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胜负分明
在夜里,鬼魂的眼睛的确比常人好用,可丽娘没有那种造化,她不可能看得出仙家的原身。
看出原身的是陈达,他一直守在丽娘身旁,丽娘只不过是在白冉和陈达之间传递消息。
这就是陈达和白冉的计谋。
陈达的法术威力很大,但是出手太慢,所以不能轻易暴露陈达的位置。
白冉的武功很好,而且仙家的法术对白冉无效,白冉可以先支撑一阵,给陈达争取出手的时间。
两个人商量了许久,决定只让陈达出手两次,一次针对火龙驹,一次针对钟老五。
想要完全战胜火龙驹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陈达有把握困住她一个时辰。
想要用法术一击命中钟老五也绝非易事,所以白冉的策略是让他自己找上门来。
整套战术有非常大的风险,在火龙驹和钟老五出手之前,全要靠白冉一个人支撑,稍有差池,白冉就会送命,而实际交手的时候,情势却比预想的还要凶险。
火龙驹不肯轻易出手,将白冉逼到了绝境,好在一堆符纸救了他,虽然白冉也不知道到底哪张符纸有用。
可钟老五如此木讷,却大大超出了白冉的预料,丽娘指东指西,把仙家的原身看得分毫不差,要是换了旁人,早就该对丽娘下手了,可钟老五的反应实在太迟钝,要是再领着仙家多打一会,只怕白冉就要死在他的刀下。
许是命中注定,许是运道使然,不管怎么说,计谋终究得手了。
滔天巨浪呼啸而出,把钟老五直接拍在了院墙上。
而此时的白冉早已经跳上屋顶,静静的看着院子里的情势。
黄鼠狼、白老鼠、青狐狸、白刺猬和青蛇,她们都被符纸压着,死活动不了,只能等着被水淹死。
鸡鸭仙家也瞬间沉到了水底,拼死挣扎,却探不出头来。
鸡不会游泳,难道鸭也不会么?这可不是普通的水,是陈达从上古召来的本源止水,这种水连一片羽毛都浮不起来,更别说是鸭子。
陈达的法术果真高明,巨浪洪流只在院中徘徊,不进屋里,也不出院外,火龙驹在半空之中看得分明,她认得本源止水,也知道情势危急,可身在天网之中,却使不上力气。眼见钟老五和一群仙家就要淹死在水里,火龙驹大声喊道:“住手!我们输了,我们服了!饶他们性命!”
陈达看了看白冉,白冉点点头,陈达收了法术,洪水和天网转眼之间消失了。
火龙驹落在院子里,没管诸位仙家,先在墙角找到了钟泉。钟老五灌了个海饱,肚子胀得滚圆,已经没了气息,陈达喂他吃了一枚丹药,火龙驹嘴对嘴给他过了口仙气,钟老五咳喘一声,呕出不少水来,这才勉强捡回一条性命。
白冉收了符纸,几个仙家也得了自由,都趴在地上奋力喘息,整个院子一片狼藉。
过了两个时辰,众人相继复原了,白冉却没忘了正事,对钟老五道:“五哥,这一战,算是有分晓了吧?”
钟老五叹一声道:“白兄弟大人大量,没要我性命,我还有什么好说,我即刻带着仙家离开马家村,此生不再踏入此地一步。”
白冉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之前已然说定了,你不仅要离开马家村,还得把那黄芙妹妹留给我。”
“呸!谁是你妹妹!老娘修仙的时候,你娘还没出世呢!”黄芙站起身喝道,“废话少说,要杀要剐,我都接着,烂命一条,随你处置!”
白冉赞一声道:“好肝胆!”
钟老五在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我仙家山的弟子,从来不出卖朋友,梁子是我结下的,怎能让芙妹代我受过?”
白冉一撇嘴道:“钟五哥,听你这话的意思,是要食言么?”
钟泉道:“今夜一战,白兄弟没伤我一个仙家,此番恩德,今生无以为报,钟某无意食言,只求白兄弟网开一面,莫伤我朋友,钟某甘愿把这条性命留给足下。”
钟泉言罢,便要举刀自尽,白冉上前将刀夺下,对钟泉道:“不是我不近人情,这是我和黄姑娘的约定,本来就与你无关,再者说,我想收你一路仙家,你非要赔我一条性命,你死了,白某一无所得,你觉得这合适么?”
钟老五道:“既是这般说,钟某愿为奴为仆,此生任凭足下驱遣!”
白冉道:“我要你一个老头子作甚?能生儿育女还是能暖床叠被?”
钟泉闻言,半响无语,火龙驹在旁怒道:“你别欺人太甚!”
陈达也在旁边劝说白冉:“掌柜滴!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白冉怒道:“若是今夜你我落败了,他们肯绕得过我们么?”
陈达不敢作声,白冉又对钟泉道:“许是之前我没把话说清楚,我白门也有领仙出马的手段,只是不得仙缘,这些年来一直没有仙家愿追随于我,故而想收你一路仙家。”
钟老五一脸茫然道:“领仙出马,是我仙家山的独门手段……”
白冉晃了晃手里的灵符,笑道:“你还说符篆伤不了仙家,却不也看走眼了么?”
钟泉沉默许久,慨叹一声道:“道术无穷,看来钟某的见识还是太浅薄了。”
说了这么久,钟老五一直跪在地上,黄芙上前将他拉起,道:“莫再求他了,我跟他走就是,五哥,这多年来我欠了你太多恩情,今后不能再服侍你了,可你千万记得,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今生我报答不了你,来世若能托生成人,我就给你生儿育女,来世若成不得人,我就给你当牛做马!”
“芙妹……”钟老五泪流满面。
“五哥……”黄芙哭得梨花带雨。
二人刚要紧紧相拥,白冉上前一把扯住黄芙道:“等等!今后你是我的人,死了也是我的鬼!不许你心里再惦记着他!”
黄芙咬牙切齿道:“你还管得住我的心么?”
“我管不住你的心,可我管得住他的命!”白冉从背囊里取出了一卷书,打开卷轴,对钟老五道:“我是个生意人,生意上的事情必须要做的干净,劳烦你在这里写下名字,再发个毒誓,今后永不再踏入马家村一步,也不再对黄姑娘心存妄想,这件事情,就算了结了!”
钟泉看了看书卷,又看了看白冉,火龙驹在旁道:“写下名字又有什么用?发个毒誓不就够了么?”
白冉笑道:“世人发过的毒誓多了,你见有几桩应验的?这卷书是我白家独门法术,只要把名字写在这卷书里,如有背誓,必遭天谴。”
火龙驹喃喃道:“世间还有这等法术?”
白冉笑道:“道法无穷,只怪你孤陋寡闻。”
火龙驹没再作声,钟老五看着书卷,点点头道:“也好,就听白兄弟的吩咐,只是没有笔墨,叫我如何写上名字?”
白冉道:“若是用笔墨写,只怕你写个鬼名字我也无从分辨,我这卷书,是要蘸着血写的。”
钟老五闻言,没再犹豫,用大刀划破手掌,蘸着血在书上写下了名字,并当着白冉的面发了毒誓,若有食言,愿遭天打雷劈,粉身碎骨。
发过了誓,钟老五带着一众仙家,连同之前死去仙家的尸体,一并离开了。陈达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慨叹一声道:“有情有义,言而有信,真不愧是仙家山的弟子。”
黄芙在旁道:“五哥是个率直的人,要不是你们太狡诈,我们绝对不会败在你们手上。”
白冉笑道:“好芙妹,别说什么你们我们,现在你是我的人。”
丽娘在旁恨道:“真是龌龊到了骨子里,别在这闲扯了,赶紧回山吧。”
白冉看着东方微微发白,且摇摇头道:“现在可不能回山,还有一桩生意要做。”
丽娘怒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做生意!”
冬青也在旁边道:“白老爷,可不敢再耽搁了,俺们先生真的撑不住了。”
白冉道:“人家是和尚,和尚想在庙里安家,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想把人家赶走,就得有个合适的由头。”
丽娘道:“什,什么由头。”
白冉道:“等做完了生意,你就明白了。”
第四十二章 天见可怜
午后,藏经楼外再次响起了诵经声,这次念的不是大孔雀明王真言,念得是大光明经,和尚们也和以往不同,念经的时候没有了杀气,而是带着真切的悲情。
霜叶顺着窗缝偷偷看了一眼,这一眼看过,吓得她直接喊出了声音。经楼周围堆满了木柴,戒持和尚一边念经,一边敲动着木鱼,木鱼上面冒出了点点火星。
他们想要放火烧楼,霜叶哭喊着:“救命啊!杀人啦!救命啊!”
她冲过去想揭掉门上的灵符,却被李伏拦了下来,霜叶死命挣扎,嘴里哭喊道:“放开我!放开!我不想死!让我走!我不想死!”
李伏用了一张符纸,把霜叶定在了屋子的角落,自己坐在了门口,也默默念起了经文。
戒持在门外感觉到了有人在和他对抗,叹了一口气道:“冤孽啊,冤孽,念你是修道之人,我本要留你一条性命,奈何你执迷不悟,冥顽不灵,贫僧只好大开杀戒了。我佛慈悲,定能明察弟子之苦心,待你等堕入地狱,万望痛改前非,赎清罪孽。”
说话间,一簇火苗在木鱼之上燃起,两个和尚小心用火把接过,转手点燃了楼下的柴堆。
李伏也有防备,休息了一夜,身上多少还有点力气,他从背囊里掏出了三炷香,插在了身前,拿过一只碗,取了一点清水放在旁边。他想祈雨,这是他能布置的最简单的祭坛。烧过两道符纸,李伏念起了咒语,汗珠如雨点一般顺着腮边向下滚落。
楼外的火烧得很慢,这为李伏争取了一些时间,眼看三炷香要烧完,楼外终于响起了雷声。
雨来了,李伏嘴角扬起了一丝笑容,可这丝笑容转瞬就消失了。
门外的大火没有熄灭,甚至没有丝毫减退的趋势,这不是普通的火,难道是……
“亏你有一身道行,却没有一点眼力,”戒持在门外道,“这是冥界真火,哪是寻常的雨水能灭得了的?”
李伏大惊失色,赶紧收了雨水,从背囊里拿出了一把纸伞,此物名叫乾坤混元伞,别看这伞不大,还不够一个人遮雨,却是上等的班门法器。有这把纸伞护持,整个经楼如铜墙铁壁一般,不光刀枪不入,而且水火不侵。
却问李伏为什么不早点拿出这把折伞?原来这件法器十分耗费法力,换作平日,李伏尚能支撑个一时半日,可现在他虚弱不堪,支撑片刻也是艰难。
看着窗外熊熊火光,双叶泪流满面哭喊不止,更让李伏焦急的是,清风和清莲拖着清月,面带笑容,一步一步走下了经楼。
“好妹妹,看见了么?”清风微笑道。
“看到了,看到了。”清莲笑出了声音。
她们看到了光,五彩绚烂的光芒,大光明经是超度亡灵的经文,能让鬼魂放弃执念,虔心受度。
“这辈子的苦受完了!”清风笑道。
“受完了。”清莲在旁边一直跟着笑。
“好妹妹,来世享福去了。”
“享福去了。”
清月带着铜环,身体有千斤之中,也亏着她们能拖得动,不过清月的神智还算清醒,她对李伏大声喊道:“赶紧把铜环拿走,快!两个师姐都疯了。”
李伏结结巴巴道:“你,你,没,没……”
清月道:“我没疯!我的丸珠在身上,能挡得住这经文,姐姐们的魂魄快散了,再不放开我就迟了。”
放开清月又有什么用呢?她也不能阻止这群和尚念经,可看着清风和清月步步逼近,李伏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办法,只得冲上前去解下了清月脚上的铜环。
只这片刻时间,经楼失去了法力的保护,瞬间飘起了一阵青烟,清月放倒了清风和清莲,李伏把铜环拴在了她们的衣带上,赶紧回到纸伞旁边,重新运起了法力。
清风和清莲不能动了,清月来到李伏身旁,问道:“你还能支撑多久?”
李伏不敢说话,只怕多说一句,自己这口气就没了。看着他惨白的脸色,清月也猜出了七八分,她绕到李伏身后,撕下了门上灵符。
李伏知道他想做什么,可他实在阻止不了清月。熊熊烈焰就在眼前,霜叶尿了裤子,再也哭不出声音,清风面带笑容,只等最后的解脱。
清月站在门口,高声喊道:“死和尚!把火灭了,不然本姑娘立刻毁了这颗丸珠!”
