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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临若雪     术士客栈txt下载     术士客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 五十七章 陈年旧事

    钟老五说他是御兽门的灵兽,这番话听得李伏目瞪口呆。

    “足下此言何意?”

    钟老五穿回了衣服,默默坐在了地上,叹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二位有心听么?”

    白冉道:“我不想听你那些旧事。”

    李伏道:“白兄,就听这位钟老哥说吧,弄清了根由,才能找到破解蛊毒的方法。”

    白冉无奈,也坐到了地上,对钟泉道:“那就劳你说说,到底你怎么就成了御兽门的灵兽?”

    钟老五道:“我学艺之时,因天资不济,屡遭恩师训斥,一怒之下,去了后山禁地,在那里遇到了一条火龙驹,这条火龙驹,你在马员外的宅院里也曾见过。”

    白冉道:“说的可是火玄么?”

    “正是,”钟泉点点头道,“她自称和我祖师一并修道,后因祖师亡故,她便隐居在后山之中,只等有缘人前来,再与之共修仙道。”

    白冉道:“她说你就是这个有缘人?”

    钟泉点了点头。

    白冉道:“你连一只灰仙都驾驭不了,这火龙驹凭什么就能看得上你?”

    钟泉道:“现在想来,也是我没有自知之明,可我学艺多年一无所成,正是年轻气盛之时,哪能挡得住这种诱惑。我与火玄订下了盟约,火玄助我打通了经脉,从那以后,我先后收伏了五路仙家,同门艳羡自不必说,就连恩师也高看了我一眼,传授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法给我。”

    李伏道:“既然传授了秘法,想必尊师有意让足下继承掌门之位。”

    钟泉紧闭双眼,脸上有说不尽的留恋与回味:“想起那段岁月,如同美梦一般,只是这梦醒的太早,有一日,火玄传讯,约我往后山一聚。那一夜,火玄打扮的甚是艳丽,那时我对男女之事一无所知,看着俏丽的佳人,只觉心动不已,再添美酒佳肴,又逢人生得意,多吃了几杯,却忘了方寸,在火玄的诱导之下,与她做下了苟且之事。”

    李伏愕然道:“足下与仙家……”

    钟泉闭目长叹道:“冤孽,冤孽!入门之时,恩师曾千叮万嘱,切不可与仙家欢爱,否则将酿成大祸。起初我不以为意,屡次与火玄幽会,哪曾想火玄借着我的元阳,修炼出妖法,破解了封印,逃出了后山。”

    “逃?”白冉道,“难道之前她是被困在后山的?”

    钟泉道:“火玄因嗜杀成性,被恩师封印在后山多年,恩师得知此事,大为震怒,几番追查,终于查明了真相,恩师下令将我处死,我借仙家之力一路逃亡,却在山海关被恩师生擒,本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火玄又来救我,带我逃出了山海关,来到了京城。”

    白冉点点头道:“看来她也是个痴情之人。”

    钟泉面露红晕,又道:“起初我与火玄相依为命,靠着领先出马的手段为生,日子过得也算富足,可没想到有一路仙家背叛了我,利用通灵感应之术将我的行踪告知了恩师,恩师率领同门,又来京城追杀我,火玄一怒之下,诛杀了所有仙家,带我逃到了江南。没有仙家相助,日子过得穷困潦倒,火玄暗地里做起了杀人越货的事情,我发现之后,一怒之下与其分道扬镳,浪迹于村落之间,靠为别人做些短工为生,哪成想,只分开不到一个月,我突然失心发疯,杀了一户人家老少十几口,被官府缉拿,本应凌迟处死,又被火玄救了下来。”

    白冉道:“她救了你两命,你肯定要死心塌地的跟着她。”

    “就算不念及恩情,也得跟着他,”钟泉叹道,“她说她是御兽门的术士,因体质特殊,既修炼了妖道,也修炼了仙法,最终修成了妖仙之身,我已经中了她的蛊毒,今后若再敢离她而去,她就让蛊虫入脑,把我变成杀戮狂魔。”

    李伏闻言,一脸疑惑道:“火玄既然是个妖仙,怎么还能成为御兽门的术士?”

    钟泉道:“这位兄台有所不知,御兽门与仙家山一样,都讲究众生平等,他们虽然待灵兽如奴仆,但在御兽门的门规里,人也可以成为灵兽,而灵兽也可以成为术士,就看谁的法力更加高强。”

    李伏恍然大悟道:“说到底,还是适者生存的规矩。”

    钟泉道:“从那以后,火玄带着我来到了马家村,隐姓埋名,在马员外的宅院里潜心修炼法术,因为御兽门的门规过于残酷,有道行的生灵皆避之不及,为此,火玄逼我打着仙家山的旗号,四处为她募集灵兽,等这些灵兽学会了一些仙术,便在宅院里替她行凶害人,她又逼着我编出一套谎言,说这些人都是罪大恶极该死之人,殊不知这些无辜之人都被火玄拿去炼了丹药,助她法力突飞猛进……”

    “等等!”白冉道,“你刚说了一件事情,我好想没太留意。”

    李伏道:“我听得很仔细,这火龙驹做下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当真罪不容赦。”

    “我说的不是这件事,”白冉对钟老五道,“你刚说你杀了人?”

    钟泉低声道:“因为蛊毒发作,我杀了一家十几口。”

    “蛊毒发作却要杀人!”白冉起身道,“若是黄芙发了蛊毒,岂不要害了我家人!”

    李伏道:“白兄勿急,以小弟推断,这蛊毒至少要等到两天之后才会发作。”

    “推断,推断,哪来恁多推断!”白冉推开李伏,“你之前还推断说有一个月,转眼之间却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地步。”

    李伏没再作声,白冉对钟泉道:“钟老五,种种过往我都听明白了,你之前做过什么与白某无关,现在快点把破解的蛊毒的方法告诉我。”

    钟泉指着自己的手臂道:“我若有破解的方法,为什么不先给自己解毒?”

    白冉闻言,拿出匕首抵住了钟泉的咽喉:“老东西,你既然没办法,还说这么多废话作甚?”

    钟泉看着脖子上的匕首,一脸平静的对白冉说:“白家术士,你把我芙妹当做什么人?”

    白冉道:“我当她是什么人,与你何干?”

    钟泉道:“若你像对那厉鬼一样,当她是至亲的家人,我芙妹却还有救。”

第 五十八章 蛊毒发作

    钟老五说黄芙还有救,白冉问道:“怎么救?”

    钟老五道:“先说你真把她当家人么?”

    白冉道:“我和她才相识几天,凭什么把她当做家人?”

    钟泉道:“既是不愿把她当做家人,那就把她杀了吧,又何必费去这多周折?”

    白冉道:“我跟你说的很清楚了,这是生意,我饶了你性命,你给了我仙家,我要活的,不要死的!”

    钟泉道:“我也跟你说的很清楚,我既然来了,就没打算活着回去,生意做不成了,我把这条性命还给你就是。”

    白冉咬牙道:“我也没打算让你活着回去,要是找不到解毒之法,我就把你连同你那些蛇仙、狐仙、鼠仙、刺猬仙赶尽杀绝!”

    钟泉摇头叹道:“你这又是何苦?”

    白冉道:“我再说一遍,我收了她,她跟着我,我就得让她活下去,这就是我白家的道法!”

    锋利的刀尖划破了钟泉的脖子,钟泉惊讶的看着白冉,转而笑道:“我芙妹有救了。”

    白冉收回了匕首,对钟泉道:“有话快讲,别误了我事情!”

    钟泉对白冉道;“我和火玄有约在身,而且火玄一直垂涎于你的纯阳之体,只要我召唤,她半日之内必定现身,如果你等与她拼死一战,我也将舍命相助,定能从她口中问出解毒之法。”

    白冉道:“这么说,你是要与火玄反目了?”

    钟泉道:“自从离了马家村,我已经和她反目成仇,我不愿再当她的傀儡,更不想让她害了芙妹,蛊毒发作,我也难逃一死,你们要是敢和她一战,我便拼上这条性命和你们一起救我芙妹,你们要是不敢,现在杀了我就是,我在黄泉路上,再送芙妹一程。”

    白冉赞叹道:“壮哉!你立刻叫她来!”

    钟泉道:“你可要想清楚些,火龙驹法力高深,更何况火玄精通妖术和仙术,你恐怕不是她对手。”

    白冉道:“说什么大话!你和她都是我手下败将而已!”

    钟泉道:“一时侥幸,难得一世侥幸,劝你三思而行。”

    白冉道:“莫再罗唣,叫她来吧。”

    ……

    青云寺里,陈达站在窗外,看着黄芙的状况,从清晨开始,黄芙目光呆滞,水米不进,若不是胸口还在起伏,已然和死人没有分别。

    清莲走到窗前,好奇往里边看了看,对陈达道:“这黄鼠精怎么了?”

    陈达道:“莲姑娘,不要看,也不要问,回去跟夫人们待在一起,不要随意走动。”

    清莲怒道:“你说不看就不看?你说不问就不问?这是谁的地方?还不让我随意走动,你算个什么东西!”

    “这个……”陈达急的直吞口水,“清莲姑娘,我这都是为你好啊……”

    “谁用你为我好?让我哥哥知道了,看不打死你!”

    陈达不知该怎么和清莲解释,忽见清风走了过来,一把扯住清莲道:“你这小蹄子,叫你不许过来,为什么不听话!”

    清莲一脸委屈道:“姐姐,哥哥不在家,这姓陈的就张狂起来了。”

    清风道:“先生临走嘱咐过,家里的事情全都听陈先生的,你当了耳旁风么?”

    清风给陈达赔了个不是,把清莲带走了,陈达在窗前守到了黄昏,在门楣窗框之上贴满了符纸,又用铁链将门窗全部锁紧。

    将要入夜的时候,屋子里出了动静,陈达心里一惊,手里拿着七星剑,慢慢酝酿起了法术。

    噗挞,噗挞,噗挞……似乎是脚步声,听得出来,这脚步声很沉重,黄芙应该是拖着双脚在房里走动。

    陈达擦去脸上的汗水,问一声道:“黄姑娘,你醒了么?”

    屋子里半响不见回应,噗挞噗挞的脚步声却更加密集了。

    “她是要走窗还是要走门呢?”陈达喃喃自语道,“李兄也真是,说好两天之后发作,结果今晚就来了。”

    噗挞噗挞,噗挞噗挞,脚步声似乎来到了院子里,陈达一惊,难道黄芙已经走出来了?

    不可能,她绝对不会穿墙之术,门窗也都已经锁紧了。可这脚步声就在耳边,似乎已经来到了身后。

    陈达壮着胆子回头看了一眼,但见一只野猫噗挞噗挞,悠闲地走了过来。

    “你个作死的东西!”陈达上前踢了一脚,野猫嗷的一声跑开了,“吓死我了!”陈达擦去了一头汗水,“这死狸猫跑来凑什么热闹滴呀!”

    话音未落,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两扇房门伴着一阵青烟倒在了地上,黄芙站在门后,脸上一色青绿,连五官都分辨不出。她嘴里喷着白烟,拖着脚步朝陈达走了过来。

    噗挞噗挞,陈达看着她,半天才回过神来,手里举起七星剑,嘴里喊道:“吾奉太上老君急急……”

    如律令三个字没有喊出来,黄芙一脚踢在了陈达脸上,陈达翻身栽倒,黄芙拖着脚步朝着院子外面走去。走不多远,正遇到清莲迎面走来,天色昏暗,又看不清长相,清莲起初根本没认出黄芙,等看清了黄芙的衣服,却被黄芙一把摁住,一口白烟吐在了脸上。

    清莲身子一晃,立刻栽倒在地,没了知觉,黄芙正要再吐一口,忽听身后喊道:“吾奉太上老君……”

    陈达站的很远,本以为黄芙脚步慢,一时半会赶不上来,没想到急急如律令还没念出来,黄芙已然到了眼前,伸出手掐住了陈达的脖子,把他提了起来。

    陈达憋红了脸,说不出一句话,眼看就要被她掐死,千钧一发之际,清风突然赶到,一箭射向了黄芙,黄芙肩上中了一箭,似乎感到了疼痛,她扔下了陈达,转而扑向了清风。黄芙双脚虽然拖在地上,可速度快到了看不清身形,没等清风做出反应,她已然抓住了清风的肩头,清风只觉两肩剧痛,却又挣脱不开,眼看黄芙又要吐出白烟,一硕大之物从天而降,一下扑倒了黄芙。

    这庞然大物长着四条腿,趴在地上有一丈多高,一身绿皮挂着大大小小的疙瘩,看得人心里一阵麻痒。两只眼睛生在额头之上,黏糊糊的眼皮不时的眨巴两下,眼睛下面有两个鼻孔,却没看到鼻子,鼻子下面是一张大嘴,大嘴下面有一个气囊,正在一收一缩。

    这是个什么东西?

    好像是只蛤蟆。

    清风当时就看傻了,哪里冒出这么大一只蛤蟆?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咕呱!咕呱!

    它叫了。

    没看错,这就是一只大蛤蟆!

