破,苏尘怜惜地想帮她检查。彬彬偎在裴一涯的怀里,不吵不闹地在一旁好奇地看着她。

    “没有没有。”芊芊姑娘有些慌张地缩回了手,似乎手上有什么秘密似的。

    “你不用怕,这位……”苏尘含笑瞟了旁边一直微笑不语的裴一涯一眼,“这位裴公子其实是位大夫,你无需忌讳。”

    “奴家真的没事。”芊芊还是有些害羞,死死地捂住袖口。

    “你什么时候藏到我们的马车下面的?”

    苏尘见状,也只好不再强求,改而笑盈盈地问,语气中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芊芊借助自己的马车逃出了鹿城,那是她的能耐。

    “今晨,”芊芊怯怯地道,怕苏尘会责怪与她,“奴家无意中听客栈里的伙计说的,要给您的马喂好粮草,说稍候要上路……奴家知道,如果再呆在城里,肯定会被他们找到,于是就……就……”

    “就躲到了我们的车底下……呵呵,芊芊姑娘果然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孩子。”苏尘宽慰地轻拍了拍她的手,笑道,“放心,我没有怪你,只是你一路躲在车底下,很辛苦吧?”

    “比起嫁入鲁家,这些幸苦就算不得什么了。”芊芊姑娘细声细气的道,真有点难以想象看起来这么娇弱弱的、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的一个女孩子,竟有那么大的勇气。

    “你一天没吃饭了吧,先吃两块点心吧!”等芊芊净了手,苏尘取出盒子里的点心,让她暂且充饥,一边柔声问道,“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苏尘不问还好,这一问,芊芊含在眼里的泪水一下子就吧嗒地掉了下来,顾不得腹中饥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哀求道:“芊芊已经是无家可归的人了,求好心的小姐,您就收下奴家在您身边当个粗使丫环吧?”

卷四之第十五章 凄凉身世

    你先起来,吃点东西,补补元气,以后的事我们再慢好不好?”

    苏尘没有一口拒绝,也没有答应,温和地扶她起来。以自己现在的情况而言,并不适合收留陌生人,而且她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安顿这个女孩子,不能只凭一时的心软就答应了人家。

    芊芊还待恳求,可看到苏尘将点心送到面前,终究是抵不住腹中的饥饿,抓过一块点心就大口吃了起来。才吃了两口,似乎吃急了些,忍不住呛了起来,小脸通红一片。

    “芊芊姑娘,喝点茶吧!”一旁的裴一涯及时地递了一杯茶过来。

    “谢谢裴公子。”芊芊难为情地接了过来,微微侧身背对着裴一涯,减慢了进食的动作,慢慢地吃了起来。

    吃了七八分饱后,芊芊就停了下来,不肯再吃,说是这是自己在杂戏班子里养成的习惯,接着便凄凄惨惨地向苏尘和裴一涯讲述了自己的身世。

    她自幼被人拐卖,早忘记了自己原来姓什么,故乡又在何方,只记得自己总是被人卖来卖去的,后来到了一个杂戏班子,就跟着学杂技。可杂戏班子里的生活也不稳定,常常三天两天地就散伙重新搭班,一个月前她又被转手卖到了昨天逃出来的这个班子。凭着自己一身出神的技艺很快就成了班里的顶梁柱,还被班主认作了女儿。

    重新有了亲人的感觉,让一直漂泊的芊芊着实感动了很多天,每每表演都竭尽全力地卖命,好为班里赚更多的钱。原以为这样虽然幸苦但也同样幸福地日子会一直延续下去。可没想到来到鹿城后。一切都变了。

    第一场表演后,她就被鲁家地员外看上了,当场就找了班主说要娶她做儿媳妇。班主不同意,他就先威胁说城主是他家亲戚,如果不答应就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然后又许诺会给大量的聘礼,让杂戏班从此再不用风吹日晒地在街头讨活口。

    几番威逼利诱之下,班主终于受不住白花花的银子的诱惑,改劝芊芊答应这门亲事。

    可芊芊一打听,得知鲁家的儿子是个傻子。又见鲁员外每每见了她眼里都要射出可怕的眼神,再傻也知道真要嫁过去,肯定没有好日子过,于是便坚决地反对。

    可没想到一直都和蔼可亲的干爹居然马上翻了脸,好说歹说还是不听之下,竟然把她捆起来鞭打了一顿。也不让她再出来表演,芊芊不堪忍受自己的终身就这样被糟蹋。就想法子逃跑,可逃了两次都没出大门就被抓了回去。

    见芊芊铁了心不肯从命,班主不放心,只好卖艺的时候也把她带上,但为了防止她逃跑。还派了两个人随时看着她。芊芊本来已经绝望。但在帐篷里听到外头百姓的高呼要求后,忽然灵机一动才想出了这么一个极为冒险地注意,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之后。她就凭借着自己在杂戏班里练就的灵活身手,一路躲着追寻的人藏到了青田客栈,在马厩里窝了一夜,直到听到伙计们的对话,才借助苏尘的马车逃了出来。只因身无分文一直没有吃饭,又因城里很多人都认得自己,不敢轻易露面,只好在马厩里冻了一个晚上,双手无力,刚才马车颠簸地时候,才一时没抓稳而掉了下来,惊动了苏尘等人。

    听完芊芊流着泪水,断断续续地一翻凄凉叙述,苏尘心中早已恻然不忍,真想冲动地答应将她收在身边。只是自己这几天来虽然平安无事,好像孟府并没有派出什么追兵或者杀手,但难保接下来就会一直顺利,现在出于好心收留了人家,到时候说不定反而会连累了她。

    可是,展家的生意一般都在大城镇中,小镇小村并无分号,但现在显然不可能再回拥有数家商号地鹿城,看来也只能先带她几天,等到下一个城镇,再设法安顿了。

    这样想着,苏尘便委婉地道:“芊芊姑娘,你不要伤心,天下之大,总有你的容身之处。这样吧,我在京城里面认识了一些朋友,等到了下个城镇,我就给你安排,让你去京城栖身,你看可好?”

    “芊芊不要去京城,芊芊宁愿一辈子伺候在小姐、公子和少爷身边。”芊芊流泪道,泪水濡湿漉了睫毛,显得分外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小姐,你这么尊贵善良的小姐,身边没有个伺候的丫环怎么行呢,就让芊芊跟着你吧?”

    “芊芊,今日我们不过是无意中搭了你一程,并没有怎么帮到你,谈不上什么恩情不恩情的,你也无需说什么当丫环舍身相报地话。”苏尘微笑地望了一眼裴一涯,道,“再说我们也都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不需要人伺候。”

    这都是实话,但除了不想连累芊芊、行事不便外,最主要地原因却是,她不想在现在的三人世界中再插一个外人进来。

    “小姐……”

    “你刚才不让我们检查手臂,是不是上面有很多伤?”苏尘温柔地打断她的话,拉起芊芊地一只手,体贴而关切地问。

    这一回芊芊没有反对,而是自动地捋起了袖子,露出一截原本雪白,此刻却赫然印着好几条血痕的手臂,有两处甚至还微微地翻着狰狞的皮肉。

    苏尘顿时倒吸了口气,求助地望向裴一涯。

    裴一涯给了她一个宽慰的眼神,检查了一下后,温和地对芊芊道:“芊芊姑娘请放心,你的伤只在皮肉,并未伤及筋骨。待中午时我们找家客栈,清理好伤口再涂上在下特制的膏药,不出几天就会痊愈,也不会留下疤痕。”

    苏尘那么重的伤他都能在短时间内医好,这样的伤口自然不在话下。

    “谢裴公子!谢小姐!”芊芊姑娘噙着泪水膝盖一曲,又要下跪。

    “别这样,你还是多坐着休息一会吧。”

    对于这个时代,动不动就要以跪拜来表示感谢,苏尘着实有些无奈。若说自己等人救了奄奄一息的赵恒之,人家拜谢还有点道理,可对于这位芊芊姑娘,却真的只不过是顺手罢了,可担不起这样动不动就拜的大礼。

卷四之第十六章 换药

    了给半路出现的芊芊疗伤,苏尘特地让陆典良找就近了个较为僻静的客栈,开房为芊芊处理伤口。

    药是早已调好的现成碧玉膏,只需用烈酒消毒后就可以上药。

    因为听说芊芊身上到处都有鞭痕,体贴的苏尘考虑到她自己无法上药,主动提出帮她擦药。可芊芊却说什么也不敢让苏尘帮忙,硬说自己因为从小练习杂艺,身子比普通人灵活许多,就算是背上的伤口也能自己处理。

    苏尘见她语带惶恐地坚持,只好取了套自己的衣服,转请客栈的老板娘前去协助,自己自去房中和裴一涯、彬彬一起等待。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裴一涯正陪着彬彬玩游戏,见她进房,顺手帮她倒了杯热茶。

    “她说自己会擦,我想她是不好意思,不过我已经请老板娘去帮忙了。”苏尘道了声谢,向裴一涯征求意见,“芊芊姑娘也怪可怜的,我们既然遇上了她,也算是有缘分,就帮她一把吧。只是,你看我们怎么安排她好一点?是让她去展家,还是让她去宋大哥那里?”

    “去宋大哥那里吧!”裴一涯沉思了一下,“展家虽然是首富,可她去了也不过是个丫环,宋大哥那边条件或许没展家好,但却能自由得多。”

    “好,那就让她先跟我几天吧,等宋大哥安排好人再送她走。”苏尘柔声地道,美目却凝注着裴一涯,心中止不住有些惆怅。两人之间独处的时间本来就不多,现在让芊芊姑娘先跟在身边。就更加的少的可怜了。

    “来日方长。”裴一涯察觉到苏尘地心情。同样温柔地道,只是碍于旁边还有彬彬在,不能过于明目张胆地拉她地手,只能以彼此熟悉的眼神暗示。

    其实他也何尝不希望能和苏尘多一些机会相处,何尝不想让世人都知道他们彼此已心心相印?可一向鼓励他追求苏尘的宋胜平,在最后一次见面时,却半句也不提让他多多努力早日抱得美人归的话语,再加之已经得知那位皇甫公子就是宋胜平效忠的皇帝司马毓,他又如何不明白其中的微妙玄秘!

    但人的感情就是这么奇妙,他以前一直顾虑着怕苏尘因为恩情的关系而委屈自己。所以才迟疑着不敢表露,而今两人终于捅破了那层纸,相互认定一生,却又面临这么大的危险……对方毕竟是皇帝啊!

    皇帝如果只是想利用苏尘取得那件神秘的东西,倒也不怕。怕就怕他对苏尘也动了心,这个善良坚强地女子。看似如玉般沉静温润而不耀眼,可她的身上却有一种令人怜且敬、爱且惜的东西。任何只要接触过她,进一步了解过她的人都会不觉地被她吸引。

    如果皇帝也如自己一般不在乎苏尘是否是个遗孀,那总有一天他会出手来夺……另外,这一路之上虽然这么平静,绝不是因为没有暗中窥觑的人。而是这些都是聪明人。等到苏尘取出了那件秘密的东西,那时才是最危险地时刻。

    自已若要在这样的情况下,同时保护苏尘和彬彬两个。势必要付出极大地代价。难道,他终究要启动那些暗藏的关系么?可那样的话,又会连累多少人卷入其中啊!

    想起不得已之下要采取的措施,裴一涯不禁有些无奈,眸色中闪过一丝罕见的阴郁。

    “我明白,来日方长。”苏尘微笑道,没有察觉裴一涯掩盖地十分完美地另外一种情绪。

    “姐姐,哥哥,什么叫来日方长啊?”因为等芊芊来吃饭而无聊地东张西望的彬彬,好奇地突然插了一句。

    “来日方长,就是说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很长,就像彬彬以后会变得很高很壮很厉害一样。”裴一涯地手越过桌子,在彬彬的小鼻子上轻轻一捏,笑道。

    “嘻嘻,那彬彬也要来日方长。”裴一涯这一逗,彬彬立刻扑了过去,也要去捏裴一涯的鼻子,“哥哥,捏……”

    “啊!被彬彬抓到了……”裴一涯故意躲避不及,慌张地道,逗得彬彬开心的咯咯直笑,不仅玩他的鼻子,还玩起他的耳朵和拉起他乌黑的长发来,十足的调皮小鬼模样。

    “小姐……公子……”一声怯怯的呼唤从门口传来,插入三人的融洽天空中。

    苏尘和裴一涯不约而同地抬头,只见芊芊已焕然一新,羞涩地站在门外。她换下那身脏污的碎花棉祅,穿上了苏尘的淡红色套装后,瞧起来模样儿顿时更加清丽动人。

    “芊……妹子,来,快进来坐下,药都上好了?”苏尘含笑站了起来,拉着她的手入座,关切地问道。衣带微风间,只觉一阵清淡的药香直扑入鼻,想来

    一涯所配的膏药的味道。裴一涯是个最体贴最考虑病者,用药时总是会尽量地让药味好闻一些,不会那么刺鼻,正如他一贯的气质和为人。

    裴一涯淡淡地笑看着她们俩,闻到药味时鼻翼本能地微动了一下,眼中立时闪过一丝疑虑,仿佛有所察觉,却又什么话都没说。

    “上好了上好了,都上好了。”接话的是随后跟进来的客栈老板娘,只见她谄媚地凑上来陪笑道,“也不知是哪个狠心的作孽,竟把好好的一个姑娘折磨成这么样子。”

    “大婶……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芊芊侧头微微看了她一眼,又忙低下了头,好像很不好意思自己的身体被老板娘看到过似的,红着脸柔柔地道,“反正现在都已经上好药了,过几天就会好的。刚才还要多谢这位大婶……”

    “不敢不敢,能够伺候几位客官是奴家的福气,”老板娘忙谦虚地有些惶恐地转移话题道,“现在已经晌午了,请问小姐公子,饭菜可是要端到房里来吃?”