说完,她把自己的丸珠拿了出来。戒持在门外叹一声道:“善哉善哉,我自诚心度你,你为何死不悔改!你既为鬼魂,人世已无你容身之地,赶紧随我脱离苦海。”
清月道:“别扯你娘的闲淡!你不就是想要丸珠么?我可以给你,你赶紧把火灭了,把我们给放了。”
戒持摇摇头道:“冤孽!”
大火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清月咬着牙道:“死和尚,你不想要了么?我现在就毁了它!”
清月举起丸珠,似乎想要往火力丢,一个和尚喊道:“慢着!你拿一颗丸珠就想让我们放人,是不是太儿戏了?”
清月道:“我知道其他的丸珠在哪里,只要你肯放了我们,我立刻带你们去找。”
和尚道:“那你先把这颗丸珠拿来,让我们看看你的诚意。”
清月道:“我凭什么信得过你们?”
戒持道:“善哉,善哉,我佛慈悲,只要你能迷途知返,贫僧又何必多造杀孽?”
戒持一挥念珠,烈焰散在两旁,竟在门前留出一条道路。另一个和尚在旁道;“看见了吧,这就是我们的诚意,把丸珠送过来,我们立刻把火灭了。”
清月犹豫片刻,正要走出门外,只听李伏拼尽全力说道:“不能去,好姑娘,千万不能去!”
清月回身对李伏道:“劳烦你带句话给我哥哥,他把我和清莲都当成了妹妹,可他对清莲更好一些,这不怪他,怪我自己,怪我不该防备着他。他救过我的命,今天我把这条命还上了,等到了来世,我还做他妹子,他可一定要对我好,像对清莲那么好,不许他再偏心。”
戒持冲着清月招手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来,来,来。”
清月咬着牙,刚踏出房门一步,忽听有人高声喊道:“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一眼清泉天上来!”
第四十三章 再约斗法
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一眼清泉天上来!
话音落地,一片云彩笼罩在经楼之上,雨点随风飘洒了下来。
戒持冷笑一声道:“真乃愚人,还不忘了这愚蠢手段。”
一个和尚道:“听刚才的声音好像不是里面的术士。”
戒持低声道:“不管他是谁,终究是个蠢人罢了,今天已然开了杀戒,就再发一回慈悲,送他一并上路吧。”
和李伏唤来的狂风暴雨不同,这一场来的却是和风细雨,雨点洋洋洒洒落在众人身上,逗得和尚们不住发笑:“就这点本事,还好意思出来献丑,还敢说什么太上老君?”
不过很快他们笑不出来了,因为经楼周围的火势正在减弱,戒持和尚用的不是普通的火,可这天上落下来的也不是普通的水。戒持知道来了高人,心里正想着该如何应对,可转眼看了看站在门前的清月,又思量着该怎么骗来她手里的鬼丸珠。
“善哉善哉,我佛慈悲,”戒持道,“这位女施主,你看到贫僧的诚意了吧?火就快熄灭了,快随贫僧脱离苦海。”
清月站在门前,刚才那句急急如律令她也没听清楚,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灭的火,犹豫之际,眼看大火已经熄灭,又听戒持催促道:“我已经把火灭了,快来,快来,回头是岸。”
清月回头看了看经楼里面,李伏倒在门口,已经没了知觉,无奈之下,她刚想上前,忽听有人喊道:“你这个和尚还真是脸皮厚,这火哪里是你灭滴呀!”
众人回头一看,但见陈达和丽娘缓缓走进了后园,见清月手里拿着鬼丸珠,丽娘高声喊道:“死丫头,你想作甚,赶紧把那东西收了!”
清月见了丽娘,两行眼泪流了出来,刚想开口,又听丽娘骂道:“当初厚着脸皮要回来,现在又想着给别人,要是让你哥知道了,看他不揍烂你屁股蛋子!”
清莲闻言,攥紧了丸珠,哭得泣不成声,举目望去,却没看见白冉的身影。
见这两人出现,一群和尚布起了法阵,戒持道:“你们是何人?来我佛门之地作甚?”
丽娘道:“这里曾经是佛门之地,可现在已经是一家客栈了。”
“客栈?”戒持对着丽娘仔细打量了一番,转而笑道,“我说你这冤魂厉鬼怎么敢如此嚣张,原来和这**恶之徒是一丘之貉,也好,今天贫僧就一并送你们上路。”
“送谁上路啊?”陈达道,“你这和尚杀气怎么这么重?不怕佛祖把你送进阿鼻地狱么?”
“放肆!”一个和尚刚要上前,却被戒持拦住了,他知道陈达的手段不俗,硬拼恐怕不是办法。
“原来你也是修道之人,”戒持道,“不知你师出何门?”
陈达道:“吾乃正一教上清派门人。”
戒持道:“上清派门人修得是正道,你怎能和这群邪祟同流合污?我敬你出身正派,愿给留一扇方便之门,你赶紧离开此地,休要一错再错。”
陈达道:“你这个人讲话好狂妄滴呀,还给我留什么方便之门,你以为我怕你不成?”
说实话,陈达真的有些害怕,之前他和丽娘已经在院子外面藏了半个时辰,好不容易憋出了一波法术,下一波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这群和尚要一拥而上,还真没有什么办法应对。
戒持闻言,面露凶相,手执木鱼,对陈达道:“你方才也看到了,贫僧可以随意驱使冥界真火,难道你还不知死活么?”
“说什么冥界真火,不过就是幽玄火种罢了,”陈达道,“这些幽玄火种都是你用鬼魂练得吧,不得了啊,你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在阿鼻地狱里恐怕要待上一万年滴呀。”
戒持这下冒汗了,他没想到陈达这么轻易就看穿了他的法术,僵持片刻,戒持笑一声道:“既然你如此猖狂,我就让你长一回教训,敢和我比斗一番法术么?”
清月在旁道:“不要和他比!他阴险的很!”
陈达正盘算着下一波法术的时间,又听清月说这和尚阴险,心里不禁有些慌乱。
“那个,”陈达抿抿嘴道,“你是怎么个比法呢?”
戒持道:“既在我佛门之地,就得按我佛门的规矩比斗,不能像流痞斗殴一般有辱斯文。”
陈达点点头道:“斯文点好。”
戒持道:“你我以一对一,公平较量,贫僧先出手一招,等你破解,你再出手一招,贫僧来破解,直到一方江郎才尽,才算分出胜负,你觉如何?”
陈达闻言,连连点头道:“这个比法好滴呀,却不失了我们修道之人的风范,既然定下了规矩,咱们就慢慢比过,出手快点慢点,可是不能催促滴呀。”
戒持道:“这你放心,出家人不打诳语。”
丽娘在旁道:“那应该谁先出手呢?”
一个和尚道:“这是佛门之地,当然由我们率先出手。”
“凭什么你们先出手!”清月转脸对丽娘喊道,“姐姐小心,千万别上他们的当!”
丽娘闻言道:“我妹妹说的对,这是我们家的客栈,凭什么让你们先出手?”
和尚怒道:“无耻之徒,这分明是庙宇,庙宇就是我佛门之地,岂容你等亵渎!”
双方眼看要起争执,陈达在旁笑道:“无妨,无妨滴呀!我们也尽一回地主之谊,就让他先出手吧。”
陈达巴不得戒持先出手,因为他的法术还没憋出来,单纯防守的话,倒还有点办法,而且这个比试方法实在太适合他了,一招一式,一来一往的比拼,正好弥补了他出手慢的弱点。
听到陈达相让,戒持更不客气,拿起念珠,念一声佛:“阿弥陀佛,既然如此,贫僧可就得罪了。”
但见他拨动念珠,嘴里念起经文,陈达竖起耳朵,只听了个大概,便知道他要用什么法术。他念的还是大光明经,一方面想用经文震慑丽娘,另一方面想要召唤佛光偷袭陈达。
这一招又叫做佛光穿心,出招快,且佛光来的突然,要是没有防备,肯定一命呜呼,但陈达既然看穿了手段,自然能从容应对。
他从背囊里拿出了一柄拂尘,静静等着对方出招,忽见戒持剑眉一立,一道金光袭来,陈达一挥拂尘,轻松将佛光化解,转而笑道:“该我出手了吧!”
“慢着!”戒持也露出了笑容,“我这一招叫做佛光万道,等把一万道佛光全都化解了,你再出手不迟。”
话音落地,戒持扯断念珠,大声诵经,一片佛光迎面而来,陈达拿着拂尘拼命抵挡,嘴里喊道:“你这和尚真是阴险,哪有这种招数!”
戒持挥舞双臂,一边施法,一边放声笑道:“入我佛门之地,守我佛门之规!汝自助纣为虐,休怪佛法无情,阿弥陀……咣!”
第四十四章 待客之道
念佛当念阿弥陀佛,不管是不是出家人,都不会念错。
可今天戒持却念错了,把阿弥陀佛,念成了阿弥陀咣。
阿弥陀是念出来的,咣这一声是打出来的,众僧望去,但见白冉手执一长一短两根擀面杖,正站在戒持身后。戒持捂着头,法术也中断了。二人正当对视,清月在旁喜极而泣道:“哥哥,你可算回来了,伏哥哥和我师姐她们……”
“死丫头!”白冉大喝一声打断了清月,“赶紧回去把裤子脱了,屁股撅着,等我好好揍你一顿!”
清月闻言一脸茫然,白冉怒道:“还等什么?快去!”
清月立刻回到藏经楼,关上了房门,贴回了符纸,她知道白冉的意思,白冉也知道楼里的情势,李伏、清风、清莲全都奄奄一息,白冉却怕这群和尚再到藏经楼里偷袭。
戒持看着白冉,一脸怒色道:“汝乃何人?”
白冉道:“我是这里的主人。”
戒持道:“笑话,佛祖才是这里的主人。”
白冉道:“客官是来住店的吧?”
戒持一愣道:“你说甚……”
咣!话没说完,白冉一擀面杖又打在了戒持的光头上。
戒持捂住脑袋,怒道:“你这泼赖……”
咣!又是一下,但听白冉道:“上房三百文一晚,好酒好菜!”
“你说甚来!”
咣!“中房两百文一晚,有饭无酒!”
戒持捂着头怒道:“我们修道之人在此斗法,你怎敢……”
咣!“下房一百文一晚,管住不管吃!”
戒持喝道:“你好无礼!”
咣!
这两根擀面杖都是李伏做得,长的四尺六,短的一尺三,不管戒持说什么,白冉拿着两根擀面杖只管打头。
“你可是修道之人?”
咣!
“斗法要有规矩!一招一式……”
咣!
“这是我佛门之地!”
咣!
“你这……”
咣!咣!咣……
要说法术和武功哪个好用,有时还真难分个高下,如果能把法术练到李伏那般境界,不掐诀,不念咒,说来就来,但凭武功还真敌不过他。可像戒持和尚又要念经,又要敲钟,遇到白冉这样的狠人,却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这和尚也会两下拳脚,先拿着禅杖招架住了长擀面杖,白冉抢步上前用短擀面杖打头,等他躲过了短擀面杖,白冉撤回两步,再用长擀面杖打头,和尚从袖子里甩出了些石灰粉,白冉轻松躲过,绕到身后,两根擀面杖轮番打头。
木头做的擀面杖,骨肉做的脑壳,打了十几回合,戒持的光头已经被打成了烂西瓜,周围的和尚都看呆了,戒持挂着满脸鲜血喊道:“看甚来,还不上来帮手!”
一群和尚冲了上去,丽娘见状也拔剑冲了上去,众人混战一团,戒持趁机跳上院墙正想逃走,不料墙头上面正坐着黄芙。
“你,你,你又是什么人?”戒持拿起禅杖便要开打,黄芙笑道:“本来这事和我并无相干,可你们这群和尚的行径实在令人作呕。”
戒持定睛一看,咬牙切齿道:“原来是个黄鼠精!”
黄芙怒道:“出语不逊!”
戒持刚想念经做法,却见黄芙一伸秀腿将他踢回了院子里,白冉见状,一顿乱棍打散了群僧,追上戒持接着打头。
陈达躲在角落里,盘算着自己的法力,大法术还使不出来,小法术倒可以试一下,酝酿许久,陈达大喝一声道:“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土神甲兵来相助!”
念罢咒语,大地颤动,泥土之中钻出四个武士,手执棍棒朝群僧打去。虽说没有李伏召唤天兵天将时的阵仗,可这四个甲兵都是土石做得身子,挨打不痛,打人却狠,顷刻之间便把这群和尚逐个打翻在地。白冉拿着擀面杖,仍旧对着戒持狂殴,戒持坐在地上,抱着脑袋,痛呼道;“莫打,莫打,服了,服了!”
白冉卯足力气,一棍将戒持打翻,回身取出几条绳子,对丽娘和陈达道:“给我绑了!”