第五十九章 敌友难辨

    一只大蛤蟆扑倒了黄芙,清风赶紧救下了清莲,黄芙从蛤蟆脚下挣脱出来,又去追清风,大蛤蟆一跃而起,这一跳,速度却也不输给黄芙,它上前又将黄芙扑倒,对清风喊一声道;“夫人快走,咕呱,别忘了李兄的家眷,咕呱。”

    这蛤蟆会说话,而且声音有些耳熟,清风顾不上许多,背着清莲叫上丽娘和清月,又带上了那三个丫头往庙门跑去。大蛤蟆在院子里和黄芙缠斗了起来,论速度,大蛤蟆不输黄芙,论力气却还略胜一筹,只是这蛤蟆身子实在太大,虽说黄芙也僵硬了一些,可终究比它灵巧,缠斗之间,黄芙猛地抓起蛤蟆脚掌,把蛤蟆掀翻在地,这蛤蟆四脚朝天可是中了死穴,挣扎半响起不得身,清风等人刚逃到庙门,见黄芙突然挡在身前,一口白烟喷了过来,清风立刻倒在了地上,丽娘拖着清风不住后退,嘴里喊道:“别被她的气息吹到,会魂飞魄散的!”

    话是这般说,清月拖着清莲,丽娘拖着清风,再加上三个吓傻了的丫头,又能跑的多快,眼看黄芙走到近前又要喷烟,一个女子突然跳了出来,一拳打中黄芙的下颌,黄芙一口白烟喷在了天上,刚想还手,不料那女子身形极快,又一拳打中了黄芙的膝弯,黄芙跪倒在地,那女子在黄芙脊背上又补了一拳,回手抽出短剑,正要刺向黄芙的后脑,忽听陈达在远处喊道:“莫伤了她性命!”

    那女子稍一犹豫,黄芙猛地起身,双手掐住了她的脖子,那女子扣住黄芙手腕奋力挣扎,黄芙嘴里突然冒出一股黑气,眼看要喷在她脸上,不想背后又赶来一个男人,拿一枚粗大的钢针刺进了黄芙的脊背。

    黄芙不能动了,那口黑烟也含在了嘴里,男人赶紧上前救下了女子,众人仔细观瞧,这一男一女正是新来的房客,胡贤和李青。

    陈达先给清风和清莲吃下了丹药,又跑过来对这两位房客千恩万谢。胡贤赶忙道:“陈兄不必客气,都是举手之劳,只是这位姑娘中毒已深,恐怕无药可解,若是再留在客栈里……。”

    陈达道“此事得看掌柜滴定夺,还得劳烦两位,帮我把这位姑娘送回房里。”

    胡贤和李青帮着陈达将黄姑娘送回了房中,又帮着陈达给清风和清莲治伤。待诸事处理妥当,胡贤叮嘱陈达道:“以在下的法术,至多能让这位姑娘坚持到明天这个时候,若再无解毒良药,则须果断处置。”

    陈达又表达了一番谢意,胡贤带着李青回房去了,看着黄芙嘴里还含着一口黑气,陈达皱眉道:“掌柜滴,明天这个时候你要是再不回来,陈某可就无能为力了。”

    ……

    马家村的山神庙里,白冉躺在地上饱饱的睡了个午觉,一直睡到深夜,却还是没见到火龙驹的踪影。

    钟老五一直在庙门口打坐,李伏说这是他和火龙驹在互通消息,可李伏不知道他们之间都通了什么消息。

    白冉对李伏道:“你说他们两个之间有多少话?要说这么久?”

    李伏道:“仙家山的门人秉性至诚,他说会帮我们,就一定会帮我们,白兄再耐心等等吧。”

    白冉摇头叹道:“在你眼中,满天下都是至诚的人,他说半日之内,火龙驹必定现身,这都什么时候了?连个影子都看不见。”

    李伏道:“晚来一会也好,我还能多做些准备。”

    白冉道:“你有把握对付火龙驹么?”

    李伏道:“没把握,但是有手段,我准备了对付妖术的手段,也准备了对付仙术的手段,只是我从来没和妖仙交过手,不知道她有没有什么新鲜本领。”

    “说起准备,我倒想起了陈达,”白冉笑道,“你见过他施展法术么?”

    李伏摇摇头道:“茅山正宗,我还真想见识一番。”

    白冉道:“可不是说见就能见得到的,他施术之前也得做一番准备,动辄就要个把时辰。”

    “个把时辰?”李伏惊讶道,“这要交起手来,谁能等他个把时辰?”

    白冉道:“说的就是,越到紧要关头,他越指望不上,不过要是布好了局,给他出手的机会,那威力还是挺吓人的。”

    “这就是茅山正宗么?”李伏若有所思道,“看来有机会还真得和他切磋两合。”

    白冉道:“你想切磋,只怕他未必肯和你交手,到时候他肯定会说这样不好滴呀,伤了和气滴呀!”

    李伏闻言笑道:“陈兄这人,还真是有趣。”

    白冉叹道:“的确是有趣,可他如果不是人呢?”

    李伏一怔,问道:“白兄,你刚说甚来?”

    “我是说……”

    白冉刚一开口,一阵香风忽然吹来,白冉提鼻子一闻,低声道:“她来了。”

    李伏道:“是火龙驹么?”

    白冉道:“就是她,我认得这香味。”

    李伏拿出了两件法器,一件是一把折扇,另一件是一面铜镜。李伏对白冉道:“这两件法器历经欲界,色界,无色界,三界锤炼,无论仙法、妖法、魔法还是道法,都能应对。”

    白冉道:“又是班门法器么?”

    李伏点点头道:“白兄好眼力。”

    白冉苦笑一声道:“这还用什么眼力,但凡你拿得出手的法器都是出自班门,真怕有朝一日你成了那员外夫人的弟子。”

    李伏闻言一脸慌张道:“我只是用她法器,又没有学她法术,怎么能随便污我清白?我怎会做她那些伤天害理的勾当……”

    李伏忙着辩解,白冉却死死盯着铜镜,铜镜上面泛起一阵红光,白冉打断李伏道:“这是什么征兆?”

    李伏看着铜镜道:“她就在附近,只是我们看不到她。”

    白冉问:“是隐身法么?”

    李伏道:“这可不好说,我连一丝杀气都没闻到。”

    白冉拔出匕首环顾四周,李伏盯着铜镜打开了折扇。香气从四面八方而来,二人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眨眼之间就折在了这妖仙手里,钟老五在门口道:“二位,火玄来了,事成与否,就看造化了。”

    白冉道:“先把话说清楚,是看谁的造化?”

    钟老五笑道:“看那苦命之人的造化。”

第六十章 山神之身

    钟老五答应白冉,他会拼上这条性命去救芙妹。

    可他却没说要跟谁拼命。

    但见他提起大刀,一刀斩向了白冉,白冉推开李伏,和钟老五打在了一处。

    两人在马员外的宅院里交过手,钟老五的武功绝不输给白冉,今夜的情势也和那晚相似,一条大刀在匕首面前占尽了便宜,白冉闪展腾挪,根本找不到出手的机会。李伏想上前助战,可二人动作极快,李伏插不上手,焦灼之际,忽听白冉喊道:“莫要分神!只管对付火龙驹便好!”

    李伏又看了一眼铜镜,那道红光比之前更加浓艳了,阵阵香气扑鼻,感觉火玄就在身旁,可依然确定不了她的位置。慌乱之间,白冉突然败下阵来,匕首被钟老五打落在地,一条大刀横在了白冉的脖子上。李伏刚想上前搭救,一个红衣女子突然从地下钻出,一手抓住了李伏的脚踝,将他掀翻在地。是火玄,她终于出手了。

    李伏挣扎半响,奋力起身,火玄上前一脚踏住他胸口,抢下了折扇和铜镜,带着狰狞的笑容,俯身看着李伏。

    “轩辕镜,阴阳扇!”火玄笑道,“这么好的东西落在你手上,可真是暴殄天物。”

    李伏喘息艰难,却还不忘看看白冉,白冉苦笑一声道:“还说他是至诚之人么?”

    李伏吃力的说道:“钟老哥,你出身名门,怎还做出这等龌龊勾当?”

    钟泉道:“我是为了救我芙妹。”

    白冉道:“别把话说的那么好听,你是想救你自己。”

    火玄闻言笑道:“我真喜欢你这份爽快,要是老五有你一半爽快,我也不必浪费这么多年的光阴。”

    “现在也不晚啊,”白冉笑道,“以后也别和他结伴修行了,干脆跟着我算了。”

    火玄道;“跟着你?你好大的口气!你会领仙的法术么?”

    白冉笑道:“不会可以学啊,我这满身的好天赋,你还看不到么?”

    火玄点点头道:“若论天赋,你可真是比老五强多了,可你心机太深,我怕算计不过你。”

    白冉道:“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今后自当以诚相待,还说什么算计?”

    火玄道:“这么快就成一家人了?我要真去了你家,该算你什么人呢?夫人么?”

    白冉道:“夫人好啊,白某不只在法术上天赋异禀,床笫之功也相当了得,好夫人,要不要领教一番?”

    火玄道:“行啊,今夜还长着呢,到时候咱们慢慢切磋。”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调笑,当真激怒了钟老五,他把刀刃贴在了白冉的喉咙上,咬牙道:“把东西给我。”

    白冉诧道:“什么东西?”

    钟老五道:“卷书!”

    “卷书?”白冉冷笑道,“难为你之前把话说得那么漂亮,说什么没打算活着回去,说什么黄泉路上再送最后一程,紧要关头却先想着卷书,还敢说你不是来救自己的?”

    “有什么不敢说?我就是来救自己的!”钟老五道,“起初我以为你那卷书就是吓唬人的把戏,没想到你还真有追魂逐魄的手段,若不是芙妹用通灵之术传讯给我,我迟早要死在你的手上!”

    白冉道:“既然你不想死,为何不早点把火龙驹叫出来?非要等到这个时候才动手?”

    钟老五道:“我是真心想救芙妹,我也想试试你的手段,我怕芙妹看走了眼,又被你那些江湖把戏给骗了。”

    白冉道:“还敢管她芙妹,还敢说要救她,白某这张脸皮算是够厚了,给你比起来还真是望尘莫及。”

    “住口!”钟老五把大刀又贴紧了一些,“救我自己就等于救了芙妹,我把你杀了,毁了你的卷书,火玄得了你的纯阳之体,以后也不用再杀人,到时候我们再把芙妹接回来,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共修仙道,这不也成全了芙妹的心愿!”

    “仙道?心愿?”白冉笑出了声音,“吃着你们的毒药,养着你们的蛊虫,这样也能算是修仙?也算是成全了她的心愿?白某见过的无耻之徒不下千百,像你这般登峰造极的境界也真是罕有。”

    “你住口!”钟老五又把刀锋往前压了一分,李伏喊道:“钟老哥,住手!仙家山弟子一身正气光明磊落,莫因一时糊涂辱没了师门。”

    钟老五咬牙道:“别跟我说什么师门,当初我学艺不成之时,受了多少白眼,好不容易得了一点造化,问都不问,说杀就杀,这样的师门要来何用?”

    白冉笑道:“看来你还说了几句真话,足见你也是江湖上的积年,这真假参半的谎言最容易让人相信。”

    火玄在旁道:“还跟他说那么多作甚?赶紧把他杀了!”

    钟老五双目血红看着白冉,却始终没有动手,白冉冷笑道:“你敢杀我么?不想要卷书了么?”

    火玄道:“卷书就在他身上,杀了他再拿不迟!”

    白冉道:“你确系在我身上么?万一我把它藏起来了呢?”

    火玄道:“藏起来也不怕,我有万千族类,随时能帮你找到卷书,赶紧杀了他。”

    钟老五剑眉一立,对白冉道:“小贼,来生学点真本事,再出来招摇撞骗。”

    白冉笑道:“你杀的了我么?”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钟老五一刀划过白冉的喉咙,李伏叫的声嘶力竭:“住手!畜生!住手!白兄啊,白兄!白……”

    叫了一半,李伏和钟老五同时呆住了。

    钟老五拿的是一口削铁如泥的宝刀,可锋利的刀刃划过白冉的脖子,竟然连皮都没有划破。

    “这,这是什么法术?”钟老五震惊的看着白冉。

    白冉笑道:“请神。”

    “你,你请的哪路神?”

    白冉转脸看着山神庙里的山神像,微微笑道:“山神庙里山神尊,山神赐我不坏身。”

    钟泉看了山神像一样,高大威猛容貌狰狞的山神像似乎正在俯视着他。

    “别听他虚张声势!”火玄喊道,“他脖子上藏着东西,用刀砍他的头!”

    钟老五闻言,这才回过神来,其实趁着这个当口,白冉完全有机会抢下他的大刀,可看着钟老五的大刀,白冉不逃不藏,直接用脑袋顶住了刀锋。

    一声脆响,火星四溅,钟老五这一刀就跟砍在石头上一样。大刀直接震脱了手,却没砍断白冉的一根头发。

    这一次连火玄都惊呆了,但见白冉笑道:“五哥,怕了么?你砍了我两刀,山神爷不高兴了,现在该我还手了。”

    一道炸雷响过,闪电照在山神像上,却把山神照得更加狰狞。

第六十一章 心有灵犀

    白冉说他把山神请到了自己身上,钟老五割了他一刀,砍了他一刀,结果白冉毫发无伤。

    白冉又说要还手了,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被吓得,钟泉只觉得白冉力大无穷,打了两个回合就把他的大刀抢了下来。

    当白冉拿到大刀的那一刻,钟老五感觉自己的劫数到了。出于恐惧,他的身手迟钝了许多,打了几个回合,被白冉一刀斩断了左臂,钟老五哀嚎一声,仰面栽倒,白冉紧紧的盯着手臂上的断口和掉在地上的断肢。

    他在核实一件事情,如果斩断了手臂,能否除掉蛊虫。若是最终找不到解毒的方法,这可能是救黄芙的唯一机会。

    他看到了一条手指粗细的蠕虫从断肢里钻了出来,白冉一阵激动,看来这方法还算奏效。

    他仔细看着这条蛊虫,这虫子通体青绿,大概一尺五六长短,无眼无口,无毛无鳞,全身光滑,难辨头尾,如蚯蚓一般。只是这虫子一头是尖的,另一头是平的,这却让白冉心生疑虑,难不成这虫子是被自己斩断了?

