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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花落重来     决红尘txt下载     决红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卷三之第四十八章 套话

    我倒要看看,蓝王府是不是真的奈何不了这种跳梁小

    蓝暖玉一听张淮俊居然如此不把蓝王府放眼里,气急反笑,凛然间,身为皇家郡主的高傲和不可冒犯的尊严自然而然地显露了出来,张淮俊和蓝王府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那姓张的贼子确实太猖狂了,自然是不能轻饶了他们,不过当务之急,我们还是要先找到证据才更好行事。苏尘,你可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那几个黑衣人又是谁杀的?”

    涉世未深的蓝暖玉容易挑拨,但展公为却是在商场上浸淫了几十年的老油条了,心中却别有计较,反而更加沉静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谁,只知道他们是三个人,而且个个武功都很高。”苏尘摇头道,“我在宝庆银楼被他们抓住后,还没看清展总管他们遭了什么暗算就被他们打晕了,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在那个小院里。那姓张的贼子本来要对我……对我施暴然后血祭他的胞弟……我也原本已经绝望,却没想到他们突然出现救了我。不过他们好像主要是冲着张淮俊来的,一进来就杀人,后来我看见他们将一个人分成两断,吓得又晕过去了,醒来时就已经回来了,其他的事情我都不知道。”

    “可据乔氏一家说,当时张淮俊以他们一家的性命来要挟你时,好像还要你交出什么东西过?”展应亭仿佛只是随意地问道。

    “他想要我交出宝藏,”苏尘早已料到他必定已详细地问过乔大叔他们,叹了口气,假装十分无奈地道。完美地将谎言融合在疲惫的神色之中。同时以最坦诚的眼神面对着众人,唯独不敢看最边上裴一涯的眼。

    以融合七八分真实两三分虚假地谎言,来为自己争得更有利地生存和复仇条件,是她自来到这异世后唯一的,同时也是最无奈的选择。只是想到她的谎言对象还中有她最想倾心信任的裴一涯,心中那股歉疚总是挥之不去。以后他若知道真相,会不会认为自己是个满口谎言的女人?

    “他们也不知从哪里听说,以为我回到朝阳国时,那些宝藏并未沉入大海,而是被我藏到了什么地方。所以他们就拿乔大叔一家来威胁我。说如果我不告诉他们宝藏的所在,他们就要杀了乔大叔他们。我为了救乔大叔,只好假意承认,但要求亲眼看见乔大叔离开后才肯告诉他,否则我宁死也不说。后来张淮俊得知我说了谎,恼羞成怒之下。就……”

    回忆起自己差一点就有可能成为第二个丁羽,苏尘的身子不由颤抖了一下。她固然不会像这时代的女子一样,因为被恶人夺去贞操就无颜再活在世上。但是世间任何一个女子,都不会希望自己成为被强暴的对象,那种不堪回首地经历,绝对会是女人的梦魇。

    “好孩子。那些都过去了。以后奶奶会保护你。”老太太忙把苏尘搂入自己的怀里,心疼不已地安慰着。

    “那坏蛋是被猪油蒙心了,苏姐姐你要是有宝藏。哪里还会连饭都没得吃?早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恢复贵妇的身份了。”蓝暖玉鄙夷地道,身为王爷的女儿,又是皇帝亲封的郡主,从来都不用愁什么吃穿,因此对于金钱反而最没什么概念。什么宝藏地,她根本就不关心。

    展应亭再问:“那突然出现的三个人是什么模样,你可还记得?”

    “当时两个随从一冲进来就和黑衣人打在一起,我瞧不清楚他们地样子,不过为首的那个人样子我记得。他身材高大,衣着华丽,五官长得十分英俊,有一双十分漂亮的眼睛&气度也很不凡……我曾在一家茶楼,对了,就是那个什么碧水茶楼见过他一面,这个人自称复姓皇甫,脾气……很有些莫名其妙……其它的我就不清楚了。”

    苏尘据实回道,尽力地描绘那个皇甫的容貌,当时去茶楼时两个护卫都是展家地人,那段和皇甫公子地遭遇不用说,展应亭肯定早已得知,瞒也瞒不过,而且也没必要瞒。若能通过他们得知皇甫公子的身份,自然最好。

    只是想到皇甫公子初见就调戏她,后来又不马上给她披上衣服反而还打量自己的身体,苏尘脸上不由浮现出一抹羞恼地红晕,那个皇甫的性子实在不是一般的狂妄和霸道。

    “复姓皇甫……皇甫……”展应亭沉思道,“我并未听说京城中有这样的姓氏啊!难道他是外地人?”

    “如果是外地人,那官府应该会有备案吧?”苏尘提醒道,若对方真是外地来的,那么借助蓝家的势力倒可以查一查。想到此,无意地向蓝暖玉望去,却见她正疑惑地皱起了眉头,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即又很快就自我否定的摇了下头,显然认为自己的想法并不可能。

    苏尘心中顿时一动,口中却继续道:“展叔叔,请您一定要找到这位皇甫公子,一来好得知那张恶贼

    ,二来我也想亲自向那位皇甫公子道谢,不管怎么说了我一命。”

    “这个自然。”展应亭颌首道,又问了苏尘进一步的细节,苏尘状若仔细回忆,实际却处处暗暗小心地一一回答了,没有提及自己和裴一涯之间关于的秘密。

    这一幕询问终于暂时落幕了。

    “暖玉,你陪陪我吧?”性急的蓝暖玉欲马上赶回府让其父查找张淮俊,苏尘却放低声音期待地看着蓝暖玉,神情中满是期盼劫难后能有闺中密友陪伴谈心的渴望。

    “好,苏姐姐,暖玉陪你。”蓝暖玉自认识苏尘后,见惯了她的沉静、她的端庄、她的不卑不亢,从未见苏尘也有如此需要人保护地娇弱无助地模样。当下心中不由一软,女人的同情心立起。忙坐到苏尘身边拉起了她的手。豪气万丈地道,“苏姐姐,你别怕,从今往后,我和我父王就是你的靠山,我看哪个王八羔子还敢欺负你!”

    “谢谢。”苏尘绽出了个真心的笑容。

    见她们姐妹俩一副想单独说说女儿家的悄悄话的样子,众人都识趣地告辞,裴一涯也不知道在彬彬耳边说了句什么,彬彬顿时也乖乖地跟着裴一涯出去了。展晟飞在展应亭的催促下走到门帘处,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亲热地手拉着手的苏尘和蓝暖玉。这才一贯板着扑克脸走了。

    苏尘仔细地观察着蓝暖玉的表情,只见她虽然没有明着往展晟飞,但展飞一转过背,她地眼神就立刻落在了展晟飞的背影之上,贝齿轻咬着红唇,一副想呼唤却又死命忍住的复杂情怀。

    “想他了?”苏尘温柔地微笑。

    “苏尘姐姐。我心里好矛盾,好没有底儿。你说,我这样故意冷淡他、当他不存在,他真的就会反而在意起我,而不会索性忘了我么?为什么我总觉得晟飞哥哥反而巴不得我最好永远都不要去找他的样子?”说是陪苏尘,蓝暖玉却情不自禁地自己先吐露了幽幽的心事。

    “他总有一天会知道。你才是最适合他地女孩。时间会证明一切的。而你们现在最不缺地就是时间。”苏尘柔声地劝道,“所以,你要耐心点。耐心等待后收获的感情那才是最珍贵的,不是么?”

    “可我已经喜欢了他好几年了!”蓝暖玉闷闷地道。

    “那你都喜欢他什么?”这个问题,她也同样的问过展晟飞,而展飞没能答出来。

    “我也不知道,”蓝暖玉有些茫然。

    “是因为你觉得他长得最英俊吗?”苏尘开始诱导道。

    “不是。”蓝暖玉不假思索地否定道,“晟飞哥哥虽然长的确实很好看,可我并不是因为这个才喜欢他地。皇帝哥哥就比他长得还要英俊地多了。”

    “你的皇帝哥哥长得很俊么?”苏尘假装随意地问道。

    “嗯,我敢断定整个朝阳国绝对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比皇帝哥哥还要俊美的男子了。苏姐姐,你没见过皇帝哥哥,不知道他长地有多有魅力,他的眼睛比最美丽的宝石还要耀眼,后宫那些嫔妃们一个个都被皇帝哥哥迷得要死呢!嘻嘻……”提及皇帝哥哥,蓝暖玉不由骄傲地道,“我跟你说个事,有一回我进宫见皇帝哥哥,正碰到贾妃和李妃闹得不可开交,都缠着皇帝哥哥要他做主,皇帝哥哥什么都没说,只是一人一个个眼神抛过去,哇……你猜怎么样?”

    苏尘笑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猜不到。

    “哈哈……两个人当时就被皇帝哥哥的眼神迷得晕晕乎乎的,居然谁都忘记了为什么要吵架了。”蓝暖玉大笑道。

    “你的皇帝哥哥真有那么俊美么?只可惜我没有权利晋见皇上,否则上次在宫门口你就可以直接带我进去了。”苏尘故作遗憾地道。

    “我现在想见皇帝哥哥也不是想见就能见啦,常常不是找不到他,就是他在忙……哼哼……上次我就没见到皇帝哥哥,我进宫的时候他们说皇帝哥哥正和一个新晋的美人一起……一起忙……还吩咐谁也不能打扰,哼哼……重色轻妹的皇帝哥哥!”蓝暖玉红着脸嘟着嘴地嗔道。

    “你上次没见到皇上?”苏尘脑中顿时闪过一丝光亮。

    “没有啊,气的我后来好几天都没见去皇帝哥哥呢!不过,皇帝哥哥后来也知道自己错了,嘻嘻,派人送了好多东西给我呢!唉,要是晟飞哥哥也懂得哄人就好了……可惜他对我从来都没有好脸色。”蓝暖玉的情绪真是六月的天,短短几句话里已变了好几回喜怒哀乐。

卷三之第四十九章 期许

    蓝暖玉一番谈话后,皇甫很有可能就是那个皇上的念中越来越强。

    理由有三点:一,样貌相似,苏尘和蓝暖玉都各认对方是平生所见第一美男子。二,当日苏尘遇见皇甫的时候,正是蓝暖玉进宫却扑了个空之时,皇帝若是真外出,那么那个和美人一起的理由很可能就是一个借口。三,皇甫手下两位护卫的功夫绝对不凡,一般来说能网罗高手做手下的人总是有些不简单,而各方却都未曾闻听“皇甫”之名。

    只是理由归理由,却并不能成为依据,就算苏尘再感觉这个朝阳国的还未正式亲政的司马毓,真的是个和少年康熙一样惯于韬光养晦的真精明皇帝,没有确切的证据也是徒劳。

    倘若他真是皇帝,又一直以任性跋扈的假面目来蒙混两位权臣,那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夺回真正的实权,那么彬彬一家的命运就很有可能和皇帝挂钩了……苏尘的心中陡然闪过了这个念头,自己也不禁被吓了一跳。

    事情,果然会有这么巧合么?还是纯粹是自己故事看多的原因?

    但不管怎么样,眼下自己却只能依靠旁人来获得信息,先查出皇甫其人到底是谁再说了。

    倘若蓝王府、展家,再加上宋胜平,三方势力一起去查,还不知皇甫的身份,到时候再通过蓝暖玉来证实这个皇甫是否真是皇帝。

    总之,自己总的伤养好了,安全基本没问题了,方能起程回乌山。裴一涯也曾说过。如果要想让彬彬痊愈。最好还是带他回去见见老家、触景生情比较好。

    日子很快就过去了三天,第二天夜里开始,一场鹅毛大雪又飘然而至,断断续续地落了一天,将展园妆扮的一片银装素裹。

    经过裴一涯精心的治疗,苏尘地伤好地很快,只是这打雪战却还不准她参加,她只有坐在暖阁里瞧楼下几方诸侯的大战。

    是的,诸侯。

    这一场由彬彬拖着裴一涯、连珠和燕子开始的雪战,很快就波及前来探望苏尘的蓝暖玉。以及听说蓝暖玉来之后立即也出现的展瑾。连老太太也看的心痒痒,忍不住下场抓了几把雪,一时间白球横空,雪花四溅,好不热闹欢腾。

    唯有酷酷的展晟飞站的远远的,一身白衣几乎和白雪融成了一处。不时地将目光扫向阁楼上地苏尘。

    而微笑着注视这一切的苏尘,却每当感觉到展晟飞注视着自己时。就特意地把视线停留在裴一涯的身上,同时柔美的面容上也泛起甜蜜的微笑。这些天她也无意中听到了一些小丫环的私语,大家都在风传自己和裴一涯之间别有情愫……呵呵,传就传吧!至少这样能更让某些人放心,也许还能让展晟飞死心。

    这微笑深深刺疼了展晟飞地眼。尤其是当他看到裴一涯也常常不由自主地温柔地回望苏尘之时。心中更充满了闷怒。痛怒之下,男人的虚荣心促使他忍不住望向如百灵般欢笑地蓝暖玉,希翼从她那里得到一丝仰慕的目光。

    哪知蓝暖玉早在一开始便得了苏尘的教诲。不论心里多么渴望能跑到展飞的身边,可一想到这是欲擒故纵之计,又强忍着不去看他,命令自己专心地和众人打着雪战。

    她从小就身份尊贵、地位崇高,可以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作为一个王爷的女儿,人上人地千金小姐,同时也注定是孤独地,几曾像今天一样如此痛快地像普通人一样打过雪战?每每都是人家当靶子让她打,却从无人敢把球扔到她身上,今天却挨了别人好几下,天性中的活泼顿时全都激发了出来。

    白色的雪地里,一片红影飞舞,银铃般地笑声直荡在展府的上空,没过多久,反而真的暂时把展晟飞给忘了。

    连连受冷落的展晟飞顿时更加气结,旁观了一会后,终于愤然离去。而展瑾的脸上,却露出了许久未见的开朗,略带羞涩的目光不

    地注视着火一样的蓝暖玉,常常故意装作躲不开的样蜜蜜地挨了蓝暖玉好几个雪球。

    这个傻孩子,苏尘在楼上看的分明,心里不由又是羡慕又是叹息,真是各人各有磨情债啊!

    年少时的感情总是纯洁的不染一丝杂尘,成年之后顾虑反而多了许多。

    这几日来,裴一涯对她的照顾可算是无微不至,和彬彬的感情也越来越好,温馨日日可见,只是那一晚的甜蜜的旖旎,却再也没有重复过。每一回两人见了面都是客客气气的,更别论什么表白了,让苏尘在享受着宁静温暖的同时,也不禁有些隐隐的失望。

    而三天来,不论是展家蓝府和宋胜平,都未有关于皇甫的消息回传。那碧水茶楼的老板,对于蓝府的责问,对于那日楼上的打斗之所以不闻不问,主要是因为他们是小本生意,不敢得罪江湖上的客人,怕人家一怒之下破坏更大,这才没有出面调节。并说,如果当日知道那个男装打扮的公子就是展家的大小姐,他们怎么也会拼出命来阻止另外那个客人的欺负。

    这话当然是蓝府的回传,而不是宋胜平的本话,事实上,当日苏尘请燕子转托宋胜平帮忙之后,很快就收到宋胜平又出城去的回复。

    可宋胜平究竟是真出城了,还是明知苏尘要找他查皇甫的身份而故意回避,这就不得知了,只是苏尘的对于宋胜平和皇甫之间一定有关系的直觉却更深了一步。

    好在事情总是忙不完的,虽说京城之中因皇宫里的刺杀案件一直未有结果而依然一片肃压气氛,但却丝毫不影响百姓们的生活。该享受的还是要享受,苏尘和展晟飞合作的各项项目已有大部分正式展开。

    但挂历这一项,就普遍赢得了京城各阶层人士的欢迎。虽说新年的首月已过,但由于制作新颖,图文并茂即美观又实用,销量却仿佛如年前销售一般热闹,作坊里日夜赶工,赢利预算很快就出来了。

    最重要的是,就在苏尘回来的第二天,裴一涯正式地告诉苏尘一个喜讯:彬彬的极乐之毒,已被他完全控制住,半年内绝对不会发作。至于解药,等到三月江南春暖花开,他们就可以南下去寻新鲜的草药,为彬彬彻底根治极乐之毒。

    苏尘望着园里一早就清除掉积雪、仍然开放的像是春天般的花圃,微微一笑。

    三月,其实也很快了!

