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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临若雪     术士客栈txt下载     术士客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二章 辛苦经营一朝散尽

    没想到晓月当铺当真有落花薰。请百度搜索进本站。

    可更没想到的是这个叫做倩娘的老板开出了这么一个离谱的加钱。

    寻常人家一年能挣二两多银子。

    一百两银子意味着几十亩田产。

    一千两银子意味着几代人的家业。

    一万两银子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名闻四方的豪强,意味着平民百姓一辈子都不敢想象的数字。

    可这位倩娘开出了这个价钱,听到这个价钱的时候,黄芙笑了。

    “你根本没找到那晓月当铺,对不对?”黄芙对胡三道,“你随口瞎编的对不对?你知不知道什么事一万两银子?一万两银子能买下十几个当铺,你知道么?”

    胡三没笑,因为这不是玩笑。

    见老叫花子也没笑,黄芙可有些慌乱了。

    “我说,这不是当真的吧?咱们可没有一万两银子。”

    老叫花子叹一声道:“去把所有的银子都拿出来,值钱的东西也都拿出来。”

    黄芙道:“拿出来有什么用啊?怎么也凑不齐一万两啊!”

    魏香怒道:“你话多,快些去吧!”

    清风和丽娘拿出了白冉所有的积蓄,李伏吩咐梅香,把所有的银子也都拿了出来,陈达直接把放银子的地方告诉了清风,剩下的人摘耳环,脱镯子,拔玉簪,把能找到的首饰全都解了下来,李青把剑鞘的宝石都给撬了,七拼八凑,算了又算,可也只有四千多两银子。

    清莲皱眉道:“这可怎么办?连一半都不够。”

    清月道:“能不能跟那老板娘商量一声,剩下的银子先欠着,我们日后还是了。”

    老乞丐苦笑一声道:“她这人啊,却没得商量。”

    黄芙道:“没商量怎地?她要是不肯答应,我今晚去把东西偷回来。”

    老乞丐摇头道:“要是能偷得到,我早去了,你当倩娘是好惹的么。”

    黄芙道:“有什么不好惹,我偏要会会她!”

    冬青拦住黄芙道:“咱们何必偷人家的药材,还不如去雨陵城偷点银子回来。”

    黄芙道:“谁家能有五六千两银子?算是有,却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找到的。”

    冬青道:“姐,你有所不知,吕知府家里有的是银子,莫说五六千两,是五六万两都好找。”

    黄芙一怔,转而笑道:“你这丫头还真是伶俐,咱们今夜去把银子偷来。”

    老乞丐叹道:“等不到今夜了。”

    黄芙道:“那咱们现在去偷。”

    冬青道:“白天去?只怕不妥吧,那可是知府衙门呀。”

    黄芙道:“怕怎地?说去去。”

    魏香拦住黄芙道:“你怎恁地没分寸,哥哥正在生死关头,你还想出去惹是生非!”

    清风道:“我去鸾香院找烟云姑娘借一点吧。”

    老乞丐叹道:“来不及,还是来不及。”

    清莲道:“那可咋办?这可是离咱们最近的财主了。”

    “倒也未必,”李青道,“我去后山找叶大哥借一点吧,用不了多久,我去去回。”

    李青一溜飞奔冲到了后山,不多时便背着一个包袱跑了回来,等打开包袱一看,里面装着三千两银子。李青喘息道:“叶大哥重修了洞府,手头也只剩下这么多了。”

    “胡说!”清莲道,“他满屋子都是稀世珍宝,哪能只有三千两银子。”

    李青一咬嘴唇,神情有些尴尬,清风道;“道尊和相公有仇,肯借这三千两银子,也是看在了青儿的妹妹的面,我们怎好再争多寡。”

    “话不是这般说,”黄芙道,“之前哥哥还救了他一命,这账可要怎么算?”

    魏香道:“是看在咱们出手相救的份,人家才借了三千两银子,这可不是小数目。”

    黄芙道:“他的命值三千两么?”

    冬青道:“非得三千两么?不能商量一下,杀杀价钱。”

    清月道:“伏哥哥那里不还有好多法器么?一并当了吧。”

    冬青道:“那可不行,那些都是哥哥的命根子。”

    清月道:“我们哥哥命都快没了,你们还心疼那点东西?”

    冬青红着脸道:“不行是不行!”