三个人加上四个甲兵,顷刻便把这群和尚捆成了一团,白冉回身问道:“他们一共有多少人?”
冬青从角落里跑了出来,对白冉道:“白老爷,他们一共有八个人。”
白冉数了数,地上正好捆着八个和尚,又问道:“他们在这里住了几天?”
冬青道:“算上今日,一共四天。”
白冉道:“住在什么地方?”
冬青道:“住在大雄宝殿。”
白冉点点头道:“大雄宝殿算是上房。”
冬青道:“他们还吃了我们的干粮,还用吸什么法术害了梅香!”
白冉道:“那可就算是上上房了,他们给过多少房钱?”
冬青道:“一文钱都没给过!”
白冉拿着擀面杖,对戒持道:“上上房,五百文一晚,你们八个人,住了四晚,合该给我十六吊房钱。”
戒持低着头道:“出家人没钱。”
“没钱好说!认识白某这两条法杖么?”白冉拿起擀面杖,劈头盖脸又打,戒持挨忍不住,高声喊道:“有钱,有钱!包袱里有钱!”
白冉喝道:“包袱在什么地方?”
戒持喘息道:“在大雄宝殿。”
白冉转身对冬青道:“拿来我看。”
冬青跑去找包袱,丽娘上前埋怨道:“贼丕,你怎么才来?”
白冉道:“官府的生意不好做,我也来了好一会,只是没探明情势,不好轻易出手。”
丽娘恨道:“你再多探一会,里面的人只怕要被烧成焦炭了。”
白冉道:“里面有我的好娘子跟好妹妹,我怎么能让她们遭难。”
陈达收去了甲兵,来到戒持面前道:“你这和尚真不是东西,连吸哺之法这样的妖术也敢用,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还敢自称佛门弟子,佛祖要是知道了,得让你永堕地狱,不得超生!”
戒持道:“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吸哺之法,你休要含血喷人!”
“放屁!”黄芙蹲在墙头上道,“当初是你去马家村冯掌柜家里做的法术,我亲眼见你用吸哺之法害人,你还敢抵赖么?”
“啊!”陈达惊讶的看着戒持道,“好你个妖僧!坏事做尽,恶贯满盈,当真不能留你在世上!”
第四十五章 名正言顺
黄芙说出了一段往事,原来当初在冯掌柜家里使用吸哺之法的,就是戒持和尚,这妖僧委实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陈达看着戒持,神色狰狞道:“坏事做尽,恶贯满盈,看来真不能留你在世上!”
戒持闻言大骇,高声喊道:“青天白日,你还敢杀人不成?”
陈达道:“替天行道,杀你有何不妥?”
戒持道:“你听一个黄鼠精胡言乱语,就想草菅人命,还有王法么?还有天理么?你还算是修道之人么?”
一听黄鼠精三个字,黄芙上前狠狠踢了戒持几脚,戒持却不服软,瞪着眼睛吼道:“你们这般妖邪,因果循环,佛法无边,今天若敢杀了贫僧,日后必入阿鼻地狱,永无超生!”
陈达怒道:“你个妖僧还敢玷污佛祖之名,今天在这佛门之地正好帮佛祖清理门户。”
戒持狞笑道:“你也知道这是佛门之地,狂徒,休要手软,贫僧等你来杀!”
陈达道:“你当我不敢滴呀!”
白冉道:“你要是敢的话,就赶紧下手滴呀!”
“啊!我,我,我,杀呀!”陈达看了看白冉,一下软了半截,“掌柜滴,要不,还,还是你动手吧。”
白冉道:“杀什么杀呀,杀人不用偿命的么?”
戒持冷笑一声道:“怎么,你怕了?”
白冉点点头道:“怕,当然怕,我们都是正经的生意人,哪能随便喊打喊杀。”
黄芙道:“随你信不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的确是他在冯掌柜家里用了吸哺之法,当初我修行不够,所以没敢和他交手,五哥在他身上也吃过大亏。如何处置他,你且好好斟酌,若是心慈手软,只怕他还要回来报复。”
白冉闻言惊曰:“连钟老五都吃了亏,看来这和尚还真不简单!”
戒持冷笑一声道:“贫僧一时大意,折在了你的手上,你敢把贫僧放了,光明正大的斗上几个回合么?”
丽娘在旁啐一口道:“你也配提光明正大!不知羞耻的狗贼,杀了你也应该!”
丽娘举剑要砍,白冉在旁拦住丽娘道:“我刚才的话白说了么?杀人是要偿命的!”
丽娘恨道:“可是他……”
白冉道:“他之前做过什么我不管,我们是生意人,这里是我们的客栈,只要他付清了房钱,以后两不相干。”
“你……”丽娘闻言,丢了长剑,气呼呼的走出了后院,黄芙在旁嗤笑道:“像你这样的市侩,还要修炼仙法,真真痴心妄想。”
陈达也在一旁数落道:“掌柜滴,匡扶正义,替天行道,是我等修行之人的本……”
“别在这里啰唣!”白冉怒道,“赶紧到楼里看看!我兄弟、我娘子、我妹妹,我一家老小都在里面呢!”
陈达闻言赶紧跑进了藏经楼,做符水,喂丹药,给众人疗伤。
冬青拖着一堆包袱,走了过来,白冉挨个搜了一遍,只找出了一两多银子。
白冉掂了掂银子,对戒持道:“就这么一点钱,也敢来我这里住店?”
戒持道:“此乃佛门之地,我乃佛家弟子,凭什么要给你钱?”
白冉从怀里拿出了两张文书,对戒持道:“你可看仔细了,这一张是地契,这一张是房契,这里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归白某所有,这是白某的店,住店就得给钱!”
原来这就是白冉所说的官府生意,出了马家村,到了雨陵城,白冉先让陈达和丽娘去找马员外索要酬金,自己则去吕知府的衙门,购买青云寺的土地和房屋。吕知府本来不想和白冉再有任何瓜葛,奈何白冉软磨硬泡,纠缠不休。青云寺荒废了二十年,从来无人问津,吕知府忌惮白冉的法术,也琢磨不透白冉的性情,索性写了地契和房契,收了八十两银子,把青云寺卖给了白冉。
看着地契和房契,戒持恨道:“你亵渎佛门之地,必遭天诛!”话音未落,白冉一擀面杖敲在头上,道:“从你嘴里说出个佛字,就是对佛祖的亵渎,我问你,这房钱你到底给是不给!”
戒持道:“出家人清苦,我只有这点银子,要不要随你。”
“那好!”白冉抡起两条擀面杖,这次没打戒持,而是把那群和尚挨个打了一遍,有个和尚耐不住打,嘴里喊道:“爷爷,莫打,有钱,有钱!”
白冉道:“钱在哪里?”
和尚道:“都在佛祖身后。”
戒持回身怒道:“休要胡言乱语!”
白冉一棍将戒持打翻,恨一声道:“要钱不要命,真是个不知死的蠢材!”
冬青跑回了大雄宝殿,从佛像身后拿回了一个包袱,白冉打开一看,里面有百十两银子,还有十几两金子,另外还有不少的金银首饰。
白冉对戒持道:“看来你不光会妖术,还会当贼。”
戒持道:“我只欠你十几吊钱,银子都给你了,你把金子和首饰还我。”
白冉低头道:“凭什么还你?你们在我家里放火行凶,伤人害命,要是把你们送去官府,按律都该问斩!”
戒持道:“要不是我手下留情,你当他们还能活到现在么?”
白冉道:“要不是我手下留情,你还能活到现在么?”
戒持道:“你留了什么情?”
白冉拿着擀面杖,对戒持道:“要是把这法杖换成刀子,你这光头早就开了花!”
一股杀气笼罩四周,看着白冉的脸色,众僧哭爹喊娘,连声哀告,戒持也不敢说话了。白冉拿出书卷,让众僧沾着血在书卷上写下了名字。白冉舔了舔指甲,在戒持的名字上划了一道,戒持只觉胸前挨了一刀,痛的狂呼不止,胸口隔着袈裟竟然渗出了血来。
站在一旁的黄芙惊得目瞪口呆,结结巴巴说道:“你这,这,这,法术,是真的?”
白冉没理黄芙,俯下身子对戒持道:“认得我白掌柜么?”
戒持点点头,喘息道:“认得,认得。”
白冉又问群僧道:“认得白掌柜的客栈么?”
群僧齐声答道:“认得,认得。”
“马上滚下山去,滚出雨陵城,再让我见到你们,却要把你们的脑袋挂在门前做灯笼!”
白冉用匕首割开了绑绳,戒持领着一群和尚屁滚尿流跑出了青云寺。白冉扔了擀面杖,走进了藏经楼,见陈达正在清风的胸前摸摸索索。
“你这贼丕!”白冉怒道,“怎敢亵渎我娘子!”
“掌柜滴,话不能这么讲滴呀,”陈达面色沉着,道,“我这是给夫人治伤滴呀。”
白冉看着陈达一脸严肃,想是没动什么心思,可看他手在清风胸脯上摸来摸去,总觉得心里不痛快。
“他们……伤势如何?”
陈达摇摇头道:“夫人无妨,清莲和清月姑娘也无大碍,只是李兄受了内伤,这下可难办了。”
第四十六章 各回各房
看陈达面色凝重,说李伏的伤势难办了。
白冉双目垂泪,抱起奄奄一息的李伏,柔声道:“好兄弟,白某来晚了。”
“啊……啊……”李伏的喉咙里发出了嘶哑的声音,白冉把耳朵凑上去,轻声道:“好兄弟,莫急,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啊……啊,啊……”李伏还是说不了话,但白冉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要担心,李兄,今后那三个丫头就交给我来照顾,梅香懂事,冬青刚直,霜叶有些怯懦,不管如何,我都把她们当家人看待。”
“啊……呃……啊……”
“我知道,不用担心,我都知道,”白冉道,“你的银子都藏在了床底下,几两几钱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啊,啊……呃啊……”
“地契我也买来了,房契我也拿来了,李兄,你安心的去吧,若是在天有灵,且保佑咱们的客栈红红火火顺风顺水。”
“啊,我……”也不知道真是心愿已了,还是急火攻心,李伏头一歪,闭上了眼睛。
冬青跑过来,趴在李伏身上不住哭喊:“先生!先生!你看看俺!看看俺!”
梅香起不得身,也在一旁落泪,霜叶走了过来,抹着眼泪说:“先生,叶儿知道错了,先生,你睁开眼睛看看啊。”
声声哭诉,摧心剖肝,白冉抱住几个丫头低声道:“莫哭,莫哭,以后跟着哥哥好好过日子。”
清月看了看陈达,问道:“你想作甚来?”
陈达张着嘴,半响道:“我,我没想作甚滴呀!”
清月道:“伏哥哥分明没死,你让他们号什么丧?”
陈达道:“我,我没有说他死了呀……”
“我滴那个李兄啊!”白冉紧紧抱着那三个丫头,哭得正当痛彻,丽娘忽然回了后院,冲进藏经楼,一脚把白冉踹倒,喝道:“还你的李兄,你李兄没死也让你哭死了,你就是惦记他家的三个丫头!”
白冉抹泪道:“李兄受了内伤,陈达都说难办了,你说这还有救么?”
陈达点点头道:“有救,有救滴呀,只要有一口纯阳之气就好滴啦。”
“纯阳之气?”白冉一脸凄然道,“那东西,哪里能找得到?”
陈达道:“好找,好找滴呀!就是……”
“我滴那个李兄啊!”
没等陈达说完,白冉又哭了起来,黄芙在门口道:“我说,你到底是想让他死,还是想让他活?”
白冉道:“这是什么话,我李兄情同手足,怎会舍得让他死?”
黄芙道:“要是想让他活,你嘴对嘴给他过一口气就好了。”
白冉道:“陈兄不说是纯阳之气么?”
黄芙道:“你是纯阳之体,你的气息就是纯阳之气,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
白冉回头对陈达道:“真是这样么?”
陈达点点头道:“是滴呀,是滴呀!”
白冉又问道:“嘴对嘴?”
陈达点点头道:“要滴呀,要滴呀!”
白冉看着李伏苍白的嘴唇,面露难色道:“这可有些难为人了。”
丽娘道:“有什么难为你的?”
白冉道:“当着别人的面,贴嘴接唇,实在让人汗颜。”
丽娘怒道:“你汗颜个屁!天天搂着清风亲嘴,你什么时候脸红过。”
一听清风,白冉道:“对呀,我还是先把这口阳气给我娘子吧!”
陈达道:“夫人不用阳气滴呀!”
白冉道:“不用滴么,还是用一点好滴呀!”
丽娘道:“别耍宝了,赶紧救人吧!”
