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重整旗鼓寻生计
说到厮杀征战,白冉突然来了兴致,想和清风“大战”几合。
清风最懂白冉的心思,本来也是正经夫妻,这个时候自然不会拒绝白冉的要求,可她却说了一句:“你能行么?”
白冉甚是恼火:“怎就不行了?我的本事你还不知道么?哪一次不是你先求饶?”
清风道:“说的却不是这个,你……还能把阴气逼出来么?”
这一句可真是说中了要害,白冉闻言,立刻泄了气,什么兴致都没有了。
好说歹说,白冉吃了些东西,也把丹药给吃了。清风陪着白冉睡在了藏经楼,白冉一夜未眠,盯着满地经书,失魂落魄坐到了天亮。
天明时分,李伏下山又去做生意,陈达跟着一并去了。走在路上,陈达叹一声道:“李兄,莫怪我多嘴,掌柜滴说话有些刻薄,可说的也的确在理,咱们两个还真就没有做生意的天分。”
冬青不屑道:“什么是天分?两位哥哥都有真本事,根本用不着那些坑蒙拐骗的手段。”
陈达叹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我们自不想去骗人,只求不被别人骗了就好。”
等到了天桥底下,却发现叫花子正在和别人谈生意,冬青冷笑道:“来的还真是早,却跑到这里撬行来了,平时怎么不见你这么勤快?”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黄芙和魏香,见了李伏等人,黄芙笑一声道:“这天桥底下又不是你们一家的地盘,我们就不能来这讨口饭吃?”
陈达上前道:“咱们都是一家人滴呀,谁能做成生意都是好事滴呀。”
“谁跟你是一家人?”黄芙道,“各赚各的银子,各用各的本事,我们赚了钱,我们自己花就是了,和你们有什么干系?”
陈达一时无语,魏香上前道:“莫听他胡说八道,我们就是来问问行情,也好给两位哥哥做个帮衬。”
叫花子道:“若是行情,我这还真有一桩买卖,能不能赚到银子,且看各位的本事了。”
陈达道:“哥,你先说说看,是什么生意滴呀。”
黄芙道:“我说你们懂不懂规矩?知不知道什么是先来后到,我们比你们早来一步,要说生意也得先跟我们说。”
冬青道:“跟你说又有什么用处?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生意给了你,你就能做的成么?”
叫花道:“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过节,我只管把生意说给你们,谁想做,谁能做,谁就把生意接下,赚了银子别忘了我那一份。”
黄芙道:“要是我们都想做呢?”
魏香皱眉道:“莫要捣乱,听着就是了。”
黄芙道:“那不行,咱们得把话说清楚,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李伏道:“就依着黄姑娘,先来后到吧。”
叫花道:“看你们这架势,是不是分家了?”
黄芙道:“分不分家和你有甚干系?”
叫花道:“跟你们做生意,心里真是不痛快。这是一桩保身的买卖,你们谁愿意接?”
黄芙皱眉道:“什么是保身的买卖?”
叫花子道:“就是给人当保镖,有一位唐员外,愿出赏银一百两,保他三夜平安。”
黄芙道:“三个晚上就有一百两,这银子倒也好赚,这生意我们接下了。”
李伏闻言一怔,对叫花子道:“哥,不知你说的是哪位唐员外?”
黄芙道:“你别管哪位唐员外,咱们说好了先来后到,就算你和这位员外是亲戚,这桩生意也是我们的。”
魏香道:“保镖护院的生意,应该去找镖局,为什么来找我们?”
叫花子一舔嘴唇,叹道:“那是因为要加害这位唐员外的,恐怕不是人。”
魏香一愣,李伏道:“你说的……莫不是前日我见过的那位唐员外?”
叫花子点了点头。
李伏道:“那员外夫人冤杀了侍女,想必是那冤魂回来索命了。”
叫花子左右看了看,低声道:“李大哥,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大声?”
黄芙闻言,立刻傻了,转脸对李伏道:“这生意我们做不了,还是让给你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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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讨价翻倍生意经
魏香接下了生意,但是告诉小叫花子,一百零银子不够。
小叫花子闻言笑了:“这才是做生意的样子,姑娘,你说说看,多少银子才合适?”
魏香道:“那就看小哥你的本事了,多要到一两,你也能多分一钱。”
小叫花子伸出三个手指头,对魏香道:“我奔着这个数去要,姑娘觉得如何?”
魏香点点头道:“这数却还像点样子。”
小叫花子道:“要钱的事情交给我,可咱们也得把话说在前头。唐员外在雨陵城里可有不少的亲戚朋友,若是想要骗他,劝你尽早收手,就算唐员外死了,也会有人来找你们算账。”
魏香道:“小哥你放心,我们是白冉的妹妹,绝不会坏了他的名声,三天之内,定能保员外夫妇平安。”
小叫花一笑,点点头道:“你们且等我回音。”
小叫花子走了,黄芙道:“姐,你当真疯了?干涉因果可是要遭天谴的!”
魏香道:“凡事总得有个商量,就算要索命,多等三天又有何妨?”
黄芙道:“要是冬青说出这样的话来也就算了,你却不是个外行,难道还不懂这个道理?阎王叫你三更死,谁人能留你到五更?”
魏香道:“她又不是阎王,不过是个苦命女子。”
黄芙道:“你冒犯天规,却比冒犯阎王还要可怕,要做这生意你自己去做,我可不想跟着你去送死!”
魏香道:“你得跟我去,这生意我一人做不来,两位哥哥也得帮我一把。”
陈达道:“我们不敢帮滴呀……天理循环,我们不敢违逆滴呀。”
魏香笑道:“那就劳烦两位哥哥给我说说这天理。”
李伏道:“杀人偿命,这就是天理,唐员外或许罪不至死,但这位唐夫人罪无可赦。”
魏香道:“我若是没记错,咱们嫂夫人丽娘也是被人打死的,可宁王为什么能逍遥法外?这天下有多少冤案?有多少屈死的冤魂?单说这雨陵城里最有多少人含冤而死?可为什么吕知府没遭报应?为什么雨陵城大大小小几百名官员没遭报应?”
李伏道:“天命自有定数,不是不报,只是时辰未到罢了。”
魏香道:“不是不报,时辰未到,善恶注定有报,我只是替老天爷改改时辰,又有什么不妥。”
李伏不作声,陈达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黄芙摇头道:“姐,你这讲歪理的功夫还真和哥哥有的一比,你当你是什么身份?还替老天爷改改时辰?”
魏香道:“我改不了,有人帮我改就是了,你且等着看。”
过去大概两顿饭的功夫,小叫花子回来了。
“恭喜诸位,这生意说定了,”小叫花子道,“唐员外答应下来,只要保他三天平安,这三百两银子他出了。”
魏香道:“既然说定了,劳烦小哥你带路,咱们现在就去员外府上看看。”
小叫花子道:“去是要去的,可有几句话要提醒诸位,既然是去做生意,不该说的话,诸位可别乱说。”
李伏道:“什么算是不该说的话,你指的是那人命官司么?”
“你说对了,这就是不该说的话。”小叫花子道,“咱们不是官府,不是来查案子的,是什么官司和咱们无干,是非对错也轮不上咱们指手画脚。”
魏香道:“小哥放心,我不是第一天出来做生意的雏儿,起码的规矩还是懂的。”
小叫花笑道:“这位姑娘,你还真有白大哥的气度,诸位,跟我走吧。”
李伏道:“要去你们去,我可不做这伤天害理的事情。”
魏香道:“哥哥放心,我没那心思,更没那胆量,只求哥哥帮我一把,既为了咱们的生计,也为了做成一桩好事。”
“好事?”李伏皱眉道,“这哪里是什么好事?”
魏香笑而不答,冬青道:“哥哥,你还信不过魏姑娘么?且跟着看看去吧。”
众人踟蹰一番,还是跟着魏香去了,等到了唐员外府上,唐员外早早等在了正厅,见众人来到正院,员外快步迎到门外,拉着李伏的手道:“先生,此前是唐某怠慢了,先生千万不要怪罪,而今唐某命悬一线,还望先生务必救我。”
李伏双眉紧蹙,没有作声。小叫花子在旁道:“员外,救你的不是李大哥,是这位姑娘。”
唐员外转眼看着魏香,眼睛从上到下打量了许久,且拿出一副文人雅士的气度,面带微笑问一句道:“敢问姑娘芳名?”
魏香说了名姓,唐员外又看了许久,赞叹一声道:“姑娘真乃天人也。”
魏香低头道:“大人谬赞了,小女愿倾尽平生所学,为大人排忧解难。”
唐员外笑道:“得姑娘相助,唐某定能平安脱险。”
魏香道:“之前虽然听说了事情的始末,但梗概之言,终究粗略,个中详情,还望大人不吝相告。”
“好说,好说,”唐员外转身道,“诸位里边请。”
唐员外吧众人请到了正厅,把事情的详细情况又重新描述了一遍。他的府上的确死了一名侍女,这名侍女的名字叫做春燕,按照唐员外所说,这个春燕刚来府上不就,性情粗鄙凶蛮,几番冲撞夫人,夫人一怒之下动了家法,不想春燕体弱,打了几下便人事不省,待请来郎中医治无果,支撑几天便死去了。
这番描述却与李伏所言大相径庭,李伏紧锁双眉,咬牙切齿,似乎有话要说,却被魏香拦住了。
“如是说来,这件事情却也不怪夫人,更不怪员外。”
唐员外长叹一声道:“终究是人命关天,我甚是过意不去,且先把春燕好生安葬了,还给她家里送去了不少银两。”
魏香道:“既是安葬了,今日我等且到春燕坟前拜祭一番。”
唐员外道:“前几日已经拜祭过了,唐某心怀愧疚,自然不会差了礼数,祭品也置备的颇为丰厚。”
魏香道:“此番拜祭,是为了试探春燕的怨愤,不光要看诚意,其中还别有手段。”
唐员外道:“既是这般说……那就听姑娘吩咐就是了。”
魏香道:“员外若是信得过我等,且容我等为大人置备些祭品。”
唐员外道:“岂敢让姑娘破费,不知祭品需要多少银两?”
魏香道:“无须太多,一百两银子足矣。”
第四十九章 深巷小店寻祭品
魏香要去拜祭春燕,唐员外答应了。
魏香要置备一些祭品,唐员外也答应了。
可等问起祭品的价钱,唐员外傻了眼。
若只是买些香烛元宝,三五文钱已然足够。
就算开个道场,做个法事,添上好酒好肉,实实在在做一场祭礼,一吊钱已然足矣。
魏香竟然出价一百两银子。
虽说唐员外家财万贯,却也咋舌不已。
“却说……什么样的祭品要一百两银子?”
魏香道:“时才小女已经说了,不只是祭品,却还有试探怨愤的法器。”
唐员外转脸对小叫花子道:“这恐怕不妥吧,咱们把价钱已然说定了。”
小叫花子道:“我又不懂捉鬼除妖,这事情我也插不上话,员外且与魏姑娘好生商议吧。”
魏香道:“员外大人不必多心,既然信不过我,且自行准备祭品就是了。”
唐员外思忖片刻,叹一声道:“罢了,全听姑娘吩咐。”
唐员外久经世情,自然能看出魏香的用意。
很显然,魏香是在敲竹杠。
但他还是答应了,一来是因为他怕死,这几日间他遇到了不少灾祸,可不仅仅是夫人生了一身疹子,他自己身上也添了不少伤痕。
二来是因为垂涎于魏香的姿色,对于魏香的要求,唐员外实在不舍得拒绝。
在白冉身边的女子当中,最美的当属李青,她有倾国倾城之貌。
除却李青,当属烟云、清风和魏香,这三个女子各有所长,都是万里无一的绝色姝丽。
虽说唐员外阅人无数,可像魏香这等佳人,实在难得一见,虽说有一万个不情愿,这一百两银子,他还是出了。
收了银子之后,魏香带着众人去街上置备用度,等出了员外府,李伏怒道:“这厮毫无悔改之意,竟把罪责全都推到死人身上,此等奸佞之徒,当真死不足惜!”