    魏香道:“别为难她了,内行人知道是法器,外行人也当做废铜烂铁,却能值几个钱?”

    丽娘从房里拿出了房契和地契,对老乞丐道:“剩这个了,也能值个百十两。”

    清莲一瞪眼睛道:“这可不成,这可真是哥哥的命根!这房子要是没了,哥哥是活过来,也得被气死。”

    众人争执许久,老叫花子敲了敲烟袋锅,把身破烂外衣脱了下来。

    “三儿,你拿着这件衣服,连着银子一块给倩娘送去。”

    胡三接过了衣服,苦着脸道:“老太爷,你这衣服还不如个麻袋,能值几个钱?”

    老乞丐道:“能值三千两银子,你只管送去是了。”

    “还三千两,这连一个铜钱都……”

    “快些去吧!”老乞丐道,“一个半时辰之内,你必须赶回来。”

    “一个半时辰?”胡三嘴都歪了,“凭你打死我吧,打死我也回不来。”

    老叫花子让清风打了个包袱,装好了银子背在胡三身,对着胡三的屁股踹了一脚,喝一声道:“走!”

    胡三的两脚像着了火一样,带着滚滚浓烟,再次消失的无影无踪。

    老叫花子回到了楼,众人且在楼下苦等,只等了一个多时辰,却等了一年还要煎熬。

    黄芙恨道:“要我说你们是傻,那小子贼眉鼠眼,拿着那么多银子,却还肯回来么?肯定远走高飞了。”

    魏香道:“前辈既然信得过他,你还多什么嘴?”

    黄芙怒道:“前辈,前辈,我看那老叫花子也是糊涂了!”

    说话间,忽听楼噗通一声响,清风和丽娘冲楼去,但见李伏摔倒在了地。

    李伏和陈达的法力都耗尽了,老乞丐的法力也所剩无几,丽娘哭道:“且让我们帮个手吧,哪怕出一点力气。”

    “帮不滴呀,帮不滴呀,”陈达挣扎坐了起来,擦去嘴角的血水,低声念道:“吾奉太老君急急如律令,折我寿数换神通。”

    他在用寿命换法力,这是陈达最后的本钱。

    丽娘不住的落泪,清风咬唇无语,那锁住魂魄的香火越来越弱,眼看要熄灭了,忽听黄芙在楼下喊一声道:“回来了,回来了!”

    清风拉起丽娘冲到楼下,但见胡三趴在地,鼻涕、口水连着血沫,挂了整整一脸。

    “落,落,落花薰,”胡三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鸡蛋大小的石头,“拿,拿,拿回来了……”

第三十三章 百补旧衣引情债

    看着那块石头,和寻常的鹅卵石似乎没什么分别,黄芙皱眉道:“这就是落花薰?”

    胡三喘息道:“没,没,没错……如假包换……”

    黄芙道:“你小子是不是把银子吃了,拿块破石头过来骗我们!”

    胡三没力气说话,清风赶紧拿起石头,冲上了经楼,看见这石头,老乞丐立刻来了精神,笑道:“就是这个,就是这个,这就是落花薰!”

    老叫花的声音很大,楼下也听得清清楚楚,众人欢喜雀跃,却听胡三说一声道:“白大哥,欠你这条命,我算是还上了。”

    他呕出了一口血,闭上了眼睛。

    丽娘第一个留意到了胡三,赶紧上前将他扶起。

    “你怎地了?说句话呀!”

    清月上前试了试胡三的鼻息,也是一惊。

    看着胡三唇边的血迹,黄芙半响无语,且上前推了一把,低声道:“你到底怎地了?可别装死呀!”

    黄芙曾为背叛白冉感到后悔,但她从不为任何事感到愧疚。

    可看着眼前的胡三,她觉得心里一阵抽搐。

    胡三的鼻息已经没了,唇边的血也凝了。

    “可不能就这么死了,哪能就这么死了!”黄芙上前抱住胡三,掰开他的嘴,给他过了一口仙气,胡三张着嘴,半闭着眼睛,却没半点反应。

    “怎就死了呢?谁让你死了!”黄芙又想胡三过一口气,忽听魏香偷偷笑了一声。

    “你笑甚来?他可是救了哥哥的命。”黄芙一脸愕然的看着魏香,却发现众人都在冲着她笑。

    黄芙一低头,但见胡三也在冲着她笑,一边笑还一边舔着嘴唇,好像在回味仙气的味道。

    黄芙笑道:“好吃么?”