    等这场雪落尽融化,顶多再下一场,就要步入春天了呢!好希望等春天到时,她和彬彬的厄运人生也能随着严寒的冬日而结束。

    “姐姐,哈哈哈,我打中蓝姐姐了。”顾不得躲避,彬彬开心地在下面挥舞着小手,苏尘从二楼望去几乎都能看到他红润的脸蛋上那些晶莹的汗珠。

    “哈哈,我也打中你啦!”一个捏地松松的雪球趁彬彬分神之时,正好打到他的肩膀上,立时四散地溅了开来。

    “彬彬快躲啊!”老太太马后炮地大叫道,顺手回敬了一个给蓝暖玉。蓝暖玉一时没躲开,也中了肩膀,故意大声地喊痛,惹的展瑾差点就跑过去检查她的伤。

    “奶奶仙女好棒啊!”彬彬激灵地一溜烟就夺到了裴一涯的身后,欢叫着呼唤地扔着雪球,见谁在离自己近一点就扔谁?看到雪球就往裴一涯的身后躲。而裴一涯却是十有**都是只是躲闪,或者帮彬彬捏雪球,表面上看起来也参加在大战之中,却是最心气平和、稳定如山的一个。

    “小姐!”苏尘正看得出神,耳边忽然响起一声呼唤,侧头一看,却是不知何时撤了下来的燕子。

    苏尘立时意识到燕子有话要说,或者说,是宋胜平终于有消息来了。

卷三之第五十章 皇甫的身份

    你这个表弟真是好本事,只是出去办个小差事,居然丢了!你还好意思求我去找他回来?”

    孟府三姨太的房中,孟成泽毫不怜惜地一脚踢开匍匐在脚下苦苦哀求他去找回张淮俊的三姨太,冷漠的神情间全无昔日的情分,反而阴沉地讽刺道。

    只是抓个弱质女流回来而已,明明已然成功,却忽然又莫名奇妙地还折损了府中四名高手,他还想问问张淮俊怎么回事呢!可张淮俊就像是平空地人间蒸发了似的,再无任何踪迹,若不是姓苏的寡妇还安然地呆在展府,他几乎以为张淮俊死私自吞下了那个秘密。

    “爷,妾身也知是淮俊没当好差,可是爷,他毕竟是妾身在这里唯一的弟弟和亲人了呀!妾身实在担心……担心……呜呜……”云鬓散乱的三姨太不敢再去抱孟成泽的腿,只好嘤嘤地靠在床边哭泣。

    她和张淮俊在这孟府里,向来是互相依靠的,张淮俊仰仗着她的关系才一步步地爬到孟成泽亲信的地位,而她也是依靠张淮俊的各项功劳在孟府中享受更多的尊荣。如今张淮俊忽然去向不明,想必是凶多吉少,她顿时没有方寸了。

    人家都说伴君如伴虎,可她却说,这当朝权臣孟相的长子却比皇帝还要可怕。否则他也不会一直怂恿其父除去对头蓝王爷,然后好找机会逼皇帝让贤了。

    “你最好还是期望他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否则,如果让我听到他泄露了一点的风声,那死的可就不止他一个了。”孟成泽冰冷地道。用力扯开三姨太径直而去。只剩下浑身冰冷的三姨太瘫倒在地毯之上。

    万一淮俊真地是被人捉去,透露了孟府地机密,那么,她也离死不远了。而她那个表弟,她是再了解不过了,几乎一生都未曾受过什么挫折,要是对方严刑拷打……

    三姨太的面色顿时更加惨白,她仿佛已经可以预料到自己的下场了。

    ~~场景分割~~

    展家酒楼中。

    一身伙计打扮的苏尘稳稳地端着最后一盘佳肴,穿过守在门前的两个大汉,十分有节奏地敲了敲三楼顶级雅间的包厢门。

    “进来。”门内传来一道微微低沉悦耳的男声。

    这不是宋大哥的声音反而更像是……苏尘一怔之下。身体已自动地推门走了进去。

    果然,偌大的一个包厢,只有一位似笑非笑望着自己的英俊男子——皇甫公子,而他地手上,正摆弄着一张人皮面具一样的东西。

    “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皇甫公子轻笑道。他今日为了配合那张暴发户的面具,特地穿了一套十分华丽、钩金镶玉的俗气衣袍。可除了面具之后。经这张绝世的容颜一衬,这身打扮却反而起到了锦上添花的效果,更像是包裹在外围第一层灿烂光华,耀眼地几乎让人不敢正视。

    这样地男子,若是以真面目行走在大街之中。真不知道沿途会晕倒多少女子。

    苏尘心中叹息。手上却不慌不忙地将菜肴放在桌上,这才盈盈地施了一礼:“苏尘拜谢皇甫公子救命之恩!”

    “苏小姐客气了!”皇甫公子有些诧异苏尘进来之后没见到宋胜平也不惊讶的神情,笑着伸手便扶。速度快地苏尘根本就来不及收手,就已从上握住苏尘两只手臂。

    “多谢皇甫公子……”苏尘口中客套着,暗暗运劲想不着痕迹地抽回双手,哪知那皇甫公子仿佛已经忘了自己还握着别人地手,反而又露出了迷人的笑容。

    “几日不见,苏小姐是越来越美丽了,真叫皇甫好生记挂。自那日一别,我一直想寻个什么机会再见小姐一面,不想正好听说小姐找我,来来来,”皇甫公子毫不客气地拉着苏尘坐到自己旁边,这才放开苏尘的手取过一个酒杯亲自斟了起来,“相见即有缘,不如我们先来。”

    苏尘立刻将手缩回袖中,委婉地道:“小女子不擅喝酒,还请……”

    “怎么?刚才还说我是你的救命恩人,难道敬你的恩人一杯都不成么?”皇甫公子故意道,微挑地眉梢上,那带着一抹邪气地表情又明明白白地告诉苏尘,他就是要借着救命之恩调戏苏尘喝酒。

    “既然如此,小女子就借花献佛,敬恩人一杯,只是小女子酒量浅薄,还望皇甫公子海涵,仅此一杯而已。”苏尘明知对方其实并不在乎什么救命之恩,但瞧他那无赖神情,也只好接了过来,勉强饮下酒盅的白色液体。

    这酒显然不是展府中平日吃的果子酒,而是真正地道地烧酒,酒才入喉,那辛辣之气已直冲苏尘面颊。

    “好,苏小姐真是痛快!”皇甫公子端起自己那一杯也一饮而尽,俊美的面上却丝毫不改神色。

    “皇甫公子,小女子此行出来不易,想必皇甫公子也是如此,我们不凡就直接开门见山吧?”苏尘忍住胃部火烧的感觉,站了起来。

    她来见的是宋胜平,见到的确是皇甫公子,宋胜平的意思已很明显,有问题就直问对方吧!

    “唉,说话就说话,何必还要站起来呢?”皇甫公子长手一伸,便搭在苏尘的肩上,将她的动作技巧地压了下去,如辰星似宝石的眼睛,故意深深地凝视住了她。

    “既然皇甫公子如此爽快,那苏尘就直言了。”苏尘让自己忽略肩上的那只手,和对方眼中那刻意迷惑人的眼神,镇定而冷静地望着他如神斧削成的坚挺鼻梁,道,“小女子先谢过皇甫公子的礼物,只是那张淮俊和小女子的弟弟有不同戴天之仇,若一日不得知那恶贼的下落,小女子便一日不能安枕。所以,还望皇甫公子能体谅小女子告诉其去向,,小女子在这里先拜谢了!”

    礼多人不怪,而且还能摆脱这位皇甫公子总是不安分的手。苏尘借着行礼之际,趁势退了一小步,刚好距离皇甫公子一臂之多。虽然对方是个俊美无俦的大帅哥,可也不代表她就喜欢被动手动脚。

    “除了这个……难道你就不想问其他的问题了么?比如,今天为何在此的是我,而不是宋胜平?”见苏尘处处礼貌地戒备,皇甫公子也不再追击,噙着一抹神秘的微笑,好整以暇地给自己和苏尘又各倒了一杯酒,姿态优雅之极,一片贵气袭人而来。

    “皇甫公子若肯相告,以后苏尘心中更能明白是何人相救自己,小女子自是感激不尽。”苏尘自动地起身,脸上带着恭敬的神情,皇甫公子今天既然亲自来了,她不问对方也自然会告诉她。

    “我想你应该早就猜到了吧?”皇甫公子淡淡一笑,但这淡却不同与裴一涯的淡,不同于展公为的淡,而是别有一种将一切都控制在手中的波澜不惊的味道。

    “小女子愚钝,”苏尘心头一跳,面上却不改神色,“小女子,只知皇甫公子和宋大哥关系匪浅而已。”

    “你不是还和暖玉提过,觉得没有见过我有些遗憾么?所以今日我便来了。”皇甫公子薄唇轻扬,以三个修长的手指端起酒杯,慢慢地旋转,一双漂亮地不似人类的眼睛带着异样的光芒紧紧地笼住了苏尘的双眸,不打算放过她任何一个细致的表情。

    暖玉……纵然心里已有点儿准备,但皇甫的话仍令苏尘情不自禁地张开了红唇,视线不慎从皇甫的鼻梁一滑,就落进了皇甫的目光织成的细网之中,如一只撞上了才知是蛛网的飞蛾一般震惊,以及怪异!

    皇甫公子真的是蓝暖玉口中说的皇帝哥哥,不是电视,不是小说,不是做梦,她苏尘真的见到一名活生生的皇帝了?虽然不是端坐在金銮殿上皇袍王冠的威严天子,可感觉却比当日见到蓝王爷时强烈了许多。

    莫非皇帝就是有皇帝味的?

卷四之第一章 身世之谜(一)

    “现在你总该知道我是谁了吧?”

    见苏尘惊讶地忘记言语,皇甫公子狡黠地眨了眨眼,目光落在苏尘微张的红唇之上,眼中掠过一丝光芒,忽然探身向前,拇指亲昵地擦过苏尘的唇,吐气如兰地诱惑道

    “我……”苏尘被他这出其不意地动作一惊,下意识地往后退,却忘记自己还坐在无后背的圆凳之上,身子顿时往后仰,眼看就要跌倒地上。

    但皇甫又怎么让她避开,她才一动,那前一秒还在唇上的手指后一秒后已握住苏尘的肩头,并微微收力,反将苏尘带入自己的怀中。

    “皇上……”苏尘骇然地脱口而出,忙伸手推抵在他的胸口试图拉开过于亲密的距离。

    在此之前,她一直认为这个皇甫人虽有些轻浮,但至少还有分寸尺度,实在没想到他会陡然如此。更尴尬的是,因为这一变化发生的实在过于快捷,眨眼的拉扯间,皇甫不仅牢牢地抱住了她的上身,更是清清楚楚地看见她因来不及移动双脚而被迫往后翘起的臀部,姿态绝对极其暧昧和充满诱惑。

    “真是聪明的女子,难怪朕第一眼见你便印象深刻。”皇甫坦然地承认自己的身份,但一双眼眸却陡然地幽深了起来,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滑向苏尘曲线起伏的纤腰。这个姿势,他喜欢。

    “请问皇上,您这是在向民女索取救命之恩么?”苏尘惊骇未定,身体已僵。又羞又怒地仰头瞪视。哪里还顾得上他是不是皇帝!若说之前的那些动作还只是小小的调戏而已,那么现在他地手就是**裸地羞辱了。

    皇甫正欲再往下滑的手立时顿住,眼神略收,两人的目光顿时在空中交汇。一个如秋水般清澈却隐含愤怒不屈,一个则是锋芒逼人却又深邃如夜,才凝视片刻,仿佛已交了数锋了数回。

    有那么一瞬间,苏尘有些后悔自己居然胆敢和这个时代的皇帝作对,但身为民主时代的女性骄傲却令得她怎么也不可能屈从皇甫的淫威。他若执意要继续轻薄她,那么这个皇帝。想来也不会是什么英明的皇帝,不过是在民间的传说之上再加一条“昏庸好色”罢了!

    “倘若朕说,是呢?”

    放在这个封建时代,苏尘这样的口气已实属为大不敬之语,可皇甫凝视了苏尘半响,忽然眼睛微微一弯。不但不生气反而又轻笑了起来,顿如扑面的和煦春风。

    “皇上不觉得这样地行为太不符合您尊贵的身份么?”

    察觉到背上的力度有所放松。苏尘立刻双手用力,挺起了身子离开他的胸膛,但腰才直起,皇甫的手却又是一紧,将苏尘一个旋转。让她跌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以正常地姿势重新将她拥入怀中。

    “方才姿势确实有欠雅观,这样却是好多了。”苏尘如此色变明言,皇甫却仿佛听不懂人话一般。面色竟然丝毫不变,反而满足地注视着她晕红的双颊,调笑道,“有美人兮,温香软玉,有容颜兮,艳若桃李,这样地景象,任是无情顽石也动容啊!这又如何能怪的了朕?”

    “皇上自有轻薄天下所有女子的权利,看来苏尘反应觉得荣幸之至了?”体内的酒精和愤怒继续冲了上来,苏尘忍不住讽刺道,并特意地加重了“权利”两个字。

    没想到这个皇帝除了擅长伪装之外,脸皮也如此之厚,

    皇甫笑容果然一窒,但随即就收了异色,更凑近苏尘的脸,轻笑道:“苏姑娘何处此言,这世上美女如云,独卿让朕动心!面对心中爱慕女子,朕若还一意地装君子,学那无聊地柳下惠,岂不反伤大雅?”

    “皇上地心还真容易动啊!只是皇上想真正从苏尘身上获取的,恐怕不是苏尘的心或身子吧!”挣了两挣仍是徒劳后,苏尘不由冷冷地道,言外之意,如果你还想得到其他消息地话,那么最好现在就放手。

    “苏卿为何这么拒绝朕的一片爱慕之心,难道朕就那么地令卿厌恶?连说句真心话都要被怀疑么?”冷不防地,皇甫忽然换了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连语声也委屈了三分,可环着苏尘的双臂却丝毫没有放松,大掌紧贴在苏尘的腰间。

    若不是如今正是晚冬时分,苏尘的腰际必定早已一片灼热。

    “皇上的演技不错,”苏尘不仅没有他意料之中的愕然,反而扯了个微笑赞许地拍手道,但只拍了三下又拉下脸来,面若冰霜,“皇上若只是想让小女子来欣赏您的演技,那么小女子已经看到了。”

    “哈哈哈……”皇甫一怔,忽然一把抱住已气得快要发抖的苏尘,将头埋在她肩上闷笑了起来,“暖玉老在我面前说你有多美丽聪慧,性子又是如何的温婉善良,若非是个失偶的寡妇,京城之中早已排满了上

    的队伍。可朕却为何总觉得你是只小刺猬,才轻轻一的刺儿都竖起来了?”