在众人逼迫之下,白冉嘴对嘴给李伏送了一口阳气,李伏的脸上慢慢恢复了几分血色,由冬青和霜叶照顾着,回房休息了。
白冉这边照顾着清风,端汤递水又配着蜜语甜言,丽娘见了却好生恼火。等到天色渐晚,丽娘打发白冉出门,白冉不肯,丽娘怒道:“这不是你们男人该做的事情,吃吃喝喝也就罢了,拉屎拉尿你也能伺候着么?”
白冉道:“怎么就不能?”
“能也不用你!”
白冉被丽娘赶了出来,又去藏经楼探望清莲,清莲躺在床上睡得正熟,还是她筋骨结实,已然复原了七八分。
清月也有些乏困,却还照顾着清莲,白冉从怀里掏出了些脂粉和一对手镯道:“好妹子,辛苦你了,这是哥给你买的。”
清月见四下无人,转身关上门窗,拿来一根藤条跪在地上道:“请哥哥责罚。”
白冉诧道:“责罚甚来?”
“哥哥不是说了,要清月把裤子脱了,屁股撅着,让哥哥狠狠打么?”说完清月真去解裤带,白冉赶紧拦住道:“傻妮子,我是让你守住经楼,别让那和尚偷袭你们姐妹,你怎么还当真了?”
清月红着脸道:“哥哥既然不罚,就把这个收下。”说完,她把丸珠递给了白冉。
白冉诧道:“好妹妹,你这是要作甚?”
清月道:“和之前一样,交给哥哥保管。”
白冉道:“为什么要这样?”
清月道:“我就想和清莲一样,哥哥一定要收下。”
白冉笑道:“这是何必呢,清莲平时粗心,你是个细心的人,丸珠还是放在你身上的好。”
白冉说完便往楼上走,清月一把拉住他道:“哥哥,你要是不收,那就打死我吧。”说完,清月又去解裤带,白冉有些恼火了:“你这妮子,到底要作甚来!”
清月噘着嘴道:“哥哥不肯认我。”
白冉道:“怎样才算认你?”
清月含着泪道:“除非哥哥收下我的丸珠。”
白冉道:“你在门口说过的话,我都听到了,不管你的丸珠在哪,你都是我的妹妹,我待你们两个都是一样,什么时候有过偏心?”
清月流着泪道:“你就是偏心!我知道当初是我不对,我不该把丸珠留下,我不该防备着哥哥,我受过那么多年苦,我做什么事情都想给自己留条后路,清月知道错了,哥哥为什么就是不原谅我?当初你在流云观前,第一个见到的就是我,这些情谊都忘了么……”
清月泣不成声,白冉捏了捏清月的脸颊,笑一声道:“你这妮子,怎地还不讲理了,为了保住众人,你不惜拼上自己性命,哥哥都看在眼里,能找到这样的好妹子,这可是白某三生修来的福分。”
清月抽泣道:“那你为什么不肯……”
白冉道:“我听清风说了藏经楼里的情形,多亏你身上带着丸珠,要不然你们姐妹三个都得被那群秃驴害了,清风有些执拗,清莲太过憨直,只有你处事最为机敏,丸珠留在你身上是桩好事,我这一番用心你怎就不懂?”
清月道:“当真么?”
白冉道:“我骗过你么?”
清月拿起藤条又道:“哥哥还打么?”
“打,怎么不打!”白冉拿起藤条,轻轻打了一下,“这下合你心意了吧。”
清月破涕为笑,白冉道:“照顾好清莲,我还有正经事要做。”清月道:“是要整理书目么?”
白冉道:“是啊,好不容易整理出一些,却又被弄得乱七八糟。”
清月道:“我帮哥哥整理,让清莲睡着就是。”
二人从黄昏一直整理到深夜,清月耐不住发困,睡着了。白冉把她抱到楼下,让她睡在清莲身边。自己又回到二楼秉烛夜读。一直读到四更时分,白冉打了个呵欠,伏在书案上也睡着了,一个身影从窗子跳到白冉身旁,拿着匕首,伸向了白冉的胸口。
第四十八章 重操旧业
李伏受了重伤,白冉也不敢轻易出门,终日都在藏经楼里埋头苦读。黄芙依旧惦记着白冉的卷书,可她实在不是当小偷的材料,每次失手都要被白冉占去不少便宜。清莲很快复原了,过了几天,清风也痊愈了,有两个娘子相陪,又有两个妹妹作伴,日子过得倒也快活。
只是陈达隔三差五下山做生意,却惹得白冉心里痒痒。而且他每次回来都要炫耀一番,若只是炫耀那些奇闻异事倒也不打紧,可若是炫耀赚回来的银子,这可就让白冉寝食难安了。
这一天,陈达拿了十几吊钱回来,先给白冉送了些好酒,又给清风送去了些米粮,到了晚上,也是多喝了几杯,陈达对白冉道:“掌柜滴,现在我手头宽裕些了,下房实在太简陋了,我想换到上房住两天滴呀。”
丽娘闻言看了看清风,清风一脸尴尬的看了看白冉,白冉半响没有作声。陈达怯怯的说道:“怎么了?上房还不让我住滴呀?”
清莲道:“不是不让你住,是这里根本就没有……”话没说完,只觉腰下一阵火疼,屁股蛋子差点没被白冉拧掉一块肉。看着清莲的脸颊由红到紫,陈达问道:“清莲姑娘,你怎么了?”
清莲不敢作声,陈达又对白冉道:“掌柜滴,就让我住两天上房吧,我也过两天舒服日子。”
“住什么上房?赚了两个银子就张狂上了么?”白冉怒道,“每天供你吃,供你喝,只收你下房的钱,却还委屈你了么?”
陈达一脸委屈道:“我这不是……”
“不是什么,成由勤俭败由奢,这点道理你不懂得么?”白冉又教训了几句,看陈达不作声了,又问道,“你这几天赚了多少钱?”
陈达低着头道:“也没多少啦,就是帮人除了几个小妖精,赚了二十吊钱。”
白冉皱眉道:“你说抓了几个妖精?”
陈达憨笑一声道:“五个还是六个来着,我忘了,都是些没什么道行滴。”
白冉惊讶道:“抓了五六个妖精,就给了二十吊钱?”
陈达道:“刚才不是说了么,都是没道行的小妖精,再说了,那些都是穷苦人家,拿出几个钱,实在不容易呀!”
白冉道:“没有大户人家的生意么?”
陈达挠挠头道:“有是有滴呀,只是……我不愿意和这大户人家打交道,这钱是不好要滴呀。”
白冉道:“不好要还有我滴呀!我跟你一起去滴呀……”
话没说玩,白冉觉得大腿上也是一阵火疼,这回他是被丽娘狠狠拧了一下。
丽娘问道:“你想干什么去?”
白冉揉着大腿,笑道:“我这不就是想……下山做点生意么?”
丽娘道:“你不都说要开客栈了么?还做什么生意?”
白冉叹一声道:“好娘子,这都快入冬了,除了这位陈老兄,咱们可是一个客人都没有过。”
清莲道:“话不是这么说,之前不好来了一群和尚么?”
白冉怒道:“又讨打么?”
清风道:“先生,你要去做生意,我也不敢拦着你,可至少要等到李兄复原,你才好下山。”
白冉搂着清风,亲了个嘴,道:“好娘子,一刻都离不开相公么?”
丽娘踢了白冉一脚:“什么离不开你,我们是怕再来了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却没办法应对。”
白冉道:“要什么应对,只管往死里打就是了。”
清月道:“哥哥可不能走,没了你,我们就没了主心骨了。”
白冉亲了亲清月的脸蛋,笑道:“好妹妹,还是你说话暖心。”
众人吃吃喝喝,其乐融融,冬青突然跑过来道:“白老爷,俺们家先生醒了。”
李伏昏迷了十几天,全靠着陈达的丹药和符水维持性命,听说他醒了,白冉又惊又喜,带着众人赶紧来到了李伏的房里,但见李伏半躺半坐,梅香正给他喂水喝。
见了白冉,李伏愣了许久,白冉上前道:“李兄,还认得我么?”
“啊?啊……啊!”李伏笑了,“白兄,是白兄,你的那口阳气……好甘甜。”
“呃……”
这是李伏醒来之后说的第一句话,这一句话让众人的骨头一阵酥麻。所有人把视线都集中在了白冉身上,白冉张着大嘴,半天才闭上,后退一步,尴尬的笑道:“李兄,你说这个作甚?”
李伏挣扎着想要下床,陈达赶忙上前拦阻道:“不敢乱动滴呀,不敢滴呀。”
李伏看了看陈达,又把视线转回到白冉身上,柔声道:“白兄,你……真好。”
众人的骨头又是一麻,白冉满脸是汗,结结巴巴道:“我,当然……好,那,那,那个什么,陈兄,快看看,你是不是给李兄吃错了丹药!”
陈达赶紧给李伏把脉,嘴里碎碎念念道:“李兄啊,这个药是不会吃错滴,可能有那么一点吃过头啦。”
李伏醒了,青云寺里欢天喜地,三个丫头忙着生火煮饭,清风和丽娘帮着陈达置备汤药。可白冉似乎别有心事,独自回了禅房,早早睡下了。
午夜,白冉悄悄来到了陈达房里,陈达睡得正熟,白冉推了几下没醒,又不敢太用力,怕惊吓到他,只得在他的身上轻轻的摸索了几下。
这一摸还当真奏效,陈达立刻醒了,拿着被子,遮挡着自己的身体,看着白冉,颤巍巍道:“掌柜滴,我是修道之人,可没有李兄那样滴嗜好啊!”
白冉怒道:“小声一点,谁跟你有什么嗜好?你说山下有大户人家的生意,都是什么价码?”
陈达诧异道:“生意?掌柜滴又想做生意了?”
白冉道:“不做生意吃什么?”
陈达道:“价码倒是不错滴呀,只是那些人都不是善类滴呀。”
白冉道:“不管善类还是恶类,银子是真的就好。”
陈达道:“只是……夫人恐怕不会让你下山滴呀!”
白冉嗤笑一声道:“笑话,我白某七尺男儿,怎么能受妇道人家摆布,赶紧收拾东西,咱们这就下山!”
陈达道:“我,我这才刚睡下滴呀!”
白冉道:“睡什么睡呀!做完了生意,我带你去鸾香院睡个够,那里有上房,还有姑娘暖床滴呀!”
第四十九章 无明业火
次日天明,清风和丽娘早早起来,先给李伏准备了汤药,又帮着三个丫头煮了些米粥。众人吃了早饭,却没见白冉的身影,众人知道他不爱早起,倒也没作理会。可到了午饭时候,他的房里还是没有动静,众人有些起疑了。
清风问丽娘道:“先生怎么还不起来?”
丽娘道:“他总在夜里读书,经常在藏经楼里读到天亮,有时候一觉能睡到黄昏。”
清莲道:“哥哥昨晚没去藏经楼。”
清风道:“当真没去么?”
清月在旁边瞪了清莲一眼,清莲没作声,清风皱眉道:“到底去是没去?”
清月答道:“昨晚我们睡得早,也不记得哥哥去没去。”
清风怒道:“这是什么话?你还敢跟我撒谎么?”
丽娘道:“今天也没见过陈达,难道是……他们两个下山做生意去了?”
清风道:“怕的就是这个。”
丽娘道:“怕管什么用,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清风为难道:“先生的脾气你也知道,若是吵了他睡觉……”
“看你那怂包模样,活该他就这么欺负你。”丽娘想都没想,推门走进了白冉房中,起初见白冉好像真的睡在床上,等走近了再看,被子里空无一物,枕头上却放着一个冬瓜。
“天杀的,差点让这狗东西给骗了!”丽娘赶紧唤来清风,“这厮肯定下山做生意去了,你在家里等着,我这就去找他回来。”
清风拉着丽娘道:“你还是别去了,要是先生回来找不见你,却又要迁怒于我。”
丽娘道:“他今天要是不回来了呢?”
清风道:“那就等明天再说。”
丽娘勾了勾清风的鼻梁,苦笑道:“再被他欺负两天,你可真就成了他家的小媳妇了。”正说话间,清月和清莲跑了过来,低声对丽娘道:“咱们养的鸡又少了两只。”
“又少了?”丽娘皱眉道,“这到底是谁干的?”
“还能是谁?”清月道,“肯定是哥哥领回来那只黄鼠精。”
清风道:“话不能乱说,她可是得道的仙家。”
“什么仙家,”清月一撇嘴道,“嘴尖颧骨高,一看就是个刁蛮人。”
清莲在旁附和道:“腰窄屁股圆,横竖都是个放浪相!”
清月道:“我看她肯定没安好心,我总能在经楼里闻到她身上的脂粉味,只怕哥哥已经被他给迷住了。”
清风皱眉道:“你这小蹄子,叫你不要乱说!”