    胡三点点头道:“好甜。”

    看来他不只有跑腿的手段,闭气的功夫也是不俗。黄芙目露寒光,低声道:“恁地愿意装死,老娘这就赐你一死。”

    “莫打,莫打!我跑不动了,莫打啊!”

    ……

    刚刚入夜,楼上传来了老叫花子的声音:“都上来吧,该你们出力了!”

    众人一并来到楼上,清风和丽娘抬着白冉,清莲和清月抬着陈达,冬青和梅香抬着李伏,各自都送到房间歇息。魏香上前扶了老乞丐一把,老乞丐又在魏香的屁股蛋上捏了两下:“还是小刺猬最知道疼人。”

    这次魏香躲到了一旁,还推了老乞丐一把,老乞丐没站稳,一个趔趄险些摔倒,黄芙赶紧上前将他扶住,回头埋怨魏香道:“你看你,出手没个分寸。”

    魏香一点力气都没用,就是轻轻推了一下,她没想到这老乞丐竟然虚弱到了如此地步。

    “前辈,你……”

    魏香刚要开口,老乞丐摆摆手道:“别说我了,我那苦命的三儿呢?”

    黄芙恨道:“被我打死了!”

    老乞丐一惊:“当真打死了?”

    黄芙指着地上的胡三道:“你看,却不睡得像个死尸。”

    看着胡三睡得酣甜,老乞丐开怀一笑,且坐在了地上。看来他不只是疲惫,还比以往迟钝了许多。

    “老前辈,”黄芙上前道,“哥哥当真没事了么?”

    老叫花子叹道:“要说没事,也还有点事,要说有事,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这条性命终究是保住了。”

    黄芙道:“不会变成傻子了吧?”

    老乞丐道:“傻倒是不傻,只是……”

    老叫花欲言又止,魏香在旁道:“只是日后,却难修行了。”

    老乞丐看着魏香,笑道:“小刺猬,你知道可真是多。”

    黄芙一脸不屑道:“修行的事情急不得,等哥哥把身子养好了,我再带他入境就是了。”

    老乞丐和魏香都在摇头,显然黄芙没有明白他们的意思,黄芙蹲在老乞丐身边,低声道:“老前辈,我问你,你身上的衣服都是金子做的吧?”

    老乞丐笑道:“要是有金子做的衣服,我还用得着要饭么?”

    黄芙道:“那我猜,你的衣服肯定是一件了不起的法器。”

    老乞丐道:“一件破衣服罢了,能有什么了不起。”

    “那它为什么能值三千两银子?”说话间,黄芙紧紧盯着老乞丐的裤子。老乞丐皱眉道:“你想作甚?却想卖了我不成?”

    “我就是想给你换身新衣服!”说完,黄芙冲上去扒老乞丐的裤子,老乞丐急得直喊:“你这丫头,恁地没羞臊,恁地没羞耻,恁地没规矩!你想作甚来,我就这一条裤子,你,你,你要是扒下来,可就都看见了……”

    要在平时,黄芙根本近不了老乞丐的身,可今天老乞丐实在虚弱,还真挡不住黄芙。

    “老前辈,咱们可是倾家荡产了,你就把这身衣服给我吧,我保证卖个好价钱。”

    眼看裤子被黄芙给扒了下来,老乞丐一声虎吼,震得黄芙后退了几步。魏香赶紧拉住黄芙道:“莫再闹了,前辈生气了。”

    黄芙道:“咱们身上一个铜板都没了,不把他衣服卖了,今后可吃什么?”

    老叫花子道:“好大个丫头不知个羞臊,你怎敢扒我老人家的衣裳?就这一身破衣裳谁能买?”

    黄芙道:“没人买,为什么还值三千两银子?”

    “那是……”

    老乞丐不知该如何回答,却听胡三在旁道:“那是因为这件衣服是倩娘亲手缝的。”

    “呃……”黄芙看了看胡三,又看了看老叫花,老叫花一脸羞恼道:“你看甚来?”

    黄芙问胡三:“那倩娘多大年纪?”

    胡三道:“看样子,也就二十出头吧。”

    黄芙转脸又对叫花子道:“你又是多大年纪?”

    老乞丐怒道:“我比你爷爷年纪都大。”

    黄芙笑一声道:“老前辈,你好本事呀!”