“可不是么,”黄芙在旁道,“你没看他刚才那样子,一双眼睛就在魏香身上看,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大限临头,却还死性不改,这人当真无药可救。”
陈达道:“要是救了这样的人,就算老天饶过我,只怕师门也不容我。”
李伏道:“魏姑娘,听我一句劝,把银子还给他们,这件事情,还是不要管了。”
小叫花子在旁皱起了眉头:“李大哥,你这话什么意思?事情已然说定了,你又想反悔?”
李伏道:“我却未曾答应过要救这唐员外。”
小叫花子道:“我也不曾找你做生意!”说完,小叫花子转脸看着魏香:“魏姑娘,事情是你答应下来的,价钱我也帮你说好了,你多要了一百两银子,唐员外也答应下来了,这个时候要是反悔,可是让我太难看了!”
“我何时说过要反悔?”李青拿出两个元宝,递给叫花子,“这是一成的赏银,你先收着。”
小叫花子道:“这却不忙,等做成了生意再说,况且这银子是你自己要来的,和我也没什么干系。”
魏香道:“我要来一两,就有你一钱,我要来了一百两,自然就有你十两,快些拿去吧,等收了三百两赏银,我再把那三十两银子给你送去。”
小叫花子接过银子,也盯着魏香看了许久。
“姑娘,你可是真俊,”小叫花子赞叹道,“不只模样俊,性情也爽利,你可真像是白大哥的亲妹子!”
小叫花子拿着银子走了,魏香又拿出两个元宝,递给黄芙道:“你拿十文钱,去和冬青买些香烛元宝。”
“就用十文钱?”黄芙睁大眼睛道,“这就是你说的祭品,你还要了他一百两银子!”
魏香道:“我让他从头到脚看了个饱,多收他一百两银子也是应该的,剩下的钱拿去卖胭脂水粉,一定要买最上等的。”
“买水粉作甚?”黄芙惊讶的看着魏香,“难道……你看上了那唐员外,却想要勾引他不成?”
魏香闻言,剑眉一竖,怒道:“让你去便去!再敢胡言乱语,小心我揍你屁股!”
这句话还真有白冉的威严,冬青一吐舌头,低声道:“莫再多说了。”黄芙点点头,拿着银子带着冬青往集市去了。
魏香转身又对李伏和陈达道:“劳烦两位哥哥跟我去买些首饰。”
陈达闻言道:“魏姑娘,你到底是要做什么滴呀?这唐员外虽说该死,可咱们不好骗人家钱财滴呀。”
魏香笑道:“我几时说要骗他?”
陈达道:“你又买胭脂,又买首饰,这东西……和驱鬼也不相干滴呀。”
魏香又道:“我几时说要驱鬼了?”
陈达挠挠头道:“魏姑娘,我是真不看出你滴用意呀。”
魏香道:“莫再问了,且随我来就是。”
魏香带着李伏和陈达,在大街小巷穿行了许久,说是去买首饰,可路过金银珠宝的店铺,魏香连看都没看一眼,足足走了一个时辰,魏香在一条胡同里停下了脚步。
“就是这了。”魏香一笑,带着二人走进了一家小店。
这样的小店也算常见,说它是首饰店,倒不如说是杂货铺,金项圈,银镯子,里边摆着的首饰也不少,可十之**都是假的。
想必是许久没有客人上门了,老板娘十分热情,上前拉住魏香的手道:“这位姑娘,你这模样长得可真俊,多大年纪了?可曾许配过人家?这么俊的姑娘我可是第一回看见。”
老板娘的嘴里就像吃了蜜饯,甜的让人浑身发麻,她拿出一条簪子给魏香插上,又拿出一只镯子给魏香带上,嘴里不住的赞叹道:“看看,看看,我这压箱底的好东西,只有姑娘你才配得上,这簪子只要五十文,那镯子给八十文就好。”
魏香摇摇头,把簪子和镯子摘了下来,老板娘赶紧拦住道:“不能摘,不能摘,这一摘可就折了三分颜色,姑娘是不是嫌贵?这价钱也好商量,要不这两样东西一共算你一百文就是了。”
魏香摇摇头道:“让我再挑挑。”
“挑挑,挑挑,可得好好看看,”老板娘转身对李伏和陈达道,“守着这天仙一样的美人,二位爷却还舍不得几个铜钱么?”
李伏和陈达红着脸不说话,却见魏香拿起一个手镯,端详半响道:“这可真是一块好玉。”
“啊……这个呀,”老板娘看着那玉镯,笑容突然凝固了,“这个,这个确实是块好玉……”
魏香对老板娘道:“这镯子多少钱?”
“这镯子……”老板娘转了转眼睛,低声道,“姑娘要是喜欢,给个十文钱就好。”
第五十章 家破人亡鬼嫁妆
魏香在一家小店里看上了一只手镯,待问了价钱,老板娘却说:“只要十文钱就好。”
魏香闻言笑道:“这可是块成色上好的真玉,你店里也只有这一件真东西,为什么只要十文钱?”
老板娘满脸堆笑道:“有道是好马配好鞍,好船配好帆,这么好的玉,自然也只有姑娘你才能配得上。”
魏香笑道:“当真么?两位哥哥,且帮我看看这是不是一块好玉?”
魏香把镯子递给了李伏,李伏接过镯子,心头一紧,忽觉一阵晕眩,低声道:“好重的阴气。”
陈达拿过镯子,但见这玉镯晶莹翠绿,的确是上等成色的玉石,可上面有一块指甲大小的红斑,这红斑的形状却像一只人眼。盯着那眼睛看久了,似乎能看到瞳仁在左右摆动,陈达倒吸一口凉气道:“我滴个天,这是个邪物滴呀!”
“什么邪物,什么邪物!”老板娘当时就急了,“十文钱你们都舍不得买,却不怕姑娘笑话你们。”
陈达道:“不是不舍得滴呀,是你这东西……”
“我东西怎地了!”老板娘把头发一甩,腰一叉,瞪着眼睛喝道,“你们要是出不起钱就明说,我看这姑娘长得俊俏,就要你们两文钱,只当送给你们就是了!”
魏香道:“老板娘,既然你这么疼爱我,为何不干脆把镯子送给我,却还要什么两文钱?”
“我……”老板娘舔舔嘴唇道,“我,我也是开门做生意的,哪,哪有白送别人东西的道理?”
魏香道:“两文钱只够买一碗汤饭,你连一碗汤饭都舍不得么?”
老板娘道:“你连一碗汤饭钱都不舍得出,却还来买什么镯子?难道看我这老婆子好欺负,却来明抢不成?”
魏香道:“你就把这东西送我吧,我是真心喜欢。”
老板娘道:“不能送,哪怕是一个铜板,你也得买!这是做生意的规矩!”
“还说什么规矩,”魏香笑道,“是因为这是别人嫁过来的邪物,只有卖出去才能送走这邪祟,对么?”
李伏闻言,恍然大悟:“我说怎么这么重的阴气,原来是鬼嫁妆。”
嫁鬼,是一门古老的巫术,因为有个“嫁”字,有些江湖术士不明就里,便穿凿附会,将其和冥婚混为一谈。
嫁鬼和冥婚没有丝毫干系,这是养鬼之人给自己留的一条后路。
南洋多养鬼,养鬼为求财,养鬼之人用法术控制住鬼魂,利用鬼魂的法力求取富贵。有的鬼魂能预知天时,便有利于农事,有的鬼魂能预知市价,便有利于商贾,有的鬼魂能预知成败,让养鬼之人在赌场上战无不胜一夜暴富,鬼魂身上的阴气和怨气越重,法力就越大,甚至可以帮助养鬼之人杀人越货,图财害命。
可养鬼之人要面临一个可怕的后果,那就是反噬。
世人皆不愿受奴役之苦,鬼魂也不例外,等鬼魂把法术练得越发精纯,直到挣脱了养鬼之术,养鬼之人的末日也就到了。
当然,也有些心地善良的养鬼之人,与鬼魂彼此善待,直至终老。但此辈大多心术不正,时常凌虐鬼魂,故而十之**不得善终。
为了避免死于鬼魂之手,养鬼之人便研习了这门嫁鬼之术。在养鬼之初,先为鬼魂选一件心爱之物,女鬼多为首饰,男鬼多为兵刃,等养到一定年月,鬼魂将要失控,便将这心爱之物卖与他人,哪怕只卖了一个铜板,也算是收了聘礼,也就把这鬼魂一并转嫁给了他人。
这位老板娘正是被这嫁鬼之术给害了。
虽然她卖的都是假首饰,却也是个识货的人,数月前,她在货郎那里看到了这只玉镯,一眼便看出这是上等的玉石,货郎开价一吊钱,还被她还到了八百文。
八百文前买到一块好玉,老板娘自以为赚到了宝贝,哪成想,这玉镯刚一进门,她丈夫便重病不起,不到十天,一命呜呼。
又过几日,她的二儿子又得了怪病,终日疯疯癫癫,在牛棚猪圈里和一群牲口打滚。又过了个把月,大儿子也病倒了,老板娘病急乱投医,找来了一个和尚给儿子看病,那和尚开了一剂药,暂时保住了两个儿子的性命,却告诉老板娘,她家里有邪祟之物,必须尽快送走。
老板娘立刻想到了那玉镯,可又觉得不舍,却没告诉那和尚。又过几日,两个儿子旧疾复发,命在旦夕。生死关头,再也不敢含糊,老板娘一咬牙,把玉镯丢进了河里。
本以为事情就此了结。哪成想两个儿子好了两天,再度发病,老板娘百思不解,等回到店里才发现,那只玉镯子又回来了,完好无损的摆在货架上。
老板娘吓得魂飞魄散,把这镯子丢到门外,拿起石头便砸。这一砸,镯子没了踪影,可第二天,这镯子仍在货架上。
用火烧,用土埋,送给亲戚朋友,送给来往的客人……老板娘把所有的办法都用尽了。可这镯子第二天准准会回到货架上。
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老板娘死的心思都有了,后来有位邻居告诉他,说在城里看见了那和尚。老板娘赶紧拿着镯子去找他,和尚看见了镯子,皱眉道:“这是鬼嫁妆,送不掉,也扔不掉,只能把它卖出去。”
这和尚法力不济也就罢了,却不该出这阴损的主意,当真把这东西卖出去了,却不又害了别人?
可也该着老板娘命苦,足足等了一个月,竟然没有一个买家看中这镯子,就算出价一文钱也没人买,眼看两个儿子命不久矣,老板娘也断了那害人的心思,只想老老实实的做生意,积攒点钱财,给儿子置备一场像样的后事。
说完了事情的经过,老板娘坐在地上,拍着大腿,泣不成声。
“你们走吧,都走吧,我不害你们,我儿子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三口棺材我都买好了。”
她万万不曾想到,这一次她真的转运了。
魏香从口袋里拿出五两银子,对老板娘道:“这镯子,我买了。”
第五十二章 坟前做法请冤魂
魏香说唐员外住的厢房是凶煞之地,这话却让李伏和陈达一脸费解。
这间厢房是整个宅院里边阳气最充沛的地方,唐员外能活到今天,是仗着这房子庇佑。
陈达上前提醒一句道:“魏姑娘,这个东厢房,阳气还是很足滴呀。”
“物极必反,盈满必亏,周易有云,亢龙有悔,说的便是这个道理,”魏香在门前缓缓踱步,一脸深沉道,“正因此地阳气过盛,却招来至阴之物与其相融,这至阴之物不是妖邪就是鬼魅。”
陈达摇头道:“这是什么道理滴呀,哪有鬼怪往阳气上面撞滴呀?”