    “端过来吧!”苏尘顺手取出一块打赏的碎银递给老板娘,“方才之事,你就当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做过,更不能对人家说起,明白了吗?”

    这里离鹿城还很近,要是芊芊在这里的消息走漏了那就麻烦了。

    “明白明白。”老板娘几乎是一把就接过银子,拢在袖子里,喜笑颜开地道,“小姐放心,奴家这张嘴啊,可以严的像葫芦嘴一样。”

    苏尘淡笑着点了点头,看着那老板娘拢了拢两只袖子,欢欢喜喜地去了。

    “芊芊再谢公子和小姐的相救之恩。”老板娘一离开,芊芊就起身柔柔地道万福。许是从小到大从未穿过如此精致的衣服,她的气质也随之添了几分小家碧玉的模样,若让一个陌生人来看,只怕怎么也不会猜她是杂戏班子出身的。

    “芊芊姑娘不必多礼,这两天你只要注意点,别让伤口被摩擦的出血,再敷两天伤口就会愈合的。”裴一涯收回目送老板娘的目光,温和而淡然地道。

    “是啊,你也不要把自己当成下人看,有什么需要就及时地跟我说,万事都不如养伤要紧,免得以后留下疤痕。”苏尘扶起她,柔声地劝慰道,“我们商量好了,等你的伤好,我们就送你去京城一个好人家那里,他们一定会把你当自己亲人一样看待的,往后你就不用再四处漂泊地卖艺讨生活了。”

    “不,求小姐不要赶芊芊走,小姐和公子是这个世上对芊芊最好的人,芊芊不想离开你们。芊芊愿意一辈子照顾小姐和公子,还有小少爷。”芊芊的小脸顿时苍白,就要屈膝哀求。

    “你真的不用如此。”苏尘叹道,耐心地劝阻她,“一来,我们对你只不过是顺手帮了个忙而已,谈不上什么大恩大德,你实在无需太记挂在心。二来,我们这次南下是有要事,确实无法把你带在身边。京城的那户人家,是我们的好朋友,你到了那里,一定能重新开始你的新生活的。我们办完了事,也会回到京城,到时候再去看你,不是又可以见面了吗?”

    听完苏尘的话,芊芊低眉不语,双眼盈盈间却似已有泪光闪动,半响之后才坚定而又谦卑地道:“芊芊但凭小姐和公子安排就是。可是小姐和公子搭救芊芊,又为芊芊疗伤,又为芊芊妥善地安排好后路,这番恩情小姐和公子不在意,可芊芊却是没齿难忘。小姐,那芊芊就在京城等您,等小姐和公子办完了事,芊芊还是小姐的丫环。”

    “好,那等我们回到京城再谈这个。”苏尘微笑地哄道,她是自幼流浪漂泊,从未尝过人间温暖才会如此坚持要当丫环报恩,等她将来在京城安顿下来,就知道生活还有另一种可能了。

    “多谢小姐……小姐……”芊芊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苏尘和善地问道。

    芊芊注视着她一直蒙着脸的面纱,鼓起勇气大胆地问道:“芊芊还没见过恩人的真容,不知道小姐是否可以揭下面纱让芊芊见见小姐?好让芊芊永远地记住小姐的容貌。”

    “这事啊,可以啊,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戴面纱只是出于这个时代的封建风俗,也可少惹些不必要的麻烦,并不是不愿见人,而今已在房内,苏尘自然不会反对。正要答应,见两位伙计已经端了饭菜上来,微笑打趣道,“吃饭的时候我总要拿下来的吧,否则饭不都送到面纱上去了!”

卷四之第十七章 小镇疑云

    小姐真美。”

    伙计下去后,苏尘自然地卸下了面纱。芊芊望着苏尘那洁白如玉、似冰雪般剔透,又带着一抹自然红晕的微笑面容,怔了好一会,才情不自禁地叹道。

    “谢谢,你也很好看啊!”苏尘微微一笑,澄澈的双眸里没有半点沾沾自喜,反向裴一涯望了一眼。

    虽说以前因为黑皮肤而屡受世人的排挤,可她还是不那么在乎自己的容貌。裴一涯他对她的好是那么的自然而无邪,他的温柔和体贴早在她还是浑身发黑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她相信,就算她容颜依然丑陋,他也不会像世俗一样摒弃她。

    “我哪里能和小姐比,小姐是那天上的白云,我却是地上的一株小草而已。”芊芊有些勉强地扯了一个笑容,似有些心神不宁,竟然未用奴家或芊芊来自称,而直接用了“我”字。

    裴一涯的眸光中立时快速地闪过一丝异色。

    而苏尘来自现代,除了面对特殊人物时会以小女子或直呼自己的名字来自称外,一般都习惯说“我”,却反而倒没有察觉芊芊自称的变化。只是有些诧异芊芊自怨自艾的口气,还以为她是长期生活在杂技班这样的下层阶级中才有如此严重的等级观念,便体贴地帮她夹了筷菜,笑道:“什么云和草的,我们都一样只是普通人而已。吃饭吧,你身体虚,多吃点好的补补。其他的都不要去想,尽管把心放开,以后的生活都会是新地。”

    “谢小姐。”芊芊垂眼轻轻地道,起筷斯文地吃起饭菜来。

    饭后稍事休息了一下。众人重又出发往南。

    这一日地午后。彬彬虽然有点习惯性地开始午睡,但由于车上多了个芊芊,苏尘和裴一涯自然再没有机会缠绵,气氛第一次有些拘束起来。

    好在活泼的彬彬睡了小半会就行了,气氛又被这个可爱的小家伙缓和了回来。

    慢慢地,芊芊和苏尘聊得熟悉了之后,也表现出了作为少女的活泼一面,三人很快就玩起了游戏。

    由于芊芊一开始不懂游戏规则,居然被彬彬连赢了两盘,乐的彬彬的小脸儿简直笑得像花一样。再加上芊芊随手表演了几个小节目。顿时更加赢得了彬彬的好感,没一会就芊芊姐姐地叫开了,还闹着要跟芊芊学杂戏。芊芊便教了彬彬一个简单却要求速度快,经过反复地练习才能做到的小把戏。

    苏尘含笑着陪他们一起玩,裴一涯却始终有礼却疏淡地坐在一旁,不参与也不开头。任马车微微摇晃,始终握着一本医书细读。偶尔才抬头看看三人。

    一个下午很快就过去了,惨淡淡地在空中呆了一天的太阳终于落下的时候,马车也及时地赶到了偏离官道十里路地一个小镇上。

    这个临时打听到的小镇真的很小,房舍矮小破旧,一条街道一眼就可以望到尽头。青石板铺成的街上行人稀少。都裹紧了衣服缩着脖子,神色木然。如果不是街道两侧有袅袅的炊烟浮上暗青色的天空,有些淡淡地食物香气飘入鼻中。几乎以为这个小镇已没落的几乎无人。

    车夫陆典良连着询问了三个人,才知道这镇上只有一间小小地客栈。

    顺着街道一直望前走,果然在镇的另一头看见了一家看起来已经有些年代的客栈。客栈果然很小的样子,前面一间摆了三四张瞧不出颜色的四方桌,后面一块褐色地布帘一掀开便是一个小院,楼上是客房,楼下便是老板一家自己地住所和通铺房。

    这样的房子比起沿途所住的整齐明亮地客栈来说,实在差的不是一个等次,可由于中午为了芊芊耽搁了一些时间,也只能暂时住这里了。不过苏尘倒也没有怎么介意,知道有四间空房,便全要了下来。

    个头矮小的店老板一见一下子来了四五个客人,而且开口就把四间客房给全要了,顿时一改愁眉苦脸的表情,喜的扯开嗓门叫老婆儿子出来招呼客人,露出了满口黄牙。

    芊芊见苏尘要给自己单独开房,忙惶恐地表示她不要独住,坚持要睡在苏尘的外间好服侍苏尘。她身上还有伤,而且苏尘也未将

    仆看待,自然是不同意的。最后的安排是,苏尘和裴中间最好的两间,芊芊和陆典良则分睡边上的普通客房。

    分房的时候,裴一涯有意地让陆典良睡在苏尘的隔壁,这样一来,芊芊就自然而然地睡在了裴一涯的隔壁。

    冬日日短,酉时未过多久,夜已全黑。

    用过已努力丰盛但仍简陋的晚饭后,老板便提了盏灯笼亲自带苏尘等人前往后院的客房,然后让老婆儿子送上洗漱用的热水,告退时老板的笑容顿了一顿,突然提醒苏尘等人晚上睡觉时要关好门窗,自己保管好行李和贵重的物品。

    “莫非这里的治安不太好么?”车夫陆典良正将苏尘的棉被抱了上来,闻言立刻警觉地道。

    “啊……当然不是,当然不是,小人只是例行提醒,例行提醒而已。”矮个老板忙尴尬地否认道。

    裴一涯和苏尘对视了一眼,裴一涯道:“多谢老板提醒,如没有什么事,掌柜的就请自便吧!”

    掌柜的忙不迭地告退,裴一涯和悦地让陆典良送芊芊先去休息,待二人离开后,先检查了一下窗户,一一亲手地关好,又让彬彬自己先去脱了衣服躺到床上,这才低声嘱咐:“今日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记得睡前把铃铛挂在门栓上。”

    “好。”苏尘没有丝毫疑问地应了一声。

    其实在刚刚进入这个小镇时,她就觉得这个小镇有些过于了无生气。按理说,这里距离官道不过十里,交通也算是相当便捷,应该相当活跃才是,可事实上,这个镇简直比一个小村还安静,这也实在反常。而且刚才那店老板的那句话肯定也不是随便说说的。

    不过话虽如此,但她心里却并不怎么担心。一来只要裴一涯在她身边,她的心中便没有害怕两字,二来在那次被掳之后,她随身的防身之物又加强了,三来,若一旦有事,司马毓暗中安排的人也绝不会袖手不理。

    “还有……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裴一涯望了一眼门外,放低声音道。

    “嗯?”苏尘认真地看着他。

    裴一涯道:“这位芊芊姑娘曾对你我说她因为不肯嫁到鲁家,因此被班主重重鞭打,且满身都是伤痕,然后今日中午我给了她一瓶药膏,让她涂抹在伤痕之上。你想帮她擦药,她不肯,后来让客栈的老板娘去帮忙,可是?”

    苏尘不解:“是啊,怎么了?”

    “她擦好药后,身上的味道不对。”裴一涯叹道:“我给她的药是用的愈多,越入肌肤,味道就越浓,她若真的全身是鞭伤,且都已上药,就是分量用的再少,那药味也不会那么清淡。根据她身上的药味,鞭伤顶多只有几处而已。”

    “你的意思是,她其实伤的并不重?”苏尘怔住,心中顿时浮上一个词:苦肉计。

    当时芊芊只是捋起了一只手臂,上面就有三四道狰狞的鞭痕,后来又听芊芊自己说身上也到处都是,便自然地认为她确实受尽了非人的虐待,却没想到这竟然是假的。可是她

    “正是,而且她的伸手十分灵活,不像只是个杂技艺人。”裴一涯点头,“你不妨再细细地回忆一下她的言行举止。”

    “我明白了,那我们先不安排她去宋大哥那里,先观察她两天,免得连累到宋大哥。”苏尘立刻理智地道,同时心中感到一阵悲凉,难道平静的日子才这么几天么?

    “她的来意我们还不清楚,不能打草惊蛇。”裴一涯赞许地点头,正欲再说什么,就听到走廊上传来陆典良的脚步声,只好深深地望了苏尘一眼,改口道:“明天一早还要起来赶路,你还是早点歇息吧!”

卷四之第十八章 虚惊之谜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街上传来的梆梆更鼓预告着时。

    黑暗中,苏尘默默地叹了口气,这是几天来她第一次失眠。

    这些日子以来,由于张淮俊落网以及裴一涯的陪伴,她的心一直处在很难得的平静和祥和之中,她很感激也很珍惜这份心情。因此芊芊出现时,她心里虽也曾本能地闪过一丝疑虑,觉得事情有些过于凑巧,但却宁可自闭双眼地不愿将事情望坏处想。

    可她错了,世事并不以她的意愿为转移,这一趟旅途早在一开始就已注定不会真正的平静。

    这个身量苗条、浑身洋溢着少女所特有气息的芊芊,究竟是敌是友?是哪一方的人呢?如果是孟府派来的,无疑是要对自己等人不利……苏尘睁开眼睛看着朦胧的帐顶,忽然无奈的一笑。就算不是孟府派人的,而是蓝府或司马毓的人,又何尝就会是朋友呢?