    正思忖之间,火玄这边伸出利爪要杀李伏,其实她早就该杀了李伏,只是看到李伏身上有这么好的法器,便想问问法器的来源。眼看着钟泉要成了白冉的刀下鬼,这时火玄可不敢再犹豫了,伸出利爪正要插进李伏的眼睛,忽觉脊背一阵剧痛,一个趔趄,险些摔倒。等回过头再看,但见一个八尺神将,拿着狼牙棒站在了身后。

    不掐诀,不念咒,随时随地施展法术,李伏精湛的技艺真把火玄给吓傻了。趁着神将和火玄缠斗,李伏点燃了几张符纸,转眼之间,天风地火,天兵神将一拥而上。李伏想试探一下火玄的真本事,诸般法术被她用妖法化解,天兵神将被她用仙术驱散,这妖仙的本领可真是了得。

    李伏又念起了雷咒,山神庙里电闪雷鸣,火玄依旧不惧,闪展腾挪与李伏周旋起来。

    这边打得天昏地暗,白冉却丝毫没有留意,他的双眼始终盯着钟老五的伤口,直到看见了另外半截虫子探出伤口,似乎在寻找另一半身体,白冉的心当时凉了半截,他拿起大刀将地上的半截虫子剁成了肉泥,伤口上的半截虫子也缩回了肉里,钟老五强忍着剧痛,挤出一丝笑容,对白冉道:“你以为这样就能除掉蛊虫么?真是痴蠢之徒!连心蛊,连心蛊,一头连着掌心,另一头连得可是真心。”

    钟老五指了指自己的胸腔,白冉摇摇头道:“真的连着你的心么?你亲眼看过么?”

    也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受惊过度,钟老五面色惨白的看着白冉,从身边抓了一把土,丢在了白冉脸上。

    沙土进了白冉的眼睛,白冉连眼皮都不眨一下,整个人包括这双眼珠就跟石头做的一样。

    “我觉得,这个虫子应该不会连在你的心上,”白冉道,“我觉得,他应该连在你的肝上、肾上、脾上又或者是肺子上。”

    “你,你想作甚?”

    白冉道:“我想帮你验一验,看这虫子到底在哪。”

    钟老五道:“你想怎么验?”

    白冉道:“那还用问么?当然是剖开肚子验!”

    钟泉闻言,拿出所有手段和白冉拼命,刀剑不怕,水火不怕,各类兵刃法术全都不怕,白冉真就如同石头一般,始终毫发无伤。须臾间,他又砍伤了钟泉的右腿,钟泉倒在地上,再也无力招架,被白冉抓在手里,眼看就要开膛破肚,火玄见状,奋力挣脱开李伏的法术,冲到白冉身前,一爪抓在了白冉的胸脯上。

    她这一爪,在白冉的胸口上留下了爪印,而且还流血了。

    白冉低着头看了看伤口,又抬起头看看火玄道:“真不愧是得道的真仙,居然能破了我不坏之身!”

    火玄冷笑道:“狗屁的不坏之身,不管你用的什么江湖把戏,就算你真把山神请到这里,我也只当他是亲儿子罢了!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白冉道:“这话说得也太狂妄了,你手不疼么?”

    疼,真疼,指甲断了,疼的火玄指尖发抖,可现在不是喊疼的时候,白冉和李伏一左一右已经把她堵在了角落里,而身后的钟泉血流满地,明显支撑不了多久。

    李伏点燃了一张符纸,再次召唤出一群甲兵,这些甲兵和之前不同,身上穿的不是金甲,而是黑甲,身上也没有金光护体,而是萦绕着满身阴气。

    火玄皱眉道:“你请来的不是天兵,难道是地府的阴兵?”

    李伏道:“阁下好眼力,金木水火土,五行法术都伤不了你,看来只能试试别的办法了。”

    火玄笑道:“愚蠢至极!仙术最能克制鬼魂的阴气!你连这点基本的道理都不懂么?”

    李伏道:“阴司之兵可不只有阴气,身上还有瘴气、疫气、魇气、凶气……”

    “别管你什么气,都架不住老娘一口仙气。”火玄充满自信的看着李伏,但她的眼睛不时朝着白冉瞟去。

    她没说大话,不管李伏请来天兵天将还是鬼兵鬼将,她都有办法应对,但她很忌惮白冉,因为她还不知道白冉到底用了什么法术。

    “来吧!动手吧!不是很想救那条黄鼠狼么?”火玄开始挑衅,钟老五情况不妙,时间拖得越久对她越不利,她对着李伏拉开架势,可实际上她在防备着白冉,没猜错的话,白冉会在正面出手,地府阴兵会在两边偷袭。

    僵持片刻,白冉眼神一变,果真是他率先出手,但见他举起大刀,迎面砍来,火玄闪身躲过,拿起一条软鞭和他打在一处。白冉武艺精湛,有纯阳之体不惧仙法,又有一身铜皮铁骨不怕兵刃,饶是这般棘手,火玄还得留着心思在李伏身上。

    两人战不多时,李伏也动手了,可万没想到,他没对火玄下手,而是让阴兵绕过火玄,扑向了钟泉。

    这是李伏和白冉相识以来,二人最默契的一次。阴兵满身阴气、瘴气、疫气、魇气、凶气,只要贴近钟泉,随时都会要了他的命。

    火玄看到钟泉有难,赶紧回身搭救,白冉看准机会,一刀斩下,鲜血自脊背涌出,火玄倒在了地上。

第六十二章 妖仙痴女

    火玄趴在了地上,背后的伤口不断喷涌着鲜血。

    躺在一旁的钟泉面如土色,他看着受伤的火玄,又看着周围凶恶的阴兵,眼睛里充满了绝望。

    白冉叹一声道:“李兄,你好恶毒。我们以二对一,已经胜之不武了,你还偷袭人家情郎,这不是趁火打劫么?”

    李伏闻言,一脸尴尬道:“白兄,我……做错了么?”

    “错?”白冉长叹一声道,“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的呢?火玄姐姐,你能说得清么?”

    火玄挣扎着站了起来,叹一声道:“你们是对是错我说不清,我信了这个没用的男人却真是错了。”

    钟泉闻言怒道:“你这是什么话,若不是当初我信了你,还至于落到这步田地么?”

    火玄闻言,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白冉笑道:“钟五哥,你当初若是没有信她,又能落到哪步田地呢?”

    钟泉喊道:“至少我还是仙家山的弟子。”

    李伏道:“别再提仙家山三个字,你真辱没了关东术士的声名。”

    钟泉道:“我只是一时糊涂犯下了大错,这多年来我悔恨不已!若有一日能重回师门……”

    “重回又怎地?还不是一样落魄的像个蛆虫。”白冉冷冷道,“你没有天分,也没有本事,想要出人头地,却又耐不得煎熬,满腔野心,一无所长,能结识火玄真是你的福分,至少让你这条蛆虫风光了一回。”

    钟泉哭泣道:“是她害了我!”

    白冉摇摇头道:“是她救了你!”

    “别再说了!”火玄咬牙道,“你们爱把他怎样就怎样,他是死是活与我再无干系!你们最好现在就杀了他,省得他碍手碍脚,坏了我的好事!”

    白冉看着火玄,又笑一声道:“好姐姐,这番话说过多少回了?”

    火玄恨道:“你说什么?”

    白冉道:“你来这,不是为了要我的纯阳之体,否则你早就来了,你来这是为了救他,他求你,求了你整整一天,这是你第三次救他了,像刚才那样的话,你到底说过多少回了?”

    火玄道:“我没想要救他!从来没想过,我就是在利用他,现在他已经没用了!”

    白冉道:“以前他对你也没什么用处,凭你的本事也根本不需要利用他,你不需要借助仙家山的名声,也不需要这个没用的傀儡,你有无数修炼的方法,之所以你留着他的命,是因为他留住了你的心。可惜啊,他刚才说了那么多陈年旧事,却把所有过错全都算在了你的头上,你可真是瞎了眼,看上了这样的负心汉。”

    火玄道:“说那么多废话作甚!你杀了他啊?他就是御兽门的奴才!他就是我手下的一头畜生而已,你现在就一刀杀了他啊!”

    “何必用刀呢,”白冉从怀里取出了卷书,舔湿了指甲,对着钟泉的名字划了一道,钟泉立刻发出了惨叫。

    火玄面目狰狞,咬牙看着白冉,仿佛没听到钟老五的哀嚎。

    白冉又划了一道。

    钟泉身上没有出现伤痕,可嘴里却喷出一口血水,看来这一下,白冉伤了他的脏器。

    火玄依旧站在原地,可身体已经开始颤抖。

    白冉再次舔湿了指甲,对火玄道:“看似无情却极痴,你比他疼,我明白。”

    眼看指甲又要划在卷书上,火玄丢掉了软鞭,闭上眼睛,坐在了地上。

    “你杀了他,杀了他吧……”火玄不住的喃喃低语,心神已经错乱了。

    “我不想杀他,尽管他真的该死,”白冉道,“我只想要一个活的仙家,这是生意,我做生意的时候可从来不吃亏。”

    原本电闪雷鸣的山神庙里一片寂静,火玄默不作声,白冉又舔湿了指甲。

    这一次,钟泉的眼睛流血了,白冉在挖他的眼睛。

    “我不想杀人,因为杀了他对我没甚好处,”白冉在手指上加了些力气,“可你也别指望我对他手下留情,因为是你们先坏了生意的规矩。”

    一颗眼珠掉在了地上,钟老五疼的晕了过去,火玄抬头看着白冉道:“跟我打啊,为什么一定要对付这个孬种呢?”

    白冉道:“就因为他孬种,所以才好对付,谁让我抓住你心头那块肉了呢?”

    火玄笑了,笑得凄厉,笑得凄惨。

    她从怀里拿出了一个锦囊,丢给了白冉。

    “拿回去,给那丫头喝了,她要是命大,就死不了。”

    白冉打开锦囊,里面装着白色的药粉。他把锦囊递给李伏,李伏看了半响,摇摇头道:“白兄,我看不出这里的药性。”

    白冉道:“火玄姐姐,你骗过我一回,我可不想再上你的当,如果这药能彻底解了黄芙的蛊毒,我就收下了。如果只是缓解蛊毒发作,那你就等着给钟老五收尸吧。”

    火玄抬头看着白冉道:“你不信我?”

    白冉道:“我凭什么信你?”

    火玄冷笑道:“为什么都不信我。”

    她又拿出了一个锦囊,回头掰开了钟老五的嘴,将药粉灌了下去。

    钟老五吞下了药粉,猛地惊醒过来,满地翻滚,连声痛呼。过了有一炷香的时间,钟老五浑身抽搐,呕吐不止,一条蛊虫带着满身血迹,在秽物之间挣扎片刻,僵死在了地上。

    火玄把手中锦囊丢给了李伏,道:“药还剩下一点,你闻闻,和我之前给你的是不是同一种药?”

    李伏拿着锦囊闻了闻,对白冉点了点头。

    白冉一笑,把大刀丢在地上,拱手施礼道:“火玄姐姐,把我们的法器还给我们吧!”

    火玄把折扇和铜镜交给了李伏。白冉再次施礼道:“二位,多加保重,后会有期。”

    二人走到门口,忽听火玄喊道:“站住!你真的姓白么?”

    白冉回头道:“应该是真的吧。”

    火玄道:“我不管你姓什么,你且记住,你这身子要定了。”

    白冉道:“我在南山上开了家客栈,上房只要三百文钱一晚,若是想来投宿,白某随时恭候大驾。”

    李伏和白冉走了,火玄也要走,却被钟泉抱住了脚踝。

    “你抓着我作甚?”看着少了一条胳膊和一只眼睛的钟泉,火玄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昨日不还说,再也不想见我了么?时才不还说,是我害了你么?”

    钟泉不说话,只是不住的落泪。

    火玄蹲下身子,摸着钟泉的脸颊,叹口气道:“我给了你满身绝学,可我留不住你,我给了你金银财宝,我还是留不住你,我给了你成群妻妾,依然留不住你,我用蛊毒缠住你,终究留不住你,你告诉我,到底如何才能留得住你?”

    ……

    第二天正午,陈达挂着两个黑眼圈守在黄芙门外,屋里面悉悉索索又出现了挣扎的声音,胡贤在窗外探望片刻,回身对陈达道:“蛊虫只怕已经占据了姑娘的身体,还望陈兄早作决断。”

    陈达笑道:“胡兄,劳你费心了,这件事情,终究要等掌柜滴回来再说。”

    “也罢,若须相助,陈兄只管开口。”胡贤叹了口气,刚要离去,忽见梅香一溜小跑来到了院里。

    “陈先生,有客投栈。”

    “啊?”陈达一愣,“这是做什么滴呀?怎么偏偏这个时候生意还好起来啦?来滴是什么客人啊?”