    老乞丐道:“莫再多说了,赶紧弄些吃的来,我饿坏了。”

    黄芙还想和老乞丐说笑,魏香一把扯过黄芙,道:“莫再多说了,赶紧给前辈做饭去。”

    两人刚要走,却见胡三从怀里拿出了一件新衣,但看那料子,便是上乘中的上乘。

    “老太爷,这是倩娘给你的,”胡三道,“她让我捎句话,她欠你的,终究要还,你欠他的,迟早得还。”

第三十四章 去留生死看约定

    “她欠你的,终究要还,你欠她的,迟早得还。”

    短短十六个字,却仿佛说出了一段情债。

    黄芙很是好奇,二十多岁的妙龄佳人,和风烛残年的落魄乞丐,这段情债到底是如何结下的。

    可魏香劝她不要多问,看得出来,老乞丐对倩娘十分了解,却又不想轻易提及。

    老乞丐点了一袋烟,拿起那衣衫看了看,对黄芙道:“这件衣裳挺好看的,送给你们吧。”

    黄芙道:“送给我们作甚?”

    老乞丐道:“你若喜欢,就改了自己穿,若是不喜欢,把它卖了就是,单凭这料子也能卖个几十两银子。”

    黄芙摇头道:“我可要不起,你也说了,这倩娘不是好惹的,我若要了这衣裳,她还不得要了我的命。”

    老乞丐转手把衣裳递给胡三,道:“她们不要,就送给你吧。”

    胡三把头摇的像拨浪鼓:“老太爷,我看见倩娘的本事了,我要是拿了这衣裳,可真就是嫌命长了。”

    “都不要?可这衣服也不合我身呀。”老乞丐长叹一声,把衣裳团成一团,塞进了怀里,黄芙道:“合不合身,不试试怎么能知道,没准穿在身上,能让你年轻二三十年。”

    老乞丐不耐烦道:“莫耍嘴了,快点煮些粥饭,我当真是饿了。”

    黄芙和魏香煮去了,老乞丐转身对胡三道:“你也回屋睡去吧。”

    胡三道:“老太爷,我跑了整整一天,也没怎么吃过东西,你就不赏我一碗粥喝?”

    老乞丐道:“回去等着吧,我让她们给你送过去。”

    胡三道:“我就想在你老身边吃碗粥。”

    老乞丐沉着脸道:“在我身边作甚?”

    胡三笑道:“我想听听那倩娘到底是你什么人。”

    老乞丐道:“我看你真是嫌命长了。”

    胡三干笑一声,悻悻的回了禅房。老乞丐抽完了一袋烟,咳嗽一声道:“大儿媳妇,出来吧。”

    清风从暗处走了出来,深施一礼道:“前辈恩情,清风永世不忘。”

    “莫说什么恩情了,”老乞丐叹道,“可怜这猴崽子,却吃了大亏。”

    清风道:“相公日后再也不能修炼法术了么?”

    老乞丐道:“法术还能修炼,只是再也练不成境界,只能学些旁门左道的东西。”

    清风叹道:“是我一时疏忽,让相公吃了算计。”

    “傻妮子,”老乞丐笑一声道,“这事怨不得你,猴崽子面狠心软,早晚有此一劫。”

    清风叹一声道:“人能保住就好,还得谢前辈的厚恩,我这就去给前辈煮饭去。”

    清风要走,老乞丐喊一声道:“煮饭不用你去,我有别的事情要交代你几句。”

    清风道:“前辈请指教。”

    老乞丐道:“大儿媳妇,在这家里数你心思最缜密,把这家担起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哪个该走,哪个该留,你得有个主张,那猴崽子可再也吃不起这么大的亏了。”

    “清风明白,谢前辈指点。”清风再施一礼,转身朝着白冉的禅房走去。

    丽娘和李青在禅房里照顾着白冉,清风走到李青身旁,低声道:“你跟我来。”

    李青点了点头,随清风走到门口,丽娘赶过去,拉住清风道:“别为难她,这事不怨她。”

    清风道:“放心吧,我有分寸。”

    出了禅院,清风端正神色对李青道:“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李青低着头道:“去留生死,全听姐姐吩咐。”

    清风道:“当真听我的么?”