    “尊敬的朝阳国皇帝陛下,我们国家有一句谚语,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皇帝陛下觉得您此刻的行为是能让您的子民所称道的么?”苏尘懊恼地将手挡在两人中间,标准的骑虎难下,她实在没想到事情会发展的这样荒谬。

    这个极善伪装的皇帝既然代替宋胜平冒险来到这里,不是应该来和她谈正事的吗?为何迟迟不入主题,不提和张淮俊以及彬彬一家有关的事,反觉得调戏捉弄自己才是第一大事。皇宫佳丽三千,哪个不能任他调戏?偏要出来寻野花,还是朵寡妇之花。

    就算要寻野花也就罢了,偏还要在这样的关键时刻。难道他就不怕自己的行踪泄露。让两个权臣知道他的真面目吗?这样地皇帝,难道真地是韬光养晦、心机深沉的主么?或者,张淮俊并未告诉他为什么要抓自己?

    “苏卿是在怪朕无名五分地就唐突佳人么?”皇帝终于结束了无厘头的闷笑,挑起苏尘的下颌道,眼睛闪闪发亮,口中还是没半句正经话,“若朕说,朕想接苏卿入宫为妃,常伴朕的左右,苏卿可愿意?”

    “小女子乃孤寡卑贱之身。怎有资格服侍皇上?皇上休要取笑了!”

    苏尘脸上全无喜意,反而越发大胆地讽刺道。莫名其妙的调戏她,莫名其妙的笑了半天,又莫名其妙地说要娶她为妃,她苏尘什么时候这么吃香了?还是,他以为她只是个没大脑的花痴。随便一哄就会晕头晕脑地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你不愿意?”皇甫忽然认真地凝视着她,“为什么?当朕的妃子。享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不好么?”

    “皇上有话为什么不明讲,偏要这样九曲十八弯地绕?”苏尘冷淡地道,真是讨厌这样兜***的人。

    “九曲十八弯?这又是你们那个国家的谚语?”皇甫的脸真是比六月的天还要变幻多端,立刻又从认真转向好奇,浓密漂亮的睫毛眨啊眨啊。看起来比彬彬还要天真无邪。

    “……”苏尘第一次感觉几乎要暴走。实在忍不住一把推开皇甫就站了起来,飞快地退到包厢门上,这才开始吸气……吸气……镇定……镇定……

    奇怪地是这次皇甫却没有再拦她。只是脸上的笑容却更迷人了,两只桃花眼中满是点点晶莹地星星。

    “皇上若不愿告诉苏尘那张淮俊恶贼的下落,那小女子就此告辞!”这样刻意地轻薄捉弄她,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的。

    “他自然是在朕的手里。”就在苏尘以为皇甫还是不会回答的时候,皇甫却开口了,身上霸道邪气地气质尽敛,语声也平和起来,第一次流露出从容高贵地举止。

    “那皇上打算怎么处置他?”很好,终于转回正题了。

    “你希望怎么处置?”这一次还是反问,却含着深深的意味。

    “是张家害得彬彬一家家破人亡,小女子当然想以命抵命。”苏尘毅然地道。

    “可你也杀了他弟弟。”皇甫微微一笑,莫测高深。

    “只要能帮彬彬一家报仇,皇上若要办苏尘杀人之罪,苏尘也认了。”苏尘平静地道。

    “你明知我不会杀你。”皇甫的口中忽然一声轻叹,“张家人是死有余辜,只是难道你以为凶手只是张家?”

    “宋大哥曾说,孟府很有可能才是真正地幕后主谋。”苏尘面不改色地道。皇甫既然是皇帝,那宋胜平就只有他手下的一种可能了,她不认为宋胜平知道的,皇甫会不知道。

    “嗯。坐下来说吧!”皇甫忽然摆了下手,示意苏尘入座。

    苏尘犹豫了一下,为了谨慎起见,还是选择坐到他的对面。

    “好吧,我们先不谈你入宫的事,先说说张淮俊所说的东西。”皇甫笑了笑,对苏尘的行为并不以为意。

    这一个皇甫,哦不,应该是司马毓皇帝,他究竟有多少面人格?不过,既然他恢复理智了,那事情就好谈多了。

    “小女子不知皇上说的是什么东西。”苏尘坦然地迎着他表面平和实则锐利的目光。她确实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只是知道有那么一件东西而已,也算不得什么撒谎。

    “你可知道你那彬彬弟弟一家的来历?”皇甫自斟了一杯酒,慢慢地道,仿佛换了个人似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好。

    “请皇上赐告。”他态度变得和悦,苏尘却丝毫不敢放松,反应提到彬彬的身世而紧张了起来。

卷四《朝阳风波起难平》之第二章 受任

    飞奔而走~~~

    “他们一家原本不姓丁,而是姓燕,其父燕子文原本是太医院中一名普通御医。根据太医院史的记载,宫中先皇驾崩前三日的深夜,燕家因隔壁失火而被殃及,致使燕御医和其妻女,还有两名奴仆,一家五口全部葬身大火之中。”

    皇甫顿了一下,望了苏尘一眼,见她正认真地聆听着,双眼清澈,无疑无惑,知道她定已猜出当年燕御医一家使用的金蝉脱壳计,便继续讲述下去。

    “但既然有燕彬彬这个孩子存在,当年燕御医一家自然也没真正地死在大火之中。实际上,那一日隔壁的大火,其实正是先皇派人故意纵毁的,目的便是掩护燕家能带着先皇给朕的一件重要东西远离京城。”回忆起先皇的良苦用心,皇甫的声音不由地有些低沉,“先皇当时自知不久与人世,怕朕年幼无法掌控大局,便给朕留了一条后路,嘱咐燕子文在亲政之前设法将东西交还给朕,哪知等朕知道这件事情时,一切悲剧皆已造成了。”

    苏尘没有插话,心中却渐渐清明起来,这样一来,事情便能解释的通了。

    前任皇帝由于体弱多病,同时设立左右宰相来掌管朝政,原指望两人能互相制衡,平衡朝政,没想到还是造就了两位势力过大的权臣。他心忧爱子,知道刚登基的幼年新皇不能掌控朝政,更怕臣下功高震主,造成皇位虚浮甚至可能易主的严重后果。于是。便给新皇留了条后路,交给忠诚地燕子文保管这个秘密。

    而孟相那边,则不知怎么地得到了这个消息,因此便派人想夺取那件东西,不料燕子文人虽是文弱之身,性情意志却极坚定,任其怎么折磨都不肯辜负先皇地重托,说出东西藏在何处。

    当时丁羽若非奄奄一息,也不会把秘密泄露给自己这个陌生人吧?

    见苏尘脸上露出了然和感叹的神色,皇甫不由苦笑道:“这些年来。蓝王爷和孟相表面上对我朝忠心耿耿,实则无不一直在窥觑朕的皇位,朕唯有演戏方能保得一时平安。可笑朕胸中纵有百般雄心,却只落得个任性跋扈的无能之名,个中滋味,何人能体味?”

    望着皇甫——哦。不是,是当今皇上司马毓那无奈怅然的表情。苏尘心中忽软了下来,忍不住柔声劝道:“皇上也不必过于焦虑,皇上既有大志,眼前一切只不过暂时的虎落平阳、龙困浅滩。只要时机得当,相信皇上定然一鸣惊人、一飞冲天。到那时。天下人将会真正是皇上的天下。皇上就可以真正的施展宏图大志了。”

    “你相信我?”司马毓心中一震,脱口而出道。

    “皇上难道不相信自己?”苏尘微笑道,她这几句话倒也是真心。就根据这几次的认识看来。这个傀儡皇帝司马毓根本就不似民间传说的那么无能,一个无能地人,又岂会有那样的眼神,和多变的心智?

    司马毓怔住,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今日给苏尘讲这么一大番话,里面所说的固然都是真实的,可语气却是夸张和修饰的,目地只有一个,那便是利用苏尘的复仇和同情心,将很有可能得知先皇遗物藏在何处地苏尘争取过来,通过她来找到那件东西,却没想到会意外地听到苏尘如此温柔的、充满鼓励,且毫无做作的言辞。

    一时间,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女子用“美丽聪慧、温婉善良”来形容,真的是最贴切不过了。所以,对待这样的女子,也需要更真实地态度方才最合适。

    “朕自然相信自己,但朕也需要苏卿地帮助。”心念电闪间,司马已恢复了正常的神色,认真地注视着苏尘,神情之中再也找不出初时的轻薄之气,“苏卿想为燕家报仇,朕同样也有义务替燕家平反冤情,但这一切地前提必须是朕能重掌朝政,想必苏卿当懂其理。”

    苏尘点了点头,如果司马毓所说的一切都是实情,那么她确实有必要协助司马毓,这也是为彬彬一家报仇的最快的方法。

    她原本是打算借助蓝王府的势力来报仇,可是想想看,蓝王府和孟府明争暗斗这么多年依然不相上下,谁都无法轻易将对方绊倒,在蓝王府身上寄托希望难免渺茫。更何况孟府上次失了手,下次一定会更加谨慎,绝不会放过自己,而展晟飞对自己的感情同样是块巨大的危险的绊脚石,蓝暖玉若得不到展晟飞,迁怒与自己的可能性也实在太大。

    眼前自己看似平安宁静的生活,脆弱的就像是七彩的肥皂泡,一碰就破。当前看起来,和目前还是傀儡、但却已在暗中谋划重掌大权的皇帝合作,风险反而更小、也更为可靠。

    “你要我将那东西找出来?”思忖完毕,苏尘便直言道。

    司马毓坦然承认道:“正是,至于安全问题,你不用担心,我会派最得力的人保护你。”

    “皇上为何不索性直问小女子那件东西藏在何处,然后命心腹去取?”苏尘再问。

    “能让朕全心相信的人,还没有几个。”司马毓微微一笑

    “皇上希望我几时启程?”苏尘沉思了一下,心中并无激动之意。她心中明白,司马毓虽然话说的好听,但他派人跟随,除了保护自己顺利取得那件东西外,更主要是为了让那样东西能顺利地回到自己的手中。

    “如今你弟弟的病情已经稳定,近些日子,朕会设法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到时候你们就可以上路了。”司马毓胸有成竹地道,神采灼人的双眸暗藏锋芒,一句话就表明他对苏尘的情况知之甚详,“至于那个张淮俊。眼下朕还有用场。但朕保证,绝不会让他活着离开。”

    “民女想冒昧地问一句,等到皇上大事已成那日,会如何对待展蓝两家?”苏尘忽然拐过话题,注视着司马毓。

    “他们若不谋反,朕除了收回兵权外,自然不会再降罪与他们。说起来,这些年来,也是多靠了蓝将军,才每次都能顺利地平复一些地方叛乱。”司马毓想也不想就大方地道。俊面带笑,语气中反有赞扬之意,“至于展家,呵呵,展家不过是一个商户,即使拥有万贯家财。却无一官半职,只好不联合叛党作乱。朕更是没有理由对他们不利了。”

    “民女明白了。”司马毓答的如此爽快,苏尘心中反而不安稳,但已不能再问,只是淡淡地应道。

    宋胜平都知道蓝王爷野心勃勃、一直在寻找机会自任皇帝。他和孟相分掌兵权和财权,谁都知道若要起兵。两者缺一不可。蓝王爷也是因为无大量财力支持,才拖延到如今。他找上富可敌国地展家,纡尊降贵地和一介商户结交。并且默认蓝暖玉如此追求展晟飞,目的已昭然若揭。只怕一等到展蓝两家正式联姻,便是他谋反之日了。

    可司马毓的口气却如此谦逊,不是在演戏又是什么?

    “朕在朝中虽然只是一介傀儡,但地方上多少也有几个朕的人,朕改天会赐你一道密旨,如路上遇事,你可直接凭朕的密旨和信物调动当地衙兵……”苏尘不再追问,司马毓也乐的避开这种心下杜明的问题,神色郑重地改而交代其它的事。

    苏尘也认真仔细地一一听着,但心中那种怪异的感觉却怎么也挥不去。

    记得她在认识蓝暖玉的时候,鉴于自己一介孤女无所依凭,曾想过要借助蓝家地权势来为彬彬报仇,没想到,现在却一下子直触这个时代地位最高最为尊贵的皇帝。虽然这个皇帝目前还有些名不其实,大权旁落,但毕竟是个真正的皇帝啊!

    “……朕知道你今天出来也是不易,今日你我会面就先到此处,至于其它事情,宋爱卿会借机再和你慢慢解释。”司马毓又说了一会之后,终于结束了这通更似嘱咐而非命令的言语,只是目光还炯炯地注视着苏尘。

    “是。”苏尘垂眼简单地道,

    这司马毓先是轻佻调戏,痞气十足,而后又忽然变得这么正经严肃,现在则是隐隐散发着皇威的同时,却又似十分平易近人,她反而更不知道该如何和他相处了。

    “那么……你先回去吧!”

    包厢中静默了一会后,还是司马毓先开的口。

    “小女子告退!”苏尘站了起来,顺手拿上方才放菜地托盘。

    她不是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天真儿,今天这些见到地、听到的、感觉到的所有的东西,就来的太快,变化地过于繁杂,像是一团被揉在一处地七彩丝线,什么可以相信,什么需要怀疑,什么能确定,什么还有待求证,她都需要时间去好好地整理和思索才行。

    最起码,她得向宋胜平多了解一些这个司马毓皇帝的真性情。

    “苏卿,朕是真心的。”就在苏尘地手触及门口的时候,司马毓忽然站了起来,声音低沉而柔和,仿佛还带着一股少爷的青涩之意,“朕……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苏尘顿住,他……他这一句话,是在表白还是道歉?

    “朕等你回来……朕说过想封你为妃的话,会一直生效。”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在距离苏尘一步处又停了下来,司马毓似在叹息又似等待。

    苏尘沉默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道:“请皇上恕罪,那件事不仅事关彬彬一家的冤情和名誉,更系天下安危,小女子自当竭力去完成,也算是内在本分。至于其他的,小女子从不奢望,还请皇上莫要再提。”

    言罢,也不等司马毓回答,素手打开厢门,低眉而去。

    “皇上……”苏尘才离开,门口其中一个面容寻常的大汉返身进入包厢内,听其语声,赫然是宋胜平。

    “宋爱卿,她真的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是不是?”司马毓负手背对门口,望向窗外,声音飘淡如风。

卷四《朝阳风波起难平》之第三章 离别前的意外

    日后上午辰时,天气晴朗,一轮红日悬在半空之中。

    展府颐养园内,连珠和燕子带着几名小丫头,正在苏尘房中恋恋不舍地为苏尘等人的离开做最后的收拾,将一盒盒刚刚烧好的点心放进食盒之中,红红的眼睛不时地向坐在榻上的祖孙俩投上几瞥。

    “唉,没想到你真的要这么快就走了!”老太太依依不舍地拉着苏尘的手,叹息道。

    “奶奶,现在出发,等谢谢我们赶到南方,差不多正是采摘草药的最佳时机。为了顺利地治好彬彬的病,我们宁可早到,也不能晚了错过。”苏尘微笑着环顾众人,“奶奶,谢谢您和展叔叔他们对我们姐弟的照顾,尘尘答应您,只要找到了药,治好了彬彬的病,我就回来看你们。”

    “那也不能不让人跟着啊!你前些日子才遭了那么多的罪,奶奶怎么能放心?”老太太忧心地道。

    “放心吧,奶奶,那位皇甫公子不是已经派人送信来,说他也是张淮俊那恶贼的仇人,绝对不会放过他的么?我们现在已经真正的安全啦!要不,尘尘怎么敢就这样南下呢!不用奶奶说,尘尘也会请奶奶派人保护我们的。”苏尘故意撒娇道。

    “你呀,每回总是有理。可是你也不能只带这么一点东西啊!”老太太唠叨道,对苏尘自己扔下那么多名贵的礼物以最简单的行装出门很不满意。

    “身外之物,够用就好,我们这一去,少不得要去山里寻药。多带了反而不方便。何况我们已经带了很多了。奶奶没见车后箱都快塞满了么?”苏尘轻笑着解释,“至于其他的东西,先放在这里奶奶帮我保管也是一样啊!”