    梅香道:“他们说是妙虚观的道士,来南山上找人。”

    “找人?”陈达一惊,“来南山上能找什么人?”

    正说话间,却见胡贤面如土色,一路狂奔冲回了自己的卧房,拉起李青,便往后门跑去。

    陈达追上前去道:“胡兄,出什么事了,为何走的这么慌急?”

    胡贤边跑边道:“陈兄对不住了,我有紧要之事,要先走一步……”

    话没说完,忽听半空之中传来一声咆哮:“孽障!你往哪里走!”

第六十三章 凶蛮悍客

    一声咆哮,如晴天惊雷,响彻云际,震得人心胆俱痛。

    胡贤面如土色,立时坐在了地上。

    李青咬牙切齿,紧握双拳以待死战。

    陈达神情倒是平静,深吸了一口气,也回应了一声:“客官,既来住店,且到门前叙话,莫要吵闹,惊动了其他客人!”

    这声音也如炸雷一般震耳,陈达虽然不想惹麻烦,但也不怕别人找麻烦。

    “胡兄,是遇到仇家了吧?”陈达上前扶起了胡贤,胡贤面带尴尬没有作声,李青在一旁道:“是仇家,非要置我们于死地的仇家。”

    “二位莫惊,既然同为修道之人,总要懂些规矩,”陈达道,“若是离了这一亩三分地,诸位的恩怨我是不好管滴呀,可要在这一亩三分地,有些规矩还是要讲滴呀!胡兄,你带着嫂夫人先回房歇息,有什么事情,先交给陈某处置。”

    “这,这恐怕……”胡贤正觉得为难,李青将他扶了起来,对陈达道,“有劳足下先为我们拖延片刻,我们夫妻商量点事情,随后就到。”

    李青扶着胡贤回了房间,陈达整理了一下衣衫,来到了青云寺门前。

    门口站着男男女女几十人,这场面还真把陈达吓了一跳:“诸位……都是来住店滴么?”

    “住什么店啊!”一个五十多岁的道姑站了出来,“把那两个不知羞耻的畜生给我叫出来!”

    一听畜生两个字,陈达脸上的笑容收去了。

    “足下既是修道之人,为何语出不逊滴呀?”

    道姑冷笑一声:“我又没说你是畜生,你跟着捡骂作甚?”

    陈达叹一声道:“虽然不知妙虚观师从哪门哪派,可足下一把年纪,连一点门规教养都没有滴么?”

    “你!”道姑勃然大怒,一个老道士在身旁劝慰了几句,对陈达道:“恕我们失礼了,玉虚观师从东岳真人无忧祖师,本是真大道弟子,后并入全真派。”

    “原来是大道的门人,失敬失敬!”陈达拱手施了一圈礼,又见一个二十多岁,仪表不俗的俊美道士问道:“看你装束,也是修道之人,不知你出自哪门哪派?”

    陈达摆摆手,笑道:“在下出身微末,岂敢在各位名门面前炫弄滴呀,在下是……”

    没等陈达说完,那俊美道士道:“看你这模样,也不像什么正经出身,如果你还算是修道之人,赶快把那对不知羞耻狗男女送出来,我们不想大动干戈,劝你也不要惹火上身。”

    陈达笑道:“这位兄台,说话何必这么大火气,客栈里男男女女有的是,可没有一位姓苟滴呀,就算是有,也不能凭几位一句话就能给请出来滴呀!”

    那老道姑喝一声道:“不必和他废话,在这荒山野岭开什么客栈,看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俊美道士也道:“师父,师娘说的有理,不必对这种人客气!”

    “都是道家子弟,还是别伤了和气的好。”老道士拿着浮尘,上前对陈达道,“虽不知你是否出身正道,但我玉虚弟子从不欺压弱小,我门下有一对孽障就在你这店中,你速速把他们两个交出来,我保证不再追究此事。”

    陈达道:“这位道兄,你们张口孽障闭口禽兽,这都说的什么人滴呀?我真不知道你们说的是谁滴呀?”

    老道士道:“你敢在荒山野岭做生意,连这点眼色都没有么?”

    年轻道士道:“师父,不必和他多说!他分明就是装傻充愣,不给他一点教训,他也不知道什么是害怕!”

    老道姑道:“他们一个姓胡,一个姓李,你还敢说不知道他们是谁?”

    “一个姓胡,一个姓李……”陈达做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点头笑道,“有滴呀,有滴呀!的确有这么两个客人滴呀。”

    年轻道士笑道:“算你识相,赶紧把人交出来吧!”

    陈达笑道:“交给谁呀?”

    年轻道士怒道:“当然是交给我们!”

    陈达收去笑容道:“你贵姓啊?”

    年轻道士大怒,抽出宝剑一跃而起,陈达憋了许久的法术,本来是为了对付黄芙的,看这情势也只好提前出手了。

    “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方尊圣显神通!”

    话音方落,地动山摇,年轻道士脚下一晃,摔了个嘴啃泥。一群道士大惊失色,没等回过神来,又见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瓢泼大水从天而降,老道姑惊曰:“这厮好大法力!”老道士冷笑一声道:“雕虫小计,何足挂齿!”

    他点着一张符纸,念动起了咒语,风雨散在两旁,雷电渐渐消散。

    陈达见状,一挥衣袖,狂风骤雨散去,熊熊烈焰随风而来,老道士一愣,正不知该如何应对,老道姑挥舞浮尘,也念了几句咒语,又来一阵狂风,却把烈火吹响了别处,陈达加了些力气,老道姑抵挡不住,老道士率领众人拼命相助,陈达摇了摇头,叹道:“敢与尊圣相争,当真自不量力。”

    陈达再一挥衣袖,熊熊烈焰由红变青,由青变绿,由绿变白,又白再变红,道士们抵挡不住,被烧得焦头烂额,连声惨叫,烈焰之中飞出一只朱鸟,盘旋数周,俯冲而下,老道士喊一声道:“不好!是朱雀真身!”他急忙掐诀念咒,想要拼死相抗,不想陈达收去了法术,熊熊烈焰转眼消散不见。

    老道士看着陈达,惊惧之色难以言表。

    陈达拱手笑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在下明白这个道理,不知道诸位明不明白。”

    老道士问道:“看你法术如此霸道,可是出自正一派?”

    陈达拱手道:“正一门下,上清正宗,在下乃茅山弟子是也。”

    一听是茅山弟子,老道士看了看老道姑,似乎有些心虚。

    老道姑一脸愤恨道:“不辨是非,不知好歹,茅山有你这样的弟子,却也辱没了名门的声誉!”

    陈达闻言皱眉道:“你这个老太婆,说话好不中听滴呀,时才我还真不该对你们手下留情。”

    “他不是手下留情,他是虚张声势!”时才一直趴在地上的年轻道士突然站了起来,看着他嚣张的模样,陈达感觉更加厌恶。

    “你说我虚张声势?”陈达一挥衣袖,一团火焰又从掌心升起,他的法力还没有耗尽,时才也的确对这群道士留了情。

    可这个年轻道士既不懂得领情,也不知道害怕,他一溜小跑来到老道士面前,高声喊道:“他不是什么茅山弟子,他是个妖怪,我在他身上闻到了妖气!”

第六十五章 情缘孽债

    胡贤把剑架在了自己脖子上,老道姑声泪俱下,老道士愤恨交叠。胡贤也落下了眼泪,喃喃道:“孩儿不孝,爹娘养育之恩,容来世再报。”

    胡贤说完就要抹脖子,李青飞起一脚把他长剑踢落在地,瞪着胡贤怒道:“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除了寻死觅活你还会干什么?这一年下来你都抹了几次脖子了?”

    胡贤低着头,羞惭无语。老道姑拿拐杖指着李青道:“你这不吃羞耻的泼妇,不自寻了断,还活在世上丢人现眼。”

    李青道:“我偏要活着,我偏偏不死,你能怎地!”

    老道姑气得直揉胸口,老道士在旁一边劝慰,一边骂李青道:“畜生,你真是死不悔改!”

    老道姑一边喘息,一边恨道:“还不是你这老鬼留下来的孽种!”

    老道姑狠狠锤了老道士一拳,看着这场面,清莲对清月低声道:“我怎么有点看不明白。”

    清月喃喃道:“我也看不明白,这老道士好像是胡公子的爹,为什么又说李青也是他的种……”

    丽娘低声道:“难道说,他们两个是……兄妹?”

    李青听见了丽娘的话,转过脸,一脸平静道:“不是兄妹,是姐弟,我爹先生了我,我娘死了,他又娶了这个女人,生了胡贤。”

    “啊!”丽娘差点摔倒在地,转眼看了看清风,清风没作声,转眼看了看陈达,陈达憋得一脸汗,却又看回了看着李青。

    李青道:“没错,我们是亲姐弟,一个父亲生的亲姐弟,我们坏了伦常,结成了夫妇。”

    陈达看着胡贤,似乎想要求证一下李青的话,胡贤低着头没作声,看来李青说的是真的。

    楚玉轩开口了:“师姐,你真是不知羞耻,这样的事情还能对外人说起么?”

    老道士道:“你个畜生,败坏家风竟然毫不脸红,玉虚门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李青道:“玉虚门的脸早就被丢尽了,你为了这个女人逼死我娘的时候,还曾顾及什么脸面么?”

    陈达又把目光投向了老道姑,想要弄清楚这里面的故事,恐怕要多花一点时间。

    这位老道士姓胡,叫胡逸玄,是玉虚门的掌门。他先娶了一位姓李的夫人,生下了一个女儿,取名叫做胡青,也就是眼前的李青。后来胡逸玄移情别恋,又看上了一位姓范的师妹,叫做范玉娇,也就是这位老道姑。

    胡逸玄和范玉娇走在了一起,通过种种手段逼死了李夫人,后来他们又生下了一个儿子,也就是胡贤。起初,胡逸玄因为愧对于李夫人,对李青也还算是疼爱,等有了胡贤之后,在范玉娇的唆使下,对李青非打即骂,百般凌虐,幸得这女孩命硬,终得长大成人,胡青改随母姓,把名字改成了李青,又从江湖之上学了一身本事。老道士和老道姑都对她有些忌惮,从此不敢再欺侮李青。

    李青对玉虚门的行径非常不齿,本打算一走了之,不想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弟弟却缠住不放。李青自幼便对胡贤百般爱护,胡贤有对这位姐姐也十分依赖。幼时种种不必细说,等到了成人的年纪,可就有了非同一般的情愫,一来二去,两人私定了终身,便逃出玉虚门,四方流浪。

    这一流浪便是三年,三年之间,胡逸玄集结玉虚门全部弟子四下找寻,从南洋到塞北,只追得这对苦命鸳鸯无处安身。有几次被逼的走投无路,胡贤便以死相迫,带着李青勉强脱身,看今天的架势,以死相迫却也不管用了。

    “孽障,”老道士指着胡贤喝道:“你死,你死给我看!我就当从未生过你这个儿子!”

    楚玉轩是老道士的爱徒,听到这话,赶紧上前补了一句:“师兄,看你把师父气成这个样子,败坏伦常,辱没家风,我都不知该说你什么,我要是你,当真无颜苟活于世,望你迷途知返,好自为之。”

    胡贤闻言俯身去捡长剑,李青抢先一步拿起长剑,对老道士道:“老贼!我欠你半条性命,今天还给你就是!”

    楚玉轩道:“真是无耻之至,死到临头你还敢撒野!”

    李青咬牙道:“你这龌龊的狗贼!我先杀了你!”

    李青拿起长剑直奔楚玉轩,楚玉轩一脸慌乱,赶紧缩到老道士身后,老道士命弟子摆阵,四十多个道士和李青打在了一处。

    论身手,李青可真是不俗,玉虚门的所有弟子包括老道士在内都比她逊色了不少。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两方如此悬殊,等这群道士摆成了法阵,李青渐渐落了下风。胡贤虽也帮着李青一战,可本事本来就不如李青,看着自己爹娘,出手又十分畏缩。打了半个时辰,李青遍体鳞伤,倒地不起,胡贤跪地哀求,声泪俱下。

    “爹!娘!千错万错都是孩儿的错!饶过姐姐吧!”

    “莫求他们,莫求……”李青道,“好弟弟,今生咱们缘分尽了,来世我在奈何桥头,早早的等着你。”

    看着这两人可怜,丽娘有心上前帮忙,可又觉得这里面的事情太乱,不知该如何插手。她看了看清风,清风摇摇头,低声道:“别惹是非,把他们送走了就好。”

    胡贤不住的磕头,额头上面已经流了血,楚玉轩摇头叹息道:“师兄,你看你这成什么样子?你把师父的脸都丢光了,今后叫我玉虚门如何立足!”

    老道士恨道:“轩儿,给我杀了这两个孽障!”

    “使不得!”老道姑在旁劝道,“师兄,使不得啊!都是这贱人的孽种勾引咱们贤儿,你可不能伤了咱们的亲骨肉啊。”

    老道士喘息半响,指着李青,对胡贤道:“你给我亲杀了这个孽障!我便饶你不死!”

    胡贤闻言,如同五雷轰顶,惊呆片刻,却又磕头如捣,连声哀告道:“不能杀姐姐,不能杀姐姐,不能杀……爹!我求你,求你了……”

    李青在身旁拉住胡贤,笑道:“好弟弟,莫哭,莫哭,姐愿意死在你手里,姐本来就该死,快些动手吧,像个好儿郎,给姐姐个痛快。”

    胡贤哪里肯听,只顾苦苦哀求,老道士恼火不已,转身对楚玉轩道:“你还等甚来,把这两个孽畜都杀了!”