清月一噘嘴,嘟嘟囔囔道:“谁乱说了?”
丽娘叹一声道:“罢了,我也不下山了,说到底,还是这家贼更难防。”
众人等着白冉,还要防备着黄芙,苦苦熬到了深夜,终于把白冉盼了回来。丽娘本想上前数落两句,可见白冉面色阴沉,却也没敢开口。
草草吃了些东西,白冉便往藏经楼走去,丽娘问陈达道:“生意没做成么?”
陈达道:“做成了呀,白兄好厉害滴,我就随便收了个小妖,他就要来了四十多两银子,我还送走了一个冤魂,白兄又收了三十两。”
丽娘道:“既然都赚了钱了,为何还是这般模样?”
陈达道:“我也不晓得滴呀,这一路上,我大气都不敢喘滴呀……”
话没说完,忽听经楼里一阵吵闹,丽娘赶紧跑了过去,原来是清莲在经楼里玩耍,把整理好的书卷弄散了一地,换作平时,白冉至多说他两句,没想到今天真的动了怒火。
“在这里胡闹甚来!”白冉喝道,“帮不上忙也就罢了,却又添的什么乱?”
清莲一脸不屑道:“不就几本书么?”
白冉道:“你知道这些书整理几个晚上?费了多少心血?”
清莲噘着嘴道:“我帮你收拾回来就是了。”
“这都几个月了,你连一百个字都不认得,你拿什么收拾!”
许是被白冉骂急了,清莲也发了火:“干什么呀!人家盼了你一天,一回来就这么凶!”
白冉道:“你看你做的好事情,还有脸盼我回来?”
“行啊!都是我做的!怎么了!”清莲喊道,“我就是这么不中用!你打死我啊,打死我啊!”
两个人越吵越急,身边的人也劝不住,清莲高声喊道:“莫拦着他,让他打死我!打死我啊!”
“好!今天就打死你!”白冉火冒三丈,一把揪住清莲,摁在膝盖上,扒了裤子,抡起巴掌,对着两个屁股蛋子拼命扇打。
这可不是闹着玩,白冉下了重手,几下就打破了皮肉。清莲痛得哭爹喊娘,清月不敢劝,清风劝不住,幸亏丽娘及时赶到,生生把清莲给抢了下来。
清莲抹着眼泪,哭的泣不成声,白冉怒道:“你还有脸哭么?”
丽娘道:“你想怎地?打死她么?”
白冉道:“打死她也应该!”
丽娘一个耳光扇在白冉脸上,打了白冉一个趔趄。
“你跑去做什么鸟生意,受了气就回家里撒火么?这也算个男人么?”
短短几句话,说的白冉登时没了脾气,独自一人上了二楼。
清莲越哭越凶,众人劝慰许久,忽听白冉在楼上喊道:“都回去歇了吧,莫再吵闹了。”
丽娘对众人道:“都回去吧,把他一个人扔在这,谁都别理他。”
又听白冉喊道:“清莲留下!”
丽娘道:“你留她作甚,还想打人么?”
白冉道:“她弄乱了一架子书,不该收拾干净么?”
丽娘道:“收拾东西可以,你可不许再动她!”
白冉在楼上没有回应,丽娘对清莲道:“莫要怕他,他打你,你就喊,我过来跟他拼命!”
众人都走了,留下清莲一个人胆战心惊在楼下整理书本。清莲认不得几个字,根本看不懂书名,也不知道哪本书该放在哪里,心烦意乱之际,忽见白冉从楼梯上探出头来,招招手道:“过来。”
清莲心下一凛,只怕又要挨打了。犹豫之间,又听白冉一个劲催促,只得咬着牙走上了二楼。
白冉坐在案几旁,紧紧盯着清莲,清莲低着头,沉默许久,却实在受不了这份煎熬,索性冲到白冉身前,喊道:“打吧,打吧,你想怎么打就怎么打,让你打死就是了!”
白冉抓起了清莲的手,在自己的脸上狠狠的甩了一巴掌。
清莲一惊,道:“这是做什么?”
白冉道:“我刚数了,一共打了你五十三下,现在一下一下还给你。”
第五十章 难言之隐
白冉抓着清莲的手,在自己脸上狠狠甩了几个巴掌,脸上留下了红红的掌印,吓得清莲赶紧把手缩了回来。
“你要作甚来?”清莲一脸慌乱的问道。
“让你打我啊,”白冉道,“这才打了几下,还差得远呢。”
清莲道:“打你作甚来?”
白冉道:“我该打,谁让我动手打我的好妹妹。”
“脸能和屁股一样么?”清莲赶紧心疼的给白冉揉了揉脸颊,白冉也揉了揉清莲的屁股蛋,问道:“好妹子,还疼么?”
清莲咬着嘴唇道:“巴掌打屁股,都是肉打肉,能疼到哪里去,清莲就是觉得委屈。”
白冉一脸歉疚,拉着清莲的手,擦去了她脸上的泪痕。
“是该委屈,是哥不对,”白冉道,“哥在外面心里不痛快,却不该回来找你撒火。”
清莲道:“因为什么事情不痛快,是因为没赚到钱么?”
白冉叹道:“赚到了,一共赚了一百二十两银子。”
清莲睁大眼睛道:“一百二十两?哥哥一天就赚了一百二十两?想当初在道观里,我一年都赚不到这么多。”
白冉道:“是两个人一起赚了一百二十两,哥哥我只赚了四十八两。”
“四十八两?”清莲掰着手指算了半天,“这好像连一半都不到。”
“还好像,”白冉笑道,“这点账还用算这么半天,我就得了四成,银子是四六分的。”
“你四,那个姓陈的六?”
“是啊。”
清莲恼火道:“凭什么这么分啊?”
白冉叹道:“有四成,就算不错了。”
清莲道:“是哥哥带着那姓陈的做生意,最起码也得对半分啊。”
白冉道:“不是你哥哥带着人家做生意,是人家带着你哥哥,你坐下,我慢慢跟你说。”
清莲噘着嘴道:“你说的轻巧,我坐的下么?”
白冉一笑,抱着清莲坐到了膝盖上,疼的清莲龇牙咧嘴。
白冉道:“你哥哥没本事,不会驱邪,也不会治病,只会那些骗人的把戏,今天上门的都是真生意,没真本事就做不了的真生意,事情都是陈达做的,我还好意思多拿钱么?”
清莲道:“哥哥不懂法术,可是哥哥懂人情,要是没有哥哥在,那姓陈的能要来钱么?”
白冉道:“别说什么人情,说到底,其实我就是个收账的,厚着脸皮管人家要钱罢了,可这厚脸皮的功夫也好学,陈达已经学会了七八分,还要你哥哥有什么用?”
清莲道:“咱们是主,他是客,他要敢和咱们计较,咱们就把他赶出去!”
白冉道:“关键他从不计较,他一直笑脸相迎,从来都不给我一个翻脸的机会。要不是他全心全力的帮衬,我可能都没命了,还到哪里去赚银子?我要是把他赶走了,他另立山头和咱们抢生意,你哥哥我又怎么斗得过他?”
一番话,说的清莲半响无语,清莲摸着白冉的脸颊,柔声道:“没想到哥哥每天操心这么多事情,清莲不懂事,不给哥哥帮忙,还总给哥哥添乱。”
白冉一笑,转眼又是一脸愁容。
清莲长叹一声,对白冉道:“陈达能学哥哥要钱的本事,哥哥就不能学他的法术么?”
白冉苦笑道:“这是人家安身立命的手段,凭什么肯教给我,况且他的法术我也不想学,半天憋不出一招,紧要关头根本派不上用场。”
清莲道:“那咱们就学伏哥哥的法术呗?”
白冉道:“我的好妹妹,你伏哥哥就肯教我了么?”
清莲道:“咱们不都是一家人么?以前道尊还肯教我们一些法术呢。”
白冉没有说话,清莲道:“我十二岁就被卖到了这座道观里,人情往来的事情我也想不明白,陈达不肯教,伏哥哥也不肯教,那哥哥就不能学法术了么?”
“能,”白冉看了看周围的经书,“这里有好多法术,要是全学会了,哥哥就什么都不怕了。”
“我的天!”清莲张着大嘴,半响道,“这要学到何年何月呀?”
白冉道:“学到何年何月都好,得有真本事才能养家,以前我走南闯北只为骗口饭吃,现在不同了,我得攒一份家业,给你们攒一份家当。”
清莲沉思了半响,道:“哥哥,我帮你。”
白冉笑了:“好妹子,哥哥就爱听你这句话,心里还觉得委屈么?”
清莲摇摇头道:“不委屈,是清莲不懂事,清莲该打,哥打得在理,清莲帮哥哥整理书本,清莲跟哥哥学认字。”
“好!”白冉从背囊里拿出了一本百家姓,对清莲道,“哥哥慢慢教你,你慢慢学,咱们一起学真本事。”
清莲磨好了墨,白冉手把着手教清莲写字,两个人身子贴着身子,彼此甚是亲昵。丽娘担心白冉欺负清莲,打发清月过来看看,看见两个人这般模样,清月立刻沉下脸来,狠狠咳嗽了一声。
白冉见清月来了,赶紧笑一声道:“好妹妹,你也来了。”
清月道:“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清莲道:“知道不是时候还不赶紧走!”
清月恨道:“你个死妮子,我来这是为了谁呀!记吃不记打,屁股不疼了么?”
清莲哼一声道:“疼不疼关你甚事。”
白冉见场面有些尴尬,转脸对清月道:“要不咱们还是一起整理书目吧。”
“不忙,”清莲娇嗔一声道,“哥哥,那个周字我还是不太会写。”
清月道:“不会写,我教你。”
清莲道:“谁用你教,你写的那两笔字丑的要命。”
嬉嬉笑笑,说说闹闹,清莲把话说得漂亮,可真要是学起来,不到半个时辰便哈欠连天,没过多久,清莲伏在案几上睡着了。
清月对白冉道:“看见了吧,她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种。”
白冉道:“罢了,你们都累了,回去歇息吧。”
清月道:“往哪回?我们就住在这里,嫌我们碍眼是吧?又想会那黄鼠精是吧?”
白冉道:“可别乱说,让她听见了又要找你们麻烦。”
清月道:“听见了怎地!她就是个黄鼠精!还说什么得到的仙家,终究改不了那偷鸡贼的本性。”
白冉皱眉道:“她又偷鸡吃了?”
清月道:“可不是么,家里养的鸡都快被她偷光了。”
白冉拿着医经反反复复翻了几遍,叹一声道:“看来得求李兄帮忙了。”
第五十一章 寻根问底
听白冉要找李伏帮忙,清月道:“找伏哥哥帮什么忙?”
白冉道:“没什么,李伏今天怎么样?”
清月道:“已经能走路了,只是身子虚,动一动就满身汗。”
白冉道:“多给他吃点好东西,给他好好补补。”
“哥哥放心吧,那三个丫头伺候的可周全了,就差把伏哥哥含在嘴里了。”清月看着白冉,忽然问道,“哥哥,你和伏哥之间,是不是有……”
白冉一瞪眼,怒道:“有甚来?”
清月一吐舌头:“没甚,就是看你们昨晚……”
“昨晚怎地了?我看你也是讨打!”白冉又翻了翻手里的医经,对清月道,“这本书一共有三卷,你帮我把另外两卷找来。”
直到午夜,清月只找到一卷医经,累得满身香汗,偎在书架旁睡着了。
白冉把两个丫头送到了楼下,自己在楼上继续埋头苦读。眼看天色微明,黄芙跳进了经楼,一脸怨恨的看着白冉。
白冉对黄芙的到来丝毫不感到惊讶,头都不抬,一边翻书,一边道:“真是辛苦你了,整整等了一夜。”
黄芙闻言哭笑不得,问道:“你到底看的什么书?连觉都不用睡了么?”
白冉道:“我看的是医书。”
黄芙笑道:“怎么?以后不当江湖术士了,改当江湖郎中了?”
白冉道:“术士本来就会治病,我先给你号一脉。”
黄芙道:“留着给你那些好妹妹号脉吧,本姑娘累了,睡觉去了。”
黄芙起身要走,却被白冉叫住了。:“等等,先把手伸过来。”
黄芙道:“伸手做甚?你还真想号脉啊!”
“是啊,”白冉笑道,“我新学了一套乾坤阴阳三十六脉,要从头到脚,把全身三十六处脉门都摸一遍。”
“你真是无药可救!”黄芙啐了一口,转身要走,又见白冉拿出了卷书,舔湿了自己的指甲。
黄芙知道他要做什么,却也没敢多问,一溜小跑坐回来,把手乖乖伸到了白冉面前。
白冉一边号脉,一边看着她的手腕。她的手腕上有一条青线,那条青线一端连着掌根,另一端往手肘延伸,不仔细看,却也分辨不出。白冉看的有些出神,黄芙见状道:“怎么?看到什么了?是这条线么?”