    她这一次又不是一去永不返,这个京城终究还是要回来一趟的,而且那些原本就不属于她的礼物总不能沿途都拿去变卖成银票吧?要是全部带上绝对是种累赘,和展父合作地那些分红她才能心安理得地拿。

    “好把,那奶奶就给你先保管着,等你早日回来。”老太太慈爱地拍了拍苏尘地手,又附到苏尘耳边,轻轻地道。“那本小册子放好了吗?”

    苏尘微笑着点了点头。

    “嗯,此去山高路远,千里迢迢的,你身体虚,有空就多练练,虽说不能像奶奶一样继续内力。但对于调理身子却是大有好处,奶奶给你的那把小剑也要贴身放好。以防万一。”老太太不舍地将苏尘拥入怀里,只以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谢谢奶奶,尘尘一定听***话。”苏尘温顺地依在她的胸口,心中也充满了不舍,若是老太太就是她的亲奶奶。若是这世界没有那么多阴谋和纷争。也没有危险的感情纠葛,只有平静的天伦之乐,该有多好?

    “好吧。去和其他人告别吧!奶奶年纪大了,见不得那些离别的场面。”老太太又抱了苏尘一下,然后猛地推开苏尘转过头去面对里面。

    “那尘尘就告退了,奶奶,您要多多保重。”苏尘伤感地行了个礼,又环顾了一下这个住了一个多月地屋子,敛了双目,缓缓地退了出来。

    房外,庭内,正聚着一堆给苏尘送行的人,连展母也来了。她眼见苏尘终于要走了,再也不会妨碍儿子和蓝暖玉之间的婚事,多日来的不爽顿时轻了七八分,脸上也和颜悦色了起来,还装出一副不舍的样子,假惺惺地要送苏尘礼物。

    但展母的面色很快就变了,大家和苏尘才聊了没几句,只见原本独自默立在一边地展晟飞已大步地走了过来,一把拉住苏尘的手。

    “你跟我来。”展晟飞不顾还有那么多双眼睛众目睽睽地盯着,随手把她拉入一间空厢房之中,余下怔立当场地众人。

    苏尘只来得及向牵着彬彬的手静立在人群之中的裴一涯投去一眼,就被展晟飞拖了开去。

    “展晟飞你……”蓝暖玉一愕然,立刻闪身追了过去,却正好直接吃了个结结实实的闭门羹,顿时怒上心头,气得就要抬脚踹去。

    “郡主,”展应亭及时地制止了蓝暖玉打算拍门的动作,十分冷静地道,“郡主请稍安勿躁,晟儿和苏尘只是姐弟情深,眼见分离

    想要单独说几句临别赠言罢了。”

    “展伯伯……”蓝暖玉跺脚道。

    “相信展伯伯。”展应亭神秘地一笑,“难道你连展伯伯都信不过了么?”

    “那……好吧!”蓝暖玉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了门,走到庭院中地石凳上坐下一个人生闷气。

    彬彬牢牢地牵着裴一涯地手,乖巧地不开口询问。乌溜溜的大眼睛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脸上却全无别绪。对他来说,有苏尘的地方才是家,只要能和苏尘、裴一涯继续呆在一起,去哪里都无所谓。

    厢房内。

    苏尘被展晟飞直拉进厢房,又一路直拉进内房才停了下来。

    “展晟飞,你有事……”

    苏尘才叫了展晟飞一声,下一秒整个身躯已被展晟飞紧紧地搂入怀中,脸也被闷在他地胸膛之上,圈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更别提说话了。

    这个展晟飞胆子也太大了!苏尘第一个反应就是想恼怒地推开展晟飞,居然敢当着大庭广众的面这样拉她入房,这一下,蓝暖玉会怎么看?别人又会怎么看?还有裴一涯……想到这里,苏尘更加恼怒,抬脚就想狠狠地跺下去。

    “别拒绝我最后一次的拥抱。”展晟飞忽然脆弱的像个孩子伏在苏尘的肩头。

    苏尘抬起的左脚顿时顿在空中,这才感觉到展晟飞看似禁锢的怀抱中,充满了一种热烈而又绝望的气息。

    她怔了一小会,努力地让自己的脸离开一点展晟飞的胸膛,才开口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了?”

    “下月初三,父亲准备正式向蓝家提亲。”展晟飞埋在她的肩头,痛苦地深嗅着她的发香。

    “……”苏尘再怔。一向叛逆的展晟飞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乖巧,居然会听展应亭的话了?这些日子也没见他和蓝暖玉之间有发生什么啊,欲擒故纵的计划才开始没几日呢!

    “你不想知道原因吗?”展晟飞迁怒似的越发抱紧了苏尘,勒得苏尘生疼,可从周围双臂上传来的力量和轻颤,却让苏尘一下子就体会出他的僵硬和他的软弱。

    “暖玉是个不错的女孩子,虽然有些小姐脾气,可是她是真心地在乎你,只这一点就比我强上百倍。你们以后成了亲,一定要学着互相多多谦让,这样日子才能过得和和美美。”苏尘尽量地让自己的口气放的温和,以长姐的身份谆谆地教导道。

    “可我喜欢的人是你。”展晟飞猛然改握住苏尘的双肩,愤怒地摇晃她的身子,“我宁可她不要喜欢我,宁可她不要在乎我,宁可……宁可我不是展家的长子,甚至不是展家的人……那样的话,什么见鬼的责任就都不关我的事,今天带你远走高飞的人也轮不到姓裴的……”

    “你先别激动……你这样我会……很难受……”苏尘被他摇的头昏眼花,不住地泛上恶心的感觉,只能伸手抓住他胸前的衣服才稳住身子。幸好展晟飞虽越说越激动,但还记得压着声音,否则这一嚷嚷,等下出去就没法解释了。

    “尘儿……尘儿……”意识到自己不小心伤到了苏尘,展晟飞终于停下摇晃的动作,又将苏尘圈入怀中,不停地心碎地呼唤着,“为什么我要生在展家?为什么我争取了这么多年还是争不到我的自由?为什么我明明喜欢你却不能得到你,明明不喜欢的却要娶进门来?”

    “晟飞……你别这样……我们好好地说,行吗?”苏尘双手抵在展飞的胸口,尽力地拉开距离,尽管她已不止一次被展晟飞和司马毓抱入怀里,可是心里依然十分排斥。只有……只有在他的怀里,她才觉得是那么地放松和安全……

    “说什么?还有什么好说的。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我顺从,那展家不仅可以平安无事,还能享受一世荣华。我若走……”展晟飞的声音中充满忿恨和不甘,环在苏尘背后的双手握得咯咯作响。

    苏尘愕然,蓝王爷开始向展家施压了,莫非他们已对司马毓的行动有所察觉了吗?

卷四《朝阳风波起难平》之第四章 彻底摊牌

    下月要提亲的事,暖玉知道了吗?”

    趁展晟飞注意力分散的同时,苏尘双手轻扶上展晟飞的肩头。表面是想注视着他的眼睛,实际上却不着痕迹地柔和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并将展晟飞轻轻地推坐到一旁的凳子上,试着用以柔克刚的方法来缓解他的情绪。

    “尘儿,我不能这样认命,”可惜苏尘想的还是有点过于天真,她虽成功地离开了展晟飞的怀抱,并还来不及退后就又被握住柔胰,被一双绝望中又散发出一丝狂热的眼睛紧紧注视着,“我会尽量地拖延成亲的日子,然后想办法打消蓝家这个念头,这样一来,等你回来的时候,我们俩人就可以……”

    “不是……”

    “是是是,对,就是这样……尘儿,我决定不能就这样放弃我们之间……”苏尘软化下来的态度无形之中鼓励了第一次被家族责任重压,而产生十分绝望无助感觉的展晟飞。望着苏尘温柔的态度,展晟飞又激动了起来。

    “啪!”

    眼见展晟飞的疯病又要发作,再想到两人进来已经有一小会,再不出去的话,还不知道大家会怎么误会,苏尘终于忍无可忍地举起了手,怒道,“展晟飞,你能不能好好清醒清醒?能不能正视一下现实?能不能不要再自作多情地以为我喜欢你?”

    展晟飞的手顿住,英俊的双目中不敢相信地闪过受伤之色。

    “原本我走都要走了,不想把话说的那么绝,可是展晟飞,你真的太不懂得尊重人了。非要逼着别人都围着你的意愿转。”苏尘深深地吸了口气。激动归激动,但声音还是不能太响。

    “你总抱怨家人没给你自由,总是强迫你做你不愿意做地事,总觉得你地家庭对你有太多的束缚。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的任性妄为,又曾给他们带来多少伤害?你那么年少就离家出走,潇洒地一走了之,可曾想过他们会有多担心?你生性凉薄,不重亲情,可别人却不是你,你每年只回来一次。每次又是说不见就不见,他们又会如何伤心想念?你母亲和奶奶背地里又为你流过多少担忧的眼泪?你一心想让你父母把注意力转移到瑾身上,希望将来他能担起展家重任,可你有没有想过,他喜不喜欢?愿不愿意?还有,暖玉身为郡主。只因喜欢你,甚至可以不顾郡主身份。千里迢迢独自去追你,你除了一直埋怨她缠着你不放、对她不屑一顾之外,可曾好好地想过她需要多么勇敢的心才能放开女孩子的矜持?你这样自私自利、无情无义、根本就不懂什么是感情、什么是爱的,又有什么资格说喜欢别人?又什么资格好像因为你喜欢我,我就得感激涕零地回报你一样?”

    “原来。在你心中。一直是这么看我的!原来你一直都瞧不起我……”展晟飞泛起一个惨淡的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我……”苏尘怔住,方才气涌心头。她几乎是不顾一切,一口气地将久闷在心中的不满全都倾吐了出来。可现在看见展晟飞越来越苍白地面色,听着他明显受伤的语言,心中又不禁升起微微的歉疚感觉。

    她刚才说的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展晟飞固然有所不是,可说起来,他也只是个一直坚持想要按照自己的意愿自由生活、以自己的方式去喜欢一个人地叛逆期少年。纵然他一而再地给自己造成了困扰甚至困境,害得自己不得不常常步步为营地小心谨慎地行事,可这次重逢后,他确实也有很大的改变,至

    事后,是他一直照顾彬彬。

    若没有他,她们姐弟俩也不可能团圆……

    “不,我没有瞧不起你地意思,”苏尘叹息道,十分头疼处理这种感情问题,“刚才我一时激动,有些话说的太过分了,你不要往心里去。这一次其实你本来可以像以前一样一走了之,可你却选择了留下来,正是说明你已经开始成熟,开始懂得为家人着想,把亲人的安危放在心上,这正是作为一个男人所应负的责任。”

    苏尘故意忽略展晟飞后来的动摇,语声也温柔起来:“只是,你真地误会了我对你地感情了。不管是在连云城素不相识之时,到我们一同上京,再在京城重逢,我对你始终没有任何男女之情,若真有,那也仅仅是从交易对象、合作伙伴转变为姐弟之情罢了。以前我也曾对你解释,可你总不听,今日我希望你能认真地听我一次。”

    “你喜欢的是那个裴一涯,是吗?”展晟飞的情绪终于平静了下来,语气淡得不能再淡地问。一张面庞雪白如玉,双目却如寒星幽深,也不知其中藏着些什么。

    苏尘微微一笑,避开他地眼睛,移开话题:“试着从一种全新的角度去重新认识暖玉吧!展蓝两家固然是因为政治联姻,可暖玉却是真心喜欢你的,你应该给她一个机会。”

    展晟飞指责道:“可你却没给我机会,哪怕我一再地申明我不介意你的身份。”

    苏尘沉默了半响,忽然抬眼微微一笑:“你错了,我不给你机会,不是因为我的寡妇身份,也不是因为你比我小,而是因为我很清楚你不适合我。”

    “那到底是什么人才适合你?那个裴一涯吗?”展晟飞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

    “我们在里面呆的够久了,还是快点出去吧,我不想让暖玉误会。”见展晟飞又开始有些任性,想到还不知该怎么和蓝暖玉解释,苏尘不由地皱了皱眉,不想再回答这个问题,转身向门外走去。

    “告诉我答案,你就可以跟她说,我找你是为了请教如何追女孩子。”展晟飞踏上两步,几乎紧贴在苏尘的身后。

    苏尘吃惊地返身看向展晟飞,正迎上展晟飞复杂的眼神。

    苏尘直视着他,终于坦诚地承认道:“是的,我喜欢他。”

    “他有什么好?”展晟飞追问道,目光中有一种隐忍和挑衅的味道,“他喜欢你吗?他在乎你寡妇的身份吗?”

    苏尘淡然一笑,语调和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柔和下来:“我喜欢他,是因为他有一颗宽容、温柔和从不计较回报的宽阔之心,更重要的是,他懂得尊重人,从不勉强别人做不愿意的事。至于他是不是喜欢我,那就是他的事情了。但,不论我以后有没有机会和他在一起,不论他是否在乎我的寡妇身份,我都将珍惜所有和他在一起的日子,而他在我心中的位置,也将永远都是独一无二的。”

卷四《朝阳风波起难平》之第五章 新途

    阳已升得很高了,停在碧落城的上空,柔和地发出温

    城楼顶上的残雪已融了十有七八,北风却不曾停息,巍峨的南城门上,朝阳国的旗帜猎猎而舞,如樱枪般笔挺的守卫依然昂首挺胸地立在城墙之上,灼灼地巡视城下。

    巳时初过,一辆黑褐色的宽大马车,从容地通过了严格的盘查,徐徐地出了南城门,往南方向而行。无人注意,城墙上一处城垛中,有一双藏精隐锐的眼睛久久地凝视着那辆马车,直到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就这样放了她,任由她和那个裴一涯在一起,是对了,还是错了?”眼睛的主人几若无声地自言自语道。

    过了一小会,又一辆朴实无华、随处可见的马车也跟了出来,远远地跟在前面那辆黑褐色的马车后面。而后又陆续地奔出几匹骏马,有一些快马加鞭地赶在了两辆马车的前面,有一些则慢慢地落在后面。

    城墙上的眼睛微微一眯,又自语道:“权且让你们跟着吧!有你们扫尾巴,朕也可省些麻烦!”

    “一个两个……三个……五个……”

    马车驶离城门,行在积雪已融化的官道之上,速度渐渐地快了起来,寒风赫赫地擦着车壁而过,却丝毫不影响车厢内的温暖。

    黑褐色的马车内,脖子上围着厚厚围巾的彬彬跪在软塌上,正掀着一小角垂着流苏的车帘,认真地数着先后经过的骑士。一直数了十八个,又等了一会见再没有马匹超过。这才嘟着嘴放下了车帘。依向端坐在软塌中间的苏尘,目光却投向坐在侧面地裴一涯,疑惑地问道:

    “裴哥哥,为什么一匹马反而比两匹马还要跑地快呀?”