    这一次她虽说是身负当今皇帝的使命已经为燕家平冤的重任,但老实说,从当日司马毓讲述事实真相的口气中,她并没有感觉出这个俊美的皇帝对彬彬一家怀有多大的歉意。在司马毓看来,他感激的始终只有自己的父亲当朝的先皇,燕家的所作所为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个臣子所应该尽的最基本的忠诚职责而已。

    这样的想法真的让人很不舒服,可是,她又能如何呢?不管从哪方面来看,她都没有能力和司马毓对抗,人家就算现在是个傀儡皇帝,而为夺回亲政大权谋划已久。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实力不容小觑。更何况就连她曾经十分信赖的宋大哥都是皇帝的人。

    “吱……咯……”

    苏尘正在胡思乱想,忽听外面的木地板仿佛发出了一声异响。

    这样地响声在店老板领着他们上楼地时候就已经听到过,那是老式的地板被人踩动时所发出的抗议。现在声音虽轻,但显然是代表有人上楼来了,而且还是偷偷摸摸的。

    可难道高手不都是走路悄无声息地么?怎么脚步重的连她这个普通人都听的出来,苏尘怔然之下,心中只有少许紧张并无害怕。若来的是小猫小狗,自然会有人料理,若是连暗里保护的人料理不了,那裴一涯和陆典良也会出手。

    她相信裴一涯无论如何也会保护她的。

    心里虽这么想。但苏尘还是越发提高了警觉,小心地注视着门窗。在黑暗中眼睛睁的久了,也能看出一个朦胧地轮廓。

    “吱……咯……”又是一声轻响,如果不是苏尘根本没睡,一直竖着耳朵,根本就发现不了这点小动静。

    不过接下来苏尘戒备着等了一小会。却再也没有听到任何的动静。

    没人将什么管子插进窗纱中,喷出什么白烟。也没有什么雪亮的刀锋插进门缝中。一点点地拨动着门栓。更没忽然凭空地冒出什么黑衣人,掀开床帐气势凌厉地直取自己和彬彬的性命什么的……

    冬夜深沉,连虫儿名叫的声音都没有,白日里呼啸地北风似乎也休息了,安静地让人忍不住怀疑根本那两三声是不是可能只是幻觉而已。

    苏尘轻轻地坐起。外面的情况是解决了。还是没解决?

    “你醒着么?”墙壁上忽然响起了一声轻叩,裴一涯低沉而柔和地声音轻轻地传来。

    “嗯。”怕吵到彬彬,苏尘没敢大声。

    “现在没事了。你好好睡吧?”裴一涯低声道。

    “刚才?”

    “估计是几个镇上一贯行窃的小贼,外面已经有人解决了,不会有事的,睡吧!明天还要早起赶路。”裴一涯的低语虽隔着一堵墙壁,却依然清清楚楚地传入苏尘的耳中。

    小贼?原来是小镇上偷鸡摸狗地地痞流氓之类,这就难怪店老板要提前收了房租,后来犹豫了一下才提醒他们却

    否认了。恐怕是这伙人是专门盯着这间仅有地客栈,物的。

    有了裴一涯的肯定,渐渐地也有些睡意地苏尘终于躺了回去,慢慢地合上了眼睛,那个芊芊,只要她不作出什么不利的举止,就且先观察她几日吧!不用自己主动询问,应该也会有人调查她的。

    一场小小的虚惊过后,苏尘很快就坠入了梦乡之中,而隔壁的裴一涯却一直在床上打坐到天亮。

    次日一早,早已准备以一赖到底的态度面对惊呼的客人的店老板,意外地发现四个客人不仅没有大惊失色、暴跳如雷地说昨夜遭了贼,反而还一副什么都没发生多的自然模样,不仅心里暗暗嘀咕难道昨天那帮小子居然发了菩萨心肠了?

    不过想归想,客人都没有表示什么意见了,他当然更乐意装聋作哑,殷勤的准备好了早饭,又热情地送四个客人上路,待马车走的不见踪影,这才放心地转回店里。没想到前脚刚跨进门槛,旁边的小巷子里突然拐出两个恶狠狠地持刀少年,一把就窜了上来,扯住店老板的衣领,拿刀抵住他的喉咙,喝道:“老李头,我们的大哥呢?”

    “你们……大……大哥,我……我怎么知道?”店老板吓了一大跳,仅有的两个吃早饭的熟客见此情况,立刻夺路就跑。

    “废话,昨儿个夜里我们大哥带了四个兄弟来你这里,到现在也没回去,四处找遍了也没找到,不是在你这里又在哪里?”

    “就是,往常你这里一大早总是热热闹闹地要闹上一出,今儿个那几个人怎么悄没声息的,快说,是不是你们和他们联合起来害了我们大哥?”

    “哎哟喂,两位老大,别人不知道我老李头的胆量,您几位可是再清楚不过啊,就小人这颗小脑袋,就是借我个雄心豹子党我们也不敢啊!”老李头忙求饶分辨道。

    “当家的……当家的……”

    两个面目其实都还算清秀的小流氓,正更加放狠了表情,打算闯进去亲自找人,老李头的婆娘突然踉踉跄跄地从后院冲了出来,面色煞白,手指颤巍巍地指着后面,语不成声,“屋顶……屋顶有……有……”

    “屋顶怎么啦?”看到老板娘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三人不由都顿住了。两个少年对望了一年,一把推开老李头就往后院冲,只见院子的泥地上,几片破瓦片中结结实实地躺着一个睁大了眼、满面恐惧的麻衣青年,脸色已然发青,身子也早已僵硬。

    “大哥……”两个少年哀嚎了一声,不约而同地扑了上去,颤颤地伸手去探鼻息,却只碰到一片冰冷。

    “刚刚……从屋顶……滑下来的……”老板娘紧紧地抓住自己男人的手臂,眼睛死死地盯着二楼有缺口的一处屋檐,已经吓的快晕过去了。

    那个房间,正是车夫陆典良昨晚的住所。

    “你看着大哥,我上屋顶瞧瞧。”其中一个少年咬了咬牙,一转头就向楼梯跑去。

    老李头早已吓软了双腿,比他婆娘还没用地瘫倒在冰冷地泥地上。待听到上楼的少年又是一声悲呼,显然又在屋顶发现了更可怕的事,不由地两眼更是发直,连跑的力气都没有了。

    人命案!他这个一向安分守己、逆来顺受的老李头家,居然发生了人命案子,而且好像一下子就是四条人命。这可是自从几年前镇上突然泛瘟疫,死了绝大部分青壮年后,第一次出现异常的人命,老天哪……这让他怎么向官府交代啊?

    难道……哦,不是难道,是一定,这些人一定是昨晚过夜的四个客人杀的,对对对,要是官府来调查,他就这么说……这么说……

卷四之第十九章 官兵抓人

    一切,苏尘自然是不知道的,虽然她想问,可是碍于场,却不方便开口,只好找机会再说。不过,就算他问了裴一涯,裴一涯也并不清楚当那些惯偷地头蛇出现的时候,外头那些神秘人是如何处理他们的。

    他的耐性和他的淡然一样的出色,只要事不关苏尘和彬彬,不属于救死扶伤的医德之类,其他的事情,他一向不愿插手,也不愿过问。

    上午的车厢里相当的安静,每日这个时候,都是彬彬的学习时间,或跟苏尘学背诗听故事,或跟裴一涯看图识草药,今日虽多了个静坐在一旁的芊芊也不例外,只是背地里三双眼睛却各有所暗视。

    苏尘和裴一涯都没有再去询问芊芊,只是尽可能自然地将她当成已跟随了好几日的同路人,既不疏离也不亲近,一直以温和有礼的态度相对。

    自从离开鹿城不久后,马车行驶的虽说还是官道,但沿途地势却开始渐渐起伏,而且也远没有京城到鹿之间的平稳,马车的速度自然就慢了下来。走了两个时辰,也不过行了五六十里。

    不过因为从平原开始向山区过渡,再加上春分已过,已然可以看见枝头正绽放着春的痕迹,沿途田野上道路旁也出现了点点绿色,那嫩绿嫩黄的味道,让人瞧着就觉得心里欢喜。当马车又爬上了一个山坡时,一直留恋地张望着车外的苏尘,忍不住带着彬彬下车折了两枝已然吐绿的树枝,回来拿在手中直嗅。

    春天,真的已经来临了呢!

    望着挂在车壁上那副精美的山水图年历,苏尘恍恍地有些出神。一晃眼,自己穿越到这个时空,居然已经快五个月了。

    还记得当初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天,满眼的枯草布满干涸的河谷,到处都是悲凉而凄惨的景色。冷风、冷夜、冷冷的躯体,而后又紧接是呼啸地寒风、满天地白雪。仿佛这个世界已沉底坠入了绝望的深渊……

    现在。她已然在不知不觉中渡过了最严寒最贫瘠的季节了吗?都说春天是代表希望地季节,那么,她的命运是否也能如这树上的嫩芽一般。将真正地绽放属于自己地生命呢?

    “前面的马车,快快停下!”正行着,后面忽然有几匹急马追了上来。大声喝道。

    “小姐,好像是六个普通官差。”车夫陆典良却没有马上从命,而是禀告道。

    “官差?小姐……不会……不会是来抓我的吧?”芊芊顿时脸色惨白,下意识地往后缩,好像这样就可以把自己藏起来似的。

    苏尘正准备掀开车帘看看情况,闻言不由一顿,若有所思地回头望向裴一涯。

    那边裴一涯已从车外收回了视线,迎着苏尘的目光。淡然地道:“芊芊姑娘得罪的又不是官府,总不至于让官府来抓人吧?不过,既然是官差问话,不防就停下问问!我们既没犯法,又何惧之有?”

    苏尘点了点头。顺口吩咐停下马车。车子一停,那几匹快马立刻围了上来。当先一人大喝道:“马车上何人?快快打开车门,报上名来。”

    “这位官爷,里面是我家的小姐和公子。请问这位官爷有何吩咐?”苏尘等人没有急着打开车门,而是先听陆典良询问道。

    “少废话,打开车门,让爷们见一见自然就知道了。”官差的口气实在粗鲁恶劣,听得苏尘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吓得彬彬只往苏尘怀里钻。

    “官爷见谅,车内有两位女眷,不方便见外人,官爷能否先告知来意……”

    “奶奶地,官爷这是在办差,你居然敢推三阻四的,依老子看,肯定就是你们几个了?”不待陆典良话说完,领头的络腮胡子立刻一鞭子就抽了过去,陆典良微微一侧,鞭子正好擦着他的肩膀而过。

    见一个小小的车夫居然敢躲开他地鞭子,络腮胡顿时恼了,立刻翻身下马就往马车走去,要来强行地开车门。

    可不等他的手伸过来,只听里面一个十分柔和地女声低唤了还要阻拦的陆典良一声,让陆典良侧身让开,然后车门就被打了开来,现出雅致而舒适的车厢。

    一位面朦轻纱只露出一双如明珠般地美目的端庄女子,目光灼灼地注视着自己,仿佛在等自己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她的怀里,紧紧地依偎着一位如金童般的七八岁小男孩。她的左侧,则是一望就觉得浑身都是温儒俊雅、一片沉稳气质的年轻男子,而右边,则是位瞪大了漂亮的杏眼

    慌乱而显得异常楚楚动人的俏丽少女。

    看到车中四人,络腮胡先是一怔,下意思地望了一眼周边的弟兄,见大家都是和自己同样的一副神情。面色忽然转为狰狞,一把抽出随身的钢刀来,暴喝道:“没想到你们几个强人,居然杀了人还敢慢悠悠地赶路,你们也太嚣张了!”

    “当当当当当……”另外无名捕快立刻也翻身下马,抽出大刀如临大敌地围住马车。

    “杀人?”苏尘心中一怔,第一个反应就是想到昨天的那几声异响。

    “官爷此话从何说起,我等自京城而来,一路之上向来安分守己,从未与人争斗,又更何有杀人之说?”裴一涯缓缓地道,身体动也未动,清朗的目光正视着络腮胡,余光却不露声色地盯住了面色诧异的芊芊。

    “你们杀了人,自然不会承认了!”络腮胡冷哼了一声,“官爷我给你们两个选择,一个是乖乖地自我就缚,免得受皮肉之苦,一个是让爷爷我手里这把钢刀同你们说话,你们自己选吧?”

    “官爷要抓人,总得有个理由不是?至少也要告诉我们身份何罪?”苏尘淡淡地插口道,心中已厌恶之极,眼前这几个哪里像是官兵,土匪强盗倒还差不多。

    “就是你们两男两女一个小孩,趁昨夜夜宿大梁屯老李头家的客栈之际,一连杀害大梁屯四位青年男子,人证物证确凿,你们还想抵赖么?”络腮胡冷笑道。

    “昨夜在下五人确实曾宿在客栈之中,可我们不过是一介过客而已。昨日除了见过招待我们的店家夫妻和其子外,根本就不认识官爷所说的什么青年男子,夜里也都未曾起身,更不用说什么莫名其妙地杀人,大人是否误会了什么?”陆典良也跟着不卑不亢地回道,面上看起来毫无一丝异色,瞳孔却已微微收缩。

    “我不同你们这些杀人的强人狡辩,到得县太爷的公堂之上,自有你们认罪的时候。来啊,都给我押下来!”络腮胡钢刀一晃,命令道。其他五人顿时哄然响应,一起逼近一步。

    “啊……姐姐……”此时脑子还糊涂的彬彬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更加抱紧苏尘。

    “这位官爷好不分青红皂白,一来就说我们是凶手,话也不说清楚就要抓人,难道王法都是这样的不成?”感觉到彬彬是真被这几个所谓的官差给吓坏了,苏尘的面色顿时沉了下来,一手环紧了彬彬,一手拉起腰上的玉佩,递给了陆典良,冷冷地道,“不知这位官爷可否认得此物?”

    刚才官差说他们是杀人凶手的时候,苏尘的心里还咯噔了一下,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事恐怕是那些暗中的护卫们干的。可第二个念头,却马上想到,那些人应该不是傻瓜,就算真杀了人,怎么会不好好处理现场,反而这么快就让官府的人追来抓他们?

    事情摆明了有些蹊跷,而且看他们的样子,此事似乎真的和芊芊无关,那么,为以防万一,在这几个强硬嚣张的官差面前先亮出自己的身份才是上策。何况人真的不是他们亲手杀的,如何能这样不由分说地赖到他们头上来?

    陆典良应了一声,接过玉佩,往络腮胡前面一现,哼道:“这位官爷,您可瞧清楚了?”