    李青点了点头。

    清风道:“你嫁给相公,做个小妾吧。”

    “我……”李青闻言,咬着嘴唇不作声。

    清风道:“我不勉强你,你若是不愿意,明早便收拾行囊,离开这里。”

    李青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清风道:“看来你还是想着胡贤,那我可真就不能留你了,在这个家里数你最机敏,连我有时都算计不过你,你的人不属于相公,心也肯定不属于相公,别怪我无情,我不能再让相公吃亏了。”

    李青低头道:“能不能让我多留几天?”

    清风道:“你要留到什么时候?”

    李青道:“等哥哥醒了,我想再跟他说几句话。”

    清风道:“我答应你,可咱们也把话说在前面,要留就干干脆脆的留,我给你操持一场婚宴,要走就干干脆脆的走,我给你摆一桌践行酒,相识一场,都是缘分,可别的弄什么藕断丝连欲去还留,到时候可别逼着我跟你撕破脸皮。”

    李青答应了下来,各院生火煮饭,一直忙活到天亮,还数李伏恢复的最快,到了中午就能下床了。

    吃过些米汤,冬青带着李伏在寺院里散步,待走到正院里,却见清莲趴在地上,撅着屁股,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李伏咳嗽一声,问道:“清莲姑娘,可是丢了什么?”

    清莲回过头,嘴里正叼着一只老鼠,那老鼠吱吱直叫,摇头摆尾还在嘴里挣扎,冬青吓得大叫一声,清莲刚一张嘴,老鼠趁机逃走了。

    “死丫头,喊甚来?”清莲怒道,“我费了多少力气才捉到的。”

    冬青道:“你,你吃老鼠作甚?”

    清莲道:“不吃老鼠吃什么?家里一文钱都没有,就剩下几只鸡了和一点米了,鸡得留给你们补身子,米得数着粒下锅,我们还能吃什么?”

    李伏皱眉道:“这可怎么能行?”

    黄芙在旁道:“怎么就不行,你不吃生食,不知这其中的味道,老鼠比鸡还好吃。”

    雾花道:“其实我觉得蛤蟆味道也不错。”

    清月道:“你偷偷吃就是了,可别让陈达知道,这些可都是他兄弟姐妹滴呀。”

    雾花道:“我养的那些蛇,每天都吃蛤蟆,也没见他心疼过。”

    清莲道:“他何止心疼滴呀,他滴心都快出了血滴呀。”

    众人嬉闹了一会,继续在乱草里找吃的。李伏转脸问冬青:“你们都吃些什么?”

    冬青低头道:“我和梅香挖了一点野菜回来……”

    李伏摇头道:“可恼、可恨、可悲,丈夫不能养家糊口,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我这就回去打坐调息,明天下山做生意。”

第三十五章 生计艰难苦挣扎

    李伏回到自己的禅房之中,一口气吞下了三颗丹药,开始静坐调息,这丹药还真是了得,次日天明,李伏红光满面,带上冬青当真下山去做生意。

    到了雨陵城,二人直接去了天桥下,去找姓范的叫花子,叫花子见了李伏,一脸慌乱道:“李大哥,你怎么又进城来了?”

    李伏道:“我在城门前看见了告示,知府大人说不再追究我等,事情已经平息了,为什么不能进城?”

    “这官府的话还能信么?”叫花子四下看了看,低声道,“哥哥还是快走吧,这肯定是吕知府的奸计,他把你骗出来,却要趁机对你下毒手!”

    李伏笑道:“我量他也不敢。”

    “不敢?”叫花子一愣,上下打量着李伏,皱眉道:“李大哥,你说的什么疯话?这雨陵城里吕知府最大,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敢做的?”

    李伏刚要开口,冬青抢一句道:“我哥哥是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既然是大明朝的地界,就得守大明朝的王法,吕知府出了告示,哪能说了不算,这却不把王法视作儿戏了么?”

    “王法?”叫花子苦笑一声道,“李大哥,我看你不是疯了就是傻了,这王法在当官的眼里算个什么东西?擦屁股都嫌纸糙。”

    冬青道:“话可不是这么说,就算吕知府不在乎王法,可也不能不管自己的名声吧,要是言而无信出尔反尔,他还不把这民心都给丢尽了?”

    “这位姑娘,我看你也染上疯病了,还说什么名声?说什么民心?这东西在当官的眼里一文不值,”叫花子道,“能说的我都说了,我也不敢在这久留,你们且自己小心一些。”

    小叫花有些恼火了,他不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可最烦别人说这些迂腐的道理,见他要走,李伏上前拦住道:“兄弟,我们是来下山做生意的,你这有没有合适的买卖?”