    楚玉轩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慨叹了许久。又听老道士不停催促,楚玉轩带上几个师兄弟,拿起长剑,对着胡贤和李青砍去。陈达想喊一声住手,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楚玉轩先砍了胡贤一剑,被李青用身子挡下了,他又砍了李青一剑,胡贤也用身子去挡,楚玉轩砍得兴起,鲜血挂在脸上,却愈发笑得狰狞,眼看这对苦命人就要变成剑下鬼,忽见一人从天而降,挥手一拳,正打在楚玉轩的面门,楚玉轩鼻口窜血仰面倒地,嘴里吐出了几颗牙齿。其余几个道士也被纷纷打翻,倒地不起。

    但看这人身穿鹤氅,手执羽扇,容貌甚是俊伟。

    再看这人长相,却吓得清风面如死灰,清月周身麻软,清莲直接尿了裤子。

    “青儿妹妹,久违了!”那人回过头,笑看着李青。

    李青抬起头,喘息道:“叶兄,你怎么来了?”

第六十六章 叶秋报恩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撼天道尊叶秋,谁也不曾想到,他竟然认识李青,而且还叫了一声青儿妹妹。

    叶秋在南山之上待了几十年,只下过两次山,一次是几个月前跟白冉一起去王员外的府上做生意,另一次是两年前去薄凉城里寻觅一件宝物。最终宝物虽然拿到了手,可回来的途中却遇到了一个法力高超的术士,险些丧了命,多亏李青和胡贤出手相助,才勉强逃回了南山,也正为有了之前这段过往,叶秋今天才破坏了和白冉的盟约,来到前山搭救二人。

    看着清风悚惧的样子,叶秋笑道:“风儿,见了道尊还是不敢打招呼么?”

    清风不敢作声,丽娘上前道:“姓叶的,咱们有约在先,你不能踏入前山一步!说过的话还能咽回去,你还算是个丈夫么?”

    “原来是白夫人,失礼失礼,”叶秋道,“青儿妹妹和胡兄弟有恩于叶某,今天叶某特来报恩,擅闯前山之事,容日后再向白兄谢罪。”

    李青见叶秋与丽娘她们有过节,赶紧喊道:“叶兄,这里的事情与你无关,你快些走吧。”

    叶秋回身道:“贤弟贤妹,你们都到了命悬一线的境地,怎还能说与为兄无关?”

    胡贤道:“这是在下的家事,就不劳叶兄费心了。”

    叶秋道:“我知道是你们的家事,你们说的话我一字一句我都听得清楚,这件事情,我管定了!”

    “师父!”楚玉轩从地上爬起来,抱着老道士的腿,哭的摧心剖肝,“师父,这都是师兄师姐招来的妖邪,师父给弟子做主啊!”

    老道士剑指叶秋道:“哪里来的妖精?敢在我玉虚门面前讨死!”

    “说我是妖精?”叶秋冷笑一声道,“你们又是什么东西?当我看不出来么?”

    老道姑闻言一惊,结结巴巴道:“我们修,修的是正道!”

    却说她结巴什么?难道是心虚么?

    她的确心虚,玉虚门是真大道的一个特殊分支,从老道士到老道姑,再到下面的徒子徒孙,他们都不是人,而是得了道的狐狸,因为他们修炼的是正道,普通人看不出他们的身份,可却逃不过叶秋的眼睛。

    “正道?”叶秋嗤笑一声,“我不管你是什么正道,笑别人是妖精,你们也不一样假披了一身人皮?”

    老道士见被说破了身份,气势也衰落了不少。

    “这位少年,这里的事情你并不知情,其实我们……”

    “我不是什么少年,”叶秋摇着羽扇道,“论年纪,我该做你们祖宗。”

    听叶秋出语不逊,老道姑又动了怒火,老道士拦住道姑,又道:“我不管你是什么来历,有些事情你最好不要插手!”

    叶秋道:“我偏要插手,又能如何?”

    老道士道:“我是他们的父亲,他们败坏伦常,违背天理,此乃我家事,不容外人……”

    “我不管你什么伦常,也不管你什么天理,”叶秋收了羽扇,击掌三声,二十几个道姑出现在了身后,“知恩图报,这就是叶某的天理。”

    楚玉轩在旁喝道:“妖精,敢报上你的门派么?”

    叶秋一皱眉,侧过耳朵道:“你说话漏风,我听不太清楚。”

    “你……”楚玉轩的门牙被叶秋打掉了,说话的确漏风,他低声对老道士道:“师父,看见了么,这山上都是养鬼的妖精,是我们玉虚门替天行道的时候了。”

    老道姑对老道士说:“这个人好像不是善类,还是不要鲁莽,不如先放了那孽种一命,把咱们贤儿带回去就好。”

    老道士有些动心了,楚玉轩在旁急忙道:“师父,斩妖除邪是我修道人的本分!咱们可不能在妖邪面前折了玉虚门的修为。”

    老道士长叹一声,对胡贤喊一声道:“逆子,冤家!你快跟我走!”

    胡贤抱着李青,咬牙道:“我不走。”

    “当真不走!”

    “不走!”

    老道姑哭喊道:“贤儿,听你父亲的话,别再被那孽种迷惑了。”

    胡贤恨道:“莫再侮辱姐姐,再若叫她一声孽种,我与你们永世不再相见!”

    “玉虚门弟子听令!”老道士怒发冲冠,手执宝剑道,“五行法阵伺候!”

    还是五行法阵,这本就是最常见的阵法,叶秋根本不放在眼里。他让道姑们列起了七星鸳鸯阵上前迎敌。可真等交手之后,叶秋发现了差距,他万没想到玉虚门能把五行阵用的如此纯属,而且还生出无数变化。

    交手几十合,道姑们的阵法渐渐散乱,叶秋见状拔出长剑亲自上阵,和老道士打在了一处。

    要凭真本事,老道士远不是叶秋的对手,可在阵法的帮助下,金木水火土,各色法术交互掩映,却让老道士占足了上风,前有熊熊烈焰,后有枪林剑雨,上有飞沙走石,下有泥潭沼泽。厮杀半响,叶秋苦于应付,且回身对胡贤喊一声道:“贤弟!快带贤妹逃往后山,往我洞府暂避!”

    胡贤架起李青刚想逃走,楚玉轩拿着长剑冲了过来,嘴里喊道:“我把你们这对不知羞耻的狗男女,看你们往哪走!”

    叶秋见状,正要上前搭救,却被老道士和老道姑死死缠住。老道姑喊一声道:“杀了那孽种就好,别伤了贤儿。”楚玉轩哪里肯听,真杀了胡贤,他就成了掌门的继承人,但见长剑直奔胡贤眉心刺下,胡贤和李青都受了重伤,无力闪躲,更无力招架,眼看回天乏术,忽听楚玉轩一声惨叫,长剑落地,一只羽箭刺穿了他的手掌。

    嗖!嗖!嗖!羽箭接连而至,接连射倒了几个道士。老道士一惊高喊一声道:“什么人?”

    但见远处有人回应道:“天地清,道可鉴,唤来神兵八十万。冤魂厉鬼速现形,天理循环终不变。问你姓甚命复谁,家住哪乡在哪院,有何冤屈速讲来,神君做主有公断,若明事理莫纠缠,不明是非苦无边,打下地狱十八层,叫你皮脱骨肉烂!”

    “先生!”清风喜极而泣。

    “你个天煞的!”丽娘也落泪了。

    “哥哥!”清莲清月欢喜的跳了起来。

    “掌柜滴!你可算是回来了!”陈达哭出了声音。

    一黑一白,两人两马,飞驰而来,陈达上前哭道:“掌柜滴,你怎么才回来滴呀!”

    白冉下了马,替陈达擦去泪痕道:“陈兄,我让你好好看家,怎么看成了这副模样?”

    “白兄啊,”陈达一把鼻涕一把泪道,“这里的事情说不清啊!”

    白冉道:“有什么说不清,怎么能让咱们的客人受了欺侮?”

    “他们,他们,那个……坏了伦常滴呀……”焦急之下,陈达也说不知从何说起,白冉笑一声道:“你说什么伦常?”

    陈达指着胡贤和李青道:“他们是亲姐弟滴呀!他们结成夫妇了!他们父母打上门来了!非得要他们的命啊!”

    白冉看了看胡贤和李青,又捏了捏陈达的脸蛋,笑道:“亲姐弟就好滴呀,结成了夫妇就更好滴呀!”

    听到这句话,陈达傻了,丽娘呆了,清风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但是叶秋笑了,李伏也笑了。

    老道士剑指白冉道:“你又是什么人?也想来讨死么?”

    白冉回身看了看老道士,又看了看老道姑,满脸堆笑道:“诸位是来住店的么?上房三百文一晚。”

第六十七章 妙手破阵

    丽娘把之前的事情告诉了白冉,说这些道士来自玉虚门,都是些狐狸精,老道士是掌门人,老道姑是掌门夫人,他们想要捉回自己的儿子,杀了自己的女儿。

    老道士和老道姑对白冉说了许多道理,说这对孽障破坏伦常,有违天理,世间人人得以诛之。

    可白冉只认一个道理,住店要给钱,不住店的话,立刻滚蛋。

    老道士见白冉油盐不进,便问一句道:“你是修道之人还是山贼草寇?”

    白冉道:“我是这里的店主,也是白门嫡传三百四十六代术士。”

    “白门?”老道士一皱眉道,“我怎么从没听说过这个门派?”

    李伏道:“孤陋寡闻,白门乃术法之祖,你都没有听说过?”

    叶秋笑道:“一群荒山野岭出来的狐狸精,他们能有多少见识,怎么可能知道白门的名号!”

    李伏能替自己吹嘘两句,已经让白冉感到十分意外,没想到叶秋也在一旁帮腔,却让白冉更添了几分气场。

    老道士看了看李伏,又问道:“不知道阁下出身何处?”

    李伏道:“我乃西汉李少君后人。”

    “李门之后,”老道士点点头道,“这可是正宗的名门。”

    他又看了看叶秋,叶秋摇着羽扇道:“我乃鸿钧老祖同门,撼天道尊是也。”

    “鸿钧老祖!”老道士惊得半响说不出话来,老道姑在旁道:“别听这些妖邪歹人胡言乱语,赶紧叫他们把贤儿交出来。”

    老道士拱手施礼道:“诸位,初来宝方,本无意冒犯,偶有得罪,皆因家事而起,老朽家门不幸,生出两个逆子,败我清誉,若不清理门户,只恐天理不容,还往诸位看老朽薄面,行个方便。”

    白冉道:“你这一张老薄面,能值几个钱?我这房钱三百文一晚,全靠你这张老脸来换么?”

    楚玉轩上前道:“你这狗贼,休要不识起倒!你等在此养鬼作恶,若逼着我们动起真火,就该把你们杀个片甲不留。”

    白冉没理楚玉轩,转眼看着老道士,笑道:“既然不是来住店,就是来捣乱的,看来得让你见识一下白门法术了。”

    李伏道:“还有我李门的法术。”

    叶秋道:“还有鸿钧老祖的神威。”

    陈达一瘸一拐,站到白冉身旁道:“还有茅山正宗的手段!”

    楚玉轩提着长剑叫骂道:“一群不知死活的乌合之众,我看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再多劝你们一句……”

    怪他话多,也怪他站的太靠前了,白冉上前一拳将他打翻在地,剩下的几颗牙齿也基本掉光了。

    白冉看着老道士,神色狰狞道:“你是想走,还是想打?”

    老道士先是一惊,转而后退几步,对一群道士喊道:“玉虚门弟子,列阵!”

    四十几个道士再次列起了五行阵,白冉回身对叶秋道:“叶兄,客人都上门了,咱们还不赶紧斟茶倒水伺候着。”

    叶秋道:“白兄,你说该怎么伺候才合适呢?”

    白冉道:“人家都列阵了,咱们也得列个阵吧。”

    叶秋道:“咱们列什么阵呢?”

    白冉道:“先列个圆阵,包围敌军!”

    叶秋皱眉道:“敌众我寡,包围……只怕不太合适吧?”

    白冉道:“怎么能说敌众我寡呢,加上我的好娘子、好妹妹,怎么也得算是势均力敌吧。”

    叶秋面露难色道:“只是,这,这……这却没有道理。”

    白冉道:“先别管什么道理,列起阵势再说。”

    玉虚门弟子聚在一处,叶秋手下二十几个道姑,加上丽娘、清风、清莲、清月,稀稀拉拉列成圆阵围住了对方,李伏在旁道:“白兄,叶秋说的有道理,这么松散的阵法,不仅没什么用处,反倒会让敌军各个击破。”

    白冉低声对李伏道:“我们散,敌军也得散,我们实,敌军也得实,看这几个道士这么快就摆好了阵法,可见他们平时有多默契,实打实的拼,我们不是他对手,一旦松散起来,反倒有克敌制胜的机会。”

    果如白冉所料,看着二十几个人稀稀落落分布在四周,老道士反倒有些摸不着头脑,一时间也想不到该对谁下手。但见白冉在当中从容指挥,便决定先从白冉开刀。老道士一声令下,众弟子阵列整齐朝白冉扑来,陈达在旁喊道:“这是五行法阵,掌柜滴,可千万小心呀!”