    裴一涯温柔地望了苏尘一眼,微微一笑:“因为他们一匹马才带一个人,而我们两匹马却载了四个人,还装了很多好东西哦!”

    苏尘抿嘴一笑,顺手理了理彬彬额前被风吹乱的刘海,没有去主意外面的暗里保护自己的快骑,而是顺着裴一涯的话。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地环顾了一下原本很宽大、现在却已被塞的满满的车厢。

    她辞别时虽一再强调行装从简,可又哪里简的了?且不说其他的,光路上一些零嘴吃食,就已占据了一个车角,车里头满是食物的香气。其实这些食物哪里能吃得了那么多,天气就是再凉也不可能放那么久地。可老太太一句“外头不比在家里。何况吃了这回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到呢”的伤感话语,又让苏尘无法拒绝。只得带了来。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我们为什么不再加上两匹马呢?这样我们也可以和那些叔叔跑的一样快了!”彬彬天真地问道。

    “那些叔叔跑的这么快,是因为他们有急事,我们没有急事当然慢慢走就行啦。而且要是跑的太快的话,小屁屁可是会坐疼地哦!”苏尘捏了捏彬彬的鼻子。笑道。

    这么多天来。唯有今日确确切切地离开了碧落城,才觉得真正地轻松了起来。

    有了展晟飞亲口许诺地挡箭牌,这一回苏尘自然不用担心蓝暖玉再胡乱吃醋。至少目前是不用担心的。

    实际上当苏尘镇定地从房里出来,悄悄地告诉快要喷火的蓝暖玉,其实展晟飞一直在里面打听她都喜欢些什么时,蓝暖玉的脸上顿时迸发出绚丽的光彩,差点没抓着苏尘蹦跳起来,连声问道:“真地吗?真地吗?飞哥哥他真的是这么说的?”

    在得到肯定地回答后,蓝暖玉立刻又做了个令人意外的决定,冲动地再也信人无遗,并且当即要和苏尘焚香祷告正是义结金兰,还要把象征自己郡主身份的一块玉佩送给了苏尘,言道如果沿途胆敢有人欺负苏尘,尽管拿着这块玉佩找官府帮忙。

    苏尘原本想推托,可是蓝暖玉兴奋地正在兴头上,哪里还听得进苏尘的推辞,只以为她是客气,不由分说地就拉着她磕头,又强行地把玉佩挂在苏尘腰上。于是苏尘的身份又从京城首富展家的大小姐,再次升级到当今皇帝最为宠爱的郡主的义姐。

    幸亏这样的光环是临出门时才戴上的,假如苏尘晚一天走,展家的大门立刻又会被那些达官贵人的眷属踏破不可。

    “

    就慢慢走好了。”彬彬人小鬼大地道,“那些叔叔好有马车坐,我们躲在车里面,冷风就吹不到了,是不是,姐姐?”

    “是,彬彬真聪明!”苏尘笑道。

    彬彬嘿嘿一笑,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忙抓了两块糕点跑到车门前,拉开了小窗口,将小手伸向窗外,喊道:“车夫叔叔,这个给你!”

    “谢谢小少爷,小人不吃,还是小少爷自己吃吧!”外面响起车夫憨厚的声音。

    “吃嘛吃嘛,我还有很多很多呢!叔叔你在外面赶车辛苦了!”彬彬撒娇道,一副车夫不接就不肯罢休的样子。

    “好好好,小人吃,小人谢过小少爷。”车夫又是无奈又是感激地道。

    “嘻嘻,叔叔才不是小人呢,叔叔是大人。”彬彬咯咯地笑了笑,缩回了手。

    苏尘和裴一涯对望了一眼,相视一笑。彬彬这一句话随时童言,却是一语中的。这个外表忠实而憨厚的车夫是宋胜平绕着弯子介绍过来的,不用说也是司马毓的人,恐怕还真不是普通人而是什么真大人。

    当日苏尘回到展家后,当晚宋胜平就来见了苏尘,承认他从几年前开始就一直在为司马毓做事。至于和裴一涯的相识却纯粹是无意中的机缘。

    当时他成亲已有两年,妻子却一直不见有孕,在奉母命前去求医的时候,正好被路过的裴一涯听到,便给宋胜平的妻子开了一道方子,就飘然而去。五个月后,宋妻果然传出喜讯,于是宋胜平感恩之余,便四处寻找恩人裴一涯,可直到两年后才得到裴一涯的消息。于是宋胜平携着妻儿一同前去拜谢,两人由此结缘。

    熟识后,宋胜平也曾再三地邀请裴一涯一同报效皇帝,但裴一涯生性淡泊,不愿和朝廷政治挂钩,只愿白衣济天下,遗憾之余,只得尊重其意见,并时常不远千里地去探望。苏尘遇难之前,宋胜平正好也来到了银角城,接下来一切便不需要再解释了。

    宋胜平简单地讲述了自己和裴一涯之间的交情,却对他什么时候开始效忠司马毓、为什么要效忠司马毓未做任何解释。只是让苏尘放心,说司马毓绝对不是那种卸磨杀驴之人,而且一言九鼎,说过会为彬彬一家平冤,就一定会做到,让苏尘只管放心地帮他寻那件东西。只要事情成功,将来史书上必定会记上苏尘的名字,同时再为她流落在异国的祖先重新造册,让苏氏一族重新繁荣起来。

    宋胜平代表皇帝的承诺让苏尘诧异的同时又感到一丝无奈的悲哀。

    倘若苏尘真是早年流落在国外,如今才落叶归根的朝阳国民,这样的殊荣自然会让人极其感动。可惜苏尘不是,她只是个从异世无意中闯入这个时代的孤儿而已,她所想要的,从来就不是什么流芳百世,她只想要个温暖的家而已。

    就像现在这样,三个人……或者将来会是四个人、五个人一起呆在同一间温暖的小屋里的家……

    “姐姐……姐姐……你在想什么呢?”

    彬彬的拉扯将苏尘神游的思绪一下子拉回现实中,一抬眼,却无意正遇上了裴一涯的温柔视线。

    苏尘的粉颊顿时红了起来,几乎是猝然地又低垂了下去,只余一道羞涩的目光如湖上的水波般留在了裴一涯的眼底,让他情不自禁地闪了眼睛。

    彬彬乌溜溜的目光忽然转了两转,悄悄地放开了拉着苏尘衣服的手,假装去抓点心,又伏到窗户边去了。

    火盆里的精炭一点点地红了上来,将全身的热量都散发了出来。就在这座布置的简单却舒适的车厢里,春天,似乎提早来了!

卷四《朝阳风波起难平》之第六章 箫声映心明

    墙角数枝梅.背的对不对?”

    从碧落城延伸开来的宽阔而平整的官道,一道清脆的朗朗童声盖过了来往的车轮和马蹄声,从一辆黑褐色的马车中传了出来,让人不由地浮想联翩,发出这样悦耳动听、天真无邪的声音的孩子,会是怎样地

    “彬彬真聪明!”苏尘响亮地亲了彬彬一口,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色。

    真的没想到昨天才教彬彬背的这首诗,今天他已经随口就能朗诵了,彬彬的智力真的有很大的进步了。

    “嘻嘻……”彬彬开心地回亲了苏尘一下,又扑向一旁含笑着从医书中抬起头来的裴一涯,“裴哥哥,姐姐夸彬彬了呢,嘻嘻……抱!”

    “好,抱抱。”裴一涯探身一把将彬彬抱了过去,夸道,“是啊,彬彬现在是越来越厉害了,以后肯定还能背更多更多的诗。”

    “嗯嗯,对了,裴哥哥,姐姐说裴哥哥吹箫很好听,裴哥哥吹箫给彬彬听好不好?”彬彬坐在裴一涯的怀里,漂亮的眼睛毛忽闪忽闪的。苏尘不想彬彬竟把昨天夜里她随意说的话都记在了心里,不由地有些微窘地垂下了眼。

    只听裴一涯只是静默了一秒,便柔声地回答道:“好,裴哥哥就给彬彬吹一首。”

    说着,放开彬彬,从侧座下的包袱中取出一支长长的布袋,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打开袋口的绳结,取出一管浑身碧绿地洞箫来。

    “好漂亮啊!”彬彬伏在裴一涯地腿上,乌溜溜的眼睛发出一声惊叹。不住好奇地打量着这管碧箫。冬阳透过密实却透光的车窗照进车内。光线虽不如车外明亮,却可以清晰地看见碧绿无杂色的箫身上,还浅浅地刻着一些山水图画和字句。

    苏尘也忍不住注目打量,她在云松堂的时候虽听过裴一涯吹奏过几回洞箫,但今天才第一次如此进距离地打量这管能淋漓尽致体现出生命脉搏的乐器。

    见一大一小俩姐弟脸上都带着期待的神色注视着自己的洞箫,裴一涯微微一笑,修长的手指轻按箫孔,沉声吐气,一缕纯净如阳光的气息就那样如水波地波纹一样在车厢内泛了开来,层层地向外荡去。

    苏尘不由地闭上了眼睛。全心地感受着,任由箫声带着自己的心魂飘向马车外的宽阔天空。

    箫声荡漾,低沉中含着白云般的悠然,轻咽中又透着似水的柔润……借着箫声,苏尘的眼仿佛直接透视了坚实地车壁,清清楚楚地看见平原上那些已成褐色的去岁野草。也仿佛开始一点点地泛绿、一点点地褪去枯黄,一点点地活了起来……

    天上地云层也稀薄了。渐渐地收起漫天铺地的灰纱,慢慢的凝聚成一团又一团细腻洁白的棉花,太阳的光芒也越来越亮了,倾斜下地每一丝光线都带着春天地明媚的感觉,照到了哪处。哪处便开始透着春的生命气息……

    苏尘轻抿地嘴角。慢慢地上扬,微翘,笑容如花般慢慢绽开。如玉的面庞更仿佛似要迎接更多的阳光般。情不自禁地往上仰,露出了一截洁白的优美的脖颈,近乎虔诚而又渴望地享受着箫声的意境,同时整个娇躯,也随着马车的移动而微微晃动……

    这样的情景和陶醉,如一副绝美的如诗画面,又反过来映入一旁凝神吹奏者的眼底,如琴弦般拨动着最内心的那根轻弦,震动着混入他沉稳的气息中,不知不觉地在箫声中融入了新的意味。

    苏尘眼前的景色忽然急剧地变化了起来。

    阳光更媚了,无数的花苞和绿芽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青草似在瞬间就换了新装,一眼望去,铺天盖地地满是沁人心脾的绿意,五颜六色、缤纷绚烂的各种野花都如潜藏在草间、枝头、路边、树下的调皮精灵,不约而同地都舒展开美丽的身姿,每一朵,都如倾国倾城的容颜,那般地惹人怜爱、疼惜……

    呀……那一边的山坡上,烂漫的花间里,走来的那道温雅含笑的淡青色人影又是谁?为何他如黑墨点珠的眼底能这样清清楚楚地映出自己的身影?为何他那温柔的眸光丝丝缕缕都透着无限的温暖?为何那修长的手指拂过发鬓的动作是

    令人神醉?

    就好像……就好像他一直爱着她,一直深爱着她一样。而她,生来就是为了让他爱的,生来,就是为了这一日,等他润泽而温暖的唇俯下来、俯下来……

    啪啪啪……

    “好听好听,好好听啊!”一连串欢快地童声,如天空叽叽喳喳而过的飞鸟,陡然地惊破了桃花树下旖旎的春梦。

    苏尘几乎在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若熏染了晚霞的红晕就布满了双颊,浓浓地,含着盛夏夕阳的热度。天哪……她刚才都在想什么呀!居然……居然像个十足的少女花痴一样,青天白日地就做着春梦,还期待着某人的吻。

    苏尘轻咬着下唇,双眸似惊还羞地迅速地瞥了一眼裴一涯,生怕被他发现自己心中的秘密,却不料裴一涯那仿佛湛然若神的目光也正含着诉不尽的意味,深深地凝视着自己。期待地专注地,仿佛从天地初开那一刻起就是这样地凝注着,为的只是等待她的一次无意中的回眸……

    苏尘心中不安的偷惊和羞涩,忽然就被这样的目光给奇异地抚平了,取而代之的,是自己也不知道的流动的神采,如氤氲的山岚中那弯彩虹,美丽地如梦似幻,诱惑着凡人不由自主地移步,不由自主地靠近些,再靠近些……

    她忘了自己身在何处,甚至也忘了就在身边不住跳动的彬彬,更忘了为什么要这样的对视。她只知道,她这一生,都未曾遇见过这样的眼神,都未曾发现人的目光可以这样生动,生动地没有任何语言可以形容。

    不用言语,不用动作,甚至都不用呼吸,只是目光,便可以交流一切……在这样的目光面前,不用隐藏过去的一切,更不用坦露过去的一切,有的只是温柔的包容,温柔的等待……

    一滴凝聚着深深感动的泪,忽然从苏尘的眼角滚落了下来,

    “怎么了?”看着苏尘那潋滟的波光忽然被笼上一层朦胧的水汽,裴一涯有些失措地举起了手,探了过去,堪堪地接住了那滴清液,心忽然被泪水灼伤似的疼痛了起来。

    苏尘无声地摇着头,贝齿紧咬着红唇,更多的泪珠就那样失控地一滴接一滴地落下来,如珠玉般溅落在裴一涯的手上。

    “姐姐……不要哭……别哭……”彬彬慌乱地拉着她的衣角,还以为自己不小心做错了什么。

    “怎么了?”裴一涯忙放下洞箫,起身扶住苏尘的肩头,欲去试她如梨花浸雨的眼。

    “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我会上瘾的……”苏尘忽然张开手环住他的腰,将软弱的粉魇紧紧地贴在他的怀里,低低地哽咽道,几若耳语,却又清晰地透过相接的肌肤传入裴一涯的耳中。

    裴一涯一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了两秒才小心翼翼地圈住苏尘的肩头,克制住澎湃的浪潮,同样低声却更柔声地道:“上瘾就上瘾吧,只要你愿意……我……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什么?苏尘的心狠狠地被撞击了一下,豁然地抬起泪湿的面庞,几乎是晕眩般地仰望着裴一涯,他说什么?他刚才说什么?

    “不要哭了……”瞧着苏尘又惊又喜的目光,裴一涯缓缓地露出温柔之极的微笑,手掌稳定地、再没有丝毫犹豫地抚摸上苏尘的面颊,润如春风,“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卷四《朝阳风波起难平》之第七章 沁河郡行义

    你……你……我……我……”苏尘的脸陡然地更红了结成的泪珠就那样轻颤颤的挂在眼角湿润的睫毛上,欲坠还不坠。

    她从来没想过幸福也能有让人结巴的时候,听到裴一涯充满如此明显暗示的语言,自己竟然会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禀告小姐,前面有驿站,请问小姐和两位少爷要不要下车稍事休息?”