唐员外在旁慨叹道:“魏姑娘所言极是,自从我搬进这厢房,日日灾祸不断,前日在房中烹茶,茶壶突然飞起,烫烂了我脊背一片皮肉,昨夜秉烛夜读,夜风吹倒烛台,却又烧伤了我的手臂,若非姑娘指点『迷』津,我非丧命在这凶煞之地不可。”
陈达闻言更是焦急,他想告诉唐员外,若不是在这东厢房里,或许他早就没命了,可刚要开口,却被冬青在身后狠狠拧了一把。
陈达默不作声,唐员外却对魏香佩服的五体投地。
“姑娘,劳烦你给我选个安生住处。”
魏香在院子里走了一圈,指着西北角一座小屋道:“依着贵府的格局,此处乃至吉所在。”
唐员外点头道:“我这就命人打扫,立刻搬到此处。”
陈达看着那西北角的房子紧皱眉头,按着员外府的格局,西北角是至阴方位,莫说眼下有厉鬼寻仇,哪怕是太平日子住在这里,却也要招来祸端。
魏香转脸对陈达道:“陈兄,劳烦你在这房子门前布下法阵,先保员外一夜平安。”
陈达低声道:“魏姑娘,在这等地方,就算布下法阵又有什么用处呢?”
陈达压低了声音,可还是被唐员外听见了,他看着陈达那臃肿憨傻的模样,心里越发觉得厌恶。
“你既是不中用,就别留在这里坏事!”唐员外锁眉道,“还是让魏姑娘留在这里吧。”
陈达闻言恼火道:“你说谁不中用滴呀,我可是诚心为你好滴呀!”
魏香对陈达道:“陈兄,我且把这部署法阵的要领告诉你,凭你的手段,定能保今夜万无一失。”
陈达苦笑一声道:“劳烦姑娘指点一句,我倒也想涨一回见识。”
魏香对陈达耳语了几句,陈达听罢,大惊失『色』道:“这是什么阵法滴呀?这分明是……”
魏香打断陈达道:“陈大哥,莫再多说了,只管听我的就是。”
陈达还想再争几句,却听唐员外道:“这人既然不牢靠,却又何必用他?”
陈达闻言哭笑不得,转脸对唐员外道:“牢靠,牢靠,我可是牢靠的紧,你快些叫人打扫房间,趁着天还没黑,且先多睡一会吧。”
这厢事情说定,魏香和李伏跟着两个仆人去祭拜春燕,等到了坟前,魏香对李伏道:“劳烦李兄念一段招魂咒。”
李伏道:“这倒好说,只是厉鬼心思不好捉『摸』,你可千万多加小心。”
魏香道:“家里有两个鬼嫂,还有两个鬼妹,终日与厉鬼为伴,却有什么好怕。”
李伏点起香烛,念起咒语,只过了片刻,阵阵阴风便从身后吹来,两个仆人抖成一团,颤声问道:“两位半仙,你们打算拜祭到什么时候?天『色』不早了,咱们差不多也该回去了。”
魏香道:“香没烧完一炷,纸没烧完一陌,现在就说要走,哪还有甚么诚意?”
“别说什么诚意了,你们这行我懂!”一个仆人道,“不就是装神弄鬼骗点钱财么?你已经骗了一百两银子了,我劝你趁早收手得了!”
魏香道:“唐员外尚且以礼相待,你们怎敢对我等出语不逊!”
“什么以礼相待呀!”另一个仆人道,“之所以给你那么多银子,那是因为看你长得俊,凭我们老爷的本事,明天就能把你摁到被窝里好生招呼着。”
两个人嘴上戏谑,可身体依旧抖个不停,魏香知道他们想激怒自己,好趁机脱身,魏香笑一声道:“你们先走吧,我们认得回去的路。”
“这可是你说的!”二人闻言,拔腿就跑,没跑两步,双双坐在了地上。
时近黄昏,夕阳之下,一个满身血污的女子站在了他们的面前。
“春,春,春燕!”一个仆人高声喊道,“我说那两个半仙,这鬼来了!”
魏香佯装听不见,一个仆人站起身来想要逃走,春燕上前,扯住头发,连着头皮揪下来整整一片,仆人抱着脑袋满地打滚,另一个仆人跪在地上哭道:“燕子,饶了我们吧,我们都是听令行事,这可怪不得我们!”
“你打了我整整三十棍子,每一棍子都下了死手!”春燕开口了,团团黑气在她脸上萦绕,“打完了我,你还污了我的身子,这也是听令行事么?”
仆人跪地喊道:“这都是夫人的吩咐,真的不关我事!”
春燕道:“明知我还有一口气在,你们把我活活埋在这里,也是听命行事么?”
仆人道;“这是老爷的吩咐,我们也是迫不得已!”
阴风四起,吹得枯叶上下翻飞,魏香笑道:“好聪明个厉鬼,有手段,又有心计,不仅说出了员外夫『妇』的罪过,却还找来了两个证人。”
春燕上前,一把抓在仆人脸上,连皮带肉扯下一大块,也不知是因为惊吓还是疼痛,那仆人当场昏死过去。春燕转身看着李伏和魏香,问道:“你们都听见了?”
魏香点点头道:“听见了。”
春燕道:“那员外和夫人算是什么人?”
魏香道:“禽兽不如。”
春燕道:“我找他们报仇有什么错?”
魏香道:“错不在你。”
“那你们为什么要护着那两个畜生?”春燕瞬间来到魏香身前,对着魏香的脸颊挥出了利爪,魏香轻轻吐出一口仙气。春燕身子一软,瘫倒在地,却没碰到魏香一根头发。
“你……好厉害。”春燕一脸悚惧看着魏香。
魏香道:“你也不差,才死了几天,就已经修炼出了这等手段。”
李伏起身道:“魏姑娘,你可不能伤了她。”
魏香道:“哥哥放心,她知道我们护着唐员外,足见她神智尚在,我先跟她讲讲道理。”
第五十三章 梳妆打扮叙旧情
将至亥时,魏香和李伏带着两个仆人回到了员外府,看着两个仆人满脸是血,神色木然,唐员外一脸惊骇道:“这是怎地了?”
魏香道:“他们被春燕的鬼魂伤了,不仅伤了皮肉,还伤了魂魄,且让他们休息一晚,我再把他们的魂魄聚回来。”
一听春燕的名字,唐员外面色惨白道:“她……来了?”
魏香道:“员外莫怕,只要今夜不离开这屋子,冤魂厉鬼皆近不得你。”
唐员外闻言,两步冲进西北角的小屋,不住点头道:“姑娘说的极是,我在这屋子里小睡了片刻,这几日来却从未睡得这般踏实。”
陈达苦笑一声道:“这种地方也能睡得踏实,你可真是造化不浅。”
魏香道:“陈兄,法阵布置好了么?”
陈达苦笑道:“布置好了滴呀,只是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法阵滴呀。”
黄芙上前耳语道:“姐,你是不是想在这个地方养小鬼呀?这么重的阴气,你还让他布了个阴阵,连我都快扛不住了,也亏着这位员外还能受得了。”
魏香推开黄芙,上前对唐员外道:“员外且好生歇息,今夜小女便在门外值守,寸步不离。”
唐员外道:“姑娘在门外,唐某总觉得心下不安,姑娘若是不弃,何不到房中一并休息,唐某是个本分之人,绝不会对姑娘有非分之想。”
黄芙低声道:“这人真是个饿鬼。”
魏香道:“员外莫再说笑了,早点歇息吧。”
唐员外又央求了一番,魏香自然不会答应他。无奈之下,唐员外关上了房门,吹熄了灯烛,且先睡下了。魏香对众人道:“诸位辛苦一天,也都回去吧,这里有我就够了。”
李伏被周围的阴气逼迫的苦不堪言,却也顾不得许多,转身便出了院子,陈达有些放心不下,道:“魏姑娘,只留你一个在这里,怕是不妥滴呀。”
魏香道:“没甚不妥,不过是个不成气候的厉鬼而已。”
黄芙道:“我倒不怕这厉鬼伤了你,只怕这位员外大人吃了你。”
魏香道:“莫再贫嘴了,赶紧歇息去吧,明天还有不少事情要做。”
二人也都回了客房,只剩下冬青留在魏香身边不肯走。
“小妮子,你怎还不去睡?”
冬青道:“俺想看看姐姐到底用了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既不违背天理,还能保住那员外。”
魏香道:“傻丫头,天理是不能违的,那员外也是保不住的,这可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该报的仇终究要报,任谁也拦不住,而我就想把这生意做成,把银子赚了,只此而已。”
冬青道:“那俺就跟姐姐学学做生意吧。”
魏香道:“你不怕么?”
冬青道:“你都说了,家里有鬼嫂嫂,还有鬼姐姐,天天和她们在一块,俺有什么好怕?”
“有些事情,也不知该不该让你看……”魏香犹豫片刻,对冬青道,“你到东边那厢房里躲着,今晚不可踏出房门一步。”
冬青道:“那俺上个茅厕都不行么?”
魏香道:“不行!要去现在就去,进了房门就不许出来。”
冬青吐吐舌头道:“那俺不去就是了。”
魏香捏了捏冬青的鼻子,笑一声道:“伶俐虫,还怕看不清楚么?快些回房吧,不然那厉鬼不肯出来。”
冬青去了厢房,所有的婢仆连同夫人也早早的搬去了后院,正院里只剩下了魏香一个。
等了许久,不见春燕现身,魏香有些不耐烦了,且对着院墙咳嗽了几声,半响又不见回应,魏香有些恼了,低声道;“你还等甚来?”
冬青在厢房里看的清楚,魏香对着墙说话,应该就是在跟鬼说话。
墙边半天传来一个声音:“我就是不想看他那样子!”
魏香道:“你不想找他报仇了么?”
“我怎地不想?”
“那你想去地狱受苦么?”
“谁愿去地狱受苦。”
魏香道:“不愿受苦,又想报仇,那你就得听我的吩咐。”
不多时,春燕从墙边走了出来,冬青见她披头散发,满身血污,还真有点害怕,好在这妮子性情沉着,却没弄出一点声音。
春燕低着头,就要往那西北小屋里走,魏香把那叫住,道:“你这是什么模样,进去了还不把他吓死?”
春燕道:“把他吓死才好!”
魏香道:“吓死他有什么用?他疼么?受苦了么?受罪了么?一下就死了,却不是便宜了他?”
春燕道:“那你想怎地?”
魏香从背囊里拿出了一件衣服,道:“这是我给你买的,之前不知道你身量,许是大了一些,你且凑合穿着。”
春燕接过衣裳,摸了摸那细腻的料子,叹一声道:“我一辈子都没穿过这么好的衣裳,没想到死了之后,却还得了一回便宜。”
“只管听我的话,日后的便宜还多着呢。”魏香吹了一口仙气,吹走了春燕满身的血污,待帮她把衣服换上,又把她梳好了头发,抹上了胭脂和水粉,等把首饰一件一件给她戴上,原本狰狞可怖的厉鬼,转眼之间变得楚楚动人。
魏香拿出一面铜镜,笑道:“快看看,俊不俊。”
“死都死了,俊不俊能怎地?”嘴上是这般说,春燕却难掩脸上的喜悦,美滋滋的盯着镜子看了许久。
魏香收了镜子:“好了,留给员外看吧,我教你说的话,都记住了么?”