    络腮胡两眼一瞪,下意识地望向那块通体莹白,唯有中间雕琢着一只栩栩如生、火红色凤凰的玉佩,面色顿时白了,颤颤地伸手去摸玉佩。陆典良也不缩手,依然握着红绳,任由络腮胡小心地将玉佩握住。

    玉佩一入手,络腮胡立时先感到十分温软,紧接着只觉一股奇异的热气透过掌心直下丹田,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双脚顿时一软,口中结结巴巴地道:“这个……鸾阳郡主……”

    白玉雕火凤,冬日生暖夏如冰,这样奇异的玉佩除了那块当今皇上亲自赏赐给蓝王爷的宝贝女儿、御赐“鸾养郡主”的蓝暖玉之外,还能有谁拥有?

    “车中正坐的,正是当今鸾阳郡主正式结义金兰的义姐苏小姐,难道你认为苏小姐会杀人么?”陆典良这话单听起来实际上也有些无赖,可用在这个时候,却是再恰当不过。

    “这个……卑职……”络腮胡手中的钢刀早已软软地垂下,一时只觉汗湿内裳。

卷四之第二十章 案情

    我家小姐不仅是鸾阳郡主的义姐,同时也是京城首富亲自认的孙女,你倒说说看,这么尊贵的人,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去杀几个人不认识的人?你说的人证是谁?他亲眼看见我们杀人了?你这样胡乱指责郡主的义姐为凶手,你觉得郡主和蓝王爷得知后,可会轻饶你?”

    陆典良继续问道,一改在苏尘等人面前十分憨厚老实的模样,语气十分咄咄逼人。车内的芊芊早已一副震惊地模样望着从容的苏尘,似乎又经又佩。

    “卑职……”络腮胡忽然跪了下来,申辩道,“卑职也是奉命行事,不是有意要冒犯小姐,实在……实在是那客栈老板亲口说……说……”

    话到这里,语又哽塞,其他五个捕快见自己的头头如此惶恐,也早已乱了方寸,提着刀放也不是收也不是,面面相觑着。

    “他指认我们是凶手,所以你们就直接来抓我们了?”裴一涯淡淡地替他说道。

    “是……今晨一早原告就和客栈老板前来县衙报案……说是昨晚客人害死了他们的四个兄弟……县太爷下令卑职立刻缉拿嫌犯到衙门听审,卑职……不敢耽搁……就……就……小姐明鉴,并不是卑职有意冒犯小姐。”

    络腮胡嘴里解释着,心中却已把那几个原告骂得要死,死的那几个是什么人,他心里清楚的很。他们怎么死的,他心里头也差不多有些清楚了。

    估计十有**是那四个大梁屯的地头蛇夜里偷东西偷到人家头上了,这些京城里的贵人一个个都是心高气傲地,哪里容得了这种冒犯,一生气,就让手下人杀了四个家伙。只因为下手的都是高手,所以竟连伤口都没有……这个高手,肯定就是这两个男人的其中之一,要不,就两个都是。否则。郡主的义姐出行。身边又怎会不派高手保护?只怕自己连同五个弟兄都不是人家一个的对手。

    说话间,络腮胡暗暗抬头,快速地偷眼打量了一下那个气势凌人的车夫以及车上那位不露丝毫声色的年轻公子。心思已转了十几转,再想到那四个死者恐惧地表情,络腮胡忽然很后悔自己太过冲动。刚才上来时态度太恶劣,把话说地太绝了!

    “那你现在既然已经知道我家小姐不可能是什么凶手,还不快快把路让开!”陆典良叱道。

    “我理解官爷缉凶心切的心情,不过,人不是我们几个杀的,还望官爷放行。”苏尘淡淡地道,心里不禁有些埋怨司马毓地人下手太狠。那个小镇看起来很衰败,那几个人估计也就是来偷偷东西的。应该并无大恶,原本把人家吓跑或者打伤也就是了,何必一定要下杀手?

    “这个……卑职……”络腮胡是很想让开,可是想到要是这样子回去,自己一定会难逃渎职之罪。实在是两头为难、骑虎难下,只好硬着头皮道。“回小姐,卑职也相信此事并非小姐所为,可是人命关天……那四人昨晚确实就死在小姐等人居住过的房间屋顶之上……客栈老板和原告已一口咬定小姐等人是凶手。还望小姐能体谅备注,屈尊跟卑职们去一趟衙门,一来好澄清事实,还小姐一个清白,二来……卑职们也好交差。”

    “你这个人……”陆典良翻脸道。

    “陆师傅……”苏尘温和地打断他,道,“既然事关人命,不能草率行事,那我们就走一趟吧!到了县衙,把事情说清楚也好,省地路上麻烦。”

    刚才络腮胡和陆典良对话间,她已和裴一涯交换了神色,话虽未出口,心中却已了然。自己虽是蓝暖玉的义姐,但本身并无官职在身,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免不了还是去一下。最主要的是,去了也不怕对方会怎么样!

    “多谢小姐!”络腮胡大喜,磕了头后忙站了起来,“卑职在前头带路。”

    说着手一挥,其他五人立刻默契地上马,分成前后两队,夹着马车往回走。

    大概行驶了一个时辰左右,终于来到大梁屯所属的焦柳县的县衙。络腮胡早早地打马上前,先奔进衙门去禀告,苏尘等人而后才不慌不忙地下车,抬头打量这焦柳县的县衙。

    这半旧不新的县衙的规模和蓝府比起来自然是天差地别,又因孟相一直提倡官衙要廉洁奉公,因此其建筑相当灰暗古朴。不过,既然是审理一县事物地总理缩在,官家的威严气度自然少不了。

    一对石狮两侧坐,一扇朱门当中开,两侧联题注,上悬县衙牌匾,阶上檐下右侧摆着一面大鼓,门口威风凛凛地站着两个衙卫。从敞开的大门望去,须得先过一个宽敞的庭院才到大堂。

    苏尘等人也不急,下了车只是静静地打量。彬彬先见络腮胡前倨而后恭,又经苏尘一阵安抚,原来的惊怕早已荡然无存,反而对那对石狮十分感兴趣,歪着头瞧了又瞧。裴一涯则淡然地站在苏尘身侧,隔着始终表现出一副不安神色地芊芊。

    不一会,络腮胡

    出来,恭敬地请苏尘等人入内。裴一涯留下陆典良在车,自己则和苏尘一同进去。

    才进大门,就见一个身着官府的八字胡恭敬地在里面等候,看模样正是这焦柳县地县太爷。这县太爷是去年刚刚任职到焦柳县的,虽没什么政绩却也没什么过错,只是凭借这一点关系在这里混个中庸的日子而已。他听说鸾阳郡主地义姐就是他命令前去捉拿的嫌犯,顿时三魂先没了两魄,差点就要连滚带爬地到大门去迎接,幸好身边的主簿机灵地提醒他,才想起苏尘本身并无头衔,不便亲自去大门外迎接。

    绕是如此,他也不敢丝毫怠慢,就等在门内,苏尘等人一进来便可见到。

    见到县太爷如此恭敬的样子,苏尘料他也不敢轻易地将自己等人定罪,心便更加地安定下来。待络腮胡为二人相互介绍过后,苏尘等人便被转请往二堂。

    裴一涯照样尽量地低调,同时始终细细地观察着芊芊的表情。见她看见县太爷时。脸上虽挂着完美的惶恐模样,但眼睛里却有一丝极细微的不以为然,甚至是嗤讽。

    坐定奉茶。一翻客套后,荀姓县太爷终于和络腮胡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解释地个清清楚楚。由于已知苏尘的身份,言语中。县太爷不敢再有所隐瞒,主动地就把原告和死者的背景交代的清清楚楚,倒大大地出于苏尘的意外。

    原来,苏尘昨夜就宿地大梁屯,几年前也算是个有点小富地镇子,可自从八年前镇上突然遭了莫名的瘟疫,连续死了一大批青年壮丁之后,镇民只好把这些人都集中起来火化后。这个小镇就日渐荒芜了。由于没有青壮年担当劳力,大家的日子都过地甚为艰辛,慢慢地,就产生了一批专靠小偷小摸为生的地头蛇,这间人来人往的客栈自然也成了他们下手地最好去处。

    久而久之。这里就没什么投宿了,偶尔才来些不明地细的过路人。

    客栈老板生性懦弱。一家人又都在大梁屯,明知那些地痞常常到自己的客栈里行窃,可从来不敢告发。又因怕吓跑了原本就很难得的客人,每每只敢稍微地暗示一下提醒客人多加小心,便再也不敢多说几句,连夜里有了动静也不敢起身查看。

    而被偷的商旅因自己身处异地怕告官的话会被报复,又因所丢失的财物从来不会超过一半,因此往往都选择在和店家吵闹一通后自认倒霉。官府虽知道镇上有这么一批地痞,但由于没有苦主告状,又无证据证明,故而也只能望之嗟叹。

    丢失的财物从来不会超过一半?

    苏尘顿时被这句话所吸引,心中不由浮起一丝愧疚,对县太爷为自己地失职掩饰推卸责任的言语倒不放在心上。地方官对地头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哪儿都有,真要计较起来可不是那么容易。

    不过看来那些窃贼还算有些良知,不会将人逼得山穷水尽,应该是实在迫于生计才干了这个行当,暗中保护自己的那些人却一下子取了人家的性命,这样地惩罚未免过于残忍了。

    只听县太爷又继续说明,昨夜苏尘等人一到大梁屯,那伙地头蛇便都知道了,到了夜里为首的大哥便带了几个手下又来行窃,剩下地两个在外望风。可望风的人一直等到天亮还不见四人回转,又不敢直冲进来查看,只好等苏尘等人走了之后再找人,结果客栈老板娘首先发现有尸体从苏尘等人住过的房间屋顶上滑了下来。上去一看,楼上还有几具同样没发现任何伤口地尸体。

    人命关天,何况一下子就出了好几条,而望风的那两个人听说苏尘等人并没有反应失窃,反而若无其事地走了,当下便一口咬定苏尘等人是凶手,还逼得客栈老板也作了证,官府这才派捕快前来追拿苏尘等人。

    解释完后,县太爷又讨好地表示,苏尘既然是郡主的义姐,又是展家的大小姐,身份无比尊贵,自然不会同这些小地痞计较,更不会是杀人凶手。只是碍于原告和客栈老板都告说人是苏尘等人杀的,案件既已受理,尸体还躺在停尸房,总不能就这样搁置不动?而且原告等又一味地喊冤,不肯明口承认死者是因为前去行窃才死在客栈屋顶,所以他也实在很为难,这才请苏尘等人前来商量对策。

    县太爷一边表示自己坚信事情并非苏尘等人所为,一方面又暗示他知道事情一定和苏尘等人有关,口齿伶俐,条理清晰,竟是个相当狡猾的角色。

卷四之第二十一章 已火化的壮丁

    太爷把一翻情况介绍完毕,便摆着一副谦卑请教的表发话。

    苏尘自然不会这么傻的承认是自己的人杀了那些误入歧途的地痞,正要开口解释,突听一阵轰轰的擂鼓声,门口那面打鼓竟然被敲响了。

    有人击鼓,自然是要鸣冤申诉。县太爷也怔了一怔,没想到今日居然连着有案情发生,只得先匆匆地向苏尘等人告退,自己赶往大堂问审。

    县太爷走了,可底下侍候的人还在,苏尘也无法当着他们的面和裴一涯商议该如何应对,索性放松了心态,缓缓地打量着这县衙的二堂以打发时间。

    等会县太爷回来,她只能坚持说昨夜一夜睡到天亮,谁也不曾听到过什么动静。至于那死去的几个人,回头她会设法问一下暗卫,然后将来尽力地给他们的家人补偿,毕竟那几个地痞都不是十恶不赦的那种人,本不应该得到这么重的惩罚的。

    从裴一涯的眼中望去,他显然也是这个意思,眼中同样也有一丝悲悯,只是一切都已发生,感叹已然无用。

    二堂和大堂间隔了一定距离,正常的说话声自然是听不见的,不过升堂没多久,却隐隐地传来悲呼和痛哭声,似是在行刑又似不太像,后来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若在平时,苏尘可能会对这古老的升堂产生好奇的兴趣,可如今自己也有可能会站到大堂上去接受审问,可就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了。

    有些忐忑地等了两刻多钟,县太爷忽然又回来了,面上带着止不住的惊骇之色,勉强地给苏尘等人行过一礼,就跌坐在太师椅上,这才抬头道:“苏小姐,下官刚刚又受理了一个大案,事情复杂了!”

    “请问大人,此话怎讲?”苏尘和裴一涯对视了一眼。奇道。方才县太爷说了半日。她还未有回答什么,怎么事情就又复杂了?

    “适才来击鼓的人自称姓梁名恒一,大梁屯人。”县太爷面色发白地道。“方才下官忘记告诉小姐,那两个原告其中一个名叫梁恒二,这个梁恒一正是他死去八年的哥哥。”

    “死去八年?大人刚才不是说大梁屯八年前遭了瘟疫。死了很多青壮年么?”苏尘诧异地问道,见县太爷脸色,心中不禁起了有些恐惧的猜测。

    “这梁恒一正是案卷之中记载的,当年和别的青壮年一起发病,然后被集中到土窑火化的其中一名百姓。”县太爷马上证实了苏尘心中的念头,骇然地接道,“可他却说自己根本就没死,而是和其他地村人一起被人抓去。在异乡当了八年不知是什么军队地兵卒。直到一个月前才逃了回来。此番回来正是要为自己和那些莫名其妙被抓去当兵的乡亲们申冤,求本县太爷去救回那些百姓。”

    苏尘和裴一涯不由对视了一眼。

    只听县太爷继续道:“下官原本不信,恰好那梁恒二就在县衙,便传来一问,结果……结果……”

    裴一涯微微皱眉道:“结果如何?”

    县太爷道:“结果……由于事隔八年。容貌有变,那梁恒一又是一副狼狈模样。梁恒二开始原本也不信,可后来……后来却证实这个梁恒一真的就是他八年前被火化地大哥,梁恒一右臂上当年被狗咬伤的伤疤和往事可以为证!”