原来她知道这条线,而且毫不避讳的展示给了白冉。
“这是我的三尸线,又叫凡尘根”,黄芙一脸得意道,“你知道什么是三尸么?”
白冉笑道:“我当然知道,三尸就是住在人身上的三尸神,又叫三尸虫,上尸虫住在脑袋里,让人爱慕虚荣,中尸虫住在肚子里,让人贪恋饮食,下尸虫住在脚里面,让人贪恋情欲,只有斩却三尸,恬淡无欲,神静性明,方得成仙之道。”
黄芙盯着白冉看了许久,赞一声道:“你这江湖术士还真有点见识。只要这三尸线长到了我的掌心,到时候我就能得道成仙了。”
“哦,原来还有这等造化。”白冉一笑,从怀中取出另一本卷书,拿出毛笔,在上面记下了一笔。
黄芙一脸好奇道:“你写的的是什么?这是什么书?又是什么害人的手段?”
白冉收了卷书道:“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黄芙一撇嘴道:“你算什么君子?不过像你这样的江湖术士,就是想害人,肯定也没有什么高明的本事。”
“真是麻烦。”白冉长叹一声,把卷书掏出来,又记了一笔。黄芙伸着头看着,问道:“你到底写了什么?”
白冉道:“我生平最恨别人叫我江湖术士,你每叫一声,我就记下一笔,来日就要在你屁股上打一鞭子。”
黄芙一拍书案,起身道:“你敢!凭什么!”
白冉道:“谁让你羞辱我?”
黄芙怒道:“你本来就是江湖术士。”
白冉又记了一笔,叹道:“我看你真是打得少。”
黄芙上前抢白冉的卷书,白冉起身躲过,冲着黄芙摇了摇头。
黄芙恨道:“有本事别用五哥来威胁我!”
白冉道:“这件事情群我绝不威胁你,我要你心甘情愿的挨打,每打一下你还得叫我一声好哥哥。”
“放屁!无耻之徒,做你的春秋大梦!”黄芙气冲冲的走了,白冉放下了医经,喃喃自语道:“三尸线,我怎么从没听说过?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来历,难道不是中毒的征兆?难道是我看错了?”
白冉在藏经楼里找了一夜,始终没能找到和仙家山有关的书籍。第二天,白冉没有回房睡觉,而是跑去探望李伏,李伏的气色已经恢复了不少,只是手脚还有些不太利索。
陈达正在床边给李伏把脉,看到白冉进了屋,李伏羞涩的低下了头,把手腕从陈达手里抽了回来。
只是这一个举动,就让白冉浑身发冷。
“李兄,你……好些了么?”
李伏低着头道:“好多了,让白兄挂记了。”
“好,好多了就好……”白冉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转脸对陈达道,“李兄还要多久才能康复?”
陈达笑道:“快滴呀,快滴呀,再有十天半月,就差不多滴呀。”
“用不了那么许久,”李伏轻声道,“再有个三五日,差不多就能痊愈了,到时候再和白兄下山做生意。”
说话间,李伏看了白冉一眼,一双明眸里飘来的深情,让白冉直起鸡皮疙瘩。
不多时,梅香端来了一碗汤药,送到李伏嘴边道:“先生,快趁热喝了吧。”
李伏接过汤药,对梅香道:“好妹子,你身子也正是虚弱的时候,却还来照顾我,叫我心里怎么过意的去?”
梅香摇摇头道:“梅香身子骨糙实,这一点小伤小病,早就好干净了。”
李伏叹一声道:“让你们姐妹费心了。”
听李伏说话总有一股阴柔之气,白冉把陈达拉到一旁,问道:“你是不是又下错了汤药,他身上阴气为何这么重?”
陈达道:“药是没有下错滴呀,只是那般和尚太狠毒了,伤了李兄的经脉,以至阴阳失调滴呀。”
白冉道:“就没有办法帮他补充些阳气么?”
陈达道:“现在只能用汤药慢慢调理,可白兄要是不介意的话,再给李兄过一点阳气,疗效可能更好……”
“罢了,你还是慢慢调理吧!”
正说话间,清月走了进来,对白冉道:“哥哥,可算找到你了,咱们家又来客人了,清莲正在外面接着呢。”
李伏闻言笑道:“来客人好,看来咱们客栈的生意越来越好了。”
陈达在旁道:“是什么样的客人啊,我也想去看看滴呀。”
白冉道:“想去就赶紧去吧,我有些话要和李兄说。”
陈达跟着清月去了,白冉本想坐到李伏身边,思前想后,还是拉了把椅子坐在了稍远的地方。
“李兄,”白冉低着头,不太敢看李伏的眼睛,“有件事情,不知该不该问。”
李伏笑道:“咱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问的?”
“这个……”李伏的每一句话都让白冉觉得不自在,白冉沉吟半响,问道:“李兄在塞北待了多久?”
李伏道:“整整十年。”
白冉道:“李兄可曾听说过仙家山的术士么?”
第五十二章 亡命鸳鸯
一听说仙家山,李伏立刻来了精神。
“白兄为什么问起这个?”
白冉把和钟老五交手的经历说给了李伏,李伏慨叹一声道:“真想不到江南之地竟还有仙家山的弟子,更想不到那位黄姑娘居然是位修道的仙家。”
白冉道:“你见过黄姑娘么?”
李伏摇摇头道:“没见过,只听清莲提起过,好像是因为一些琐屑之事,让她们有些不太和睦。”
白冉道:“其实就是偷鸡的事情,她都已经成了仙家,不知道为什么还喜欢做这种勾当。”
李伏道:“听白兄描述,想必这位黄姑娘还没有彻底步入仙道,有些天性尚未改变。”
白冉沉默片刻,又问道:“仙家和妖精到底有什么分别?”
李伏道:“仙家修的是正道,妖精修的是妖道,正道和妖道自有界限,可真要深究起来,小弟也难说出个分明,一心向善便是正途,心存恶念便是邪路,至于其所作所为,也不能一概而论,这位仙家山的朋友虽然也害过别人性命,可他初衷总归是好的,再说之前来的那群僧人,张口我佛闭口慈悲,却不也做着让人不齿的勾当……”
一说起这些道理,李伏滔滔不绝,却让白冉昏昏欲睡,看着李伏说的越发兴起,白冉赶紧打断他道:“你知道什么是三尸线么?”
李伏闻言一怔:“三尸线?我只知道三尸神,斩三尸是修仙毕必经之路,可从未听过什么三尸线。”
白冉道:“黄姑娘手臂上有一条青线,从手肘长到手腕,据说只要长到掌心,就能得道成仙。”
李伏摇摇头道:“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我在塞北结识过几位仙家山的朋友,也从没听他们提起过三尸线,也许是修行不同,各有手段吧。”
白冉道:“会不会是这位黄姑娘受了奸人蒙蔽?”
李伏思忖片刻道:“这也难说,不过陈达是个有见识的人,他应该不会看走眼吧。”
“也许他就是看走眼了。”白冉还想再描述一下三尸线的细节,却被清莲给打断了,但见这丫头兴冲冲的跑了进来,一脸欢喜道:“造化了,造化了,来了一笔大买卖,有两位客人选了一间上房,想要在咱们这里住上一年。”
“住一年?”白冉皱眉道,“你跟他说价钱了么?上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住得起的。”
清莲点点头道:“有钱,有钱,他们把房钱都给了,清莲不会算账,哥哥看看,这钱够么?”
清莲掏出了一锭金子,白冉接了过来,一眼就看出是官制的,五两一锭,都不用上称,按照律法,一两黄金能换四两白银,可黄金稀缺,在市面上,一两黄金能换十两多银子,这一锭金子差不多能值六十两银子。没等白冉开口,李伏在旁喊道:“够了,够了,一年上房,管吃管住,绝对够了。”
清莲笑道:“那我就去收拾房间,安排他们住下。”
白冉上前拦住清莲道:“不忙,来的是什么客人?”
清莲道:“来的是一男一女,男的是个富家公子,女的是富家千金,公子和那千金小姐私定了终身,怕家里人为难,便想来咱们山上躲避些时日。”
李伏点点头道:“好啊,好啊,原来是对苦命鸳鸯,成就一对有情人,也算咱们一番功德。”
“富家公子,千金小姐,私定终身……”白冉喃喃道,“这听起来怎么像是戏文?”
“戏文?”清莲一怔,“哥哥说的是哪出戏?”
白冉道:“到处都有这出戏,这两个人现在何处?”
清莲道:“还在庙门外等着呢。”
李伏道:“怎么还能让人家等在门外,赶紧迎进来!”
清莲答应一声又要出门,白冉道:“先别急,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到了庙门,果真见一对男女等在门口,那男子长得俊美,女子更是俏丽,用清莲的话说,简直就跟画里的人一般。再看穿着,满身绫罗绸缎,也的确是大户人家的模样。
“哥哥,看看人家这一对多般配。”清莲低声道。
“是般配,”白冉点点头,“还真是夫妻之相。”
男子见了白冉,上前恭恭敬敬施了一礼,清莲在旁道:“胡公子,这位是我们哥哥,也是我们店里掌柜的。”
男子道:“在下姓胡名贤,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白冉道:“我姓白,就叫我白掌柜吧。”
胡贤见白冉神情不太友善,原本青涩的模样更显得拘谨了不少。清莲对白冉道:“哥哥,人家钱都给了,赶紧招呼人家住下吧。”
白冉没作声,清莲以为他默许了,就对胡贤道:“胡公子,里边请吧。”
胡贤带着身边的女子刚要进门,却见白冉堵在门口道:“且慢,还没请教这位姑娘的芳名。”
“呃……”胡贤面露难色又看了看清莲,清莲低声对白冉道:“哥哥也真是,都是胡公子的夫人了,你还问名字干甚?难道你还想惦记着不成?”
白冉笑道:“我可没惦记人家夫人,倒是你见了胡公子却脸红的厉害。”
清莲一脸羞涩,锤了白冉两拳,白冉依旧看着二人,看来不报上这女子的名字,他们绝不能跨进大门一步。
那女子看着胡贤为难的模样,且低头上前,轻声道:“小女姓李名青,打扰诸位了。”
“胡贤,李青,”白冉点点头道,“这名字倒也般配。”
清莲道:“名字也报给你了,赶紧请人家进门吧!”
白冉回头看了看,见陈达正蹲在角落里若有所思,白冉上前问道:“陈兄,你觉得我们该留下这两位客人么?”
“啊?”陈达抬头看着白冉,干笑两声道,“这,这,这个让我怎么说呢?你是掌柜滴,留不留都得听你滴呀。”
白冉道:“我是肉眼凡胎,这件事情还真就得靠陈兄来分辨了,陈兄若是让他们留,我就打扫上房让他们住下,陈兄若是不肯留,我只当今天没见过这两个人。”
“啊,啊,这……”陈达一脸慌乱道,“掌柜滴,我也就是个房客,这,这等事情……恐怕不合适吧。”
白冉长叹一声,从怀里拿出那锭金子,对胡贤道:“我陈兄说了一句不合适,那就只好请二位另寻别处了。”
胡贤和李青带着幽怨看着陈达,陈达连忙摆手道:“不是我滴呀,不关我事滴呀,我说不合适不是那个意思滴,合不合适都得听掌柜滴呀。”
白冉回头道:“可我现在就想听你一句话,留,还是不留?”
陈达看了看白冉,有看了看清莲,又看了看满脸风尘的胡贤和李青。
“这个……怎么说呢,”陈达搓了搓手,低声道,“谁都有个难处的时候啊,掌柜滴要是愿意帮一把,那是……最好滴呀。”
“好滴呀!”白冉一笑,“既然陈兄都这么说啦,两位里边请吧!”
第五十三章 深夜盗书
白冉让清莲打扫好房间,安排这一对男女住在了陈达隔壁,到了中午,本来说好一起在禅院吃饭,可只有胡贤来了。
“白掌柜,贱内没怎么见过生人,若是方便的话,能否让我取些干粮,带回房里吃。”
白冉笑道:“二位是我们的贵客,还有什么不方便的。既然不愿和我们一桌吃饭,以后天天给二位送饭便是。”
白冉让清风准备了食盒,挑了些菜品,盛满了米饭,又装了一壶酒,交给了胡贤。胡贤连连称谢,带着食盒回去了。陈达慨叹一声道:“掌柜滴,你真是好心肠滴呀。”
白冉笑道:“马马虎虎吧,你也看到上房的样子了,就在你隔壁,你还想住么?”