    “还做生意?”小叫花苦笑道,“吕大人说了,你们是妖人,缉拿你们的榜文刚揭下来,谁敢找你们做生意?”

    李伏舔舔嘴唇道:“可这家里……确实遇到了难处。”

    小叫花子犹豫片刻,从怀里掏出了一吊钱,道:“我就是个要饭的,白大哥给过不少银子,却也让我败光了,身上只剩下这么多,你先拿去用吧。”

    李伏摇头道:“我怎么能要你的钱……”

    小叫花子道:“我也只有这点钱,李大哥要是觉得不够,就到鸾香院去借点吧。”

    李伏死活不收这一吊钱,小叫花子叹口气道:“罢了,你既然嫌少,我也没别的办法,你们自己保重吧。”

    小叫花子走了,李伏想上前追赶,冬青拦住李伏道:“哥哥,不必理他,没有他,咱们照样也能做生意。”

    李伏道:“说的也是,当初白兄没日没夜在这苦等,却才攒下了这份家业。”

    冬青道:“想要做生意,就得有这份恒心,俺陪哥哥一起等。”

    两个人就在天桥底下等着,转眼之间到了中午,两个人的肚子都叫了起来。

    李伏从身上摸出了两个铜钱,交给冬青道:“去买个饼吃吧。”

    冬青拿着钱,买了两个饼,一个藏在怀里留着晚上吃,把另一个饼交给了李伏。

    李伏拿着饼道:“你吃吧,我不饿。”

    冬青道:“这饼子一文钱一个,俺吃了一个,这个给你。”

    要是白冉的话,肯定能看出冬青这点心思,可李伏还真就没看出来,拿了饼子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

    一直等到黄昏,还是没有生意,冬青饿的昏昏欲睡,李伏垂着头,却也无精打采。小叫花子躲在远处,实在觉得看不下去,且拿了一个馒头递给李伏道:“李大哥,吃点东西吧。”

    李伏摇摇头道:“我不是乞丐。”

    小叫花子道:“这不是我要来的,是我拿钱买来的。”

    李伏舔舔嘴唇道:“我……不能要你的东西。”

    “你是嫌我的东西脏么?”

    “我,不能平白无故向你讨要……”

    “你知道什么是讨要?”小叫花子恼了,“我看你还是不饿!”

    李伏默不作声,小叫花子又道:“就算你不食人间烟火,好歹给这小丫头吃上一口,她都快饿死了。”

    李伏看着冬青,时才他一直没有留意,冬青脸色煞白,还一直冒着虚汗。

    “没事,哥哥,”冬青笑道,“俺不饿。”

    “怎么能不饿?”小叫花子道,“你还吃了一个饼,她这一天下来什么都没吃。”

    李伏对冬青道:“你不是也吃了一个饼么?”

    冬青没说话,小叫花子皱眉道:“我说李大哥,你当真没看见么?卖饼的就在那边,离这还没有一百步,那饼在她怀里藏着,她一口都没舍得动。”

    李伏看着冬青道:“当真么?”

    冬青道:“哥哥莫听他胡说,俺真的吃过了。”

    小叫花子道:“就当我胡说吧,你不吃那饼,就把这馒头吃了。”

    冬青看了看李伏,李伏羞得满脸通红,冬青又看了看叫花子,低声道:“俺不要你的东西,俺真的不饿。”

    “活该你们饿死,饿死都没人可怜!”小叫花子骂了一句,回身在天桥底下喊道,“走过路过的大爷,南来北往好汉,劳驾在这歇歇脚,且往这边看一看,谁家有邪祟缠身?谁家有妖怪捣乱?谁想问个吉凶?谁想求个平安?这是我们雨陵城的李神仙,治病驱邪不在话下,斩妖除怪排忧解难!”他这么一吆喝,李伏更觉得难堪,脸红的像个柿子,拉着冬青就要离开天桥,可没想到还真有一个人走了过来,对李伏道:“活神仙?你会看相么?”

    “我……”李伏低着头道,“略微……懂一些。”

    “什么叫略微懂一些?”那人皱眉道,“你要连看相都不会,却还出来做什么生意?”