    苏尘提出疑问道:“可当年他们不是都被集中在窑中火化了么?”

    “卷宗中确是如此记载的。”县太爷道:“但下官是去年才就任到这焦柳县。对大梁屯瘟疫之事并未亲身受理。可梁恒二却是当年地见证人。据他说,他当年是亲眼见乡亲们将所有突然发病而亡的死者都抬入了窑中,然后焚烧。那场大火足足烧了三天三夜,乡亲们也哭了整整三天三夜,后来大家商议,决定就将那大窑作为所有人的合葬坟地,将窑完全地封了起来,所有的亲人也只在窑前祭奠。”

    顿了顿,县太爷又道:“可是梁恒一却说,他还清楚地记得,当时自己正在地里干活,忽然之间人就晕得不省人事。醒来后就发现自己和其他六名村人一起被困在一辆封闭的马车上,也不知被带往什么地方,任凭他们如何呼叫也无人应答。每日只从马车顶垂下干粮和水,白天黑夜地都在车上,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日子,终于到了一个山谷之中。这才发现山谷之中还有很多同村的或是异乡的人,大家很快就像军队里一样被编制起来,并统一发放了军服,每日除了修筑工事外,还要操练厮杀。他和乡亲们几次想逃跑,可那山谷四面环山,唯一的路口又被死死地把手,人死了不少,却几乎没有成功的。他这一次是和三个同乡一起逃的,可活下来的却只有他一个。”

    县太爷转述了一边梁恒一的经历,梁恒一九死一生地逃出那座山脉后,就沿路乞讨地跋涉几百里想赶回故乡。就在方才才终于赶到了县衙,只因掏出来时不幸受了伤,又经一路奔波,全凭一口气撑着,怕自己已无经历再赶回老家,所以就先到县衙陈述这天大冤情。

    可等梁恒一陈述了冤情,又和梁恒二相认之后,却因为身体实在太过虚弱而当堂昏倒了。

    一时间,堂中一片静默。

    如果梁恒一是真地,他所说的一切也都是真地,那么大梁屯八年前的那场只传染青壮年的瘟疫,那就是一个天大地阴谋了!

    制造假瘟疫,趁机聚敛壮丁,秘密集中训练……这不是形同谋反么?

    “请问……”

    苏尘正要询问那是什么军队,以及那个秘密的训练基地在什么地方,裴一涯却突然站了起来,道:“先救人。”

    县太爷忙道:“此人乃是重要人证,下官岂敢怠慢,早已派人去请大夫了。”

    “还是让我去看看吧!我就是大夫。”裴一涯直接往门外走去,苏尘等人立刻跟上,此事非同小可,也不像是县太爷弄什么虚做什么假的,先去看看那个梁恒一再做计较。

    “你是大夫?”县太爷怔了一怔,也忙起身。

    苏尘微微一笑,有些骄傲地道:“他是神医。”

卷四之第二十二章 谁是主谋?

    到了偏堂,果见两个面目都还算清秀的少年围着一个蓬头垢面、气若游丝的人在大哭,一个衙役忙叫道:“神医来了,快点让让。”

    这两个少年正是威逼客栈老板报案作证的两个小地痞,他们一抬头,见来的正是“凶手”苏尘等人,正要仇恨地扑上来,可一听说其中一个是来救自己兄长性命神医,一怔一呆之下,顿时蒙了不知怎么办才好。

    裴一涯也不管他们,直接就开始检查那梁恒一,然后突然翻转了梁恒一的后背,只见褴褛脏污的衣服中赫然可见一个铜钱大小的伤口,伤口四周赤黑一片,已然化脓和衣服纠结在一处,并发出阵阵恶臭。

    “麻烦请准备热水,洁布,上好的烧刀子酒,火炉、剪刀……”裴一涯一边迅速地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帮梁恒一延长气息,一边报出一连串的用具,听得旁边未有准备的衙役一阵发愣。

    见衙役记不清,旁边的苏尘便给他们重复了一边,两个衙役着才急奔而去。接着裴一涯又急书了一张药方,让人立刻去抓药煎熬。苏尘不想让彬彬接触这些血腥,便想带着芊芊一同回避到隔壁厢房中。

    临走时,略略打量了那两个紧张地注视着裴一涯救人的少年地痞几眼,意外地发现这两个少年的眼睛虽然哭的红肿却还是相当的清澈,怎么瞧也不像作奸犯科的人,疑惑之余心中更升起愧疚之感。

    想来死去的那四人也是他们这般的年轻,这份伯仁之死的罪过她是逃不了了。

    自从听了梁恒一的述说之后,那县太爷早失了初见时地谦卑和镇定,见裴一涯已在救治,便和苏尘告了个退,吩咐手下一切都要听苏尘等人地安排,自己先急急地走往后堂。想必是和幕僚商议去了。

    今天这个案子。可不仅仅是一个村壮丁被偷抓的阴谋,而是涉及到谋反的大事啊!他一个小小地县令如何能不惊不怕?这件事更绝不是他所能单独处理的,也不仅仅是上报朝廷就能了事的。谁都知道当今朝政是掌握在两位权相手中地……

    县太爷失了方寸,苏尘这边心中也是极度吃惊。

    如果真确有此事,那这次阴谋涉及的肯定不只一个村、一个县……难道真的是有人在厉兵秣马准备挑起战乱谋反么?这个人是谁?蓝王爷还是孟相?或者……有没有可能是司马毓的秘密武器?

    这三方不论是哪一方在暗中畜养军队。都绝对是个大秘密,现在这个大秘密却被自己等人知道了……苏尘越想越惊,忽然明白了方才裴一涯为什么会突然打断自己的话语。

    这个时候,问的越多,知道的越多,无疑危险也会越大。县太爷主动告诉他们是一回事,自己询问又是另一回事,那就等于是主动插手了!

    倘若那背后的主谋是孟相。上告司马毓后,倒能以此探查、顺藤摸瓜地抓住他地谋反证据,想来他手中没有兵权,嫌疑应该是最大的。但也不能排除同样没有兵权的皇帝司马毓……还有,如果是蓝王爷。谁会嫌弃自己手中的军队过多呢?他虽有兵权,可万一人家不肯一起谋反呢?手中握有一支完全听命与自己的队伍总是没错地。

    想来想去。还是谁都有可能!

    沉陷在思绪中苏尘,不知不觉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并没有察觉旁边的芊芊目光在小心而仔细地观察她……

    裴一涯出手救治。结果自然毫无悬念。

    一个时辰后,梁恒一身上地大小伤口已经全部处理完毕,同时也在梁恒二的协助下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梳理了一下头发,移到了厢房之中。半途赶来地大夫见裴一涯忙而有序,处理利索,只能打打下手而已。

    “怎么样了?”见裴一涯终于进来,苏尘忙收起纷杂的思绪问道。

    裴一涯露出一丝轻松的微笑,道:“已无生命大碍了,现在县里的大夫正在照看他。”

    “公子真是厉害,那么重的病人都能被你救回

    是妙手回春啊!”芊芊激动地道,凝望着裴一涯,满子。

    裴一涯淡淡一笑:“怎么芊芊姑娘也看的出他伤的很重?”

    芊芊微微有些语塞,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我猜的呀,你看他那么凄惨的样子,刚才大人不是说他一路乞讨回来的吗?天气这么冷,他又穿这么少,还受了伤,肯定伤的不轻。以前班子里也有人去世,那脸色就和这个人差不多,好可怕……”

    见芊芊伶牙俐齿地回答裴一涯,苏尘心中微微一动,并没有插口。

    昨日裴一涯提醒她芊芊有可疑之处后,她便暗中请宋胜平的人为她前去鹿城的杂戏班调查芊芊的来历,等到答复回来,相信事情就会清楚一半了。

    “芊芊姑娘说的没错。”裴一涯赞许的微笑了一下,随即转开了话题,面对苏尘,“看来我们今天是走不了了,让陆师傅也进来吧?”

    苏尘点了点头,芊芊立刻主动地跑了出去叫陆典良。裴一涯和苏尘不约而同地看向她的背影,又对视了一眼。昨日中午为给芊芊敷药,才错过了晚间的宿头改而斜走十几里投宿大梁屯,当日夜里就出了事……这一切都是从芊芊出现以后就开始发生一连串的变化的,那么,这些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和这个少女有关呢?

    若是,她又有何目的?

    得知裴一涯已处理好梁恒一,县太爷很快地又赶了过来,他大概已和幕僚有所商定,神色之间已镇定了很多。问了问梁恒一的详细情况后,派人严密地保护好梁恒一,然后一边请苏尘等人去花厅之中用膳,一边为午膳的延迟而拼命地道歉。

    县太爷一开始就认为芊芊是侍女,自然不会请她入座,便叫了络腮胡带她和陆典良一起去厨房吃饭。苏尘等人也懒得和他计较这个,不过为慎重起见,每一道菜裴一涯都会先行品尝,而后才放心地让苏尘等人进食。

    酒席上,看起来心事重重的县太爷没有再提今日两件大案,席毕,又请苏尘等人去西厢房休息,自己又匆匆地离开了。

    “涯……今天的事,我们只怕已经脱身不了了。”

    到了后院的厢房后,苏尘让陆典良和芊芊带着彬彬就在敞开门可见的庭院中玩耍,心中又是生气又是感叹。气的是暗卫下手太狠,不过只是几个良知未泯、误入歧途的小地痞而已,却一点活路都不给人家留,叹的是自己原本是一个再也普通不过的女孩子,却为什么总能遇到这么多横生的事情?只想安静地过个平凡人的安定日子都是这般艰难!

    “既来之,则安之。”裴一涯却显得比她轻松许多,望着庭院的眼中闪过一抹苏尘没看见的若有所思。

    “怎么安嘛?”苏尘有些无奈地道,心爱的人就在身边,不知觉地就露出了娇嗔的口气。

    如果后来这个梁恒一没有出现,也许大家咬定昨天什么都不知道后,僵持一下事情暂时就会先过去。可如今第一案的原告就是第二案原告的亲兄弟,死了四个在官员眼中无足轻重的地痞,或许还可以大事化小,可是偷壮丁畜养军队,却是绝对不能等闲视之的大事。

    这样一来,事情就真的如县太爷所说的复杂了,自己等人又如何能逃脱干系?少不得要羁留这里一段时间,

    “你的心思太重了,难道你忘了,如今已不仅仅是你一个人了?”裴一涯侧过头来,温柔地一笑,目光中满是暖意和支持。瞧得苏尘心中一荡,真想马上扑入他宽大的怀里,什么也不管地好好休息一下。

    但是由于怕被偷听,而且也不能孤男寡女大白日地就关起房门密谈,厢房的门口是大敞着地,他们坐在屋中,能随时观察芊芊等人,庭院中的人也照样能一眼就看到他们在做什么?声音压低点别人还听不见,可动作却是明明显显的,唉……

卷四之第二十三章 不想让你背负沉重

    不要担心,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有我和你一起分担。

    苏尘疲惫中含着期望依靠的醉人眼波一流转,裴一涯心中的柔情更涌,怜惜更甚。其实他又何尝不想将苏尘拥入怀中抚慰,可他现在能做的,却是只有尽快地查清庭院中那个自称是杂戏班里出身的少女的来历,弄清她的最终目的,这才能抽丝剥茧,保护好苏尘姐弟。

    “嗯,我知道。”苏尘收起软弱的情绪,努力地还他一个温婉的笑容,叹息道,“涯,你觉得这一切都是巧合么?”

    “世上有巧合,却未必有这么多。”裴一涯低声道,听到苏尘的轻唤,手掌轻轻一颤,几乎就要伸手去握她的柔胰。

    “我也这么觉得。”苏尘点头道。

    如果不知道芊芊使用了苦肉计,来历可疑,她也许会觉得事情真的是凑巧而已。可正如裴一涯所说的,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的事?所谓的巧合,也许只不过是人为的精心策划而已!

    人为?那会是什么人?苏尘陡地被自己的无意中的念头吓了一跳,脑中紧跟着闪过一丝亮光,望着裴一涯的眼中,也不禁添了丝新的骇然。

    “你想到什么了?”裴一涯立刻察觉。

    苏尘面色微白道:“你说,如果那四个人就是保护我的人杀的,可他们为什么会把尸体留在我们的屋顶?”

    当时官差追上来指责自己等人是凶手,她就觉得十分不对劲。这不是摆明了要让官府联想到事情和自己等人有关么?假设他们杀了人,然后把尸体带到别的地方,这样那两个少年和客栈老板根本就无法指控他们的杀人罪了。

    司马毓派来保护自己的人,怎么可能犯这样的错误?这绝对不合逻辑!

    裴一涯颌首道:“这一点我也想到过,只是如果他们是故意的,那理由呢?难道他们就不想早日护送你完成任务么?怎会反而自己来节外生枝?除非……”

    “除非什么?”苏尘问道,心里同时升起一个不确定的模糊念头。

    裴一涯双目湛然,沉声道:“除非,他想故意要引你到这里。借你的身份协助他办一件极重要的事。”

    可惜时间太紧。还未能查明芊芊的身份。如果芊芊不是孟府派来地、心怀不轨地奸细,那恐怕是那位皇帝安排的可能更大,只因他若喜欢苏尘。必定不放心让自己和苏尘日日独处……至于现在为什么会在县衙,就是一箭双雕中的另外一件大事了。

    苏尘没有接话,陷入沉思之中。脑中也转着和裴一涯所相似地念头,但她却更关注裴一涯所说的“极重要的事”……若要说极重要地事,还有什么能比梁恒一所反应的这个大阴谋更重要的?若要说这件事情是司马毓安排的,那么连之前夜宿大梁屯,还有再之前为了只有手上几处鞭痕的芊芊而错过了宿头,都全有可能是人为的“巧合”了?