春燕道:“记住了。”
魏香道:“你且说一遍我听听。”
“我……”春燕扭过头去,道,“我说不出口。”
魏香道:“跟我都说不出口,见了员外还能说的出来么?”
春燕咕咕哝哝,说了几句,魏香道;“我是怎么教你的,语声再软一点。”
春燕又反复说了几次,冬青在房间里拼命的听,却始终没能听见一句。看魏香的表情应该是满意了,对春燕点点头道:“我能教你的就这些了,剩下的可就看你的手段了。”
春燕悄悄进了西北角的小屋,冬青真想进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魏香回过头来,狠狠的瞪了冬青一眼,冬青一吐舌头,只得乖乖在房里等候。
此刻,员外已经睡熟,春燕走到近前,轻轻摸了摸员外的脸颊。
“老爷,醒醒。”
唐员外迷迷糊糊应一声道:“魏姑娘,你来了。”
“老爷,是我。”
唐员外睁开了眼睛,借着窗外的月光,看着床前的女子。
他想喊,却被春燕堵住了嘴。
他想逃,却听春燕说:“老爷,你就那么怕我么?”
第五十五章仇人相见起干戈
丫鬟刚走没多久,陈达又来了。
“魏姑娘,醒醒,去客房里歇息吧。”
魏香揉了揉眼睛,片刻之间被吵醒两次,若是个气量不大的,只怕已经翻脸了。
还好魏香有些涵养,强作笑颜道:“陈大哥,我不累。”
陈达道:“你也不是铁打滴呀,一天一夜不合眼,哪能支撑的住滴呀。”
魏香笑道:“莫说一天一夜,三天三夜我都要守在这院子里。”
陈达道:“哪能让你一个人在这里守着,咱们轮换着来不就好了么?”
魏香道:“这件事,还真就非我不可。”
陈达道:“姑娘此言何意?却还信不过我们么?”
魏香的确信不过别人,不过这话却还不好对陈达明说,思忖许久,也不知该如何回应,见陈达脸色愈发尴尬,为难之际,忽听房中传来一阵缠绵之声。
陈达听了这声音分外脸红,魏香笑道:“陈大哥,现在你该知道了,我可不想坏了你的修为,还是快些走吧。”
陈达踟蹰片刻,道:“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魏香真想说一声不当讲,可还是耐着性子应一句道:“但讲无妨。”
陈达道:“魏姑娘,你是不是想用厉鬼的阴气,害死这位唐员外滴呀?”
魏香没作声。
陈达又道:“这样做,百害而无一利滴呀,唐员外终究难免一死,春燕姑娘的罪过反而会加重滴呀。”
这样的道理魏香当然明白,可魏香却不想跟陈达解释太多。
“陈兄,你且信我,我没让春燕用阴气加害唐员外。”
陈达道:“那你到底想用什么手段滴呀?”
魏香默然片刻,笑一声道:“陈大哥,小妹有一事相求,兄长可否应允?”
陈达道:“这是什么话,何必恁地客气,有何事只管说来。”
魏香道:“劳烦大哥替我守住院门,莫再叫旁人进来。”
陈达闻言一怔,听得出来,魏香是不想被别人打扰。
“魏姑娘,我是真替你担心滴呀。”
魏香道:“我知道哥哥的好意,哥哥且先帮我一把,其余之事,容我日后另作详述。”
打发走了陈达,还多了一个守门的,魏香终于能踏踏实实睡上一会,直到正午时分,丫鬟来送饭,又说奉了夫人的命令来请老爷,唐员外大怒,隔着房门痛骂了丫鬟一顿,待吃过午饭,小睡片刻,继续和春燕翻云覆雨。
直到深夜,唐员外熬不住乏困,睡下了,春燕走到门外,对魏香道:“他又不行了,我也使不出别的手段了。”
魏香摸了摸春燕的手腕,又摸了摸小腹,笑道:“终于有起色了,你且陪他睡一会,天明时分再来找我。”
“何必等到天明?”春燕道,“你现在就把丹药给我吧。”
魏香摇头道:“我不跟你说了么?一天至多两粒,你也不想让他死得那么痛快吧?”
春燕回房去了,冬青也从客房里走了出来。
“姐,能看的都看了,俺也该回去了。”
魏香道:“不想跟我学做生意了?”
冬青道:“姐姐的心思俺猜到了,可姐姐的手段俺学不会。”
魏香诧道:“你猜到了我的心思?你且说说看。”
冬青道:“姐,你是想让那春燕姑娘练出一枚丸珠吧。”
魏香愣了许久,抬手在冬青的屁股蛋上拍了一下,且把她带到远处,低声道:“好个丫头,你怎恁地聪明?”
冬青道:“香姐姐选了这么个地方让唐员外住下,又在房子外满布置个阴阵,俺那时候就想,香姐姐是不是要让这厉鬼练成丸珠,得了丸珠的鬼魂不受地府约束,这样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报仇,也不用再去地狱受苦了。”
魏香笑道:“你既然看出来了,为何不早点说破?”
冬青道:“俺可不敢乱说,俺后来又一琢磨,就算练成了丸珠,这唐员外还是会被阴气害死,听伏哥哥说,中了阴气的人根本活不过一天,唐员外若是死了,这生意还是做不成,所以这个办法应该行不通,直到昨晚俺看见姐姐给了那厉鬼两粒丹药,才知道这里边的手段。”
魏香道:“你看见了我给她的丹药?”
冬青道:“看是看见了,可是看的不大清楚,俺听伏哥哥说过,丹药贵如金,香姐姐既然给了她两颗,这两颗药肯定有不一样的用处,俺要是没猜错,其中一粒是让员外中用的,另一粒,是让员外化解阴气。”
魏香一笑,捏了捏冬青的脸蛋,道:“你知道什么是中用?”
冬青红着脸道:“俺怎么就不知道……俺说的对不?”
魏香道:“还真让你说中了,白大哥为了救丽娘,想了不少化解阴气的方法,这丹药就是我们一起从经书里找来的,可惜练成之后,才发现这药吃不得。”
冬青道:“怎就吃不得?这药有毒么?”
魏香道:“算是有毒吧,可吃了不要命,却能……”魏香拉过冬青,耳语了几句,冬青闻言一惊,道:“当真么?吃过这药,日后就再也不中用了?”
魏香道:“几日之间却还看不出来,三个月后,这员外可就要变成阉人了。”
冬青一脸愕然道:“姐姐,你好毒啊。”
魏香道:“怎地?怕我了?”
冬青摇头道:“不怕,俺是羡慕姐姐,有本事的人不懂变通,懂变通的人又没有真本事,像姐姐这样有本事又有心计的,才是能做大事的。”
魏香笑道:“莫再奉承我了,赶紧歇息去吧。”
冬青道:“姐姐当真要在这里守上三天三夜?”
魏香道:“我却放心不下那些不懂变通的人,我怕他们坏了我的事情,你也不许把事情说出去,不然别怪姐姐对你不留情。”
冬青道:“俺哪敢呀,姐姐可别累坏了身子,俺先走了。”
冬青走了,魏香依然守在门前,到了次日天明,春燕出门来取丹药,却听门外一阵大乱。
魏香皱眉道:“这是谁呀?一大清早吵吵嚷嚷。”
春燕聆听片刻,团团黑气满身翻涌。
“是那个贱人!”
看着春燕脸上的怨愤,便知道是夫人来了。
魏香道:“你先躲起来,等我把她挡回去。”
春燕咬牙道:“我躲甚来?我正想要了她的命!”
第五十六章 负心却忘结发情
魏香算准了夫人会来,可她来时的气场还是吓了魏香一大跳。
首先,她带了人手,十个仆役,五个丫鬟,手里还都拿着家伙。
其次,她没有理会陈达的阻拦,陈达为此还挨了两记耳光。
看到这架势,魏香剑眉一立,告诉燕赶紧躲起来,燕不肯,咬牙切齿要报仇,魏香大怒,口中吐出一团仙气,吓得燕立刻消失在了墙下。
不多时,夫人来了,看了魏香一眼,啐一口道“呸狐狸精我夫君呢”
魏香没有阻拦,闪在一旁道“员外现在房中。”
夫人大步流星走到房前,拍门道“老爷,老爷开门是我”
门里半天应一声道“你来作甚”
“我来作甚”夫人怒道,“我病好了,你连问都不问一声么”
唐员外道“我知你病好了,回去再休养两吧。”
夫人道“我不用休养,我就想跟你说说话”
唐员外道“我正在躲灾避难,你莫要胡闹”
夫人道“你陪着这个狐狸精,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却还说什么躲灾避难,却还敢说我胡闹”
唐员外的声调也高了起来“混账外客面前,怎可如此无礼怎可不知羞耻速速给我退下”
“到底谁没羞耻到底是谁无礼”夫人破口骂道,“你与这野妇人在此苟合,却不怕下人看你笑话”
夫人越骂越难听,唐员外在屋里没再回应。夫人怒不可遏,想要推门而入,不想门被锁住了。夫人回过来,对下人道“先把没羞耻的jiàn)妇给我拿下”
一群仆人拿着棍棒扑向了魏香,魏香闪展形,消失的无影无踪。夫人一惊,转而骂道“这野妇人居然还会妖法你且出来看看,明叫她害死你也不知”
唐员外依旧没有回应。夫人下令道“把这房门给我撞开”
两个仆人冲上去正要撞门,却见房门打开了,唐员外就站在门口。
仆人看见了唐员外,后退几步,赶紧躲到夫人背后,夫人盯着员外看了许久,瞪着眼睛问道“老爷,你这是怎么了”
唐员外刚过不惑之年,只这一夜之间,四十多岁的人看起来竟然像六十多岁一般苍老。
“老爷,”夫人关切的走了上去,用手抚摸着唐员外的脸颊,“老爷,你这是怎地了,是不是被那妖女给害了”
唐员外看了夫人一眼,猛地抬起手来,一拳打在夫人脸颊上,夫人仰面摔倒在地,唐员外上前对准腹又踢了几脚。
“jiàn)婢我怎地了你是不是盼着我死若不是你打死了燕,我能遇到这场劫难你个没羞臊的jiàn)人还敢跑来撒泼,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夫人鼻口流血,紧紧抱住唐员外的腿,哭道“老爷,你怎可这般待我我可是你结发之妻呀老爷”
唐员外哪里肯听,边打边骂道“你给我滚回去,莫再让我看见你”
撕扯许久,夫人仍不肯走,唐员外命令仆人取过鞭子,劈头盖脸打了下去。夫人满地打滚,惨叫连连,一连打了几十鞭,直打得遍体鳞伤,方才住手。
“你们把这jiàn)婢给我拖出去,谁再敢来打搅我,休怪家法无”
唐员外转回了小屋,锁上了房门,仆人们吓得胆战心惊,赶紧把夫人送回了房里。转眼之间,院子里空无一人,魏香现,唤出来燕,道“你觉的如何”
燕狞笑道“痛快,这比让她死了还要痛快”
魏香笑道“你想痛快一时,还是想痛快一世”
燕道“莫再说了,我都听你就是了,只是我有一件事不大明白,那老东西是个惧内的人,当初我被那jiàn)人活活打死,都没见着老东西掉过一滴眼泪,而今怎会为了我痛打那jiàn)人”
魏香道“那是因为我在你上用了魅惑之术,你在他眼中,却比天仙还要美。”
“那就把这魅惑之术传授给我吧。”
“等你练成了丸珠再说,”魏香拿出了两粒丹药,交给燕道,“快些去吧,且看着点分寸。”
燕接过丹药,回进了房中,继续与那唐员外翻云覆雨去了。
话休絮烦,转眼之间,三天过去了,**方休,唐员外搂着燕正值温存,不想燕轻叹一声道“老爷,我要走了。”
唐员外闻言,一脸慌乱道“却往哪里走”
燕道“我该回地府,投胎转世去了。”
唐员外抓住燕的手,道“却要走的这么急为何不能多留两”
燕叹道“奴婢也想多留两,奈何那几位法师实在凶蛮,倘若被他们发觉奴婢的踪迹,奴婢只怕要灰飞烟灭,永不超生。”
唐员外笑道“我当是何事,原来是怕了他们。他们是我雇来的术士,我自给他们银钱,打发他们走了就是了。”
“只怕他们不肯走,”燕摇头道,“这几,他们已经有所怀疑,尤其是那魏姑娘,寸步不离守在门口,想必是碍于老爷的面,却还没敢闯进来,若是趁老爷不在,只怕随时会对奴婢下手。”
“她不是看我面,她是多磨几,多赚我些银子罢了。”唐员外冷笑道,“商场之上跌爬多年,像他们这江湖术士的伎俩我还看不透么你且在此稍等片刻,我这就送他们上路。”
唐员外来到门外,见魏香正在墙下打盹,且上前道“魏姑娘,当真辛苦你了。”
魏香睁开眼睛,看看唐员外,笑道“恭喜员外,度过劫难。”
魏香的笑容很奇特,带着些喜悦,还有一些惊讶,在唐员外看来,这喜悦是装出来的,惊讶却是真的。
“三来,唐某安然无恙,姑娘是否倍感意外”
魏香闻言道“员外何出此言我等尽心竭力,就是为保员外平安。”
唐员外道“那可真是有劳诸位了。”
魏香道“员外客气了,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是我等的本分。”
唐员外道“说到钱财,这还真是本分,唐某有言在先,诸位保我三平安,我当奉上三百两纹银,我这便命下人包裹银两,送诸位上路。”
第五十七章 休要张狂知分寸
唐员外下了逐客令,让魏香拿了银子走人。
这在魏香的预料之中,因为这本就是魏香和春燕布好的局。
当然,做戏要做的有模有样,魏香面带忧色对唐员外说:“员外,府上的阴气依旧没散,我等既是收了员外的银子,就应当把世情料理妥当,员外若是不嫌弃,且容我等多留几日吧。”
这话说的很是真诚,可没想到却惹恼了唐员外。但见他冷笑一声,道:“魏姑娘,看你年纪不大,想必涉世不深,虽说机敏过人,可阅历终究不足,唐某有几句劝诫的话,不知当不当讲。”
魏香一怔,道:“员外但讲无妨。”
唐员外道:“知权衡,明进退,方能知得失,这是商道的铁律。”
魏香闻言,故作一脸茫然,问道:“员外此言何意?”