    白冉道:“什么法阵你都不要管滴呀,憋好了就告诉我滴呀!”

    他是想让陈达尽快憋一个法术,给对方致命一击,陈达明白他的意思,可眼前的战局却实在凶险。白冉让众人退在两旁,独自一人和对方的五行法阵周旋。虽有一身好武功,可白冉不会法术,看着对方金木水火土各类手段纷纷而至,却把众人吓得心惊肉跳。

    好在李伏在旁帮忙,让白冉支撑了几个回合,也正是凭着这几个回合,白冉看出了些门道,对众人喊一声道:“攻后路!”

    叶秋命令几个道姑从身后进攻,老道士早有防备,命弟子以放出火焰,挡住了道姑。白冉又喊道:“攻左路!”

    叶秋又命令左边的几个道姑进攻,老道士命令弟子以飞沙走石阻挡,白冉趁机引弓,接连射杀了两名道士,老道士大惊,急忙命弟子围攻白冉,白冉且战且退,口中喊道:“再攻后路!”

    这一次老道士应对的可没有那么从容了,等道士们唤来大火,又被白冉趁机射杀了几个道士,五行法阵随即乱做一团。

    原来进退之间,白冉已经看透了这五行法阵的玄机,四十几个道士看起来整齐如一,实则是依着五行站位,分成了金木水火土五队,每队九名道士,五名道士负责打斗,三名道士负责法术,一名道士负责指挥。

    无论武功还是法术,每一名道士都很平庸,可正是因为指挥得当,彼此配合默契,方能取得如此高超的战力。而每队之中负责指挥的道士就是这套阵法的要害,白冉射杀了所有负责指挥的道士,玉虚门的阵法登时大乱,白冉下令众人一拥而上,整个战局立刻得到扭转。眼看弟子连连败退,老道士割破手掌,用鲜血将拂尘染红,高呼一声道:“舍死卫道,借我祖师之身!”

    话音落地,浓烟四起,白冉立刻命令众人散开,待烟雾退去,一只硕大的白毛狐狸出现在了眼前。

第六十八章 回生之药

    老道士用鲜血染红了拂尘,念过咒语之后,变成了一支硕大的白毛狐狸。

    看着狐狸趴在地上有一丈多高,一条大腿比人腰身还粗,白冉吃了一惊,转而笑道:“你这算什么本事,不就是显露原形么……”

    话没说完,狐狸上前就是一爪,白冉急忙闪避,门前一颗两人合抱的大树应声而倒,这次白冉笑不出来了,这条大狐狸力大无穷,而且十分敏捷,三五爪之间就把白冉逼到走投无路,一群道姑一拥而上,刀砍斧剁全然无用,叶秋动起法术,想从背后偷袭,狐狸一甩长尾,正把叶秋打出几丈开外,倒地难起。李伏想施展法术,老道姑率领弟子一拥而上,把李伏团团围住。丽娘跳到白冉身边,从白冉背囊里取出那条鞭子,抽了老狐狸一下,这一下可是奏效了,真把狐狸打疼了,他抡起爪子来打丽娘,白冉推开丽娘,准备自己扛下这一爪,忽见一硕大之物撞倒了狐狸,白冉一看,一只大蛤蟆挡在了身前。

    咕呱!咕呱!

    那蛤蟆身形比狐狸还要大一些,鼓起气囊叫了两声,老狐狸呲着尖牙,面露凶相,恶狠狠扑将上来,蛤蟆也是不惧,一跃而起和狐狸打在了一处。这两个庞然大物交起手来,直打的地动山摇,清风趁机来救丽娘和白冉,却听白冉喊道:“给我上!先杀光他弟子,再杀了那老道姑!”

    这一句可让那老狐狸分了神,他想回头对付白冉,却被大蛤蟆的舌头缠住了身子动弹不得,也不知道这蛤蟆舌头上有什么东西,狐狸身上的白毛开始成片脱落,毛掉光了开始掉皮,凡是被舌头沾过的地方全都变得血肉模糊。眼看自己的弟子死的死,伤的伤,老道姑也被叶秋给擒住了,老狐狸哀嚎一声,又变回了老道士的模样,趴在地上,嚎哭不已。

    战事已然落定,大蛤蟆收回了舌头,跳进了院墙。老道士一路爬到老道姑身旁,叶秋拿剑指着老道士道:“老儿,你还敢猖狂么?”

    老道姑在旁啐一口道:“狗贼,你要杀就杀!”

    叶秋调转剑锋,喝道:“好说,我立刻成全你!”

    眼看叶秋要杀了老道姑,胡贤连滚带爬来到叶秋面前,抱住大腿哭道:“叶兄,饶我爹娘一命!”

    叶秋见状,收了长剑,长叹一声,命令众人放了老道姑。

    老道姑抱着胡贤失声痛哭,老道士看着满地尸体,哀嚎道:“冤孽啊,冤孽!”

    说话间,老道士拿起长剑想要自尽,胡贤上前夺下长剑道:“都是孩儿的错,父亲,使不得,使不得呀!”

    老道士挥起拳头,打翻了胡贤,骂道:“畜生!玉虚门毁在了你们两个孽障手里!”

    三人抱头痛哭,白冉叹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说完,他从背囊里取出了一叠膏药,走到了尸体旁边。

    “好在你们真是修道的,好在这一时片刻还没死透,”白冉把膏药贴在了尸体的伤口上,不多时,几具尸体突然有了咳喘之声。李伏在旁惊曰:“这是还魂术?”叶秋在旁摇摇头道:“不可能,这世上绝没有什么还魂术,这些道士还有一点道行,虽然受了致命的重伤,可还不算真正死了,他们的魂魄还没有离开躯体,白兄应该是用了某种医术,把他们的魂魄锁在了身体里。”

    李伏摇摇头道:“医术?叶兄难道说的是那些膏药?”

    叶秋道:“可惜呀,可惜,昔日他给我的那些膏药,都被我给扔了,哪成想竟然是稀世珍宝。”

    不多时,十几个战死的道士相继苏醒了过来,白冉又拿出了几十贴膏药,对老道士说:“这是回魂妙药,五两银子一贴,每日一贴,每人贴上五日,就能起死回生,第一贴算我送的,剩下的四贴,你们愿意买么?”

    老道士咬牙切齿道:“狗贼,我不用你施舍!”

    老道姑喝道:“我们玉虚门不是无骨之辈,要杀要剐,只管给个痛快。”

    胡贤在旁道:“掌柜的,我买,我买了,劳烦你算算多少钱。”

    白冉一算,死了十八个道士,须七十二贴膏药,共计三百六十两银子。

    胡贤遍搜全身,只拿出了二十几两银子和十两黄金,白冉掂了掂分量,叹道:“这可差得远了。”

    “掌柜的,您通融通融,我给您当牛做马,我求求您了!”胡贤跪在地上磕头,老道士在旁拳打脚踢,骂道:“孽障,我不用你救我,也不用你假仁假义,你带着那孽种去吧!我胡某一生坦坦荡荡,我就是死也不能向歹人摇尾乞怜。”

    胡贤磕头不止,老道士连打带骂,老道姑连哭带喊,白冉拿着膏药显得分外尴尬。

    “买是不买,给句痛快话!”白冉怒道,“要买拿银子,不买滚蛋!”

    “买了!”一个女子的声音传到耳畔,白冉一回头,但见李青站在了身后,她手里拿着一个包袱,里面放着些珠宝首饰,“掌柜的,你算算价钱,看够是不够。”

    白冉大致算了算,对李青道:“这些首饰卖到雨陵城,最多能值个一百两银子,却还差了一百多两。”

    李青道:“差了银子,我们夫妻以后给你为奴为仆,慢慢还上就是。”

    白冉道:“他们把你们夫妻逼成这个样子,你还救他们作甚?”

    胡贤低头道:“不管怎说,他们还是我们的父母,这些师兄弟也都是我们同门。”

    “放屁!”李青低头道,“我告诉你,我做这些,不是为了你爹你娘,更不是为了什么狗屁的同门,我要让你们明白一件事情,玉虚门欠了我们十八条人命!若你们还有一点羞耻之心,以后就别再来找我们夫妻的麻烦!”

    “孽障!孽障!”老道士暴跳如雷,“我不用你施舍!我不用你可怜!我不欠你的!”

    白冉拿出匕首架在了老道士的脖子上,不知老道士是不是真的不怕死,他被白冉的杀气给震慑住了。

    “老东西,膏药她替你买下了,你要真在乎你的玉虚门,真在乎你弟子的死活,就赶紧收下吧。”白冉把膏药塞给了老道士,老道士气得浑身发抖,把膏药丢在了地上,一群小道士捡了起来,看来他们还想救自己的师兄弟。

    白冉站起身来,对一群道士喊道:“事情已经了结,不想死的,都下山吧!”

    老道士本来不肯走,可小道士们背着受伤的师兄弟都跑下山去了。老道士无奈,拉起老道姑也要下山,老道姑抓着胡贤的手,道:“贤儿,跟娘走吧!”

    胡贤看了看母亲,回身又看了看李青,李青叹一声道:“你跟他们走吧,看来咱们姐弟缘分真的尽了。”

    胡贤还在犹豫,却听白冉道:“走什么走!不是说好为奴为仆的么?都给我进去,好多事情等着你们做呢!”

    胡贤无奈,给老道姑磕了个头,跟着李青走回了青云寺。

    刚到庙门,陈达走上前道:“掌柜滴,刚才我用上古仙术召唤出来的蛤蟆神兽,还是很好用滴吧?”

    白冉笑道:“好用滴呀!好用滴呀!陈兄,白某撒谎的本事你还没有学会滴呀!”

    叶秋对李青和胡贤抱拳道:“贤弟贤妹,我欠你们的恩情算是还上了,不过咱们的交情还在,以后遇到麻烦,只管去后山找我。”

    叶秋转身又对白冉道:“白兄,我情急之下擅闯前山,违背盟约,还望你不要见怪。”

    白冉摆摆手道:“罢了,之前我为了采意枯草,也闯了一次后山,只当扯平就是了!”

    “爽快!”叶秋又客套了几句,带着一群道姑离去了。白冉还想留他吃杯酒,却听禅房里面传来一声惨叫。

    李伏闻声惊曰:“好像是冬青!”

    陈达一脸悚惧道:“坏了,黄姑娘毒发了!”

第六十九章 三分生意

    李伏和陈达这么一喊,白冉才想起了正经事,众人循着喊声来到了禅院,但见黄芙摁住了冬青正在啃咬,梅香满身是伤坐在一旁不停流泪。白冉赶紧上前制服了黄芙,李伏给黄芙灌下了药粉,又刺下了几枚银针,黄芙才慢慢昏睡过去。

    看着冬青和梅香身上的伤口,陈达一脸懊恼道:“这可怎么是好,这伤口上都是有蛊毒滴呀。”

    李伏道:“无妨,我先用些汤药延缓毒性发作,这药粉还剩下一些,等我弄清楚药性,自然有办法为她们解毒。”

    简单处理了梅香和冬青的伤口,李伏问道:“霜叶哪里去了?”

    冬青道:“那烂尻子的看有人打上门来,就吓得跑了,她就是那烂尻子的种,有点事情她就知道跑,谁要再给她点好处,她就能再上别人家里卖尻子!”

    李伏叹道:“莫再恼火了,一切随缘吧。”

    李伏这厢疗伤熬药暂且不提,等诸事处理妥当,清风把白冉拉倒了僻静处,把那天见到大蛤蟆的事情跟白冉细细说了一番。白冉问道:“确系和今天见到的蛤蟆一样么?”

    清风道:“绝不会看错,一模一样。”

    白冉道:“你把丽娘叫来,我有些事情要问你们。”

    不多时,丽娘来了,白冉拉着两个人的手,笑道:“好娘子,都想我了吧?”

    丽娘道:“谁想你这天杀的,你那么喜欢往外跑,干脆死在外面算了。”

    白冉诧道:“我死了你岂不是要守寡!”

    丽娘道:“谁给守寡!你在外面再找个孤魂野鬼过日子呗!”

    说笑片刻,白冉端正神色道:“相处了这些时日,你们觉得陈达这人怎样?”

    丽娘看了看清风,清风没作声,丽娘道:“我觉得这人不怎么样,自从他来了,咱们日子就没消停过。”

    白冉道:“就算他不来,咱们的日子也没消停过。”

    丽娘道:“至少你以前还能留几分心思在家里,现在天天就想着和他出去做生意。”

    白冉道:“瞧你这话说的,我做生意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们两个?”

    清风道:“陈先生人是不错,只是他的来历,有些太蹊跷了。”

    丽娘道:“你也觉得蹊跷么?我怎么感觉他就是那只大蛤蟆?”

    三个人同时沉默了,丽娘低声对白冉道:“你是要赶他走么?”

    白冉道:“我正要和李伏商量这件事情,等晚上再见分晓吧。”

    到了晚上,吃过晚饭,白冉和李伏一起去了陈达的房间,陈达似乎也料到了有事要发生,一言一行都显得小心翼翼。

    闲聊了几句,白冉说起了正题:“陈兄,今天可真是一场苦战,若没有那位蛤蟆老兄相助,只怕我们凶多吉少了。”

    陈达干笑两声道:“雕虫小技,雕虫小技。”

    白冉又道:“你说这是什么仙法来着?”

    “这是……上古仙法,”陈达解释道,“是我们茅山派的秘法之一。”

    “是么?”白冉笑道,“可这蛤蟆一出现,为什么陈兄就不见了踪影?”