    正在裴一涯更温柔地拭去苏尘眼角的泪珠,还她一个肯定的笑容之时,外面的车夫冷不防地发出一句高问。虽然有车内主人非请不能私自打开车门上那扇小窗的规矩,但苏尘和裴一涯还是被车夫的声音惊动,不约而同地放开了手。

    “小姐……”车夫一边减缓着车速,一边再度发问。

    刚才里面的话语虽然很模糊,他也看不到什么,可却带给了他一个很不好的讯息。想起皇上临行前特别吩咐要他注意苏尘和裴一涯之间的关系,他的心顿时一寒,幸亏老天助人,前面就有个驿站,让他有个借口打扰。

    苏尘满面红晕地看了一眼也略略有些尴尬的裴一涯,努力保持平稳的语气道:“不用了,现在天色还早,再赶一个时辰我们再找住宿的地方也不迟。”

    “是。”车夫打了响鞭,重新加快了速度。

    只是这样一打扰,他的目的也达到了。

    苏尘和裴一涯方才都是情不自禁下的心动,方才无所顾忌地冲破男女之防,现在清楚的知道外面还有外人,里头又有一个不停转着黑眼珠、仿佛充满无限遐想。越来越狡黠的彬彬。哪里还好意思继续,只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地各自独坐,只敢以眼角地余光各自注视着对方。

    “姐姐,我们来玩游戏吧!”方才在两人拥抱时宛如隐形人、乖巧地一声不吭地彬彬,滴溜溜的眼珠一下子瞧瞧苏尘,一下子又瞧瞧裴一涯,忽然一猫腰从车座下拖出一个小箱子,翻了起来。

    “好啊,彬彬要想玩什么游戏?”苏尘飞快地接话道,侧脸避开裴一涯。嘴角却因为自己回答的这么快而忍不住勾起一抹微笑,在彬彬抬头之前飞速地扫了一眼裴一涯。

    “我可以参加吗?”裴一涯的些微局促突然在苏尘的这一眼里消失殆尽,心情反而也轻松了起来。

    “当然可以啦!”彬彬嘻嘻笑着,在箱子里挑了一下,取出一副由各色彩石组成的跳棋来。

    其实类似这种棋具的做法非常简单,换了任何一个玩过跳棋的人都会做。可是苏尘在彬彬回来之前。心中却根本没有心思去回顾以前原本就玩的很少的那些游戏。后来彬彬地病情稳定下来,才无意中想起可以利用玩跳棋来开发和提高彬彬的智力。便和展公为商议,先制了一副跳棋出来,而后自然而然地在合作中增加了这个娱乐项目,十分容易地又多了一项分红。

    临行前,展父特地送了彬彬一副全部由各色玛瑙、翡翠和水晶来代替棋子。虽说用的主要都是边角料。可加起来价值也非同凡响了。彬彬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被磨圆的彩色石头,当时就开心的不得了,所有的玩具里最钟爱这一副。时常拿棋子出来当弹珠玩。

    有了游戏地调和,车厢内的气氛重新恢复和谐和自然,不同地是,在之后的每一次的呼吸之中,已悄然地多了一丝丝的甜蜜。这一丝甜蜜,从两人偶尔接触的目光中碰撞而出,融入空气,再从鼻中呼入心脾,又从偶尔流转地眼波中泛出,无限地循环着。

    一个时辰的平静而又快乐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当马车来到距离碧落已有两百五十多里地沁河郡时,夕阳还悬挂在天边,余晖柔和地映存着威武的城墙,也披在早已等在了城门口的全城最大的客栈同福客栈的伙计身上。

    离开展府时,习惯自主的苏尘坚持不带丫环,要自己照顾自己,可老太太哪里肯舍得苏尘吃苦,协调之下。最后决定,离京城五百里内,沿途的吃穿用度还是由展家照顾,再加上蓝家的势力,几乎每个原本只用于官家公务的驿站都设置了专门的休息场所,供苏尘等人经过时歇脚。城镇中自然不用说,早就在最好最干净的客栈中顶好了上房。

    苏尘一行随伙计进了城,客栈老板亲自接待,一番沐浴休息之后,三人移至专门的包厢中用膳,推开包厢的窗户,楼下赫然就是平静流淌的贯穿城中的沁河。

    沁河郡之所以取其名,也正是这条经人工拓展后、宽近三丈的

    此刻两侧河岸正值华灯初上之时,家家户户不仅在家中点起了温暖的烛灯,而且还在临河一面都挂出了串串的灯笼,将河水映得波光粼粼。沁河之中,偶尔有些小船摇橹而过,河上每隔几百米便有一处拱桥,岸边行人三三两两地来往,倘若岸边能有一些依依垂柳,简直就是一处美丽的小江南。

    看到这样的一幕美景,苏尘和彬彬不由地都十分开心,客栈老板见展家大小姐果然喜欢这处所在,招待地越发殷勤,也不待苏尘吩咐,就将本地的名肴一一献上。苏尘邀车夫陆典良一起用膳,可陆典良执意遵守雇佣本分,怎么也不肯,苏尘也不强求。日久见人心,这个陆典良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总会清楚的。

    “呜呜呜……求求您……不要赶我和先生下船,只要您带我们去京城,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以后小人做牛做马地报答您,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苏尘正体贴地替彬彬挑着鱼刺,忽听楼下河道之中传来一个男人苦苦的哀求之声,不由一怔,和裴一涯双双起身走向窗口。

    “别拉我,老子白载你们这一程,已经够仁义了。这船可是老子的命根子,一家老小还要指望着它跑生意的,总不能让人死在船上吧?”

    苏尘探头,只见前方两三米处的一个小埠头上,有一个船夫模样的人正在粗声粗气地使劲拉着跪在船板怎么也不肯起来的男子。那涕泪纵横的男子戴了顶破帽子,浑身褴褛,抱紧了船夫的大腿,说什么也不肯放手。

    “贾大哥……您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就留下我们吧,帮忙请个大夫吧!我们全村就指望着先生一个人为我们伸冤啊!他不会死,也不能死啊……”男子边哀求边嚎啕大哭,很快就引得河边不少人家观看。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粘上了就甩不掉啊,老子自己也穷的要死,还指望着这船货能给老婆孩子挣几件衣服穿穿,哪还有钱给他请大夫。”船夫恼火地道,使出蛮力,强行地将男子往埠头上拉,“这沁河郡贵人多,你还是上岸再想办法吧!”

    “求求您,贾大哥,求求您……”

    “我们下去看看吧!”苏尘对裴一涯道,短短几句她大概已经明白了状况,倒也不是船夫欺压人,看起来是大家都各有难处。

    裴一涯点了点头,三人出了包厢,让伙计指引着下了楼,穿过大堂走向后头的河岸。刚好赶上船夫让同伴拉开那男子,自己从船篷里抱出一个身着长衫、头戴儒帽的中年人。那中年人面色惨白,双目紧闭,牙关紧咬,一看就是个病人。

    “请等一下。”裴一涯紧上几步,走下台阶跳上船板。

    “你……你是什么人?”船夫一怔。

    “我是大夫,先让我看看他的情况。”裴一涯伸手接过那中年人,把他先平放在船板上,立刻开始检查。被拖开的男子一听裴一涯是大夫,眼中顿时爆发出希望的光彩,用力地挣开拉着自己的手,跑到了中年人的旁边。

    “麻烦店家赶紧开一间干净的房,准备一些热水和新的衣物,帐算在我们身上。”苏尘赶紧吩咐亦步亦趋的小二,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现在有这个能力,自然不应犹豫。

    小二迟疑了一下,知趣地没有说什么,返身安排去了。车夫陆典良不知何时也跟了出来,安静地站在一旁。

    “这位小哥,你先帮我把人抬上去。”裴一涯极快地检查了一下,一边俯身将那中年人抱了起来,一边对那衣衫褴褛的男子道。

    “是是……”那男子如梦初醒,忙抬手帮忙。

    一旁的船夫见自己不过随口一说,却果真有贵人接手,忙也帮忙稳住船身,让两人上岸,心中大大地舒了口气。

    “陆师傅,麻烦把这银子给那位船夫。”苏尘顺手取了几两碎银,那衣着普通的船夫虽赶人下船,却不能否认他先前帮人之功。她代为感激,以后船夫也许会帮助更多的人,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良善之心,就是这样传递的。

    陆典良有些诧异地接过了银子,侧身先让裴一涯上来,走下台阶招过那船夫,将银子给他,又低语了几句。那贾姓的船夫顿时又惊又喜地向苏尘望来,苏尘却已跟着裴一涯转身向客栈中走去,只留给他一个窈窕的背影。

卷四《朝阳风波起难平》之第八章 小周村冤情

    过一番急救之后,到了戌时中旬,裴一涯终于将那一门关的中年人救了回来。

    其实,这个中年人最初患的只不过是普通的寒症,可由于这位中年人体质原本单薄,还在风雪之中一路颠簸赶路,病情难免驱深,再加上饥寒交迫、营养不良、忧愤过重,小病瞬间就拖成了大症。若不是碰上裴一涯,除非出大钱前去投医,否则肯定挨不到明晨了。

    中年人的病情稳定后,见口中的先生有店里伙计代为照顾,那肤色黝黑的男子才肯随陆典良前去梳洗。换了一身新衣服,肚中有了热食奠饥之后,自称姓周名二柱的年轻男子垂泪讲述了自己的身世。

    他本来自离沁阳郡外三百里处的河源县辖区内,一个名叫“小周村”的小村,村**有二十六户人家,一百多名人口。小周村地处平原,平时除靠一点薄地种粮种菜之外,主要是靠去五里外的湖中打渔为生,每年到了冬季,湖水结冰,家家户户的日子便都过的十分拮据。

    这样也就罢了,可没想到去岁入冬早,连下几场暴雪,因为没有上好的木梁支撑,大部分人家的茅草屋都被大雪压倒,死者九人,伤者几十,近百人口无家可归。村长带人前去乡上求助,可乡里根本就不予理会,反而还把他们都赶了出来。众人无奈,只好再去五十里外的县里求助。可万万没想到县里早得到了乡里的消息,同样不予理睬,村长无奈,只好击鼓状告乡长。却不想反被打了二十多大板给哄了出来。

    村民们又饥又冷。只好抬着村长先回到小周村再行商议,没想到才回到村里就被乡长故意以一月后的慈泽太后七年祭辰之名,向众人征收祈福税报复,这一雪上加霜、火上浇油,村民哪里还有半点活路?

    此事很快就被乡里的一名十分仁义地私塾先生知道了,私塾先生当即决定为村民写状纸,并主动表示要带几名村民进京告状。众人商量来商量去,也唯有如此,便答应了下来,集全村之力凑了一些盘缠。送私塾先生和三名年轻力壮地村民去碧落。不料祸不单行,竟在路上遇到了一伙强盗,不仅被劫走了所有财物和干粮,那些强盗还要杀人灭口,一刀就砍死了其中一个村名,又砍伤了另一个。周二柱拼死保护着私塾先生逃到一个林子里,却不小心一起掉进一个地洞中。周二柱因为头磕到一块石头当场就昏倒了。醒来后发现强盗已经走了。

    两人互相帮忙从地洞里逃出来后,周二柱子想回去寻找是受伤的同伴,掩埋尸体。可私塾先生却不知为什么,说什么也不肯再回头,还拼命地往碧落赶。路上更是坚持专挑没什么人、连乞讨都很困难的小路走。这样三天下来。吃不吃饱、夜里又没好地方睡,他是因为平时身体就强壮才扛了下来,可私塾先生却是一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哪里能吃得消这样的折磨。

    昨日下午,他们沿着沁河行走,不住地哀求过路船家能带他们一程,可他们身无分文付不起船钱,一直无人搭载,后来遇上了好心的贾船夫,才上了船。可私塾先生的病偏偏又加重了,一直昏迷不醒,船家怕沾了晦气,才执意要赶他们下来。若不是遇上了苏尘他们,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说到这里,周二柱又已是涕泪满面,语不成声,“扑通”一声跪在裴一涯和苏尘面前,直磕头感谢。

    “周兄弟不必如此,快起来。”裴一涯忙把他扶了起来,听说他脑后曾受伤,又为他检查了一下,幸好没有大碍。

    “我们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不用如此。”苏尘见他伤感过度情绪激动,忙转移话题道:“请问那位令人尊敬的私塾先生该怎么称呼?”

    周二柱一口一个先生地称呼,说了半天却连私塾先生的名字都忘了提起。

    “小人疏忽了,”周二柱忙擦了擦眼泪,道,“先生姓赵,大名恒之,小人们都直接称他为先生。”

    “周兄弟敬请安心,赵先生的病已稳定下来,等到明晨就会苏醒,到时候再调养几日,就会好起来地。”裴一涯温和地又递了快帕子给他,安慰道。他的性子一向很淡定,纵然心情起伏较大也不会轻易地表现出来,只会在行动上表示。

    “是啊,你不用担心住宿和药费,等赵先生病好了,我会让店家给你们雇辆马车,这样两天就可以到京城了。”苏尘也微笑道,心下慎重地考虑着找谁帮他们村伸冤才好。

    小周村的冤情不轻啊!那个什么乡长和河源县令胆敢如此不顾百姓死活,身后自然是有后台的,而朝中不外乎就是蓝孟两派。如果后台是孟家,通过蓝暖玉求的蓝王爷帮助,蓝王爷肯定是求之不得,一定会因为自己的利益而全力帮小周村,借此既可以打击孟派又能为自己赢得好名声。可要是那河源县令是蓝府一派地人,她若让周二柱去找蓝暖玉,却是害了人家。

    “谢小姐,小人给您……”

    苏尘正思虑着,没想到周二柱又感动地跪了下来,哽咽着倒头就磕,一个堂堂七尺的男子汉,却流着拭不尽地眼泪。眼前这位美丽的小姐和神医不仅救了自己和先生,还妥善地为他们安排好了后路,让全村的人都看到了希望,除了磕头他还能如何表达心里的那份感觉呢!

    苏尘实在不习惯别人以这样的方式来感恩,忙亲手去扶他,可周二柱仍是坚持着磕完三个头才肯起来。苏尘和裴一涯一起又好生劝慰了他一番,嘱咐他且安心休息,便告辞出来。

    走到苏尘地房间门口,裴一涯站住了脚步,温柔地看着她:“早点休息吧!”

    苏尘轻轻地拉下一直蒙着地面纱,凝注着他的眼,轻轻地点头,道:“你也是,今晚幸苦了,也早点休息。”

    话虽如此,可两人谁也没有先离开脚步,目光也仍然交错在一处,抽不出,断不了。

    彬彬牵着苏尘的手,转了转眼珠,悄悄地低下了头,暗暗地偷笑着。

    廊灯朦胧,夜色悄然,廊下一对璧人默默相立,眸光如梦,有哪一对初敝心门地情人,不希望能再多一些和对方相聚的时光?

卷四之第九章 《我愿意》

    PS:今日两更,别忘了上面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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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风寒,进去吧!”两相凝视,最终还是更为理性的裴一涯先挣开了视线,用柔的几乎可以泌出水来的磁性声音低低地道。

    “嗯。”苏尘温顺地应了一声,拉着彬彬的手转身推开房门,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进去吧!”裴一涯用目光言语。

    “你也早点休息。”苏尘回以同样温柔的目光,无声地道。

    门,终于艰难地掩上,那心灵交缠的余韵,却一直留在彼此的心中,期待着明晨的再一次相见。

    “姐姐,你好喜欢裴哥哥是不是?”走入内室,心神还微微恍惚的苏尘蹲下来帮彬彬脱靴时,彬彬忽然飞来一句。

    苏尘一怔,粉面顿时泛红,目光闪烁着不知该怎么回答好,她怎么就忘了,今天下午那一场失控和方才的对视,可都完完整整地落入了彬彬的眼中了呢!