    可不对呀,若是司马毓已经发现了有人在私畜军队企图谋反,同样可以通过这个荀县令火速上书上呈通告朝廷。何必找自己呢?难道说这个荀县令并不可靠吗?但人家是去年才刚上的任,和八年的事情无关啊!

    苏尘下意识地又摇了摇头,引发另一个完全不同地思路:倘若一开始就想错了,那四个人根本就是别人杀的、而且是等到自己离开后,才故意把尸体放到屋顶来嫁祸给自己的呢?

    可她昨日夜里明明听到有动静。而且裴一涯还说外面的人已经解决了呀!

    “涯,有没有可能那些人是别人杀的?”苏尘希翼地看着裴一涯。期待他能肯定另有其人。

    可她还是失望了。

    裴一涯回忆了一秒,就摇头道:“那些人身负保护你地责任,不可能冒险让别人来接近我们。而且昨夜客栈中除了当时的动静外。再也没有发生过其他情况。”

    “你听到地什么动静?”

    裴一涯十分肯定地道:“那四人上来时曾不小心发出两声脚步声,估计你也听见了。而后他们四人的呼吸突然停止,接着便有人上了房顶,脚步在陆典良的房顶停留了极短地一下后,这才离开。刚才我看完梁恒一后,还去了停尸房,他们都是被人一掌震碎心脉而亡的,绝对都是高手下的手,而且死亡时间就在昨晚子时左右。何况,那些人……又怎么可能会让别人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来嫁祸你?”

    苏尘失落地道:“这么说来,人还是他们杀的了?”

    裴一涯温柔地注视着她,低声道:“是。可是你不能因此就把责任背负到自己身上来,我知道这不是你想要的处理方式。”

    “不管我想要的处理方式是什么,他们都已

    ,他们……只不过还是孩子而已……”想起偏堂中还旁边的那两个稚气未脱的少年,苏尘心中不由恻然,“而且,说起来,他们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若没有那场阴谋的瘟疫,令大梁屯失去了绝大部分的劳动力,那个小镇,也不会败落成那样吧!单以距离官道附近才十几里的位置,百姓的日子应该比其他偏远的地方都过的好才是。

    裴一涯在心中低叹了一声。

    明明自己周围满是危险,又常常被卷入神秘的阴谋之中了,却还在为别人担心,处处想护得别人周全,这样善良的性子,若自己不在身旁,怎能叫人放心?

    不过苏尘方才的假设倒提醒了他离开这里的办法。此事不管是谁的阴谋,都不应该让柔弱多难的苏尘来背负。他尊重每一个人的生命,自己也从没有剥夺过任何人的生命,可是不论再如何尊重生命,那四条生命都已经无法死而复生了,他绝不能让这些死者被利用对付苏尘。

    庭院中,芊芊好像无意地扫了厢房一眼,也不知低头和彬彬说了什么。彬彬顿时开心地蹦跳起来,一个劲地朝着苏尘和裴一涯直挥手,叫道:“姐姐,裴哥哥,我们来玩捉迷藏,玩捉迷藏!”

    苏尘挤了个笑容,扬声回应。

    “尘,答应我,这件事你不要管了。”裴一涯望了一眼好像和彬彬正玩的开心的芊芊,假装侧身取茶,低声凝重地道,“如果县令问你,你就坚持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咬定是别人嫁祸给你的。你握有鸾阳郡主的玉佩,若一定要走,那县令不敢拦你。”

    苏尘犹豫道:“可是那大梁屯的假瘟疫一案……”

    裴一涯道:“莫要把事情想的太复杂,此事既然是公然来击鼓鸣冤的,属朝廷之事,自然会有县令处理。”

    还有一句话裴一涯没有说出来:最重要的是,暗中保护你的那些人,不会不知道这里的情况。

    他要的,就是让苏尘任性一回,甩手不管,也只有这样,才能大乱背后那人的计划,把暗地里的人逼出一点马脚来,否则将来的行步只会更加束手束脚。他不愿主动去惹别人,即便别人来惹自己,也向来能让则让,也正因如此,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却从未树立过一个敌人。

    可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如今,苏尘和彬彬,便是他的底线,谁也别想动他们两个!

    唉,但愿此事和宋胜平无关。

    “姐姐,你们快来呀!”见两人还不出来,彬彬又心急呼唤道。

    “来了。”苏尘应道,起身向外走,同时口中低语道,“都听你的。”

    两人出了门走到庭院中,虽然是应了彬彬的呼叫,但细心的苏尘却好声好气地劝了彬彬改玩完其他安静一点的游戏。毕竟前面大堂侧房还停了四具尸体,又才听闻了这么多不好的事,实在不适合做太欢畅的游戏。

    “彬彬,我们好久没有画过画了是不是?今天姐姐就教你去画卡通猫咪好不好?”

    “可是彬彬想玩捉迷藏。”彬彬望了一眼芊芊。

    芊芊立刻惊奇地睁大了眼睛,道:“啊?小少爷还会画画呀?让不让奴婢也看一看啊?”

    “你要看画画呀,那好吧,我们画画去。”芊芊这么一说,显然已被芊芊收服了心的彬彬很快就改变主意。

    苏尘心中微惊,面上却还是挂着和婉的笑容,客气地请随侍在旁的衙役去取文房四宝来。

    除了车夫陆典良,四人都一起回到了房中,裴一涯自微笑地坐到一旁,缓缓地吹起洞箫来。

    箫声平和、悠长,如一朵白云悠然地展开、延绵地浮在天际,又随风轻轻地飘移……白云之上,一片如洗的碧空,光看着,便让人心中充满了祥和而平静的感觉,仿佛所有已消逝的生命都在这一刻得到了救赎和重生。

    苏尘将彬彬环在怀中,右手握着他的右手,就这样温暖地沉静在这行云流水般的缓缓流动里,一点一点地勾描着各种卡通人物,忘了所有的烦恼。

    芊芊在边上磨着磨,眼中看着苏尘点点地描出一幅幅从没有见过、看起来十分畸形但又似乎十分和谐的动物,耳中听着裴一涯似无欲无求、又像处处饱含对生活美好热情的箫声,渐渐地沉默了……

    箫声穿过屋宇,穿过重墙,缓缓地传入偏堂沉醉的梁恒一耳中,也传入一旁梁恒二和另一个少年因得知瘟疫的真相而充满了无比的悲愤的心中,悄然地以它那独有的乐音和缓地抚慰着……

卷四之第二十四章 幕僚之议

    一涯悠扬的箫声传遍了整个县衙,但却丝毫没有消融紧张气氛。

    焦柳县的最高父母官荀县令,此刻正汇聚了几个最心腹的幕僚,在抓紧时间商议今天的两大案件。

    这位荀县令这一年来,虽凭着一点小聪明和小狡猾,再依靠几名幕僚牢牢地坐稳了县太爷的位置,可实际上,他也深知自己资质平庸,在官场上又没有靠山,也就只能做做这正七品,过过这买来的官瘾,没什么升大官的前途。

    官场不好混呀,今天清早之事,已经让他着实一阵后怕了。

    当时大梁屯的两名地痞和客栈老板来告状,两个幕僚正好都不在县衙之中。他听了陈述之后,觉得案件很简单,凶手一定就是投诉的客人,也没有和自己随身的那位亲信商议,就自以为是地让雷捕头带着官差去抓人,满满地巴望着这次终于有个大案可以立功了。

    却不料这果然是件“大大”案,居然“抓”回一个鸾阳郡主的义姐,差点没把自己给吓死。正在愁没法子收藏,没想到又发生了另一件要命的大案,他哪里还敢自己再做主张,赶忙把所有的得力手下和幕僚全都召集了起来。

    “不知大人自己是如何设想的?”一番沉思后,费姓的幕僚首先开口,他是荀县令上任之后才来的,平日里素来谨慎小心。

    荀县令迟疑了一下,道:“本官认为此事非同小可,非本官能力之所及,当尽快上书郡府,请上定夺,本官再从旁协助。”

    “对对对,上书给郡府,再让郡府上报朝廷,请朝廷定夺。”屋中大多人顿时纷纷附和,觉得这样的烫手山芋还是尽快抛出为妙。

    “大人和各位同仁可曾想过这文书能走到朝廷、能走到皇上手中么?”发出异议的是位长的一副有些猥琐小商人模样。来到焦柳县才五年却已前后连任三届县令的私人幕僚的刘姓幕僚。

    荀县令恭敬地询问道:“请问先生何出此言?”

    一年前他刚上任时。也曾小看过这位长相欠奉的幕僚,不明白为何前两届都那么信任他,不过经过两个案子后。他立刻就发现了这位刘姓幕僚绝对是个顶呱呱的智囊,因此之后一直都十分地倚重他。

    “请问诸位,那梁恒一所指的那秘密训练基地的地方隶属何人管辖?”刘幕僚不答反以一双湛露着精光地小眼睛缓缓地扫过众人。

    “听梁恒一描述,哪里似乎是营州所管辖地卧龙山脉,当隶属营州府郡岳平风岳大人的管辖。”回答的是剩下地最后一位一向以狡猾狠辣出名的钟姓幕僚,也是荀县令上任时随身的亲信。

    刘幕僚道:“不错,那请问钟兄,岳大人又是朝中哪一派系地?”

    钟幕僚答道:“岳大人早年受过孟相的恩惠,自然是孟相一派的。”

    刘幕僚又问:“那我县所属的郡府又是朝中哪派的呢?”

    钟幕僚不耐地看了他一眼,道:“当然也是孟相一派的。”

    他话一说出口。面色顿变。在场既为幕僚的,当然都是聪明人,此刻就是再蠢,也已听出刘幕僚问话的言外之意,再各自推敲其中地曲折。都觉得顿有冷汗袭背。

    如果按方才县令的意思,将梁恒一之案上报给郡府。据实陈述梁恒一的口供,揭发营州辖区内私自畜养军队的阴谋。而营州又是孟相的势力范围……所谓凡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万一……万一这蓄养军队地幕后主谋是……那这一纸文书不就变成自己的催命符了么?不单是自己地催命符。还更可能是整个县衙乃至九族的催命符啊!

    “孟……孟……相国应该不是那样的人吧?”费幕僚怀着一丝侥幸心理呐呐地道,“孟相在朝中地声名向来……”

    刘幕僚没有反驳他如小儿般的稚话,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当了一年幕僚了居然还不知道政治是世上最黑暗的东西,不论何时何地,都要全面地设想好各个可能以保全自己!

    这个费幕僚也白在官场上混了。

    费幕僚自知失言,顿时缄口不语,面色灰败无比。

    “那……若是不能上报,那我们又该怎么办?”

    荀县令此刻早已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今日,他去年就不该选这焦柳县来当官,宁可多花点银子再跑别的地方,也不至于摊上这么危险的事。这件事情万一处理不好,丢的可不是他一个人的脑袋啊!

    “大人,卑职有一下策。”面色阴沉的钟幕僚忽然露出狰狞之色。

    “快说。”荀县令忙道。

    钟幕僚发狠道:“既然上报不行,那就只有亡羊补牢,瞒天过海地把

    情压下来了。”

    荀县令愣道:“如何个亡羊补牢法?又该怎么压?”

    钟幕僚阴沉道:“幸亏大人今日审案之时,多留了个心眼,并未当众询问那梁恒一军队所在位置,也未将这个机密告诉后堂的那几个人。今日之事,真正所知的也不过我们几个人而已。那我们何不索性暗中动点手脚,让那个本来就重伤的梁恒一再也不会开口,这样一来,原告说不出那军队的所在,此事就只能不了了之了。”

    “可本官当时急昏了头,已然将这件大案告诉了后面的那几位了啊?”荀县令顿足道,旁边费幕僚皱眉细思钟幕僚的主意,而刘幕僚却在冷笑。

    “卑职话还没说完呢?大人莫忘了后面那几个人至今还背负着凶案的嫌疑呢?”钟幕僚阴阴地笑了笑,“大人可以先去解释,说您已查清,客栈之案完全是客栈老板和那两个小地痞合谋杀害了素有积冤的死者,然后趁苏小姐等人入住之机诬告陷害她们,将这几个大梁屯的人全部扣押控制起来。这样一来,那苏小姐自然会感激你的好意,接着大人再顺便地再解释说方才那梁恒一之案更完全是一介疯子的一派胡言,委婉地请苏小姐忘记今日之事!她若同意,两案可以同时解决,我们就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然后暗中派人观察。她若不同意么?哼哼……那就只有这样了!”

    说着,钟幕僚在脖子上狠狠地做了个划的动作。

    “杀人灭口?”荀县令惊道,“她可是鸾阳郡主的义姐呀!”

    “正因为她是鸾阳郡主的义姐,是蓝王爷的人,所以我们最好能封住他们的口,以免他们借题发挥,让情报泄露给蓝王爷。”钟幕僚杀气腾腾地道。

    “这……这……”荀县令被钟幕僚这个大胆的建议给吓怕了,结结巴巴地半天说不出话来,只能以目光巡视其他的两位幕僚,软弱地寻求建议,“两位……先生……觉得呢?”

    “钟兄之策看似惊险可取,可钟兄有无想过具体的难处?小弟不才,有几点想要请教钟兄。”刘幕僚嘴角勾起一缕讥讽的微笑。

    “刘兄请赐教!”钟幕僚带着阴阴的客气口吻道,县衙的上上下下,他最瞧不惯的就是这位倚老卖老、好像天下只有他最聪明的刘幕僚,他倒来想一个两全其美的主意试试?