    陈达道:“这个……是这样滴,这个仙法,是非常消耗法力滴,我得找个地方,静心打坐,积攒力量滴呀。”

    “是么?”白冉收去了笑容,表情变得有些阴沉。李伏见状赶紧对陈达道:“陈兄,我劝你还是说真话吧,我和白兄都看出来了。”

    “看,看,看出来了……”陈达抿了抿嘴,红着脸,低下头,没敢说话。

    白冉叹一声道:“陈兄,为何要欺瞒于我?”

    “我,我那个不是有心滴……”陈达道,“我怕掌柜滴嫌弃,不肯收留我。”

    白冉道:“胡贤和李青都是狐狸,我不也收留他们了么?我把你当兄弟看待,你怎么连句实话都不肯对我说?”

    “我这……也是有苦衷滴呀……”陈达声音有些哽咽,“掌柜滴既然都看出来了,我也就不敢再瞒着了,我不是什么茅山的正宗弟子,我就是元符万宁宫池塘里的一只蛤蟆,天天听道士们诵经学法,耳濡目染渐渐通了些人气,又遇到了几位到万宁宫讲道的仙人,让我领悟了些道法,修炼出了人形,还学了一些道术。只是我的体魄和人不一样,每次施法之前,总要调转经脉,故而要准备很长时间,这也是茅山派不收异类弟子的原因。”

    白冉道:“你既然已经修成了人形,为什么不在茅山派继续学艺?”

    陈达苦笑一声,叹道:“掌柜滴,我们相处的时间不长,可你也看出了我的身份,纸是包不住火滴,茅山派的仙人都是火眼金睛,却还认不出我这蛤蟆精么?他们不想因我而坏了门规,可又不想落下个滥杀无辜的罪过,就把我锁在了山顶的石洞里,想要把我活活饿死。有一个打扫庭院的老道士可怜我,偷偷把我给放了,我逃下山来四处流浪,不知走了多少地方,也不知走了多少念头,却始终都找不到个落脚之处,本以为能在掌柜滴这里栖身一辈子,谁知道……”

    陈达哽住了,眼泪落了下来。

    听完这番话,李伏也落泪了,他央求白冉道:“白兄,把陈兄留下吧,咱们既然能收了胡贤夫妇,为什么就容不下陈兄呢?”

    白冉摇摇头道:“他骗了我,这房客可是做不成了。”

    “我知道滴,是我不对滴。”陈达也没做更多解释,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囊,又从背囊里拿出了一百多两银子和几十串铜钱,对白冉道:“这是掌柜滴出去做生意,赚回来滴银子,我把这里当家一样看待,我留下两吊钱做盘缠,剩下滴都给掌柜滴,就当给家里添点家当。”

    “两吊钱也不许你留,”白冉道,“你骗了我,还在我的地盘做生意,银子都该归我。”

    李伏起身道:“白兄,你这可太过分了!”

    陈达拦住李伏道:“李兄,掌柜滴说的对,都留给掌柜滴就是了,孑然一身而来,孑然一身而去,过了这么多天好日子,我也知足了,不知道掌柜滴能不能容我再多住一晚,我明天一早就走。”

    白冉摇头道:“不行,一晚都不能留。”

    李伏起身怒道:“白兄,真没想到你是这翻脸无情的人,怪我李某看错了你!陈兄既然要走,我跟他一起走就是!”

    陈兄上前劝住李伏道:“李兄,你这是何必呢?是我有错在先滴呀。认识你们,是我的福分,我这就告辞了,诸位保重。”

    白冉道:“等等,事情还没说清楚,你往哪里走?”

    李伏咬牙道:“你还想怎地?”

    白冉没作回应,从怀里拿出地契和房契,对李伏道:“攒了这许久的本钱,咱们的客栈也该开张了,房子和地都是我的,我理应当个大掌柜,占六成的生意,剩下四成生意,当归李兄,让你做个二掌柜。”

    李伏道:“你要银子我给你就是,我却不想再和你做什么生意。”

    白冉还是没理李伏,转脸对陈达道:“你骗了我,这房客是做不成了,但是几番出生入死,手足情谊是真的,你也出了银子,我就把生意让一成给你,让你做个三掌柜,你看如何?”

    陈达愣在了那里,李伏也错愕许久。房子里静寂半响。李伏回嗔作喜道:“白兄,这话当真么?”

    白冉笑道:“我是当了真,只是陈兄还没答应下来,恐怕是嫌弃这一成的生意太少吧!”

    李伏道:“是少了些,我也让出一成给陈兄,你看如何?”

    “不少,不少,不少滴呀!”陈达这才回过神来,鼻涕眼泪流了一脸,“白兄,李兄,一成不少滴呀,半CD多了滴呀!我算个什么呀?我算个什么滴呀!我谢谢两位兄台了,我谢谢滴呀……”

    陈达哭的语无伦次,说到情切处,竟要给两人下跪。白冉赶紧扶起来道:“一起做生意,你唱这一出作甚?李兄既然也答应了,五三二,各领各的份子,明天下山置备东西,等着客栈开张吧!”

第七十章 置备家当

    陈达帮着李伏试了一天药性,直到第二天深夜才破解了解毒的药方。二人商议着明天下山采购药材。白冉道:“不光要采购药材,每人还要带上十两银子,采购些家具回来,至少要置备出五间上房。”

    陈达闻言笑道:“掌柜滴,你太客气滴呀,我住那下房挺好,不用什么上房滴呀。”

    白冉怒道:“你想得美!谁说给你住了?既然是开客栈,没有上房怎么做生意?再说人家胡贤和李青把房钱都交了,咱们总不能一直用下房糊弄人家。”

    李伏道:“这里有一百多间禅房,逐一置备,却不知要到何年何月。”

    白冉道:“做生意还怕辛苦么?置备一间算一间,我打算先置备五间上房,另外再置备二十间中房,剩下的全都做下房,只需添一些棉被、灯烛之类的用度就好了。”

    三人说定,白冉叫上了清风和丽娘,李伏带上了冬青和梅香,只让清莲和清月看家,众人一并下了山。

    等到了雨陵城,陈达和李伏去买药材,白冉直接去买家具,在雨陵城里有一条巷子都是卖家具的,白冉货比三家逐一询问,却把这还价的功夫用到了极致。一张大床出价一千五百文钱,被他还到了八百文,一张椅子出价六百文钱,被他还到了二百五十文,一张烛台要价一百五十文钱,被他还到了六十文,前前后后买了一车东西,只花了五两多银子。白冉一脸欢喜,对老板道:“我给你多添二百文钱,你把货给我送到家里去吧。”

    老板道:“要是在城里,二百文也就够了,要是在城外,您还得再添一点。”

    白冉一撇嘴道:“瞧你这嘴脸,别管城里还是城外,不过是送一趟货罢了,雇两个牲口加一个脚夫,能花多少钱?我就是懒得再跑一趟集市,才把这生意留给了你。”

    老板叹口气道:“罢了罢了,我也说不过您,不知贵府在何处,我给您送去就是了。”

    白冉思忖片刻道:“我住在……南边!”

    “南边?”老板道,“这您可难为我了,南边大了去了,您一竿子把我送到了南海边,我还能跟着去不成?”

    白冉道:“你还真是油嘴滑舌,哪能到了南海边,就在城南。”

    “城南哪儿呀!好歹给句痛快话。”

    “呃……城南三十里。”

    “三十里?”老板不耐烦道,“您把地方说准了,要不您就到集市上自己雇牲口和脚夫。”

    白冉犹豫片刻,道:“城南三十里,南山青云寺。”

    “啊!”店老板把嘴张的老大,脸色当时就白了。

    “青云寺?您没说笑吧?”

    “没,没有啊……”

    “那地方谁敢去呀!客官,东西您都点起了,赶紧上路吧,货已出门,恕不远送!”

    “不,不是,那个,说好了给我送货的,你怎么能……”

    老板不容分说,把白冉送到了门外,白冉道:“我再加一百文,就给我送了吧。”

    “别说一百文铜钱,就是一百两银子这货我们也不能送,”老板一个劲摇头道,“这车子我送您了,您赶紧走吧,要不我连生意都不敢做了。”

    白冉苦苦央求,老板死活不肯答应,白冉道:“好歹让我把东西存在这,再去集市雇牲口。”

    “您可千万别存我这,早知道您住南山,我都不敢把东西卖给您!”老板钻进店里,关了门,又关了窗户,叹一声道,“我的亲娘嘞,住南山啊!这都不知道是人是鬼!”

    白冉敲了半天门,里边没人回应,转过身再看,丽娘和清风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有心去集市上雇人,又怕丢了东西,没奈何,白冉自己拉着车子去了集市。

    等到了集市,情势还是一样,只要一说南山,车夫、脚夫都跑了,不管花多少银子,就是没人给送。白冉一咬牙,想买两匹牲口,不想宁王接连几天派人来雨陵城收购牲畜,骡马驴子都买光了,连牛都没剩下一头。白冉气得直跺脚,无奈之下,自己拉着车子出了城。

    练武之人虽有一身好筋骨,可这车子上放了两张大床,三张桌子,八只椅子,再加上烛台、春凳一干杂物,算起来足有几百斤重。平地上也还好说,等到了爬山的时候,白冉嗔目切齿,努筋拔力,抬腿直摇,落地直晃,每走一步都艰辛非常。一路下来,双眼满是血丝,手上全是血泡,两排银牙都快咬碎了。从正午走到深夜,白冉走到了青云寺门前,一头栽倒在地。丽娘和清风迎了出来,看到白冉趴在地上,赶紧上前抱了起来。

    “先生,没事吧,先生,你受苦了……”清风含着眼泪,温柔的抚摸着白冉的脸颊。

    丽娘也在一旁抚慰道:“受苦了,可真是受苦了,这么大个车子,你怎么自己一个人拉上来了,快回屋歇歇吧。”

    却说她们两个怎么先回来了,原来她们听见老板不肯送货,就知道这一路要受苦了,就算去了集市,只怕也没人肯上南山。虽说厉鬼也有些力气,可这几百斤重的大车实在吓人,姐俩商量了一下,便扔下了白冉,先跑回了家里。

    白冉喘息良久,看着清风和丽娘笑道:“好娘子,跑到哪里去了?让为夫担心死了。”

    看着白冉的笑容,两个人又是羞愧又是心疼,白冉一人亲了一下,清风不敢躲闪,难得丽娘也没抗拒。

    “好娘子,先扶我起来吧。”

    两人架着白冉往禅房走,白冉边走边说:“好娘子,心疼我么?”

    看着白冉满手血泡,清风柔声道:“心疼,真是心疼了。”

    “心疼我,却还扔下我?”

    丽娘道:“我们女人家的,没什么力气,也实在帮不上手啊。”

    清风道:“先生,莫恼,我们知错了。”

    白冉道:“当真知错了么?”

    丽娘道:“这回是我们错了,你就别生气了。”

    “不生气,生的什么气呢!”白冉突然站直了身子,一边一个,把两娘子夹在了腋下,一脸狰狞道,“今天要是不把你们屁股打成八瓣,我就不姓白!”

第七十一章 客栈开张(第二卷终)

    白冉动了真火,夹住两个娘子,说要把屁股打成八瓣,清风吓得直抖,丽娘开始嘴硬,可闻着白冉身上的杀气,却也害怕了。

    “你敢打老娘,老娘跟你敌命,我跟你拼了,我跟你……”

    丽娘拼命挣扎,却也挣扎不开,眼看到了禅房,丽娘喊道:“姓白的,我跟你……我跟你说,用手打两下出出气就行了,你可不许抄家伙!”

    白冉没抄家伙,可那巴掌也是狠毒,眼看两条裤子都扒了下来,马上就要开打,清风急忙道:“先生,先别急着打,李兄和陈兄也回来了,先去看看他们买了什么东西。”

    听清风这么一说,白冉心头一紧,李伏和陈达都不是会商量价钱的人,讨价不济,估计还价也不行。

    想到此,白冉先把两个娘子放下,转身找到了李伏和陈达,见两个人一脸干笑,就知道这东西买的不是太好。

    “掌柜滴,你回来了。”陈达先开口了。

    “白兄,你辛苦了。”看着白冉的狼狈模样,李伏赶紧上前沏了一杯茶。

    白冉喝了一口茶,对二人道:“两位掌柜,东西都买齐了么?”

    “这个……东西不好买滴呀,”陈达一个劲的搓着手

    白冉道:“怎么就不好买了?有银子还怕没人卖家具么?”

    “卖是有人卖,”李伏道,“只是城里人对南山有些畏惧,不肯给我们送货。”

    白冉道:“不肯送货,就像白某一样,自己把东西拉回来呀!”

    陈达一脸惊讶道:“掌柜滴,你自己把东西拉回来了,不得了滴呀!”

    李伏道:“白兄天生神力,哪是我们比得了的。”

    “别扯什么神力!我却不是肉做的身子!”白冉怒道,“这么说,你们下山一趟,却是空手而回了?”

    “哪能空手而回滴呀!”陈达笑道,“我们把招牌买回来了。”

    “招牌?什么招牌?”

    “是客栈的招牌。”李伏带着白冉进了里屋,但见墙边放着一块蓝底金字的匾额,上书四个大字,明湘客栈。

    白冉一怔道:“为什么要叫明湘客栈?”

    陈达道:“大掌柜字仲明,二掌柜字伯湘,加在一起就是明湘了。”

    白冉道:“那你这个三掌柜呢?”