陈达尴尬的笑了一声:“其实……和我那间下房……也都一样滴呀。”
白冉道:“所以说你占便宜了,住了我的上房,却只花了下房的银子。”
陈达道:“要不说……掌柜滴好心肠么。”
白冉道:“我可不光是心肠好滴呀,陈兄,你占了我的便宜,就得帮我做点事情呀!这两位客人是你请进来的,你可得把他们看好了,别给咱们找来什么麻烦。”
清莲咬着筷子道:“他们能找什么麻烦?”
白冉微笑的看着陈达,陈达放下碗筷,道:“掌柜滴,你都看出来了?”
白冉道:“我说了,我是肉眼凡胎,我什么都看不出来,只是我天性多疑,看着不舒服的人,绝不会让他进我的门,今天安排他们两个住下,可全都是看着陈兄的面子。”
“谢掌柜滴好意,”陈达默然片刻,道,“掌柜滴,我觉得一年的时间有点太久了,要不就收留他们个把月吧。”
白冉笑道:“人是你请进来的,一个月也好,一年也好,一辈子也罢,什么时候送走,全看你本事。”
吃完了饭,白冉又跑到了藏经楼里,丽娘对清月道:“你知不知道他最近都读些什么书?”
清月低声道:“最近几天都在读医经,各家的医经读了十几本,我看那些赶考的举子都没有他用心。”
“几天的时间读了十几本?”丽娘诧道,“看的那么快,也就是随便翻着玩吧?”
“那可不是!”清月一个劲的摇头道,“先生过目不忘的,今夜看完了这本书,第二天就能说得头头是道。”
丽娘叹道:“他要是把这份心思用在正途上,没准真能考个功名回来。”
清莲在旁道:“他要是真考了功名,还会认我们这些鬼妻鬼妹么?”
说到这里,三个人都有些惆怅,丽娘道:“在这破庙里待久了,都忘了自己为什么还要留在这个世上。”
“许是老天爷可怜我们吧,”清月笑道,“活着的时候受苦,死了也要受苦,自从跟了哥哥,才过上了两天好日子。”
清莲道:“说的也是,管他明天怎样,跟着哥哥快活一日算一日。”
清月抬眼一望,对二人道:“你看,哥哥来了。”
丽娘道:“他不是刚去么?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
众人回身望去,但见白冉拿着擀面杖,怒气冲冲走了过来,清莲见状,撒腿就跑,白冉一边追,一边骂道:“死丫头,是不是你把墨汁洒在了书上!”
清莲哭喊道:“哥哥饶了我吧,清莲不是故意的。”
“撒了一本也就算了,十几本书全都让你弄脏了,还说你不是故意的!”
……
白天一直没睡,等吃过晚饭,白冉在书桌旁坐了一个多时辰,实在耐不住乏困,趴在案几上睡着了。清月和清莲想把他送回到禅房里去,忽见清风在楼下冲她们招手,两个人下了楼,听清风耳语几句,就跟着她走了,把白冉一个人留在了经楼里。
夜深人静,黄芙悄悄来到藏经楼,见楼里只有白冉一个人,再听白冉鼾声如雷,心里窃喜不已。等走到白冉身前,见衣襟里面卷书依稀可见,黄芙小心翼翼从白冉怀里抽出卷书,蹑足潜踪走出经楼,一路狂奔冲到庙门,正跑到庙门外那棵老槐树下,忽觉脚下一滑,似乎踩中了什么东西。黄芙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张渔网,情知不妙,却已来不及躲避,渔网忽然升起,将她困在网中,吊在了树上。
黄芙在网里挣扎了许久,知道自己吃了算计,见清风坐在槐树之上,黄芙指着鼻子破口骂道:“你个不知死活的孤魂野鬼!我乃仙家,你敢害我,信不信我让你永不超生!”
清风面带微笑看着黄芙,低声道:“你只管骂就是了,等庙里的人都出来,让他们好好看看你这狼狈模样。”
黄芙咬牙切齿道:“看了能怎地?老娘不怕,让你们看个够就是!”
清风笑道:“当真么?我会一招除衫之术,干脆把你衣服全扒了,让大家看个饱吧。”
“什,什么,什么除衫之术……”黄芙有些慌了。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说话间,清风抓着树枝,一步跳到了黄芙身旁,黄芙大惊失色,喊道:“你敢动我!我一口气就叫你魂飞魄散!”
情急之下,黄芙颤动小腹,真对着清风吹了口仙气,幸亏清风有防备,闪身躲了过去。黄芙咆哮道:“作死的女鬼!赶紧放了我!别逼急了我,把你这群厉鬼全给收了。”
清风笑道:“本来想给你留一件肚兜,看你说话这么难听,还是扒光了算了。”
黄芙又对着清风吹气,清风远远躲在了一旁,藏在墙头上的白冉对李伏道:“李兄,看仔细了么?”
李伏道:“看仔细了,这位黄姑娘的确懂得一些仙法。”
白冉道:“难道说这世上真有三尸线这种修炼的手段?”
清风没有欺骗黄芙,她真的会除衫之术,见她掐诀念咒,黄芙身上的几件衣服全都穿过渔网落在了地上,眼下已是初冬,黄芙身上只剩下一件单衣,冻得瑟瑟发抖,更要命的是,除了这件单衣,里面只剩下一件肚兜,除了那条肚兜,满身春色,就要一览无余了。
黄芙恶狠狠的看着清风,咬牙道:“女鬼!你到底想怎地?”
清风道:“我不想把你怎地,只是不知我家先生会如何处置你。”
黄芙四下看了看,喝一声道:“姓白的,你给我出来!”
白冉没作回应,黄芙拿出了卷书,喊一声道:“要杀要剐全都随你,我这就毁了你的卷书,让你再也不能伤我五哥一根汗毛。”
“且慢!”白冉纵身跳到榕树下,对黄芙道,“这是我多日积攒的心血,你可不敢乱来。”
第五十四章 委曲求全
“姓白的,你怕了?”黄芙困在网中,手里拿着卷书,脸上挂满了嘲讽,“就凭你这市侩一样的操行,还想研习仙道?还想学我五哥领仙出马?做你的春秋大梦!不学无术,厚颜无耻,卑鄙下作,龌龊下流,你拿什么跟我五哥比?你怎么不撒泡尿照照!像你这种人,活在这世上就是个祸害,我要早一步成仙得道,定要把你碎尸万段,绝不容你这败类留在人间!”
黄芙把能想到的污言秽语全都骂了出来,可白冉始终以笑脸相迎,站在一旁的清风听不下去,想上去教训一下黄芙,却被白冉制止了。
“芙妹,”白冉对黄芙道,“你要是骂累了,咱们就先说点正经事吧!”
“呸!谁是你芙妹!闭上你那狗嘴!”黄芙拿着卷书,眼泪从眼眶里慢慢流了出来,“五哥,妹子想伺候你一辈子,可妹子福薄,过了今晚就要阴阳两隔了,不过你放心,妹子还是那句话,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妹子要走也走个干净,绝对不让这龌龊小人伤了你。”
黄芙抹去眼泪,正想把卷书撕个粉碎,白冉喊道:“芙妹,小心一些,先看看卷书是真是假,再撕不迟。”
黄芙看了看卷书,心里一阵慌乱。
白冉点了只火把,举在半空,替黄芙照着亮:“你先看看有没有你哥哥的名字。”
黄芙打开卷书一看,上面写着某年某月日,叫我江湖术士,该打一鞭,某年某月某日,骂我遭千刀万剐,该打五鞭,某年某月某日,骂我错披一张人皮,该打两鞭……
黄芙从开头看到最后,看的五雷轰顶,看的万念俱灰。她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白冉昨晚曾经在这本卷书上记账,只怪这两本卷书一模一样,自己偷出来的时候却也没打开来看看。
“芙妹,千万别不要鲁莽,”白冉道,“按这本卷书记载,我一共该打你七十九鞭,你若是把书撕了,这数目可就翻倍了!”
“你个杂碎!你个狗贼!”黄芙一怒之下,把卷书撕了个粉碎,随即伸出两根手指,扣住了自己的咽喉。
李伏在墙头喊道:“白兄小心,她要自尽。”
白冉从怀中拿出另一本卷书,对黄芙道:“姑娘,慎重!我猜钟老五还不想这么早就死掉。”
黄芙瞪着一双绿眼,露出了一副狰狞模样。
“姓白的,你昨晚说过,不会再用五哥来威胁我!”
白冉道:“我说的可不是这件事情,再说了,你难道还指望一个不学无术,厚颜无耻,卑鄙下作,龌龊下流的市侩,对你守信用么?”
黄芙气得周身发抖,白冉把火把交给了清风,自己舔湿了指甲,打开了卷书,把指甲尖放在了钟泉的名字上。
“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白冉变了脸色,愤怒的看着钟泉的名字,道,“你有什么好,让这么俊的姑娘死心塌地的跟着你?”
白冉的指甲开始在钟泉的名字上滑动,黄芙记得戒持和尚胸前的伤口,再看白冉的动作,似乎并不是出于威胁,而是出于愤怒和嫉妒。
他的指甲划过了钟字,却没划泉字,仙家山的术士和自己的仙家彼此互有感应,在那一瞬间,黄芙似乎看到了钟老五身上的血迹,也感到了那刺骨的疼痛,她连声呼喊着住手,把喉咙都喊破了。
白冉抬头看着她,问道:“你还想死么?”
一双绿眼,变成了一双血色的泪眼,僵持片刻,愤怒变成了无奈,无奈变成了顺从,黄芙颤抖了许久,摇了摇头,低声道:“不死了。”
“还想跑么?”
“不跑了。”
“还想偷我卷书么?”
“不偷了。”
白冉让清风放下渔网,上前把黄芙拉了起来,黄芙看着白冉,这一次,她没敢做出任何反抗。
白冉让清风先回去歇息,独自一人把黄芙带去了经楼。黄芙坐在白冉面前一语不发,白冉叹一声道:“之前该打你七十九下,你毁了我的卷书,这可就要变成一百五十八下了,再加上你骂了我那么多句,凑个整数,打你两百鞭子,不算冤枉你吧?”
“不冤,打多少都行,”黄芙的神情十分木然,就像灵魂已经离开了身体,“现在就要打么?我这就去给你拿鞭子。”
白冉摇摇头道:“现在还不能算你心甘情愿,而且我也不想打你,我问你几件事情,你要老老实实回答我,这些事情,关系着钟老五的生死。”
“你问吧,”黄芙道,“只要你别再伤他,你想问什么都行。”
白冉道:“先让我看看你的三尸线。”
黄芙二话没说,撸起袖子,把胳膊伸到了白冉面前。
白冉盯着那细细的青线看了许久,问黄芙道:“你跟了钟泉多久?”
黄芙道:“十二年。”
白冉道:“之前也曾修过仙么?”
黄芙道:“学过一点法术,都是些拿不上台面的旁门左道。”
白冉又问道:“认识钟老五之前,你手臂上有这条三尸线么?”
黄芙道:“我哪有那样的造化,跟了五哥三年,才长出了这条线,开始只有一寸长,每年长不上三五分,又熬了九年,却也只长到了手腕。火玄姐姐说,以五哥的道行,只能帮我们修炼到这一步,想要让三尸线长到掌心,全得靠我们自己的造化。”
白冉闻言道:“其他的仙家,手臂上也有这条三尸线么?”
黄芙道:“这得看修行的年月,刚跟着五哥的师妹们还都没有,年头稍微久一点的师妹能有个一两寸长,只有雪娇和常瑜两位师姐跟我一样,都修炼到了手腕上。”
白冉道:“雪娇和常瑜?她们是……”
黄芙道:“雪娇是白鼠仙,常瑜是蛇仙。”
“我还记得她们身上的香味,”白冉笑了笑,又问道,“你们五哥身边全都是女仙家么?”
黄芙道:“这是五哥和火玄姐定下的规矩,女子心性纯明,不似男子满身贪嗔之念,自火玄姐追随五哥之日起,我门之下从未收过一个男仙。”
说话之间,耳畔似乎传来一声咳嗽,黄芙皱了皱鼻子,四下看了看,问道:“这屋子里还有别人么?”
“没别人了,”白冉咳了两声道,“是我染了些风寒,你先回禅房歇息去吧,因你有错在先,从今日起,未得我允准,不许你离开房门一步,听懂了么?”
黄芙点了点头,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离开了藏经楼。
白冉坐在书案前沉默了许久,低声道:“李兄,看清楚了么?”