唐员外笑道:“意思就是说,做生意要知道进退,你已经从我身上赚了四百两银子,难道还嫌少么?见好就收,方能细水长流,我劝你还是别太贪心了。”
魏香眨了眨眼睛,这话说的实在让她尴尬。
“员外既是如是说,我等便不打扰,即刻告退就是,日后若有驱使,我等随时恭候差遣。”
员外闻言,抱拳道:“好走,不送。”
说完,他又回了那西北角的小屋。
魏香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了门口,对陈达道:“陈大哥,你叫他们收拾行囊,我去拿银子,这趟生意,做完了。”
“完了?”陈达一脸茫然道,“这怎么能说是做完了,那鬼魂分明在……”
“你还可怜他怎地?”魏香冷冷说道,“人家赶我们走了,我们还死皮赖脸留在这做什么?”
从账房拿了银子,众人离开了员外府,走在半路,魏香突然停住脚步道:“诸位先走,我时才多吃了两杯茶,想找个地方解个手。”
黄芙道:“这里哪有地方解手?我跟你一起去吧,找个人少的地方,我替你挡着点。”
“你莫跟着我,看着你我连尿都撒不出来。”魏香一笑,推开黄芙,随即钻进了一条小巷,在小巷的尽头,春燕正在墙下的阴凉处等着她。
“恩人,可真是谢谢你了。”春燕施了一礼。
魏香道:“不必说谢,能练成丸珠,全仗着你有这份造化。”
春燕道:“我在员外府做了一辈子下人,而今成了鬼魂,竟然还有出头之日。”
魏香道:“今后你打算怎么做?”
春燕道:“今后的事情还没想好,我想先拴住那老头子的心,等将来找个机会,让他把那贱人活活打死,把那些欺侮过我的恶仆也全都打死,我让他家破人亡,鸡犬不留,就留着孤老头子一个,让他生不如死。”
魏香叹道:“虽然你现在不受地府管束,可多行不义必自毙,这终究是世间的铁律,他们欠你一条命,你让他们还上就是了,又何必滥杀无辜?”
“你没受过那份屈辱,却不懂我的怨愤,”春燕道,“日后的事情,我自有去处,我得了丸珠,你赚了银子,也算是各取所需,道过这声谢,今后便是两不相欠了,唐员外的家里的事情,你最好别再插手,不然我一不留神把不该说的事情说了出来,只怕你也不好交代。”
魏香点点头道:“说的有道理。”
“该说的都说了,我也该走了,各自安好,各自保重吧。”
春燕转身要走,却被魏香叫住了:“你且等等,我有样东西送给你。”
“什么东西呀?”春燕一回头,但见魏香突然吐出一口仙气,春燕浑身麻软,立刻倒在了地上。
“你,你想作甚?”春燕一脸悚惧的看着魏香。
魏香收去了笑容,神色狰狞的看着春燕:“小妮子,你才当了几天厉鬼?说话却也不看看分寸么?”
春燕手撑着地,连连后退,魏香一步步上前道:“时才有些话,我可能没说清楚,我让你留在这个世上,是因为我可怜你,可我若是觉得你不那么招人可怜,眨眨眼睛就能让你灰飞烟灭,你信么?”
“我信,我信,”春燕拼命的点头,“姐姐是得道的仙人,是我说话不知分寸,姐姐莫要怪罪我,我给你赔罪了,姐姐饶命啊!”
说话间,春燕的眼泪掉了下来,魏香恶狠狠的看着春燕,低声道:“时才我告诫过你了,多行不义必自毙,我劝你牢牢记下,若是你敢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且等我第一个收了你!”
把春燕狠狠教训了一通,魏香转身追上了众人,黄芙打趣道:“姐姐,你喝了多少茶,这泡尿撒了这么久?”
魏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道:“许是这几日太疲惫,总觉得有些晕眩。”
陈达叹道:“能不晕滴么?三天都没怎么合眼了,赶紧回山上睡上一觉吧。”
魏香道:“先不忙着回去,且先采购些米粮。”
冬青道:“这事情不用姐姐操心了,俺们自去置办就好了。”
黄芙道:“别光买粮食呀,多买些酒肉,咱们打打牙祭,也给哥哥补补身子。”
陈达道:“还是要节俭滴呀,这银子得来不易呀。”
众人正说的热闹,忽见小叫花子跑过来,气喘吁吁道:“可是找到你们了,我时才去了员外府,听说你们已经走了,这又一路追过来,都快跑没气了。”
黄芙道:“看把你急的,放心吧,少不了你那份银子。”
小叫花子道:“我的银子少不了,你们的生意也少不了,又有两桩买卖上门,你们接是不接。”
一听说有生意,魏香强打起精神道:“是什么样的生意?”
小叫花子道:“一桩生意是城东柳掌柜的闺女走失了,柳掌柜就这一个孩子,只要能找到这女娃,柳掌柜愿出赏银五十两。”
黄芙道:“五十两太少了,一个闺女还不值一百两么?”
小叫花子道:“柳掌柜比不得唐员外,就是个酒铺的掌柜罢了,这五十两银子,已经到了倾家荡产的地步。”
陈达道:“不少滴呀,不少滴呀,谁家丢了娃娃都要命滴呀,莫说五十两银子,就是没银子也要帮一把滴呀。”
魏香思忖片刻,又问道:“另一桩生意呢?”
“另一桩生意,只怕诸位不愿意接,”小叫花子道,“孙家堡孙福臣家出了事,愿出八十两银子,请李大哥去做场法事。”
李伏皱眉道:“你是说孙家堡的孙福臣?”
小叫花子道:“就是那位用假银子骗你们的孙二爷。”
冬青怒道:“这畜生!还敢来找俺们?”
李伏点点头道:“好啊,甚好!我不找他,他倒敢来找我!”
第五十八章 恶人诉苦求慈悲
一听见孙福臣的名字,李伏暴跳如雷,得知此人现在天桥下,便要找他评理去,魏香拦住李伏,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芙道:“好像是他们被这个姓孙的给骗了。”
“岂止是骗了,却把我们骗的好惨!”冬青把事情的原委讲了一遍,魏香闻言道:“若是评理,就不用去了,且莫再理他便是。”
“凭什么不理?”李伏怒道,“却不该把银子要回来么?”
魏香道:“李大哥,你还和他做生意么?”
李伏道:“和他做什么生意?就是他遇到灭顶之灾也和我没半点干系。”
魏香道:“他肯来找你,自然是有求于你,你若不肯帮他,他又怎肯把银子给你?”
李伏道:“凭甚不给?是他用假银子骗了我!”
魏香道:“当初他给了你银子,你收了,事后又说是假的,试问他肯认账么?你说要论理,却问这理从何说起呢?”
黄芙道:“这还不好说,我去痛打他一顿,看他给是不给!”
魏香叹道:“我不愿带你下山,便是这个缘故,像你这惹是生非的性情,迟早招来祸端。”
冬青道:“要不这样吧,咱们先假装应许他,等要回了银子,再和他翻脸。”
小叫花子闻言,急忙摆手道:“这可使不得,要是这么做,不光砸了你们的招牌,却也坏了我的名声,今后谁还敢找你们做生意?”
魏香道:“说到底,还是生意上的事,李大哥,这生意该不该做,你当有个决断。”
李伏没有作声,黄芙在旁道:“做!凭什么不做,把之前的银子都算上,连本带利一块要回来!有我们在,借他个胆子也不敢再骗你。”
李伏看了看冬青,问道:“你说这生意该做么?”
冬青道:“能把银子要回来固然是好,可若哥哥不想再见那人,这生意不做也罢,不必为那二十两银子惹得哥哥不痛快。”
黄芙戳了冬青一指头:“小妮子,你好大口气,二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
冬青道:“大数小数能怎地?俺们就是不想再看那小人的嘴脸。”
李伏点点头,对叫花子道:“罢了,你让他走吧,我当真不想见他。”
“也罢!”小叫花子叹口气道,“柳掌柜的生意算是应下来了,老孙家的生意我推了就是。”
黄芙拦住小叫花子:“你先别急着推了,说说看是什么生意,他们不愿做,我们去做就是了。”
魏香拉了黄芙一把道:“胡说甚来?”
黄芙道:“我怎地胡说了?是他们不中用,被人家骗了银子,却还忍气吞声,我倒要看看这姓孙的有什么本事,我就不信从他手里赚不来银子。”
小叫花子道:“既然姑娘有意,那我便说说这生意,和柳掌柜一样,老孙家也丢了孩子。”
“丢了孩子?”李伏一惊,“他孩子尚未足月,怎么会丢了?”
小叫花子道:“不是孙福臣的孩子丢了,是他弟弟孙福胜的孩子丢了,是个八岁大的小子。”
陈达喃喃低语道:“怎么都是丢孩子滴呀。”
黄芙道:“他肯出多少银子?”