    陈达摆摆手道:“我就不做数啦!两位掌柜滴能收留我,我已经感激不尽了,再说我这是个假名字,一个蛤蟆也想不出来什么好名字,就不用往招牌上放了。”

    白冉看着招牌,问道:“这块牌子花了多少银子?”

    “不贵滴呀,不贵滴呀,”陈达笑道,“掌柜滴,你看这尺寸,再看着做工。”

    李伏也在旁边道:“白兄,你看这笔法,再看这雕工!”

    “我看甚来!”白冉皱眉道,“只说多少银子便是!”

    “啊?银子滴呀,这个银子……”陈达看了看李伏,李伏对白冉道:“白兄,这么好的木料和工法,只要……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银子买块烂招牌!”白冉勃然大怒,“生意没等开张呢,家底先让你们败光了。”

    二人劝慰了许久,白冉方才平息下来,看着这牌匾也的确做的精致,且叹一声道:“行啊,改明天选个好时候,挂到门前去吧。”

    “明天可是不行滴呀!”

    “为什么不行?”

    李伏道:“挂了招牌可就是要开张了。”

    白冉道:“难道你不想开张么?”

    陈达道,“开张要选良辰吉日滴,我已经算过了,下月初一子时才是开张滴好时候呀。”

    “下月初一……子时?”白冉一皱眉头,“哪有在大半夜开张的道理?”

    陈达道:“这是世人不懂滴呀,子时乃一日之初,正是开张滴好时候呀,古书有云……”

    白冉道:“行了,别云了,子时就子时吧,还有十几天的时间,你们赶紧把家具都置备好,这块招牌我认了,别的东西可得问好了价钱再买。”

    接下来的几日,李伏和陈达接连下山采购家具用度,南山之上要开客栈的消息也在雨陵城里传开了。有人听了当做奇闻,有人听了当做笑谈,可鸾香院的烟云却当了正经事情,等问清了开张的日子,特地叫烟翠上了南山,送上了一份贺礼。

    不只烟云表示了心意,叶秋也叫一名道姑送来了贺礼,天桥底下的叫花子在雨陵城找到了李伏,先送上一份礼物,又给马家村的冯掌柜转呈了一份礼物。等到了初一这一天,胡贤和李青的伤也差不多养好了,上上下下出了不少力气,又从清月和清莲那里借了些银子,也给白冉送了些礼金。

    等到了深夜,陈达宣布,吉时已到,白冉踩着梯子来到大门之上,亲手挂上了明湘客栈的牌匾。灯火映衬之下,牌匾与青云寺庙门格外相称,众人欢呼雀跃,白冉美滋滋的看着那四个金字,心里也觉得分外惬意。

    正当得意之时,一片乌云忽至,停在了青云寺上方,一道炸雷响过,连人带招牌劈了个正着。

    众人一惊,但见那四个金字烧得斑驳不堪,底漆也裂开了几道,新上的招牌被雷这么一劈,就像在土里埋了几十年一样,又老又旧,污浊不堪。

    白冉被烧得满脸焦糊,头上还冒着青烟。丽娘急得失色,清风吓得流汗,两个娘子正要冲上去看看,却见白冉平静的走了下来。

    “白兄,你没事吧?”

    “先生,说句话呀?”

    “天杀的,你怎地了?”

    “好哥哥,不要吓我呀?”

    白冉谁都不理,转身去厨房拿出了一条擀面杖。

    “姓陈滴!你不说是良辰吉日么?你不要走!”

    “掌柜滴,真是良辰滴呀!卦象是这样说滴呀!”

    ……

    卦象上说的是良辰吉日,可开张两个月,却没有一个客人上门,好在白冉、李伏和陈达轮番到山下做生意,银子倒也没少赚。

    转眼到了除夕夜,众人杀猪宰羊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年夜饭,客栈里上上下下十几口子开怀畅饮,这年过的倒也热闹。等酒足饭饱,李伏和胡贤下起了围棋,白冉在旁道:“光是下棋没意思,我押五两银子,赌李兄赢。”

    陈达道:“掌柜滴,我看这个情势,应该是胡兄赢了。”

    白冉道:“别光看着,你敢赌么?”

    “赌就赌么,五两银子还是有滴呀!”

    两个人开了赌局,众人都来凑热闹,丽娘押胡贤赢,清风押李伏赢,清月和清莲也押了李伏,冬青和梅香都押了胡贤,李青也想押李伏,碍着男人的面子只好押了胡贤,只有黄芙不大合群,吃饱了便找地方睡觉。

    转眼之间,一盘棋下到了收官,李伏思忖半响刚要落子,忽听白冉怒道:“收官之时怎么能出这种败招?这一手少说也要损失个七八目。”

    李伏闻言恍然大悟,陈达在旁道:“掌柜滴,这可不行滴呀,观棋不语真君子滴呀!”

    白冉道:“我又不是君子,跟我说这作甚?”

    丽娘道:“人家下棋,你跟着捣什么乱?有本事自己下呀!”

    白冉道:“下就下,五两银子,谁敢赌!”

    说的正当热闹,黄芙突然走了进来,伸了个懒腰道:“真是连觉都睡不踏实,门外来了个女人。”

    白冉道:“女人?来这作甚?”

    黄芙道:“你不是开客栈么?或许是来投栈的吧。”

    白冉诧道:“除夕夜来投栈?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黄芙道:“关我甚事,我就是告诉你一声,找个胆子大点的去吧,那女人长得挺吓人。”

    白冉本想亲自去,丽娘道:“算了,你满身酒气,还是在这下棋吧,我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客人。”

    丽娘打着灯笼走到了门前,但见一个白衣女子站在了门口,等她抬起头来,长得果真吓人,两个眼圈漆黑,看得见眼仁,却看不见眼白,脸上红一道紫一道,不只是伤痕还是胎记,嘴唇鲜红,不知是胭脂还是血水,牙齿黑黄,不只是吃了土还是吞了炭。

    无论身形还是举止,这都不像是个人,分明是个鬼。

    鬼也无妨,丽娘也不怕,且问一句道:“客官,你是来住店么?”

    那女子幽幽说道:“我,我死的,我死的好惨!”

    那声音就像从风箱里挤出来的一样,听不出个声调,也分不出个男女。换作旁人早就吓尿了裤子,可丽娘只是轻描淡写问了一句:“能有多惨?难道比我还惨么?”

    “我……真的,好惨……”

    “别管真的假的了,”丽娘道,“住店的话就里边请,上房三百文一晚。”(第二卷终)

第二章 负气赌约

    大年初一,白冉把这位客人的事情说给了陈达和李伏。

    一听说刀劳鬼,陈达连连摇头道:“掌柜滴,这个东西我是知道滴,绝对是这位客官搞错了。”

    白冉道:“你怎知道是她搞错了?”

    陈达道:“我在元符万宁宫的时候,有个道士是我的朋友,他是临川人,他降服过许多刀劳鬼,这种东西只出现在临川,别的地方是没有滴呀。”

    白冉点点头道:“我当初也是这么听说的。”

    陈达道:“况且刀劳鬼的毒性很猛滴,被雄鬼喷了毒,当天就要丧命,中了雌鬼的毒,也最多能支撑到第二天,他滴夫君现在还没死,肯定不是被刀劳鬼伤了。”

    白冉点点头道:“说的有道理。”

    李伏在旁道:“陈兄,这事情也不能说得太绝对,我在关东学艺的时候,曾见过一位病人满身臃肿,看那样子绝对是中了刀劳鬼的毒。”

    陈达摆摆手道:“李兄,想是昨夜喝多了,你又跟我说起笑话来了,除了临川城,天下没有第二个地方有刀劳鬼,我是敢和你打赌滴呀!”

    李伏道:“陈兄,你为什么就这么肯定呢?”

    听着李伏屡屡置疑,陈达似乎有些不高兴了,至少他对自己的见识充满了自信:“刀劳鬼是走不出临川滴,离开了临川的山林之气,刀劳鬼活不过一天滴!当初我那位朋友就是把刀劳鬼引出了临川城,才降服了它滴。”

    李伏道:“薄凉城也是山城,山林之气也很浓。”

    陈达道:“李兄,怎么说不清这个道理了呢?薄凉城距离临川郡有一千多里,这刀劳鬼要是有日行千里的法术,还不跑的天南海北到处都是?况且刀劳鬼一旦离开临川郡,就全身绵软寸步难行,连周围的村庄都去不了,怎么可能跑去薄凉城呢?”

    李伏道:“陈兄可知,被刀劳鬼伤过的人会变成什么样子?”

    陈达微微一笑,喝口茶道:“那要看如何处置了,要是早早滴把尸体烧了,就什么事情都没有,如若不然,三天之后,尸体也会变成刀劳鬼滴。”

    看来陈达对刀劳鬼的了解很深,不过李伏似乎要和他一争到底。

    “陈兄,如果一个人被刀劳鬼伤了,一时没有死,而又跑去了薄凉城,等他死后又变成了刀劳鬼呢?”

    “你这可有点抬杠了,”陈达是个好脾气,可没想到他这么在意这件事情,“我刚不是说了么,中了刀劳鬼的毒,至多能活一天,而且中毒的人也是寸步难行,绝对不可能走到薄凉城滴呀。”

    李伏道:“要是有人能治刀劳鬼的毒呢?”

    “可能是陈某孤陋寡闻了,”陈达笑道,“据我所知,这刀劳鬼的毒无药可解。”

    李伏也较起了真,冷笑一声道:“小弟不才,还真得了这么一个方子,专门能解刀劳鬼的毒。”

    “李兄好本事呀!”陈达道,“若是真能解了这毒,陈某愿意拜你为师。”

    “拜师不必了,”李伏起身道,“既然白兄已经接下了生意,咱们就赌上一回,要是李某真能解了刀劳鬼的毒,陈兄可愿输给白某一件东西?”

    陈达道:“赌我是敢赌滴,只是陈某身上实在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李伏从怀里取出了一把纸伞,对陈达道:“陈兄,你可认得这件法器?”

    陈达拿过来纸伞,端详片刻道:“乾坤伞,正宗班门术士的宝贝。”

    李伏道:“陈兄好眼力,若是我治不好刀劳鬼的毒,这把伞就归陈兄所有,若是李某治好了刀劳鬼的毒,你的那把拂尘就要归李某所有。”

    “啊……拂尘滴呀……”陈达有些犹豫了,“这,这个,拂尘滴呀,这是我在万宁宫……”

    “这是万宁宫的法器,也是无价之宝,”李伏道,“陈兄舍得赌么?”

    陈达舔舔嘴唇道:“这个刀劳鬼呢,不是寻常之物,这东西无影无形,可是不好对付滴呀!咱们还是从长计议,从长计议滴好!”

    陈达想岔开话头,可李伏不依不饶:“在下不仅能解毒,还能驱鬼,只要陈兄敢赌,咱们现在就上路。”

    看着李伏自信的眼神,陈达更加犹豫了。他看了看白冉,递了个眼色,让白冉劝李伏两句。

    白冉会意,起身对李伏道:“李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李伏真的钻了牛角尖,转脸对白冉道:“白兄,你倒是说说看,小弟哪里有不对的地方?”

    白冉道:“这么大一桩生意,怎么只堵了一条拂尘?我再添上一百两银子,赌你解不了刀劳鬼的毒!”

    李伏的脸色有些发青,强忍怒火对白冉道:“连你也不信我么?”

    白冉道:“不是我不信你,既然做了生意,就得图个稳妥,你要是能解了毒,生意做成了,咱们拿了酬金再算账。若是你解不了毒,我把酬金退回去,却也能从你这里赚来一百两,不管怎么算,白某都不亏呀!”

    “好!那便说定了!我这就去薄凉城!”李伏转身就要出门,陈达上前劝道:“李兄,莫恼,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你可别赌这个气呀!”

    李伏哪里肯听,一把推开陈达,便回房里收拾东西。陈达埋怨白冉道:“白兄,你曲解我的意思了,我是不想和李兄赌滴呀!”

    白冉诧道:“你就那么心疼那条拂尘么?”

    陈达道:“拂尘是小,这刀劳鬼不得了滴呀!况且是不是刀劳鬼还不知道滴呀!李兄去了凶多吉少滴呀!”

    白冉点点头道:“你说的有理,却不该激怒了他。”

    陈达道:“赶紧去把李兄劝回来呀!”

    “李兄是个固执的人,劝是劝不回来了,”白冉道,“要不这样,陈兄,你和他一块去吧,好歹也有个照应。”

    “我这个……”

    “生意都接下了,总不能放着不管,”白冉面带凄然道,“再说那女鬼也实在太可怜了。”

    “好吧!”陈达长叹一声,看来他真是不想和刀劳鬼交手,“这大年初一,讨得什么晦气么?我去了,掌柜滴,你在家里可多加小心呀。”

    陈达收拾东西,和李伏下山去了。

    白冉带着丽娘来到了西北的禅院,在至阴的一处角落里住着那只女鬼。

    透过窗子往里看,那女鬼始终低着头,一股阴森森的寒气顺着窗口不断涌出来。

    白冉低声对丽娘道:“她长什么样子,好看么?”

    “这可不好说,”丽娘道,“我觉得这女子若能好好梳妆,其实都挺俊的,只是她……”

    说话间,那女鬼抬起了头,白冉倒吸一口凉气道:“没造化,这年,只能陪着她过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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