    “以前褚哥哥来找我姐姐的时候,我姐姐也经常和姐姐一样,常常脸儿红红的。嘻嘻……”彬彬一边自己脱着衣服一边嘻嘻直笑。

    “褚哥哥?”苏尘愣了愣才明白彬彬说的姐姐是丁羽,惊喜地起身坐了起来,扳正彬彬的肩,认真地注视着他的眼,“彬彬,你想起以前的事了?”

    “以前什么事?”彬彬不解地问,眼睛清澈如溪水。

    “你……”苏尘斟酌着语言,放缓了口气,尽量让自己露出自然而轻松的微笑,诱哄道,“彬彬以前从来没有和姐姐说过褚哥哥的事,今天怎么想起来了啊?”

    彬彬侧头认真地想了一想,才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想起来了。”

    “那彬彬可以告诉姐姐,那个褚哥哥是什么样的人吗?”苏尘小心地问,想侧面了解彬彬已恢复了多少记忆。

    “褚哥哥……经常来找姐姐玩……帮姐姐干活,经常……嗯……”彬彬努力地回忆着,忽然因为终于想起来而开心地拍手笑道,“还经常给彬彬带好吃的,彬彬喜欢褚哥哥。”

    “那后来呢?”苏尘一边帮彬彬脱去外衣,再掀开了被子,一边自然地问道。这床上的一整套垫盖的被子等,都是老太太一定要求从展家带来的,说外面再好的都没有自己的暖和,苏尘也只好带上了。

    “后来……后来……”彬彬又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眼皮倒渐渐地沉了。

    苏尘坐在床边无语,没有再逼他,看来彬彬的记忆恢复只是间歇性的,明日还是先问问裴一涯再说好了。

    吹熄了灯火,借着走廊上依稀的灯光,苏尘轻轻地脱衣上床,躺在了彬彬的身旁。

    次日苏尘起的很早。

    虽然在展家日日都有人伺候,可是如今出来一切都自己打理,苏尘也没觉得有丝毫不适。穿好了衣服,简单地绾了头发之后,想着今日应该不会早走,或许还得在这里耽搁一夜,苏尘没有马上叫醒熟睡的彬彬,轻轻地走到外间开了门。

    楼下庭院中早有个机灵的小二候着,一听苏尘房门打开,立刻提了两个铁壶跑了上来。他无意中看见苏尘没有像昨天一样蒙着脸,就这样素着一张清丽的面盘,顿时红了脸,忙垂下眼,将热腾腾的开水倒入脸盆中,又倒了少许冷水,退到一边陪着笑请苏尘试水温。

    苏尘试了水温,正合适,便道了谢,顺手打赏了他一小块碎银,问道:“小二哥,昨日的那位病人怎么样了?”

    “谢谢大小姐赏,谢谢大小姐赏!”小二颤抖着接过碎银认真收好,恭敬地鞠了好几个躬,依然垂着头,回道,“回大小姐的话,那位赵先生一个时辰前就已经醒了,和您同来的那位公子一早就去看了他,说只要今日吃两副药,就不会有大碍了。这位公子可真是大好人哪,早上小人去送热水的时候,他瞧出小人的左手不太利索,就给小人扎了两针,折磨了小人半个多月的疼痛立马就不见了。小人活了三十来岁,还从没见过这么神的神医啊!难怪昨天那位赵先生看起来都快没救了还能被这位神医救回来。”

    苏尘问一句,那小二立刻就滔滔不绝地夸奖了起来,说到激动处,又忘记规矩抬起头来。这两个客人一个美若天仙,一个医术高超,难得的是两个人都是这么的好心肠,他在这里干了这么多年的活还从没见到过。

    苏尘微微一笑,裴一涯不就是心地善良、拥有一颗纯善医者心的神医么?小二夸的原本也没错:“那位赵先生醒来后用膳了么?”

    “啊……哦,用了用了,”小二被苏尘的微笑闪了一下眼睛,再看到苏尘拿起毛巾浸到脸盆里,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逾越,忙又将头垂地低低的,再也不敢放肆地注视苏尘,“那位公子昨儿夜里就吩咐了,等赵先生醒来就给赵先生送按他的方子熬的药粥,另外那位年轻人已经喂给他吃了……请问小姐,早膳是拿到房里来,还是拿到包厢里?”

    见小二突然拘束了起来,苏尘淡淡一笑,道:“先等一会吧,等我弟弟起床了再一起吃。”

    “是,小姐慢洗,稍后小人就来收拾,小人先告退了。”小二行了个礼,依旧垂着眼快速地倒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房门。

    苏尘洗漱完后,彬彬还在睡,想起裴一涯昨日吹的曲子,苏尘心中不由又是一甜。洞箫她并不擅长,但笛子却十分熟练,这次的随身行李中就有一根上好的笛子,便取了出来,轻轻地抚摸着,不觉地就举到了唇边。

    这是一管曲笛,在以前那个时空又称苏笛,音色不同与梆笛的靠亢明亮,而是润丽而清新,别有一种优美委婉、醇厚圆润的韵味。苏尘音由心生,唇息透过笛孔,一首王菲的成名曲,便悠悠扬扬地如一缕明烟,袅袅地浮在朗朗的天空之中,宛若情丝不住地连绵……蜿蜒……

    裴一涯听说苏尘已起,又安慰了赵先生几句,便起身往楼上走。

    才上了楼梯,就听得一缕清丽中又结合完美柔和的笛声低低地从苏尘房中传了出来。听得出来,笛声已被主人刻意地压低了音量,可那婉转却又坚定的曲调,却如一只极温柔的手就那样轻易地探进了他的胸口,极深情地拨动着他的心弦。

    曲调风格独特,时高时低,时隐时现。有时几乎低若无声,含蓄缠绵,含一点期待的哀伤含一点等待甜蜜,百转千回地勾人心魄;有时又仿佛含着浓浓的热情,似乎非喷薄而出而不肯罢休,无比的坚定,无比的执着……

    透过笛音,裴一涯仿佛望见了粼粼的春水那头,有一位丽如红梅的女子,衣带随风地凌波而来,那衣裳下的躯体柔弱如柳,那面庞上的双眸之中却充满了勇敢和坚强。仿佛,无惧与风、无惧与雪、无惧与脚下的池水,直一味地向自己飘来。

    这一瞬间,裴一涯突然极想伸出手去,迎向那流转的眸光,迎向那透露着天下无双的风采的女子……

卷四之第十章 私塾先生的秘密

    叩……”乐声正转入低处,忽然传入了一声不协调的

    裴一涯恍如梦醒,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何时真的伸出手去,触到的却是面前的房门。

    “是裴大夫么?”笛音顿停,只余一缕似有还无的尾音似乎还荡在耳际。

    “……是我。”裴一涯怔了半秒,才回道。心中为自己破坏了这般的乐声而懊悔之极。

    “早安!”苏尘微笑着打开了开,却见裴一涯脸上有一丝自责之意,还以为那位赵先生又发生了什么情况,微笑顿敛,“怎么了?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是不是赵先生……”

    “哦……不,不是。”裴一涯忙转过了目光,歉意地道,“你的笛子吹的十分动听,方才……我打扰了你了吧?”

    “哪有的事,我只是想到了带了支笛子来,随便地吹上两句。”苏尘漾开了一朵如春花般的笑容,俏皮地道,“若要说乐理,我还得多向您这个大师学习学习呢!”

    “我也要学,我也要学……”裴一涯正要谦虚,里头却传出了彬彬的欢叫声,两人相视一笑,同时走了进去。彬彬大人起床了,其他的就先放一放吧!

    三人一起用完了精美的早膳,便一同前去探望已苏醒的赵先生,苏尘依旧蒙上了一层轻纱,只露出一双秋水明珠般的眼睛。

    刚走进赵先生的房中,那赵先生似乎早已在等着苏尘,一见苏尘进入,立刻就在周二柱的帮忙下伏地跪倒。泣声地恳求道:“赵恒之拜见苏大小姐。请苏大小姐为小周村百余人口做主伸冤哪!”

    他这一拜一求不要紧,顿时把苏尘吓得一跳,忙让周二柱将他扶起,口中微微责怪道:“赵先生病体虚弱,你怎么就让他起来了呢?”

    “苏大小姐……这是……恒之坚持的……请小姐……莫要……见怪与他。”赵恒之虚弱地靠在床栏上,摇手示意裴一涯和周二柱不要动他,一双因清瘦而深陷的眼睛,直直地注视着苏尘,不住地喘气道,“小生冒昧……惊着了小姐……还望……小姐……恕罪……可事关小周村……村民地生死……性命。请苏大小姐……务必要……帮助……”

    “你先别急,先喘口气再慢慢地说。”见这位面目清俊地中年人,身体虚弱成这幅模样还挣扎着为小周村村民请命,苏尘不由十分感动,可心中也不禁诧异这位赵先生为何好像把自己当成是朝廷命官一样。

    一旁的裴一涯立刻上前将他放平在床上,又盖上了被子。十分有经验地道:“赵先生且莫激动,来。先闭上眼睛,深深地吸口气……对……再慢慢呼出……很好……再吸口气……然后慢慢呼出……”

    几翻吐息之后,赵先生终于渐渐地平静了下来,眼睛再睁开时,眼神已十分清澈。语气却还是相当激动地道:“苏大小姐。小生知道您不仅是京城首富展家的大小姐,还是倍受皇上宠爱的蓝王爷的独生女蓝郡主的结义姐姐,小周村之天大冤情。只有您才能昭雪啊!”

    “赵先生言重了,苏尘也不过只是一介平民而已,有何等何能为别人伸冤?”苏尘诧异而保守地先推脱道。昨日她细思之后,认为救了赵先生的事肯定很快就会被展蓝两家得知,如果那河源县令后台是蓝府,那她瞒也瞒不住,倒不如自己就直接让人去找蓝暖玉,同时通知宋胜平,直接让皇帝司马毓来暗中插手这件案子。

    只因当日皇甫承认自己就是当今皇上司马毓后,她又曾再次推敲细思圆年之夜皇宫刺杀案,总觉得那次刺杀案很可能是司马毓一手策划的,目的便是除

    两派一些得力的亲信。只是这个推测太过惊人,如果做地,他也绝对不希望有外人能识破自己的企图,因此苏尘对谁都闭口不言。而今小周村的案子直接涉及到朝廷命官,最好是让司马毓知晓,他若想当个英明贤德的皇帝,当不会放弃此案。

    只是,令她奇怪的是:这沿途住所都是展家安排,客栈中人知道自己是展家的大小姐也不奇怪,可蓝暖玉义姐地身份,却是出门之前才确定的,怎么会这么快就人尽皆知了呢!

    “大小姐有所不知,小生另外还有秘情禀报。小周村一案绝非二柱所述这么简单,这里面有个天大地冤情啊!”还以为苏尘不肯帮忙,赵先生又激动了起来,急道,“那狗官县令不仅官官相护,不肯受理小周村村民的冤情,反而还派杀手,半途之上假扮强盗,欲取我等性命,阻断鸣冤之路啊!”

    屋中顿时一片静默。

    “先生,您说什么?”周二柱完全傻掉了,这实在出于他的想象之外。那些追杀自己的强盗,居然是县令大人派来的杀手?这……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苏尘和裴一涯对视了一眼,顿觉事情一下子复杂了起来。

    “苏大小姐,请相信小生,小生所言,句句实话……”赵先生见大家都沉默住,顾不得身体虚弱,将事情经过一一说了出来,虽然几乎说一句就喘一句,可他还是坚持着要把话说完。

    苏尘无奈,只好仔细听着。

    原来赵恒之和周二柱在慌乱之中掉入地洞之后,因为有周二柱垫在下面,而且地洞只有两米多深,因此并没有受什么伤,只是稍微有些昏眩。坐起来后,见洞口敞开,洞底都是积雪,上面地人只要随便一看就能望见洞底地情况,明白绝对不能留在洞里,当时就想拉起周二柱爬出洞去继续逃跑。

    可没想到周二柱的头却刚好磕到了一块石头,昏了过去,而此时外面又清晰地传来了强盗的说话声,顶多不过几十米。

    赵恒之又惊又惧之下,反而急中生智,想了个极其冒险却也是当时唯一可行地办法,迅速地翻身倒地,摸了快石头放在脸旁,紧闭双目也假装昏厥。

    外面的脚步很快就来到洞口上方,语声嘎然而止,好像是在观察他们是否已经死亡一般。半响后,其中一人道:“不会是已经死了吧?”

    另一人道:“不死估计也昏了,算了,就这样吧,反正他们也不知道我们是县令大人派来的,死了是个糊涂鬼。这地儿狼多,我们把这两件带血的衣服扔这里,自然很快就有饿狼来收拾他们。我们不如早点回去复命。”

    当时赵恒之听到这一句,只觉地浑身比身下的冰雪还要冷,若不是他极力压制,当场就颤抖了起来。

    原先一人道:“兄弟说的是,反正那两个已经去见阎王爷了,这两个估计也差不多了。”

    随后,赵恒之就听到一阵悉悉索索地脱衣服声,接着便有一件血腥味很重的衣服被扔了下来刚好覆盖住他的脸,再然后他就听到了脚步离去的声音。

    赵恒之怕他们去而复返,又装了半天死才敢揭开衣服,拼命地摇醒周二柱。

    从地洞里爬出来后,惊慌失措、唯恐杀手会发现地洞中的尸体不见而追上来,赵恒之这才坚决不肯让周二柱回去找同伴。还宁可忍饥挨冻也要尽量地避开人走,只一心地想早日赶到京城,找到昔日的同窗好友文洛书,请他帮忙。

卷四之第十一章 约定

    杀我们的竟然是……呜呜……这些丧尽天良的狗官,得了手啊?他们……他们简直比强盗还不如!”听说自己的同胞竟然死于官府派来的杀手手中,周二柱不由地再度嚎啕大哭,裴一涯连忙相劝。

    “文洛书?”见一个大男人哭的如此凄惨,苏尘心中不由恻然,听到最后那个名字时,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却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正是……小生那文姓好友……天资过人……学识十分渊博……当年和小生曾一同求学……只是小生虽虚长他几岁……学识却远不如他……这位文姓好友……为人耿直仗义……又久居京城……此番小生前去……也只有求助与他……以上详情俱禀……不曾有半句诳语……恒之敢以毕生清誉担保……”

    “好了好了,赵先生您先休息一下,我相信你,相信你……”苏尘忙抚慰道,“只是这事事关重大,我虽是蓝郡主的结义金兰,可毕竟还是一介平民,无权插手官府之事,请先给我一点时间考虑一下。”

    她身上虽带有司马毓的密旨,必要时候可以调动一些官员和官兵,但那却是绝顶的机密,不能用在这样的场合上。

    “只要苏大小姐肯考虑……小周村之深冤就有希望了。”赵恒之激动地好像苏尘已经答应了地似的,感动不已地道,“大小姐您对小生一介垂死的陌生人都能如此无私照顾……真是心如菩萨,慈悲绕怀……小生相信,您必定不会对小周村百余人口见死不救的。”

    听他再次提及小周村村民,苏尘又想到昨夜周二柱所说的灾情。目光触及边上涕泪纵横地周二柱。心中更软,略略沉思后,道:“申冤之事,请容我考虑后再回复先生,不过据您所说地小周村的灾情,我倒可以让人支援一些衣物吃食,设法先缓一缓。”