小叫花子道:“他也肯出白银五十两。”
黄芙道:“你去告诉他,加上之前骗我们的钱,一共八十两银子,他若肯答应,这生意我们便接了。”
小叫花子一愣:“五十两加二十两,不是七十两么?”
黄芙道:“时才不是说了么?要他连本带利一起还!”
小叫花子笑道:“黄姑娘也像是个生意人,他可比不了唐员外,这事我也做不了主,不如你们亲自去问问吧。”
众人要去天桥,李伏有些犹豫,冬青道:“要不咱们去买米粮,先行回山吧。”
黄芙道:“回吧,回吧,给你们五两银子应该够了吧?”
李伏咬咬嘴唇,道:“我也想去看一眼,这事情有些蹊跷。”
陈达道:“是该去看看滴呀,一连两家丢了孩子,只怕有伤天害理的勾当啊。”
黄芙道:“你要去也行,可不能搅和了我们的生意。”
李伏道:“你放心,生意的事情我绝不插手,可若是有掠卖孩童的歹人,我也绝不能饶了他。”
众人来到天桥下,柳掌柜和孙福臣已经等了多时,见小叫花子来了,柳掌柜刚要迎上去,却被孙福臣抢先了一步。
孙老二没理小叫花子,直接跪在了李伏面前,哭道:“壮士!在下知错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你救我侄儿,救吾弟一命!”
李伏把头扭到一旁,他真不想多看孙福臣一眼,黄芙在旁道:“你先起来说话。”
孙福臣哭道:“壮士若是不肯帮我,我死也不起来。”
黄芙道:“我都让你说晕了,到底是救你侄儿,还是救你弟弟?”
孙福臣道:“我弟弟的独子丢了,而今在家寻死觅活,已经两天不进水米了。”
冬青道:“当初你诓骗我们的时候,却没想过会有今天?”
孙福臣道:“我是一时糊涂,我认打认罚任凭处置,求壮士救我,求壮士救我!”
柳掌柜见孙福臣不住磕头,也跟着跪了下来,哀求道:“恩公也救救我,我就这一个闺女。”
两人连哭带喊,甚是可怜,周围的闲人也都围过来看热闹。李伏依旧默不作声,陈达上前先扶起了柳掌柜,劝慰道:“莫急,莫急滴呀,且先说说孩子是怎么丢滴呀!”
没等柳掌柜开口,孙福臣又抢一句道:“我侄儿那天在外面……”
刚说了半句,冬青一口啐在了孙福臣的脸上,怒道:“问你了么?答应帮你了么?”
孙福臣哭道:“是我该死,壮士若还记恨我,打死我心甘情愿,只求壮士救救我侄儿。”
看他那可怜模样,李伏真有些心软了,本想扶他起来,却被冬青抢在了身前:“之前算俺们瞎了眼,却也不必再多说了,你说让俺们帮你找孩子,却把银子带来了么?”
“带来了,带来了。”孙福臣从怀里摸出了两个银锭子,冬青放在手里掂了掂,皱眉道:“这才有几两?你又想骗俺们么?”
孙福臣道:“这是十两银子,只算是个定钱,等找到了我侄儿……”
“呸!”黄芙也啐了一口,“还想骗我们,八十两银子,先给钱,再找人,当面点清,差一两都不行。”
第五十九章 恶徒入鬼窟
孙福臣跪在地上拼命磕头,他身上只带了十两银子,可黄芙不依不饶,非得让他把银子取来。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孙福臣跪在地上把头都磕破了,身边的柳掌柜也在不住的哀求,小叫花子在旁提醒一句:“别把事情做过头了,千万别坏了名声。”
魏香没作声,她在等李伏的回应,李伏沉默了许久,冬青在旁低声道:“哥哥,答应他吧。”
李伏上前把孙福臣拉了起来。
“你骗过我,我本不该信你,可念在那孩子没有过错,我且再帮你一次。”
孙福臣千恩万谢,擦去额头上的血迹,说起了事情的经过。
那天,孙福胜的儿子在家里玩耍,听到门前有卖饴糖的,便讨了一文铜钱出去买糖。八岁大的孩子也不算小了,自己出去买糖吃倒也是常事,可这一去个把时辰没回来,家里人都着急了,上上下下把孙家堡找了个遍。孙福胜在孙家堡也是一呼百应的人物,可所有人家都问过了,没人见过他们家孩子,也没人见过那卖糖的。
孩子就这么丢了,告到官府也只是录了案情,再没下文,孙福胜急火攻心,不吃不喝,一条性命就要交代了。眼看兄弟一家就这么完了,孙福臣万般无奈,拼上这张脸皮去求郑家夫妇,终于在天桥底下找到了小叫花子。
说完了事情的原委,柳掌柜在旁哭道:“俺也一样,俺们闺女听见外面有货郎叫卖,出门想去买个篦子,去了再就没回来!”
陈达道:“这手段如出一辙滴呀,你没见到那卖糖的,你也没见到那货郎?”
孙福臣咬牙道:“我若是见了他,定要要把他心摘了喂狗!”
陈达摇摇头道:“这可就不好找了。”
柳掌柜闻言放声嚎哭,孙福臣怒道:“我又没求你,你胡说甚来!”转脸抱住李伏道:“壮士!救我,救我侄儿呀!”
李伏眉头也是紧锁,看的出来,这偷孩子的是个行家,从头到尾没有露面,这情势当真不好找。
正在为难之际,又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妇人,身上穿着粗布衣服,拨开人群冲了进来,跪在地上喊道:“大爷,救救俺吧,俺一双儿女都丢了,俺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卖了,俺求求你,帮帮俺吧。”
那妇人从手里拿出了两吊钱,连哭带喊死死抱住李伏,陈达在旁红着眼睛道:“你且起来说话,起来说话滴呀,这到底哪个丧尽天良滴畜生,说什么也要把他找出来滴呀!”
李伏等人生意做得热闹,可明湘客栈里却是一片冷清。
没有生意上门,自然也没有银子可赚。白冉无所事事,终日坐在藏经阁的楼顶,脸望着天,从早到晚发呆。
家里米的越来越少,众人忙着四下打猎,却也没心思理会白冉。是日黄昏,清莲和清月打回来一只山猪,欢欢喜喜正待拾掇,却听梅香跑过来道:“有客上门了,是一大家子人。”
清莲欢喜道:“有客上门好啊,可得把他们留住。”
清月道:“还是小心点好,咱们可吃过不少亏,不能什么人都留,这事得与清风和丽娘商量。”
梅香道:“两位嫂嫂刚出去捉鱼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清月道:“那就去和哥哥商量下吧。”
清莲道:“我却不想看他半死不活的模样,要去你去吧!”
清月道:“我去就我去,要是哥哥不答应,他们给多少钱,咱们也不留!”
清月爬到了屋顶上,见白冉正在瓦片上睡觉,上前呼唤两声,白冉睡得很沉,半响没有回应,清月凑上前去,在白冉的嘴唇上亲了一口,白冉觉得一阵酥麻,睁开眼睛道:“好妹子,作甚来?”
清月道:“哥哥,有客上门了,是一大家子人。”
白冉道:“一大家子是多少人?”
清月道:“我也不曾见过,要不哥哥跟我一起去看看?”
白冉摇头道:“不去了,你去说好价钱,留他们住下就是了。”
清月道:“哥哥不怕他们是歹人么?”
白冉道:“是歹人又能怎地?咱们连一文银子都拿不出来,还能图咱们什么?还能烧了咱们房子么?去吧,让他们住吧。”
这半死不活的模样确实惹人厌,清月也没再多说,下了房顶,来到门前,看了看这群投栈的客人。
还真是一大家子人,一对老夫妻,带着两对小夫妻,还有七八个大大小小的娃娃站在了门口。
清月问一声道:“敢问是来住店的么?”
老头子上前笑道:“路过荒山,只找到你们一家客栈,我们正是来投栈的,且给打扫三间上房。”
看他们衣着朴素,清月担心他们不知道房价,便提醒了一句:“这里的上房三百文一间,诸位当真要三间么?”
老头道:“刚才那位姑娘已经说过了价钱,我们说妥了,就是要三间。”
清月点点头,回身道:“诸位里边请。”
一大家子人进了院子,走在最后面的是个十岁大小的女孩,那女孩脚有点跛,走了几步突然摔在了地上。
清月上前将她扶起,见那姑娘生的眉清目秀,却满脸泪痕,且问一声道:“小妹,你的脚怎么了?”
女孩刚要开口,忽见一个年轻妇人上前道:“平时是我们娇惯,没让她走过山路,脚底下起了几个水泡,倒也不打紧。”
清月对那女孩道:“让姐姐看看好么?”
女孩没作声,那妇人在旁道:“这可看不得,我们闺女刚裹了脚。”
清月小时候也曾缠过足,她知道这里的规矩,姑娘家裹的小脚是万不可被外人见到的。
一家子人接着往院里走,等到了客房,那女孩却拉着清月不松手,清月觉得她有话要说,刚想问一句,却被那妇人生生把女孩拉开了。
“死贱蹄子,恁地没规矩,我看你就是短打!”妇人拉着孩子走了,另一个年轻男子走了过来:“我们家娃娃不懂规矩,让店家见笑了。”
说完他掏出了一吊钱,递给清月道:“这是房钱,不必找了。”
清月收了钱,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忽见一个三岁大小的男娃,指着房顶,咿咿呀呀叫个不停。
众人循声望去,但见白冉坐在屋脊上俯视众人。
老头一惊,问道:“这是什么人?”
清月干笑一声道:“诸位莫怕,这是我们掌柜的。”
第六十章 采生折割畜生所为
白冉冷眼看着这一家子客人,直到他们住下,方才离去。
入夜,清风和丽娘捉了几尾鲜鱼回来了,白冉出门相迎,告诉两位娘子,煮鱼烹肉,招待客人。
丽娘一脸欢喜道:“太阳却从西边出来了,难得你还有这份心思。”
白冉笑而不语,抄起家伙帮着两人下厨,清风问道:“来了多少客人?”
清月道:“有十几口人吧。”
清风面带难色:“咱们的米只怕不够。”
清莲道:“把剩下的米都下锅吧,他们给了一吊钱,明天我下山去买米。”
丽娘笑道:“谁说咱们客栈不赚钱,这才是个正经营生。”
众人一齐手,不多时便把酒席置备好了,许久没有吃过像样的酒菜,清莲馋的直流口水,梅香去请客人,却只请来了老头子和他一个儿子。
清月道:“怎么不把客人都请来?”
梅香道:“我请了,他们不肯来。”
老头子笑一声道:“店家太客气了,我们是来住店的,怎好再来讨饭食?”
“老丈这是哪的话,”白冉笑脸相迎,“诸位既是要了房,有好酒好菜款待,这是我们小店的规矩。”
“叨扰了,叨扰了。”
“莫说叨扰,且把众人都叫来吧。”
清月道:“是,人多些也热闹,我当真意你那小孙女。”
老头子笑了笑,道:“乡野人家,没甚教养,可女儿家终究不好抛头露面,我们带了干粮在身,店家不必客气了。”
这话说的让人尴尬,清月不再作声,白冉打个圆场道:“却怪我等多嘴了,两位请入席,一会带些酒菜回去是。”
众人落座,白冉难得好胃口,敞开襟怀,纵情吃喝。这对父子倒是拘谨,吃过几口,便放下筷子,闲聊起来。
“掌柜的,这两日生意可好?”
“还算凑合,”白冉笑道,“近日城里不太平,来我这山里投栈的人还真是不少。”
他儿子在旁应一句道:“这地界山明水秀,掌柜的好眼力,生意必定兴旺。”
此言一出,鸦雀无声,清莲吃惊看着这年轻人,问一句道:“你说这地方山明水秀?当真不是说笑吧?”