    刘幕僚施施然地道:“小弟想先问钟兄,钟兄既已知那四名地痞是如何而亡,就该知后院那几位中必定有绝世高手,那请问凭我们县衙区区几个衙役普快,又如何能保证就能制住他们”

    钟幕僚怔了怔,分辩道:“所以我们可以先稳住他们,等他们离开了焦柳县,再暗中找高手。”

    “就算钟兄此计可成。”刘幕僚似笑非笑地道,“请问堂堂的京城首富家的大小姐、当今鸾阳郡主的义姐魂断他乡,就不会有人来查么?苏小姐被官差带来县衙,一路之上有多少人看见了?为何嫌疑犯已带到,却又久久不升堂?且不提外头那些注视的眼睛,梁恒一击鼓,县衙上下都被震动,又有多少张口要封?这封是用银子封呢?还是要刀封?银子可封得住长久?刀子可封得住后果?到时候,不等上面来人,自己就可以先把这个衙门给毁了!”

    看看哑口无言的钟幕僚和其他二人,刘幕僚又道:“还有客栈人命一案,大梁屯此刻早已人尽皆知。若要说客栈老板伙同两个少年地痞杀害了四位死者,那杀人动机呢?作案工具和杀人手法呢?他们的杀人动机若成立不了,凶手另有其人,只能判他们一个诬告之罪。但诬告之罪罪不至死,只是打打板子坐坐牢而已,总有一日要放出去的,钟兄又如何封住他们的口?灭一个人的口容易,要灭很多人的口,那就难了!只要有一丝风声泄露,不要说什么乌纱帽,你我在场几个人的脑袋,照样一个都保不住!”

    刘幕僚这一番剖析,说的不疾不徐,不高不低,但每一句每一问却都如一把冰寒之极的冷剑一般刺入每个人已经紧绷的心脏之中,冻得他们浑身泛着一种死人般的惨青色!任暖阁里炭火再旺也无法消融。

    什么才是真正的左为悬崖右是深渊、骑虎难下、如履薄冰的极度为难之绝处,这才是!

卷四之第二十五章 刘智囊的建议

    说刘幕僚徐徐地分析完眼下的形势后,一时间,东暖片沉重的呼吸声,以及各人心中急转的思绪,包括虽还有不服但已显然已无理可依的钟幕僚。

    “那依刘先生之高见呢?”喘了半天粗气,荀县令终于发现此间唯一始终心平气和、看起来早已成竹在凶的人正是适才侃侃而谈的刘幕僚,目中顿时升起希望之色。

    其他两人一听,如梦初醒,也忙望向刘幕僚,对呀,他既然这么说,总应该有个万全的法子吧!虽说心里难免会有所嫉妒,但如今四人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祸火一烧起来,谁也逃不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刘幕僚不慌不忙地举起一旁已冷的茶,淡淡地呡了一口,然后用翻起茶盖指向后院的方向,“拖他们下水,并且利用他们。”

    “怎么个利用法?难道要把一切都告诉他们?”荀县令忙问道,“可他们不正是蓝王府的人么?要是蓝王爷得知,岂不是对孟相十分不利,到时候孟相怪罪下来,我等不仍难逃一劫?”

    “嗤……我道是什么好上策呢!还不是自找死路?”钟幕僚哼道。

    “事到如今,我们总要选择一条生路更大的路走下去。”刘幕僚放下了茶杯,小眼睛里闪着智慧的光芒,“一个大秘密,倘若知道的人多了,危险反而会减少。我们接了梁恒一这个烫手大山芋,虽然没法抛给别人,却也能让别人烫烫手,获得个喘息的机会。”

    “刘兄,你就不要卖关子,快说说你有什么好法子吧?”费幕僚苦着脸道,他是焦柳县本地人,一家几十口都在县城里,若真要出了事,难免会连累家人。

    “首先再审梁恒一。并以其后就接审客栈命案为由。请那几位暂且在屏风之后等候,让梁恒一当众再说一遍详情,如实记录在册。接着便审客栈一案。那苏小姐等人必定否认逞凶杀人,死不认罪。大人便以证据不足、没有动机为由宣布苏小姐等人无罪,然后私下再一次郑重地赔礼道歉。这样一来,苏小姐自然就不会再计较此事。若是那四人真是他们所杀,大人此举更是送了他们一个大大的人情。”刘幕僚又喝了口茶,接道,“最后,大人就借事情过于重大为由,假意恳请苏小姐帮忙指点。那苏小姐虽是郡主义姐,本身却无官职。她肯定会推托不敢干涉政事,但暗地里一定会传讯到蓝府,告诉蓝王爷有如此一个对付孟相的好时机。”

    钟幕僚怒道:“你想让大人背叛孟相?”

    刘幕僚冷笑道:“钟兄这话好笑,大人几时成了孟相的人了?这又算是哪门子的背叛?这只不过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也!何况事情既然压不下来,我们只要上书。文书必定会截留在孟相手中,如果蓄谋谋反的人就是他。到时候你认为他会留着知道秘密的我们在么?相反,由于大人在文书中,顺便提到由于客栈命案的误会。身在县衙的鸾阳郡主地义姐,无意中也知道了梁恒一地案子。那么就算上头要杀我们灭口,内仍有众官员衙役知道此事,外则有苏小姐晓知详情,我们反而会暂且安全。而蓝王爷见我们送了这么大一个人情给他,从此以后必然会视我们为自己人。”

    钟幕僚驳道:“那军队虽在岳大人的辖区内,但是谁暗中蓄养的还不知道呢?你又如何断定就一定是孟相意图不轨地?”

    “小弟又何尝希望是孟相?如果不是孟相,那我们所做的一切又对孟相有何伤害?相反,孟相只会褒奖我们及时禀报,大人也可立上一大功。至于事情不小心让官场外的苏小姐知道了,那只是个小小地错误而已。”刘幕僚冷冷地道,“钟兄莫非忘了,现如今,我们三人和大人的命都是悬在一起的,难道小弟吃饱了撑着,想自寻死路不成?”

    “这……”钟幕僚顿时语塞。

    “驰名,让刘先生说下去。”荀县令终于发话了。

    刘幕僚淡淡地道:“自然,为了我们的身家性命,我们还必须做好第三个准备,那就是直接将此文书递交给”

    “皇上?”众人都诧异地道,“为什么?”

    刘幕僚斜眼道:“虽说说句不敬的话,当今皇上……咳……不过他毕竟还是皇上,在朝中也仍有不少保守忠诚的老臣。当今皇上就是最不理朝政,可天下若有人要窥觑他的皇位,他和他下面的老臣总不可能置之不理吧?卑职在京城中有位朋友,恰恰认识其中一位。大人可将这封文书急送到京城之中,作为最后护身地王牌。”

    刘幕僚缓缓地站起身,走向屋角的一处火盆,拿起旁边的铁夹拨了拨盆中的红炭:“此事宜早不宜迟,今日大人还可借口赔罪和地主之宜为由,留住那位持有郡主玉佩的苏小姐一晚,但明日恐怕大人就留不住她了。卑职言尽与此,何去何从还请大人定夺。”

    东暖阁中重又沉默下去,良久之后,荀县令终于缓缓地叹了口气,决定道:“就依刘先生所言,各位今晚就都宿在县衙之中吧,万一事情有变,也好有个商量。”

    三人齐声应和,目送着荀县令脚步沉重地离去,心中却是雪亮,夜里要商量是其次,怕他们连夜逃跑那才是最主要地。在事情解决之前,他们恐怕都不会有自由了,包括他们的家人们。

    午饭原本已迟,加上一番休息和玩耍,时日很快就接近暮色。

    酉时刚过,前面就有一个自称姓费地幕僚,毕恭毕敬地前来请苏尘等人转往公堂,委婉地说关于昨夜客栈命案之事,县太爷自有公断,只是既然有人状告苏尘等人,形势上不得不走走程序。

    苏尘一听这话心中自然就有数了,便带了大家随费幕僚从侧们悄悄进入。然后接下来的情景发展却有些出乎苏尘的意料。

    先是那荀县令居然再审已然苏醒地梁恒一,让他从头到尾再讲述了一遍,远比开始荀县令转述时来的详细得多,包括他逃出的那个地方是何处,有何特征,回来又经过哪些地方等等……具都清楚的回复,听得苏尘和裴一涯不住对视,面显无奈。

    他们自然大概明白这荀县令的狡猾之处,如此一来,他们就彻底牵扯进这个大秘密中了,事到如今,客栈之事反显得不重要了。

    果然,在苏尘等人上堂之后,事情就真的像走走过场一样,任凭原告怎么含冤,荀县令仍以证据不足等为由宣布苏尘等人无罪,轻而易举地解决了。等人,依照法令,梁恒二和客栈老板等人诬告苏尘,罪应重责,但苏尘一求情,荀县令就顺水推舟地应允了。

    一切都如刘幕僚预测的一般进行中。

    县令求教,苏尘婉拒。苏尘求辞,县令挽留,最后的结果就是因为天色已晚,苏尘等人只好在县衙中宿上一夜,等到明日天明再走。

    一夜竟无异事,等到次日苏尘等人离开焦柳县,重上了南下之途,还有点不敢相信事情就这么简单的解决了。至少是表面是如此,而只要往深里略略一想,却就能明白这一来一回之间,实际上却也早已藏了个不定时炸弹在自己身上。

    不过,他们此行的目的其实已经等于绑个炸弹在身上了,再多一个,又有何妨?炸弹是死的,人是活得,只要有强烈的求生**和十倍的警戒心,希望总还是存在的。

卷四之第二十六章 做戏

    “那个客栈老板真可恶,居然诬告我们杀人!幸亏县太爷明察秋毫,没有上他们的当。不过……嘻嘻,就是县太爷听信了小人的谗言,奴婢想他们也不敢把小姐怎么样!”

    离开了焦柳县很久了,芊芊还在忿忿不平地,不过说到最后一句,又调皮地做了个鬼脸,开玩笑道:“没想到小姐居然还有这么大的来头,奴婢这回可真正是遇上贵人了,瞧以后还有谁敢欺负我。”

    她的模样儿原本就生的好看,又不过十五六岁光景,这一又是调皮又是幸福的笑起来,神情之间充满了天真与烂漫。若不是苏尘和裴一涯心中已对她有所怀疑,肯定会认为她真的是个单纯可爱的少女。

    苏尘却只是淡淡地笑笑,谦虚了两句,就把目光投向窗外。

    今天天气晴好,难得的风和日丽,阳光下,路上那一点两点、一抹两抹的嫩绿实在是吸引人。

    待离开了焦柳县城,趁着路上的行人马车并不多,苏尘便勾起车帘和彬彬一起观赏风景,时不时伸手指指点点哪处草儿绿的可爱,哪一处山坡上又有野花迎春,一副丝毫没有因为昨日之事而影响心情的样子。

    至少表面上是如此。她当然知道自己是被动地参与到这场戏中的,同时也一定被动地扮演了她虽不知道地角色。起了她目前还不清楚的作用,不过她决定还是听裴一涯地建议。能不去参合就不去参合这件事。不管那是哪方的阴谋,明地里有县令自会上报,暗地里有暗卫和陆典良会另行报告,她这一个无官无职的小女子就不要牵涉到里面去了,而且也最好不要牵涉……

    苏尘望着窗外的眼中掠过一丝冷笑,若有人不愿如此。接下来的行程里自会有新的花样,她等着对方放马过来就是。

    至于身边这个芊芊,人是可爱活泼讨人喜欢,可惜地是她也不是傻子,也不喜欢自己被人利用,更不喜欢和裴一涯、彬彬的幸福三人行被破坏。她已经被幸福抛弃太久,如今幸福已经披着希望的翅膀飞到她的身边,她想要的,就是紧紧地拥抱住、好好地保护好,不让任何人来破坏它。

    按时间计算。到今日晚间,有关芊芊的身世调查也该会到她的手里了。不管芊芊是哪一边的人。只要有证据证明芊芊的来历有问题,她就可以直接地指出来,然后委婉地请她离开。如果没证据,那她也不能再把这个未知留在身边,过了两天到下一个城镇,给她点银子。让展家铺子的掌柜随便给她安排份轻松地工作就行了,相信发现卧底的计划失败后,过不了多久她就会选择离开。

    心中多了份理智,少了份无谓地恻隐后,苏尘的行事又复果断了起来。

    估算路程,还有六七天应该就可以到银角城了,按计划,他们要先回云松堂去取一些裴一涯亲手栽种的草药,在那里停留两天,然后再往乌山。想到过几天就可以见到外表魁梧憨厚、内心却温柔可爱的张亚男。苏尘脸上不由浮现出温暖的微笑。

    那样的人,才是最真最善。最让人无需设防地,她不可能帮到天下的穷人,但是帮助张亚男一家,却是根本就不成问题的。箱子里那份礼物,也是张亚男一家应得的。

    等到了黄昏入宿时,芊芊的身世果然传来了。

    宋胜平的人说,当他们去鹿城的杂戏班子去查询芊芊的身世时,杂戏班子已然不知所踪。

    根据他们曾住宿的客栈老板的反映,杂戏班子地人因为芊芊失踪,怕鲁甲怪罪下来,在芊芊失踪的当天夜里就悄悄地走了。走地时候似乎颇急,只带走了随身一些轻便的,很多卖艺用的道具都被遗弃了下来,扔在了客栈的院中。

    消息很简介,也就是聊聊数语而已。

    苏尘并没有惊讶,查而无证,这原本也在意料之中。她想了想,临时写了一张字条,同信一起偷偷地传给裴一涯。

    晚膳后,苏尘陪着彬彬玩耍了一会,就开始教彬彬画画,刚开始了一会,就有人敲门。

    “谁呀?”