    听她如此保证,赵恒之和周二柱顿时喜出望外,再谢不已。苏尘谦让了一番,便嘱咐他们二人好好养伤。同裴一涯带着彬彬一起走了出来,回到房中商议。

    见苏尘和裴一涯明显地有话要谈,彬彬一进门就乖巧地自己取了跳棋,在外间的榻上玩耍了起来,一会儿和自己对弈,一会又是拿着多余的珠子在榻上弹着玩。独自一人玩的不亦乐乎。

    解去麻烦的面纱,为裴一涯和自己倒了两杯热茶。相对而坐。

    回顾刚才所闻所见,苏尘不禁感慨万分。周赵二人为了小周村一案,吃尽千辛万苦,也要进京鸣冤的精神着实让人敬佩,而这个私塾赵先生的品行却更为高尚。

    想他其实本来不过是一介和小周村素无瓜葛的私塾先生。只不过偶尔闻听了小周村的冤情。便凭着一股书生正气、一腔助人热血,就为之不顾性命地奔波,历经生死而不悔。还为了其他人而向自己一介女子下跪磕头。

    须知,在朝阳国,读书人地地位一直是十分受推崇的。这样能屈能伸,又胸怀仁义的人才,万一也难以挑一。倘若以后当官,也绝对会是个好官,而且现在又正好是司马毓的用人之际……人才……对了,刚才赵先生所说的那位文洛书不正是初见司马毓时,在茶楼上见过的那位人称狂妄之人地书生么?没想到他们两人竟是同窗好友。

    看来,这次司马毓还会多一个帮手了,想起那文洛书的理论和文心向背,苏尘心中便大概地有了主张。

    “你想好了?”见苏尘露出确定地微笑,裴一涯也笑道。

    “嗯,”苏尘轻轻点头,心中忍不住泛起涩意,叹道,“我既有这个能力能帮他们,又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何不多做点善事。那些小周村的百姓们不但无家可归,还要受重税剥削,实在太可怜了。”

    这世界就是充满了那么多的不公平,弱者如百姓,生命常贱如蝼蚁,不是他们愿意,而是他们也没有办法呀,就想当初的自己,还不是任人摆布?若不是半路穿越,现在的自己早已是个永远含冤莫白地死人了。

    是地,她是杀了人,可当时她是正当的自卫呀,小影和隔壁两个闻声赶来的邻居本来都可以作证。可那畜生地父母却买通了邻居,让他们反咬自己一口……而小影,又被和自己太过亲近的理由,所述真相不能成为程堂证据……呵呵,如今想来,那一切绝望和悲哀竟都已如前世烟云,飘飘渺渺,不可触摸了。

    “怎么了?”一只温润的手越过桌面,轻轻地执起了她的,这样淡淡中又含着说不出的哀伤和无助的表情,最是让他心疼。

    每次看到她这样的眼神,他总觉得苏尘的内心深处一定还藏着一段更深的、更不为人所知,同时更是不堪回首的过去。那过去一直在影响着她,如烟如雾般笼着,让她总不能真正地释怀,不能真正的放开自己。

    苏尘恍惚地低头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视线如梦似地慢慢往上,望见那柔和中又含着刚毅的下颌,常年温润的双唇,挺直而永不倨傲的鼻梁,然后再往上,投入那似很熟悉又似永远看不够的双眸中,情不自禁地伸出了另一只手。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刻,她真的好想他的拥抱。

    为什么,每次只要在他面前回忆起过往,她都会变得这么脆弱,而且想依靠他呢?

    “你怎么了?”

    苏尘迷离中又带着说不出的渴望的眼神,让裴一涯的忧心加深的同时,却更似一块强烈地吸铁石般,仿佛要把裴一涯整个人都吸过去。在他还未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之前,身躯已有自我意识般地站起,绕过半边桌,轻轻地将苏尘拉了起来。望住她的眼。

    苏尘怔怔地望着自己这辈子见过的最温柔的眼睛。反而忘了刚才自己在想着什么,而是疑惑地开起小差来。

    为什么他地眼睛明明黑白分明,却又让人觉得仿佛深邃地如同永无尽头的苍穹呢?那墨黑的瞳孔就是最苍穹深处最明亮的两颗星星,闪着,闪着……那发出的光芒又仿佛是世上最澄澈透明的水晶一般,似暗还亮,似亮还深,渐渐地就将人一寸寸地吸引了进去,一直到漫天的苍穹笼罩了下来,覆盖住她的眼。她的心,还有,她的唇……

    吻……他在吻她……可这吻,却又是极轻极轻,若有如无地接触着她地,若不是全新的感受着。几乎会以为是微风拂过,怕重了。便会将柔嫩的花瓣压出痕印一般。

    苏尘似迷糊又似清醒地浮出这个意识,如蝶翼般的睫毛仿佛拥有自我意识地收敛了起来,然后,羞涩地迎了上去,像是渴望摇曳的鲜花。希望这风能再重一些。再真实一些……

    “尘……”一声仿佛终于被解放了的叹息从风中传来,紧跟着又渡入另一重气息之中,然后四周地压力忽然大了起来。重了起来,柔和却又坚定地裹住了苏尘,也将她彻底地纳入自己的胸怀之中。

    “一涯……”苏尘也不自觉地吐出了这一个亲昵地呢喃,迎承着,也奉献着,充满无尽柔和的幸福的心,却一点点地清明起来。他爱她,他要她,那她便给他,一生唯有这一次,她心甘情愿地全盘托付,不再留有一丝迟疑。

    “尘……”呼吸渐渐粗重的裴一涯却忽然在品尝人间最美味的花露地同时,近乎惶急地撤了开去,只留着额头抵紧着她光洁如玉地额。

    “……”唇上陡然传来的失落感令苏尘不解地睁开了眼睛,无声地询问,却只看到裴一涯一双急颤着的浓密睫毛。

    “尘……别这样,我会控制不住地。”裴一涯低喘着后退了一步,双手也快速从腰部和苏尘的脑后移到了苏尘的双肩,微微地用力抗拒着。

    尘?他刚才好像就这样地叫了她好几声……呵呵……她喜欢这个名字,这世上,只有他这样叫她,也只准他,这样叫她!

    苏尘无声地微笑了起来,轻轻地走上一小步,素手在他背后环绕,拉近自己和他的距离,让自己如玉的额头缓缓地从裴一涯的眉间滑了下来,滑过他挺直的鼻梁,滑过他的唇,再滑下他的下颌……嗯,她想起来了,原来她刚才一直想做的就是这个……

    “咕隆……”

    当苏尘的额头滑过裴一涯情不自禁地往后仰的脖颈时,一声轻微的口水吞咽声从裴一涯的喉中滚了出来,他握住苏尘双肩的手迅速地增加了好几分力道,想推却又更想拉近。

    “呵呵……”苏尘轻笑了一声,首却不再移动,如水般温顺地停栖在他的胸口,散发着淡淡幽香的青丝,柔柔地顶住了裴一涯的下颌。

    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她起了诱惑男人的心,这样的心思一起,便贪婪地想将眼前的人诱惑住一生,再也不许他对别的女人心动。

    “尘……”裴一涯的手终于重新回到了她婀娜的腰际,轻抚着她的秀发,又是一声叹息,可这叹息里,却有甜蜜的宠溺的纵容和无奈。

    “愿意这样护我多久?”苏尘顽皮地翘起了红唇,轻轻地问着在耳旁不规律跳动的心。

    “认定了你,便是一生一世。”

    裴一涯同样轻柔却坚定的承诺,随着心脏的震荡脉搏从胸口传入耳中,苏尘满足地笑了,唇贴着他的胸口,也温柔地许诺:“那么,说好了,我们都不反悔!”

    一涯,你用这样一颗宽容似海的真心待我,他日,我也同样会还你一个惊喜,用一个完完整整的我!

    “好,永不反悔!”裴一涯的声音,柔柔的,淡淡的,却仿佛从生命里抽出来一般自然而从容。

    窗外那暖暖的冬阳为证,这是一个约定,更是一个承诺,爱上了,便认定,认定了,便永生无悔!

卷四之第十二章 偷偷的旖旎

    为赵恒之的病情,还有为小周村先提供一批包含草药物资,苏尘和裴一涯又在沁河郡耽搁了一日。直到确定展家的人已经接手帮忙,而宋胜平的人也会一直暗中保护赵先生和周二柱,才重新启程。

    自从两人定了心意,尽管天气依然是严寒萧索的寒冬,可在彼此的心中,却都仿佛如沐春风。在北风的吹拂中,苏尘无意中想起那首曲子,忽然孩子气地希望天上能再飘点雪花下来,好让她能和裴一涯一起牵着手,在浪漫中体验着曲中的意味,保存那份令人感动的温柔。

    在过去的二十五六年的生命里,虽然也曾出现过好几个试图进入她生命的男人,可最终他们都只是无所谓的过客,早淡的连容貌都记不得。这样地付出最真最纯的感情,与她来说,还是青涩的第一次。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恋爱中的女人,都常常会不由自主地露出那甜蜜而幸福的笑容了。

    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真的哪怕仅仅是安安静静地共处一室,那种满足真的就可以将人的心田淹没。凝望着正在教彬彬认识医书上草药的裴一涯,苏尘忍不住又勾起了唇角,心情好的觉得身子都轻盈了起来,同时又如做梦似的如在云端。

    这么完美的好男人,真的属于她了么?

    感觉到苏尘的注视,裴一涯也抬头温柔地望了苏尘一眼,苏尘趁着彬彬没注意,飞快地给了他一个皱鼻子的鬼脸,还故意眨了两下眼睛。

    她今日穿了身绣着浅粉芍药的水绿裙。自然绾着的秀发上。简单地插着一支翡翠衔珠地步摇,越发衬得素颜如玉,美眸若水。

    这一身打扮本来甚是端庄得体,十足地大家闺秀的模样。可此刻她这样懒懒地斜依在车壁上,身躯随着马车的行进而微微摇晃,那步摇也随着不住地摇摆,再加上嘴角那轻翘的笑意,秀丽中更带了一抹十分女人味的慵懒,并融合了少女的俏皮和活泼。

    其实,说起来。苏尘对于这个时代而言,虽然年纪已经不小了,可在原来的时空,她也确实还是个女孩子呀!

    这一望,觉得无时无刻都能从苏尘身上发现不同之处的裴一涯,如何还能移得开目光?想到那日的耳鬓厮磨、心心相映。温柔的眸色渐渐地又深了起来。

    那日之后,两人都一直忙着为小周村准备物资。一个不时接待展家人,积极调配物资,一个亲手准备草药并照顾赵恒之,两人竟一直都没有机会再独处,更不提重温那旖旎时光。等上了路。虽然同处一室。旁边却还有个彬彬,虽能相见却不能相依,那感觉真真个个是既甜蜜又无奈。

    敏感地察觉出裴一涯地眼神有所变化。苏尘双颊顿时浮现两团轻晕,可心里的喜悦却更大于羞涩。

    有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对心上人具有强大的诱惑力?不希望能时时和心上人相依相偎呢?若不是碍着彬彬在场,不是顾虑着外面的那个车夫,说不定……说不定……这样想着,苏尘的眼波里不由地又添了一层如梦似幻的诱人氤氲,看得裴一涯一向恬淡地心差点又要失控。

    “彬彬……到姐姐这边来。”凝视中,苏尘忽然轻轻一笑,先避开了眼,转向彬彬,明眸中流动着某种羞涩的狡黠。

    “姐姐。”彬彬立刻乖巧地偎了过去。

    苏尘拨了拨他地刘海,故意不看裴一涯,柔声问道:“坐了半日车了,彬彬累不累?要不要睡一会?”

    听到苏尘欲哄彬彬午睡,裴一涯的心突然跳了一下,差点连手中的医书都拿不稳,几乎是屏息地等待着彬彬的回答,心里第一次生出非礼的绮念:如果彬彬睡了,那么……

    余光瞟到裴一涯地异样,苏尘地心跳得更急,身子忍不住泛过一丝莫名的颤栗,整个人都更加敏感了起来。

    幸而彬彬果然是个乖孩子,并未怀疑苏尘的不良动机。苏尘一提议,他就乖巧地答应了,还主动地自己脱了靴子,不一会,他就在苏尘轻柔的睡眠曲中渐渐地沉入了梦乡。

    “他睡了。”裴一涯耐着性子等了一会,才悄然地起身移到苏尘身边,看了一眼彬彬,就将目光凝注在苏尘脸上,这样的等待其实也不过一刻钟左右,他却觉得分外的漫长。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能发乎情止于理的君子,可没想到那颗情心不动则已,一动,也如同其他普通的男子一样,总忍不住怀念苏尘那柔软的身躯,和相拥的甜蜜。

    “嗯。”苏尘含笑着侧过身,下一秒已被裴一涯紧紧地搂入怀里。

    听到裴一涯小心地缓缓地吐出一声满足的叹息,苏尘不由地埋在他的胸口轻笑了起来,可却又不敢大声。在没有取出那件东西,为彬彬一家报仇雪冤之前,她和裴一涯的关系也只能无奈地尽可能地瞒着外人,以免节外生枝。

    “尘……”裴一涯轻轻地吻了吻苏尘的秀发,将音量控制在只有苏尘能听到的范围,低唤道。

    “……”苏尘没有回答,只是仰起了头,美目半敛,红唇微启,有些不满地无声邀请着。

    在和裴一涯之前,她一直以为亲吻的美好仅在传说之中,而无法想象有别人的舌头伸入自己的口中而不反感,尤其是那些什么所谓的法式亲吻,更是说不出的恶心。

    虽然之前她也被展晟飞和司马毓亲过,但那都仅限与唇面上的接触,并不曾深入,而且当时由于诧异和愤怒,更不可能有别的感觉,而今……而今……她忽然觉得自己竟然好喜欢这种相濡以沫的感觉,好喜欢这样的被爱方式。

    当然了,前提是只和他……只和自己心中真正爱的男子。

    “尘……”见到苏尘如此明显的暗示,裴一涯最后一丝自制力彻底崩溃,所有的感情都融化在唇齿的纠缠之中,渐渐地,脱离了生涩……

    苏尘勾住裴一涯的脖子,意乱情迷地学着回应,学着和他一起探索……迷迷糊糊地,忽然觉得自己先是故意哄彬彬睡觉,好给自己制造机会,接着又公然地引诱裴一涯,当着彬彬的“面”做贼似的偷情……呀,她好像越来越不像当初那个矜持的自己了呢!

    可是,管它那么多呢!

    她再保守,好歹也来自二十一世纪吧!心里有爱就要“说”出口不是?这是老天在折磨她那么多之后的一点良心发现,她可不能傻傻地推开不要。

    二十几岁才谈恋爱,在现代也算是迟了呢!只是……唔…不知道今天以后,彬彬是否还会被迫养成天天午睡的好习惯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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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红尘介绍:
外表柔弱,内心却十分坚强的女囚苏尘在绝望之际,穿越了空间来到另一个世界……然而命运并不因此就给她优待,刚一来到这陌生世界,就迎来了无止境的阴谋与追杀——
身遭不幸的姐姐,孤苦无依的弟弟令她不忍!
淡泊无求的神医、肆意任性的杀手、身份成谜的贵公子……又带来更多的纠缠不清,剪不断,理还乱,丛生的阴谋里生命一直在摇晃……
苏尘一心只愿淡然平静地活着,但是命运从来不曾如她所愿!于是她只能开始书写属于自己的传奇——红尘万丈,若欺吾太甚,我便与命一决!决红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决红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决红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