年轻人自觉语失,赶紧看了看老者,老者低头吃菜,道:“年轻人嘴快话多,诸位不要见怪。”转脸又对儿子道:“还不给诸位敬杯酒?”
年轻人赶紧敬了杯酒,白冉一饮而尽,转而笑道:“听二位口音,应该不是本乡人吧?”
老头道:“我们本是农户,年成不好,遭了灾,便来拖家带口投奔亲戚来了。”
白冉道:“敢问老丈贵姓,家在哪乡?”
老头喝口酒道:“我们一家姓梁,是从北边来的。”
白冉道:“不知老丈的亲戚又在何地?”
老头道:“离此尚远,还得往南边走。”
一会说南,一会说北,是不想说实话。
他也没必要说实话,他是来住店的,和店家萍水相逢,也不需要说那么多。
白冉久经江湖,自然懂得其的规矩,可今天他却不知进退,偏偏要问到底。
“既然说是北边,敢问是北边哪一地?既然说去南边,敢问是哪边哪一城?”
此言一出,场面却更加尴尬了,老者又喝了一杯酒,起身道:“谢店家款待,时候不早,我们也该歇息去了。”
白冉道:“别急着走,且带些酒菜回去。”
“不必了,谢诸位款待。”
父子两个起身走了,清莲在旁道:“哥哥真是多事,他家住何地要去哪城,和我们有什么干系?”
白冉道:“我看这家人不错,想和他们交个朋友。”
清月道:“我倒看他们不像是好人。”
“莫管他了,”白冉给众人各添了一杯酒,笑道,“这几日,辛苦了我的好娘子,也辛苦了我的好妹妹。”
清莲道:“日后若不再丧着脸,是累死我们也心甘情愿。”
丽娘道:“我看他们也是穷苦人家,今晚的酒菜也算丰盛,却没见他们吃多少。”
清风道:“许是这家人不贪小吧。”
白冉道:“他不是不贪,是不敢,他怕咱们的酒菜不干净。”
清莲道:“怎么不干净了?”
白冉笑道:“荒山野岭,他不怕进了黑店么?”
清莲道:“怕还敢来,咱们这的店钱也不便宜,为甚不去雨陵城住下?”
白冉道:“我猜他刚从雨陵城来,哪还敢回雨陵城住呢?”
……
却说那对父子回到客房,把众人聚集到一处,拿出了各式各样的家伙。
二儿子道:“爹,我看那掌柜的不是善类,要不今晚先别动手了。”
老者道:“今晚不动手,却要等到何时?后天买家要来了,你想砸了我招牌么?”
二儿子道:“我是怕那掌柜的坏了事。”
老者冷笑道:“走了几年江湖,牙还没长齐呢,还敢跟我耍心机?他要是规规矩矩开店也罢了,若是敢下黑手,我让他一家灭在这里。”
东西准备停当,一群娃娃站成了一排,老者指着一个女孩道:“这娃娃长得标致,莫伤了她,直接作价卖了。”又指着另一个女孩道:“这娃娃生得也不赖,是心眼太多,把她舌头割了,卖少点无妨,千万别让她跑了。”
二儿媳妇道:“这脚都废了,再割了舌头,还能卖的价么?”
老头笑道:“卖到深山里,不能说话日后也清静,这些事不劳我们操心,买家自有分寸。”
二儿媳妇回身去磨小刀,女孩吓得直哭,老太太恶狠狠道:“再敢出一声,我先剜了你眼睛,再割了你鼻子!”
老头又指着两个男孩道:“这两个娃娃太蠢,废了手脚,做人棍吧。”
大儿子闻言也去磨刀,眼前只剩下两个男孩。
老头道:“这小娃娃还不记事,直接作价卖了,至于这个娃娃……”
老头想了想:“这娃娃生得也俊俏,是太聪明了,干脆做个犬人算了。”
二儿子道:“犬人可是大活,能行么?”
老头道:“你去烧烙铁,我亲自动手,要是做成了,少说能挣个百十两。”
不多时,刀磨好了,烙铁也烧红了,一群孩子哭的哭,喊的喊,那三岁大的男娃最是机灵,见老头拿着烙铁走了过来,一溜飞奔朝门口跑去。
大儿子见状两步赶,眼看要将那娃娃捉住,不想房门却被打开了。
众人一惊,但见白冉带着一脸狞笑站在了门口。
“老猪狗,你竟敢在我店里做这等事?”
清月看着那瘆人的刀斧,问道:“哥哥,他们要作甚来?”
白冉道:“采生折割,畜生所为!”
第六十一章 恶人逞凶狠手发难
白冉推开了房门,看到了这家人的恶行。
当他说出“采生折割”四个字,清月倒吸一口凉气:“这世真有这等事!”
清莲在旁道:“什么是采生折割?”
清月道:“我也只是听说过,是把这群孩子砍去手脚,剜眼割鼻,变成怪物,换取钱财。”
清莲闻言怒道:“真他娘是畜生!畜生都不如!”
老者看着白冉,舒缓眉头,笑一声道:“后生,我看你还有些见识,且劝你一句,不该管的闲事,休要多管。”
白冉笑道:“闲事我自不愿管,可这事情进了我家门,不是闲事了。”
老者道:“我看你这荒山野店,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个客人,我多给你几两银子,算是便宜你一桩生意,若是胆子大,且带着你家小早点歇息,若是胆子小,且先搬出去住一晚,免得吓丢了魂魄。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休怪我翻脸无情,让你一家变作孤魂野鬼。”
白冉闻言一怔,道:“你还真是好眼力,我这一家还真有不少孤魂野鬼。”
老者收去笑容,神色冰冷道;“你当我跟你说笑么?”
白冉笑容不改,道:“我看你真是说笑来的。”
说话之间,那三岁大的小娃娃走到白冉身旁,一把抱住了白冉的大腿。
大儿子见状,便要前来捉,白冉一提膝盖,正好磕在了大儿子的下颌骨,咔吧一声脆响,大儿子血流满口,白冉将孩子交给清月,见那大儿子冲将来,回身又是一拳正面门,大儿子仰面栽倒,白冉本想前再补一脚,却见那老者拿着烧红的烙铁冲了来。
白冉闪过烙铁,反手打过一拳,老者闪过拳头,回手冲胸口打回一拳,白冉用手臂架住,只觉小臂一阵剧痛,老者转身又是一脚,白冉闪过回击一肘,二人打在一处,真没想到这六旬老汉竟有这么好的身手。
大儿子见状也来助战,清莲赶紧前帮手,二儿子抄起家伙再来,清月也要帮忙,白冉喊一声道:“莫管我们,先救那群娃娃!”
清月把那男娃交给了门口的梅香,脚不离地,挺直身形,直接飘进了房里。
老者一惊,道:“这是什么武功?”分神之际,被白冉一拳打在脸颊,险些栽倒,清月前去救那女孩,两个儿媳妇拿着小刀,一前一后冲了来,清月和她们周旋片刻,不想被那老太太从背后砍了一刀,一声痛呼栽倒在地。
清月是鬼魂,寻常的兵刃怎么可能伤了她?
这些兵刃可不寻常,面沾了无数孩童的鲜血,杀气极重。眼看那老太太举刀再砍,清风和丽娘破窗而入,清风打掉了老太太的兵刃,丽娘抓住老太太的肩头,五个指甲疯长一寸,瞬间嵌到皮肉之。
这老太太却是刚强,咬牙道:“你这是什么兵刃?”抓住丽娘的手臂,还和丽娘厮打。她的武功也是不俗,可但凭拳脚却伤不了丽娘,丽娘许久没动过怒火,看着方才那一幕,满身黑气下翻涌。
“老畜生,你给我受死!”
丽娘抓住那老太太的手腕,指甲伸长,立时将手腕穿透,两个儿媳被清风打翻,起不得身,清风回身抓住那二儿子,双手发力,将他一条手臂生生折断。
大儿子前向搭救弟弟,清莲自身后将他抱住,漏出满口利齿,连皮带肉从肩头扯下一大块。
一家人满地翻滚哀嚎不已,老头子大惊失色,用烙铁打退白冉,喝一声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白冉笑道:“时才却不对你说了,我们都是孤魂野鬼,根本不是人。”
白冉一使眼色,清风使出驾风的手段,在屋里下翻飞,帮着清月救下了一群孩子。两个儿子当时看傻了,大儿子颌骨碎裂说不出话来,二儿子惊呼道:“爹爹,鬼,他们当真是鬼!”
“呸!”老者啐了一口,“乳臭未干,却还用这江湖手段跟我装神弄鬼,我倒要看看你们是什么种性!”
老头从身后取出四把小刀,一只手里两把,亮在了白冉面前,白冉一惊,喊道:“小心,他会飞刀!”
话音落地,四口飞刀一并飞来。两口刀一一下,一左一右,飞向白冉,这一招叫两星索命,往哪个方向都躲不开,幸亏白冉手快,掀起桌子挡住了飞刀。另外两把飞刀,一把飞向清风,划伤了清风脸颊,另一把飞向了丽娘,刺了丽娘胸口。
飞刀满是杀气,这一下可把丽娘伤的不轻。白冉刚想前把刀子拔出来,却被清风抢先一步。
清风把刀子拔出来,对白冉道:“你莫动,这刀有毒。”
老头子笑一声道:“这妮子还有点见识,我刀的毒见血封喉,且让你家男人给你们操办后事吧。”
老头放声笑了许久,按理说,他笑过几声,清风该倒地不起了。
可他这次笑的都快没气了,清风依然站在面前,神色如故。
老头有些慌乱了,转眼再看,丽娘揉了揉伤口,也站了起来。
他后退几步,拿出飞刀,想保护他的家人,不过为时已晚。
阴气、怨气瞬间萦绕在四周,屋子里冷的跟冰窖一般。老头在甩出四口飞刀,一来心慌,二来手抖,被众人轻松闪过了。
老太婆见老头子不济,从身后拿出一个口袋,猛地甩到众人脸。白冉叫一声道:“留神,是石灰粉!”
话音方落,清莲弄起一阵阴风,一片石灰粉被吹了回去,全都挂在了老头子和老太婆的脸。
老太婆捂着眼睛哀嚎,老头子闭着眼睛叫骂:“狗贼!你来呀!我才不怕你什么孤魂野鬼!我不怕你什么妖魔鬼怪!来呀,跟爷爷打呀!”
最后四口飞刀胡乱扔了出去,丽娘前将那老头子踢翻,亮出利爪便要取他性命,却听白冉喊一声道:“莫要杀了他!”
丽娘怒道:“你还怜惜他怎地?”
白冉摇头道:“断不能让他们死的这么便宜,全给我绑起来,他们在城里必定有同伙,一个都不能放走!”
第六十二章 笑颜笑谈真残狠
众人一起动手,将这一家子畜生给绑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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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子有骨气,始终默不作声,倒是那老头子始终盯着自己的包袱,好像里面有特别要紧的东西。
白冉看了看那包袱,笑道:“老猪狗,这里还留着后手是吧?”
老头子赶紧看向了别处,白冉解开包袱皮,笑道:“我看看这里还有什么宝贝。”
江湖里有一条铁律,年长一岁,还真多一分道行。
白冉打开了包袱皮,里边装的不是银子,不是宝贝,也不是什么好兵刃。而是几十条毒蛇。
但听老头子打了一声唿哨,这些蛇猛地窜了起来,直扑白冉的面门。
饶是白冉身手好,一连拨开了几条,可这么多毒蛇一并扑来,纵使有千般手段也无从招架。眼看一条毒蛇要咬脸颊,突然那蛇身子一缩,盘成一团,乖乖趴在了地。
其他的蛇也都待在地不动,老头子大惊,连打唿哨,却听门外响起了一阵笛声。
白冉笑一声道:“老猪狗,给我耍着把戏,我那小媳『妇』可是把这毒蛇当成儿子养。”
雾花带着牡丹从门外走了进来,白冉埋怨一句道:“跑哪去了?现在才回。”
雾花道:“我去打猎了,抓了些山鸡回来。”
牡丹道:“漫山遍野跟着转,可真是累死我了。”
雾花道:“你累甚来?又没出什么力。”
看着一屋子狼藉,牡丹道:“这些人是做什么的?”