李伏揭掉了额头上的隐身符,对白冉道:“看清楚了,这条线,我认得。”
第五十五章 刻不容缓
李伏坐在白冉身旁,脸上挂满了虚汗。白冉本想替他擦擦汗,可看着李伏那深情的眼神,已经拿出来的绢帕却又收了回去。
李伏喝了口茶,缓缓说道:“那条线不是什么三尸线,而是苗乡的连心蛊,这也不可能是仙家山的作为,倒更像是湘西御兽门的惯用手段。”
“御兽门?”白冉诧道,“这又是哪门哪派?”
李伏道:“御兽门在术法百门里也称得上是大宗,因为都借灵兽之力施法,所以有不少人把御兽门和仙家山的术士混为一谈,可按照正统术法来说,仙家山修炼的是正道,御兽门修炼的是妖道,仙家山以诚意结交道友,御兽门以蛊毒搜罗奴仆,二者的本质可大不相同。”
白冉道:“蛊毒?奴仆?能说的详细些么?”
李伏道:“就以这位黄姑娘为例,她手上的连心蛊就是御兽门常用的蛊毒,所谓三尸线其实是一条蛊虫,虫卵从手肘种下,三年方能孵化,待从手肘长到手腕,才算一条成虫。成虫能向下蛊之人传达讯息,灵兽的一言一行和一举一动,甚至每一个念头,都在下蛊之人的掌握之中,所以灵兽对御兽门的术士来说,和奴仆没有任何分别。”
白冉道:“我在一本医书里曾看见过一种叫做吸髓金蚕的蛊虫,和李兄的描述极为相似。”
李伏道:“说的就是这种蛊虫,吸髓金蚕是我们中原人的叫法,实际上这种蛊虫还到不了金蚕的境界,只能算是一条青蚕。”
白冉道:“正是因为看到了医书上的症状,我才注意到了黄芙手臂上的青线,可医书上说,如果蛊虫长到了手心,就会反转经脉,钻入脑中,吸食脑髓,让中蛊之人癫狂而死,御兽门的术士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灵兽?”
李伏道:“这种蛊虫在炼制之时,加入了某种特殊的毒药,只要定期服用这种毒药,就可以阻止蛊虫的生长,如果灵兽忠于术士,术士就会给灵兽定期服用毒药,如果灵兽背叛术士,术士不再给灵兽服食毒药,蛊虫就会杀死灵兽。”
白冉闻言,紧锁双眉道:“这么说来,这个钟老五原本出身御兽门,却冒充仙家山的门人欺骗于我。”
“非也,”李伏摇摇头道,“我刚才看了黄姑娘吐了仙气,白兄之前也曾说过,这种仙气差点让丽娘散了魂魄,足见黄姑娘修炼的是正宗的仙道,御兽门的灵兽可没有这样的本事。”
“难道说……”白冉沉思许久道,“钟老五既修炼了御兽门的蛊术,也修炼了仙家山的仙术?”
“这不可能!”李伏道,“仙家山和御兽门自古以来就是死敌,两家术法水火不容,仙家山的术士不能学习蛊术,御兽门的术士不能学习仙术,否则会因术法冲突,经脉爆裂而死。”
白冉揉了揉额头,长叹一声道:“太复杂了,一时想不出个究竟,医书上说吸髓金蚕无药可解,李兄可有破解之法么?”
李伏叹一声道:“难矣,若是蛊虫尚未长成倒也好说,而今蛊虫已经长成,除非找到下蛊之人,问清其所用的毒药,或许还能找到破解之法。”
白冉道:“看来我还得再去会一会这钟老五。”
李伏道:“听陈达说,这个钟老五已经达到了驱使火龙驹的境界,若他真是仙家山的门人,恐怕白兄对付不了他。”
白冉道:“当初是我饶了钟老五一条命,就是为了换一个仙家回来,现在换了个死仙家回来,生意做成这样,我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李伏道:“可白兄又上哪里去找这钟老五呢?”
白冉晃了晃手里的卷书,笑道:“李兄不必担心,在下自有手段。”
李伏看着白冉的卷书,皱眉道:“白兄所用的,可是追魂逐魄之法?”
白冉叹道:“李兄可真是无所不知。”
李伏道:“据我所知,这种法术在秦汉时期已经在人间失传了,只有阴间的生死簿还保留着追魂逐魄的精髓,白兄又是何处学来的这等手段?”
白冉笑道:“这是我白门独传秘术,李兄最好不要多问。”
李伏叹道:“罢了,又是李某冒失了,白兄深藏不露,李某也不再多说,只是与仙家山的人交手,白兄须慎之又慎,万不可有丝毫疏忽,若能等李某身体健朗些,愿随白兄同去一战。”
白冉道:“黄芙已离开钟泉十余日,不知这蛊虫何时能长到掌心。”
李伏道:“今观其情势,依李某推断,当在一月上下。”
“一个月……”白冉苦笑道,“一个月之内,你能痊愈么?”
李伏低头笑道:“只要白兄一句话,李某但有一口气在,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啊……好!”白冉又觉得这话味道不对,干笑两声,伸了个懒腰道,“一天一夜未曾合眼,我还真是困倦了,李兄若是不介意……”
李伏起身道:“白兄早些歇息,小弟先行告辞。”
白冉送到门口,叮嘱李伏道:“这几日,还望李兄多加留意,若黄芙病症有变,还须早作处置。”
李伏点头道:“白兄放心。”
白冉又道:“今夜你我所言之事,万不可对黄芙提起。”
李伏道:“此乃何故?为何不以实情相告,也让黄姑娘知道白兄一片痴心。”
白冉苦笑道:“我对她能有什么痴心?只是觉得生意亏了,怕招人嘲笑罢了。之所以不想让她知道实情,一来是怕她心生怨愤,通过蛊虫穿给钟老五,让那厮再用别的手段加害于她,二来黄芙对钟老五一往情深,若是知道了实情,只怕伤心欲绝,却要动起轻生之念。”
李伏闻言,满脸钦敬道:“白兄,只冲着这份心肠,李某当真没有看错你。”
一连过了几天,白冉足不出户,只在经楼里查阅书籍,忽然有一日,李伏找上门来,对白冉道:“白兄,黄姑娘的情势有些不妙。下蛊之人不知用了什么法术,蛊虫长得快了许多。”
白冉道:“许多是多少?”
李伏道:“据我推测,只怕黄姑娘撑不过三天。”
白冉道:“我明天就能找到钟老五,不知李兄身体恢复如何?”
李伏道:“白兄无须多问,龙潭虎穴,你我生死与共,并肩同行!”
第五十六章 解铃系铃
第二天清晨,白冉和李伏一路策马下了南山,临走之时,白冉叮嘱清风,让所有人都不要靠近黄芙,也不要轻易靠近新来的两个客人,遇到任何意外事件,全都交给陈达处置。
白冉对陈达说出了此去的实情,陈达闻讯后,心里悔恨不已。
“没道理滴呀,御兽门和仙家山我怎么能看错了呢?”陈达一脸沮丧道,“掌柜滴,这件事情和我也脱不了干系,我和你一起下山,找那狗日滴钟老五问个清楚!”
白冉对陈达道:“我们不是找他算账去了,是找他救人去了,家里的事情全都交给你,黄芙懂得仙术,千万别让她伤了家人,若是她真的被蛊虫吸了脑髓,发了疯,你知道该如何处置!”
陈达点了点头,白冉又叮嘱一句:“要是那两个客人敢惹麻烦,你也知道该如何处置。”
白冉的信任让陈达感到温暖,感到激动,甚至感到了天降大任于斯人的振奋。白冉告诉陈达,:“如果家里实在守不住,就带上所有人,去马家村找我。”
陈达回应白冉:“掌柜滴,这番话你还是跟夫人说吧,只要陈某一口气在,这个家就一定能守得住。”
陈达不知道白冉为什么会如此信任自己,连李伏也无法理解白冉的想法。
可白冉就是这么做了,他把一切都托付给了陈达,带着李伏来到了马家村。
马员外的祖宅还在翻修,自从白冉走后,再也没出过什么大事。
冯掌柜见了白冉,要招呼白冉去家里吃饭,白冉谢绝了。
他要去后山的一座山神庙,钟老五就在那里。对白冉的到来,钟老五并不感到意外,与其说是白冉找到了他,倒不如说是他们约定在这里见面。
“五哥,你还真敢来,”白冉笑道,“你发过誓的,永不再踏入马家村一步。”
钟泉道:“我知道你在找我,可如果我不来马家村的话,只怕你也找不到我。”
白冉道:“找不到你,我会杀了你。”
钟泉道:“杀了我就能救她了么?”
白冉一怔,没想到钟老五知道他的来意。
钟泉拿出了烟杆,狠狠吸了一口,问道:“芙妹怎么样,她还好么?”
白冉道:“我走的时候还好,今后好是不好,可全看五哥你了。”
钟老五道:“你找错人了,我不想伤了她,可我也救不了她。”
白冉拿出卷书道:“我想我不是找错了人,我是用错了礼数。”
钟泉道:“随你信是不信,我委实无能为力。”
白冉舔湿了指甲,翻开了卷书,在泉字上轻轻划了一下,钟泉的脸上立刻出现了一道血痕。
说长不长,从眼角到嘴边,说深不深,破了皮却还没见到骨头,血顺着伤口染红了钟老五的半边脸,他知道那份痛楚,也知道白冉动了真火。
白冉缓缓说道:“我是个江湖术士,前半辈子靠行骗为生,大奸大恶没做过,可小来小去的坏事也做过不少,我不敢说什么仁义道德,因为我不配,但我知道什么叫公平买卖,什么叫有欠有还,我饶了你一条性命,你送给我一个仙家,这就是你我之间的买卖,可你在我的仙家身上种了蛊虫,就像你卖我一栋房子回头又来拆了房梁,你乱了规矩,你坏了买卖,那我可就得收回你这条性命了。”
钟泉闻言,放声笑道:“我当你是为情谊而来,原来还是为了生意,既然如此,那就公平交易,我把这条老命赔给你就是了。”
钟泉提起长刀想要自尽,白冉在卷书上又划了一道,这一次加了些力道,钟老五一声痛呼,手臂上多了一条尺许长的伤口。
大刀落在了地上,钟泉捂着手臂道:“怎么?还想让我求死不能么?”
白冉道:“你死了有甚用处?我要救我的仙家。”
钟老五道:“如果她根本不是仙道中人,你还会救她么?”
白冉道:“我不管她是什么,也不管什么仙道妖道,跟了我,我就得让她活着,这就是我白家的道法!”
钟泉看着白冉,不禁摇摇头道:“像你这般性情,却还真让人捉摸不透,芙妹命苦,若是真能跟了你,或许还能有些转机,可惜啊,可惜……”
“我没心思听你饶舌,赶紧告诉我驱蛊的方法!”白冉打断了钟老五,再次舔湿了手指。钟老五把眼一闭,既不反抗也不挣扎,只等着白冉动手,李伏在旁拦住白冉道:“白兄,稍待片刻,容我问上几句。”
李伏拱手对钟老五道:“正一萨满成一统,关东宗门仙家山。”
钟泉道:“愿助万生成正果,秉持正道天地间。”
李伏道:“足下果真是仙家山子弟?”
钟老五脱下衣衫,露出了满身的刺青。左肩刺的是鼠,右肩刺的是蛇,胸前刺的是狐,背后刺的是黄鼬,腰际刺的是刺猬。
这些刺青,是仙家山独有的手段,每添一道刺青,就等于和一路仙家订下了盟约,李伏赞叹道:“胡黄柳白灰,足下能领五路仙家,这等造化可真是罕有。”
钟老五笑道:“说什么造化,可真是羞煞人,我在师门学艺的时候,只能领一路灰仙,那只灰仙追随了我八年,没成龙驹,也没脱原身,连个人形都没有修炼出来,他嫌我天资太差,最终也离我而去了。”
李伏闻言道:“想必足下肯定遇到了高人指点,又或是经历极不寻常的机缘。”
“的确有高人指点,也的确遇到了机缘。”钟老五抬起左臂,对李伏道,“你看这是什么?”
李伏定睛观瞧,见钟老五左臂上也有一条青线,和黄芙手臂上的一模一样。
“这……是蛊虫!”李伏道,“原来你真与御兽门有来往。”
钟老五抚摸着手臂上的青线,长叹一声道:“就为了这段机缘,我成了师门的叛贼,一直被追杀到了江南。”
李伏道:“可仙术和妖法水火不容,足下怎么可能同时修炼两家法术?”
“修炼?你以为我投靠了御兽门?”钟老五苦笑道,“御兽门怎会给自己的弟子下蛊?”
“那这是……”
钟老五道:“我不是御兽门的弟子,我是御兽门的奴仆,我是御兽门的灵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