    因为这间客栈有那种外间带仆人床的房间,因此芊芊并没有单独开房,而是和苏尘彬彬共处一间屋,一听到有人敲门,忙脆生问道。

    “是我。”门外响起熟悉的声音。

    “啊,是裴大夫啊。”芊芊立刻绽开笑颜将裴一涯迎了进来,又殷勤地倒茶。

    “你来啦!”苏尘闻声迎了出来,看了一眼裴一涯,随手取了点碎银给芊芊,微笑道,“昨日也怪我疏忽了,都忘了给你置身合适的衣裳,我听说这条街上就有家不错的成衣店,此刻门可能还开着,你请个伙计引路,自己却挑两件喜欢的。”

    “这……这怎么行啊?”芊芊惶恐地想

    推回来。

    “有什么不行的,去吧!”苏尘笑着半推她,然后在她再度推辞前,又道,“我和裴大夫有点事情要商量,你就去吧!”

    “是。”听出苏尘这是有意要打发自己回避,聪明的芊芊不敢再反驳,只好接了银子,退出去顺手将门关了,下楼而去。

    她才走到楼下,就听房门轻微地吱呀了一声,似有人开了条门缝出来张望。芊芊当即立断不停步地往前院走去,穿过了院门。然后闪身在门边,静待了片刻后,又返了回去,趁着四起的暮色偷偷地上楼,灵巧地一个倒翻勾在廊上的横梁之上。

    “杂戏班的人连夜逃了,还连身家都没带全?”芊芊刚藏好身子。放缓了呼吸,就听到里面裴一涯惊讶地询问声。

    “是啊。那客栈老板说他们把很多表演用的道具都扔下没带,就偷偷地走了。”苏尘似乎在皱眉,“原本这样也说地通,因为丢失了芊芊,他们没法向鲁甲交代,只好逃走。可是有一点很奇怪。那客栈老板说,那些人逃走前,他曾无意中听到他们在房里很开心地笑,好像得了什么宝贝一样。”

    很开心?芊芊的身子顿时一紧,黑暗中闪过恼怒的精光,悄悄地戳破了一点窗纸,小心地向里面望去。只见裴一涯和苏尘正神色慎重地对坐在圆桌旁,桌上赫然放着一章小小的纸条,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了许多小字。

    因为裴一涯正背对着自己,她只能看到苏尘轻蹙着眉的脸。

    只听裴一涯道:“这不合常理啊。他们要逃走,不是应该因为害怕才走的么?而且他们是以卖艺为生地。没了道具,他们还怎么卖艺赚钱、养家糊口?”

    “所以事情才奇怪,而且还有件事。”苏尘站了起来,来回踱了几步。

    “什么?”裴一涯微微抬头问。

    “你给芊芊的那个药膏,以前不是也给我用过么?我记得当时我身上也伤的不轻,擦了你的药之后满身都是药味。按理说芊芊姑娘说自己身上都是鞭伤。她擦了药后味道应该比我还重。可她刚才在我身边,我却只闻到很淡的味道,好像只用了一小点药膏似的,远远不够擦她身上的伤口啊!我心里疑惑,就想检查她的伤,本想随便拉她的一只手看,她却故意转了个身,伸了另一只手给瞧。你说她有没有可能是假装的?”

    “哦,你这么一说,这个芊芊姑娘地身世恐怕确实不简单。”裴一涯道。“那依你的意思呢?”

    “唉,我真地不希望她会是别人派来的奸细。看的出来彬彬很喜欢这个芊芊姐姐,可是……可是我也不能留一个我根本就不知道底细的人在身边呀!”苏尘叹息着,“我已经想过了,反正我们当初也没答应要带她一起走,只是答应帮她寻个安定的所在,等明日我们可以抵达的展家地分店,我们就让芊芊留下帮忙吧?她若真不是奸细,我们回程的时候再带她回京城也不迟。”

    “嗯,这样也好!多给她些银子,让展家人关照一下,她要是真是个普通的姑娘,这样的生活对她也许会更好。”裴一涯没有丝毫异议。

    “既然你也觉得这样好,那就这么决定了。反正我也习惯了自己动手,不需要有人服侍。”苏尘绽开笑颜,收起那张写满字的小纸条,就着烛火烧了,然后侧目望向另一侧,“我们去看看彬彬画的怎么样了?”

    “好。”裴一涯也站了起来,两人一同向正专心地学着画米老鼠的彬彬走去。

    梁上的芊芊咬了咬唇,没有马上下来,而是目光转动了一会后,索性勾住檐角,翻身上了屋顶,踏瓦远去。

    却没想到,她刚离开,裴一涯就抬头注视着屋顶,微微地笑道:“她走了。”

    “唉,彬彬是真喜欢她,我也真的不希望她是故意来接近我们的,可惜!”苏尘叹息着摸了摸始终无所觉地彬彬头发,从彬彬的耳中取出两团小棉花,把他转了过来,笑着宣布,“超出一刻钟了,彬彬好厉害,彬彬赢了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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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给大家推荐一本男作者地新书,喜欢武侠仙侠的朋友可以去看看,浮尘看了十几章,觉得创意很独特,题材相当新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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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原本是个大学生,却忽遭横死,投胎做了屠夫,又被陷害入狱。历经九世离奇横死,究竟是谁在搞鬼?

    他害死了杨广,砍掉皇帝的头颅炼法器,

    他擒下了嫦娥,点着桂树用玉兔打牙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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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奇古怪的法宝制造。

    他如何修炼成仙?

    一切从杀猪开始!

卷四之第二十七章 收网

    演戏自然演到底,等芊芊回来,裴一涯才顺势起身回

    苏尘见芊芊空手回来,便问她为何不买衣裳。芊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推说受苏尘恩惠已多,哪能再花她的银子?这样在街上自由地转转玩玩,就已经很开心了。苏尘听了,也不追究,眼见已不早了,便请芊芊去让伙计送些热水来,净了脸洗了脚,各自躺下歇息。

    更鼓敲过一次又一次,不觉地,夜更深了。为了起夜方便,屋角处还留了一盏朦胧的纱灯,映得屋子也昏昏蒙蒙的。

    芊芊悄悄地睁开了眼睛,细听了一下里头两个平缓的呼吸声,坐了起来,披衣走到里间。撩开床帐后,注视了苏尘半响,又终于咬牙下了决定,走到窗户旁,悄然地开了缝隙,往外打了个手势,然后又轻轻地回到自己的床上。

    她刚躺下一小会,窗户就被无声无息地推了开来,滑进一个黑色身影,手中一点寒光闪耀,迅速地靠近苏尘他们的床,毫不犹豫的,掀帐就往床里刺,却是一把锋利的匕首。

    “当!”

    只听一声清脆的撞击声,似是有什么东西击在了那匕首之上,震得蒙面黑衣人急步后退,立刻欲从窗户中返逃。不料窗户却在此时突然关上,黑衣人一迟疑,雕花木床的顶上已经轻飘飘地落下一人,同时手上一亮,一根火折子已亮了起来。

    火光下,裴一涯从容地长身而立,稳稳地站在床前,一向温润平和的眼睛里难得地含着一丝冰冷,仿佛北极之地的寒星落到了人间。

    黑衣人当机立断地往外间扑去,几乎在眨眼见就跃到门房前,可未等他拨开门栓。身子忽然软倒了下来,砰的一声到在地上。

    “啊!”芊芊似刚被这声音惊醒一般地坐了起来,看到门口躺着的黑衣人,就要高喊,“有贼……”

    “芊芊姑娘,不必喊了。”裴一涯淡淡地道,从容地走到桌前,点燃了烛火,回头对床方向道,声音轻柔。“你没事吧?”

    “我没事。”帐内传出苏尘镇定的声音,以及取衣的悉数声。

    “小姐!”芊芊假意惊呼了一声,忙掀开了被子想朝苏尘奔过来。

    “芊芊姑娘!”裴一涯侧转伸手,堪堪地拦在她身前一尺处,目光湛然若神,“事到如今,就不必演戏了吧?”

    芊芊地脚步顿止。并迅速地往后退了两步,俏脸苍白,双手自然而然地护在了身前,防备地盯着裴一涯。

    “陆师傅,请进!”裴一涯也不上前,只是轻唤了一声外面的陆典良。

    陆典良应了一声。从门口处走了进来,顺手关了门。也刚好封住了芊芊的后路。

    “说吧,你是什么人?目的又是什么?”裴一涯的声音很淡,淡的听不出丝毫的悲和喜。

    “那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知道。”回答他的是芊芊的冷笑,以及连拍而至的纤纤素掌,每一掌,都带着细细而又凌厉地掌风。

    “小心!”披着外袍的苏尘才撩开了床帐就见裴一涯被攻击,不由惊呼。她知道裴一涯向来稳重,不会随意冒险,而且武功应该也不弱。可是所谓关心则乱,心还是提了起来,生怕裴一涯不小心受伤。

    可她显然是多虑了。

    烛光中,只见面对芊芊猛然翻脸的强烈攻击,裴一涯却只是青衣飘飘,轻松地就避了开去。芊芊毫不停顿,双袖一扬,在掌风袭来的同时袖底突然飞出两点寒星。然后趁着裴一涯因要保护身后的苏尘,而无法回避只能夹向暗器的时候,右手又陡然从腰中抽出一把软件。运力刺向裴一涯的双眼。

    “小小年纪,下手何必如此狠辣?”裴一涯轻叹道。夹住暗器,手腕轻抖。

    “你下毒?”芊芊一声惊呼,立刻后退,怒道,“我还以为你是个君子,没想到……”

    “芊芊姑娘得罪了!在下并无伤人之意,只是一点不伤人地而已,小半个时辰就会自行消散。

    娘此刻情绪过于激动,这是让姑娘平静的最快的法子坦荡地微笑,也不隐瞒的时效,收走了她的软剑,做了个请坐的手势,“干戈无眼,大家若真动起手来,落得个肌破血流又何必?还请芊芊姑娘坐下来好好谈谈。”

    芊芊想倔强地站着,无奈身上无力,只能寒着脸坐了下来,冷冷地道:“还有什么好谈的,你们心中不是早已认定我们是来行刺地么?”

    “我更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杀我弟弟?”

    苏尘的面色却比她更冰冷,方才黑衣人掀帐的时候她看的很清楚,对方是直接越过她的身躯刺向床里的彬彬的。当时她第一个反应就是要扑到彬彬身上去保护他,不过幸好趁芊芊出去打热水的时候就返回来藏身在木床顶的裴一涯动作迅速,及时地击退了那个黑衣人。

    彬彬在她地心中,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她可以原谅伤害自己的人,却不能原谅对彬彬一个孩子下手的狠心人。不说这个人只是才认识两天而已的陌生人,就算是熟人,她也绝不会宽恕。

    “我们没想过要杀他。”芊芊的语中似有小小的歉疚,但马上神色又凛然无惧起来。

    “没想过?哼!”苏尘冷笑,越过她走向那黑衣人,拾起他手中的匕首,“那刚才那一刀又做何解释?”

    “我们只是想让他受点轻伤,让你们紧张一下而已。”芊芊冷冷地道,“虽然我因为太低估了你们,导致行事失败,还落在了你们手里,不过其他的,你们休想从我们口中得知一句。”

    “我听说习武之人,最看重最视若性命的就是他们地武功。只因失去了武功,他们就对他们的主子再无用处。”苏尘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个神情已和那个天真地小姑娘截然不同的芊芊,盯着她的眼睛,慢慢地道:“我不是菩萨心肠的信女,更不会对自己的敌人慈悲为怀。如果你不说,我不介意请裴大夫废了你们的武功,然后交给官府处置。如果你想服毒自尽,我相信有裴大夫在这里,只怕你也无法如愿。”

    这样的狠话一出,不仅芊芊面色惨白,陆典良扬起眉峰,连裴一涯也有些意外,不过他并没有开口,只因在场的没有人能比他更了解彬彬在苏尘心目中的地位。当初苏尘自己都已身受重伤几成残废,却还不顾自己心心念念地要去找彬彬,他就知道这名女子把弟弟的性命看的比自己还重。

    今日芊芊等人想要伤害彬彬,是直接触到苏尘的最底线,也难怪苏尘会突然变狠了。

    “你……”芊芊的粉面果然更白。

    “也许这可能还威胁不了你,不过,”苏尘淡淡地扫了眼地上的黑衣人一眼,“他受你支配,我想也许他更容易开口。”

    “我真是错看了你们两个,还以为你们君子善良,没想到居然一个用一个以废人武功为要挟。”芊芊恨恨地鄙视道。

    “君子和善良那是针对值得我们如此相待的人,而不是虚伪装诚、一心只想打我们的主意,甚至要伤害我们的人。何况,你们的手段也不正大光明、行为坦荡吧?凭什么就只许你们来阴的,我们就得认命地乖乖地被你们的阴谋得逞?”

    苏尘冷笑,如玉的面庞上,神情凛然不可侵犯,“今日好告诉你一句话:我苏尘虽只是个不谙武功也无权势的弱女子,可也知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必犯人’的道理。没有理由你们可以暗害我们,我们却连正常的保护自己的法子都不能用?你若老实交代了你们的目的,你们还有机会回去把这话转告你们的主子。”

    “我……”芊芊白着脸,咬了咬唇。

    “我要的是真话。”苏尘淡淡地提醒道,“顺便提醒你,千万不要把我们当傻子看,那样吃亏的,只有你自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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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红尘介绍:
外表柔弱,内心却十分坚强的女囚苏尘在绝望之际,穿越了空间来到另一个世界……然而命运并不因此就给她优待,刚一来到这陌生世界,就迎来了无止境的阴谋与追杀——
身遭不幸的姐姐,孤苦无依的弟弟令她不忍!
淡泊无求的神医、肆意任性的杀手、身份成谜的贵公子……又带来更多的纠缠不清,剪不断,理还乱,丛生的阴谋里生命一直在摇晃……
苏尘一心只愿淡然平静地活着,但是命运从来不曾如她所愿!于是她只能开始书写属于自己的传奇——红尘万丈,若欺吾太甚,我便与命一决!决红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决红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决红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