没等白冉开口,雾花道:“我认得这些物件,这些人是采生的!”
白冉一怔,道:“你也知道采生这行当?”
“怎不知,我们苗乡的孩子也被这群畜生糟蹋过,见了这群畜生都是往死里打!”雾花对着那大儿子踢了好几脚,回身对白冉道,“还留着他们作甚?赶紧剁碎了扔茅厕里。”
牡丹道:“扔了多可惜,留给你喂蛇算了。”
雾花怒道:“我的蛇不吃这东西,这些畜生一个都不能留!”
说话间,她又吹起骨笛,一群毒蛇慢慢爬了过来,白冉拦住雾花道:“我说你们怎么都这个脾气,我还有正经事情要问他们呢。”
雾花道:“有什么好问?”
白冉道:“我要问他们同伙的下落。”
雾花闻言恍然大悟:“这的确该问,干这行当的,都是两伙人。”
白冉一笑,对老头子道:“怎么样,连我娘子都说了,你们这行当都是两伙人,说说吧,另一伙现在何处?”
老头子哼一声道:“我不知什么两伙三伙,我们是过路住店的,没想到你们这是杀人越货的黑店,落到你们手里,算我们命里该绝。”
“你他娘的放屁!”清月怒道,“你还敢说你来住店,我真是瞎了眼睛让你们进门!”
白冉道:“话不是这么说,他们若不是进了我的门,这事情我还真管不了。”
老头子冷笑道:“你本来管不着!这些本是我们家的娃子,我拿出些家伙吓唬吓唬他们,与你有甚干系?”
白冉一愣,转身看了看那群娃娃,道:“这些娃娃是你们家的?”
老头子冷笑道:“不信你问问便知。”
老太婆睁开了眼睛,恶狠狠看着那群娃娃。
白冉回身道:“你们认得他们么?”
老头喊一声道:“告诉他我是谁?”
两个女孩只顾着哭,不敢作声,两个男孩傻乎乎的看着白冉,小声道:“他是我们阿爷。”
另一个娃娃太小,还还不会说话,只有那三岁大的男娃有胆『色』,抱着白冉指指点点咿咿呀呀说个不停。
“哦,哦,”白冉点点头,好像还真听懂了,“这娃娃说了,他不认得你,是你把他从家里偷来的。”
老头子咬牙道:“兔崽子,这是我孙子,他还不会说话,你是成心欺负我们一家老小,有本事你把我们一家全杀了,只要留下一个活口,一定叫你们血债血偿。”
话音未落,那女孩突然开口了:“我不认得他,我家门前来了个货郎,我想出去买簪花,结果那货郎往我头拍了一下,我睡倒了,一醒过来到了他们手里,我想跑,差点被他们打死,他们还弄坏了我的脚,他们都是畜生!”
老太太骂道:“贱蹄子,再敢胡说,看我不剁了你的手!”
女孩不敢再说话。
白冉走到老太婆身前,低声问道:“你刚说要剁谁的手?”
老太婆没敢作声,白冉回头看了看大儿子,道:“我看他的手细皮嫩肉,不如剁下来算了。”
老太太咬牙道:“你敢动我儿子,我是变作厉鬼,也拉你陪葬!”
白冉道:“我两妻一妾都是厉鬼,你当我怕了不成!再问你一句,那卖簪花的货郎现在何处?”
老太太默不作声,老头子道:“你莫再问了,我们不认得什么卖簪花的货郎,我孙女不懂规矩,被她母亲呵斥几句,却在那胡说八道。”
白冉道:“当真只是呵斥几句,却又拿这些刀斧出来做什么?”
老者道:“夜风湿冷,娃娃们年幼,劈些木柴给他们取暖。”
白冉往地一看,还有一团『毛』絮,问道:“这又是做什么的?”
老头道:“也是给娃娃取暖的。”
白冉道:“这还有一盆水呢。”
老婆子道:“我那孙女没走过山路,孩他娘想给她泡泡脚。”
白冉点点头道:“这烙铁不必说了,应该是给孩子熨烫衣服的。”
那二儿子道:“掌柜的,我把你们当了黑店,你把我们当了贼人,其实咱们都是良善人家,我看是两下错会了。”
“说的却有几分道理。”看那样子,白冉好像真信了他们的话,清莲在旁道:“哥哥你这是怎地了,他们分明是扯谎,你怎么还当真了?”
白冉看着二儿子,笑道:“别看我说话有些油滑,其实我是个实诚人,平时还真是说一不二,我刚才说甚来着?”
二儿子道:“你说……我说的有道理。”
白冉摇头道:“不是这一句。”
“那是……”
白冉拿出了匕首,低声道:“我说要剁了他的手。”
话音落地,手起刀落,白冉一刀削掉了大儿子的左手。
第六十三章 夜审群贼问挖根节
白冉砍掉了大儿子的左手,大儿子张不开嘴,闷着声音哀嚎,听着像杀猪一般。
老太婆登时急了,高声喊道:“莫再伤我儿子!”
白冉笑道:“你却知道疼了?”
老太婆道:“我告诉你那货郎在哪。”
老头子道:“莫要胡说,终究免不得一死!”
老太婆噙着泪,咬牙无语。白冉叹道:“孩儿都是为娘的心头肉,这话当是不假,我帮你儿子洗洗伤口吧。”
白冉拿起一只水碗,从地的水盆里舀了一碗水。老太太瞪着血红双眼,喊道:“使不得,使不得!”
白冉狞笑道:“现在说使不得,用这化骨散害了那女娃的双脚,怎没见你心疼过?她却不是她娘的心头肉么?”
说完,白冉把那水放在了大儿子的断肢,一阵白烟升起,大儿子叫的撕心裂肺,冒着泡的血沫顺着伤口往外流。
丽娘骇然道:“这是什么东西?”
清风摇头道:“我也未曾见过。”
雾花道:“这是化骨散,也算是毒『药』,我学艺的时候见过。”
清莲道:“什么是化骨散?”
雾花道:“这毒『药』专化骨头,却不伤皮肉,可也能顺着皮肉往里渗,他们拿这东西给孩子泡脚,毒『药』一点一点往里钻,慢慢这孩子的脚废了,可外边看着还是好好的。”
清月咬牙道:“这么毒的手段也想的出来!怪不得这丫头的脚跛了,这『药』有的解么?”
雾花道:“这可不敢说,看她造化吧,养个三五年,或许还能走路。”
白冉看着老太婆,叹道:“说吧,别再让他受苦了。”
老太婆含着眼泪道:“那货郎现在雨陵城福安客栈里。”
白冉道:“他们一共几个人?”
老太婆道:“他喜好独来独往,只有他一个人。”
白冉回身对那女娃道:“当真只有一个人么?”
女娃道:“我去买簪花的时候,只见到了一个人。”
白冉道:“既然说是货郎,应该是个男子吧?”
女娃点了点头。
白冉又道:“那男子长得俊么?”
女娃红着脸不作声,丽娘怒道:“你这泼赖,她才几个年纪,哪知道这等事?”
白冉一笑,拿着水碗又舀来些水,走到大儿子,大儿子见了那水,哼哼唧唧放声哀鸣,老太婆道:“我都说了实话,你怎还糟蹋我儿子?”
白冉道:“你当真说了实话么?一个男子身边带着这么多娃娃,怎会不惹人生疑?干这行当的都是一男一女一并联手,你当我不知道么?”
老太婆傻了,没想到白冉对这行当知根知底。
“老猪狗,”白冉拿着水碗道,“我再问你一遍,他们到底有几人?”
老太婆低声道:“是两个,一男一女。”
白冉又道:“他们是你什么人?”
老太婆欲言又止,老头子道:“一场生意,不过萍水相逢,非亲非故的生人罢了。”
“生人?”白冉冷笑一声,“既是生人,为什么你们死也不说?”
老头子道:“既是行走江湖,却还不懂些规矩么?我们一家难逃一死,又何必连累旁人?”
白冉冷笑道:“还说什么规矩?你们不肯说,是因为他们是至亲,你们说了货郎却不肯说那女子,是因为那女子是你们闺女,那男子是你们女婿,我可是说对了?”
老头子吃惊的看着白冉,这后生可真不是凡辈。白冉让丽娘等人看着他们,回身把清风拉到了门外,低声道:“娘子,看来咱们得去一趟雨陵城了。”
清风笑道:“这可不像你心『性』,在这客栈里头,遇到事情管管也罢了,出了这一亩三分地,你什么时候管过这等闲事?”
白冉闻言,一时不知该怎说,这确实不像他平日所为,正当尴尬,却见那男娃一直抱着他的腿,瞪着亮闪闪的一双眸子望着他。
白冉有了主意,对清风道:“这群娃娃也是咱家客人,他们落了难,咱们怎么说也得帮一把。”
清风苦笑道:“你到底是客栈掌柜,还是救苦救难的菩萨?”
白冉道:“我自然是掌柜,可若不帮他们,却又管谁要房钱去?”
清风道:“他们不是说了么,包袱里有几百两银子,这还不够房钱么?”
白冉摇头道:“他们的银子我一都不会碰,莫再多说了,还是商量进城的事情吧。”
清风道:“我看你是待得烦了,想下山走走,可这雨陵城却去不得,你既然做成假死之计,这一去却不前功尽弃?我自带着清莲去能应付。”
白冉道:“这可难讲,那老太婆说是两个人,到时候若是冒出一窝贼来,你能应付的来么?”
请风道:“相公莫小觑了我,像这样的贼人,应付十个八个也不在话下。”
白冉摇头道:“这些人都有满身的江湖手段,却不是那么容易对付,我有心跟你们一起去,换个容貌,加点小心,倒也能蒙混一时,可我又怕这里出了『乱』子。”
请风道:“我把这一家畜生的手脚都废了,却还能出什么『乱』子?”
白冉道:“我不担心这一家人,却担心他们说的那些买家,那群买家也不是善类,只怕他们找门来。”
请风叹道:“去也不是,留也不是,这到底怎生是好?”
白冉皱眉道:“也不知李伏他们几时能回来。”
说话间,院子外面突然响起了脚步声,请风低声道:“该不是那买家来了吧?”
白冉道:“时才听他们说是明天,怎么今夜到了?”
两人蹑足潜踪来到院外,但见两个身影弓着身子缓缓走来。
白冉给清风互递过眼『色』,拔出匕首,冲前去便砍,但听噗一声闷响,白花花稻米撒了一地。
“作甚来!”黄芙怒道,“我费了多少力气才背来的!”
白冉一怔,原来这两人是黄芙和陈达,清风在身后掩口而笑,她眼神凌厉,老远看出是这两人。
白冉收了短刀,『舔』『舔』嘴唇道:“你,你们跑哪里去了?却还知道回来么?”
黄芙一脸愤恨,蹲在地收拾稻米,陈达放下身的粮食,擦把汗道:“魏姑娘把生意做成了,赚了几百两银子,咱们日子好过了!”
白冉道:“他们为何还不回来?”
黄芙道:“又有生意门,几户人家丢了孩子,他们正找着呢。”
“丢了孩子?”白冉一笑,“看来这桩生意也做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