    李伏不知该如何作答,小叫花子上前道:“这位爷,有句话宁吃过头饭,不说过头话,有真本事的人说话都得留着分寸,一张嘴就上天入地无所不能,那些都是江湖骗子。”

    “罢了,你且给我看看相,”那人道,“要是看的准,且再给我算一卦,我多给你几个赏钱就是了。”

    李伏抬起头,盯着这人看了片刻,低声道:“足下是个读书人吧?”

    那人点了点头。

    李伏又道:“恕我冒昧,足下至今还是童生吧?”

    那人闻言,掏出了几个铜钱道:“你看得还真挺准,我明年要考童子试,你看我能不能中个秀才。”

第三十六章 可叹耿直讨人嫌

    叫花子扯着嗓子吆喝了几句,还真为李伏招来了一位客人。请百度搜索进本站。

    这位客人是一个童生,是没有考取任何功名的儒生。

    李伏看出了他的身份,他给了李伏五钱,想问一问明年能不能考秀才。

    李伏看过片刻,低声道:“这可叫我怎么说呢……”

    冬青低声道:“且往好了说。”

    没想到那书生的耳朵挺灵,皱着眉头道:“什么叫往好了说?你想骗我么?实话说来是了。”

    李伏踟蹰片刻,低声道:“这位兄台,我知道你在科场花了不少心血,看你模样,当在三十五岁下,这童子试,也考了十几次吧?”

    “又让你说了,”书生又数了五个铜钱,攥在手里,却没递给李伏,“我今年正好三十五,童试考了十一次。”

    其实李伏并不擅长看相,这是老乞丐传授给他的法术,老乞丐能一眼看出别人的身世,但李伏还做不到,只能看出别人最在意的心结。

    这位书生的心结,是功名。

    “你看我明年能考么?”书生拿着五个铜钱,在李伏面前晃了晃。

    李伏犹豫片刻道:“这个……只怕是难。”

    书生原本带着笑容,听到这个“难”字,脸的笑容立刻凝固了。

    冬青掐了李伏一把,小叫花子在一旁道:“这位爷,你也别泄气,难归难,可你也得问问我们活神仙,看他有没有办法帮你一把。”

    秀才闻言,笑容又回来了,从钱袋里再数出五个铜钱,对李伏道:“那请你给我指条路吧。”

    李伏叹一声道:“这个路……却也不好指。”

    书生又不高兴了,道:“怎说不好指?”

    小叫花子道:“金榜题名是一辈子的造化,光宗耀祖树碑立传,那可是十几辈人积攒下来的功德,你拿了五个钱,想让我们指条路,你自己不觉得寒碜?”

    书生打开钱袋,犹犹豫豫,又数出了几颗铜钱,他觉得小叫花说的有道理,可看得出来,他这口袋里也不宽裕,等又数出来五个铜钱,书生对李伏道:“你先说个大概,要是说的在理,我这还有重赏。”

    李伏没有接这赏钱,只是轻叹一声道:“兄台,有些事,命里自有定数,却是强求不得。”

    书生闻言,一咬牙,把钱袋倒了个干净,算起来差不多能有二百多,书生道:“你说吧,只要你说的准,这些都是你的。”

    李伏还是犯难,书生恼火道:“你这算命的也太贪心了!你想要多少?还想一夜发家不成?”

    李伏摇头道:“兄台,你错会我意了,既然收了你五钱,我把实话跟你说了,从你面相来看,恐怕今生无缘于功名。”

    “今生无缘?”书生闻言傻了眼,叫花子赶紧在旁道:“所以说,你看见我们活神仙,算是得救了,神仙爷,你赶紧给这位兄台想一个破解之法。”

    李伏道:“逆天改命,非凡人力所能及,恕在下无能为力。”

    这话说的决绝,小叫花子也接不下去了,书生站在原地,看着李伏,半响无语。

    冬青拉着李伏的衣襟,轻声道:“哥哥,且再想想办法?”

    李伏摇头道:“委实无计可施。”

    那书生从怀里摸出了几颗碎银子,道:“这有二钱银子,都给你吧!我信得过你,你指条路吧。”

    李伏把之前收的五钱拿了出来,对书生道:“在下实在帮不了你,勿罪,勿罪。”

    那书生道:“当真今生与功名无缘?”

    李伏道:“这个……非但今生,只怕来世也……”

    “我打你个畜生!”书生收了银子,抡起拳头打在了李伏的脸颊。功名是学子的命根,也是学子一辈子的奔头,李伏知道这份痛处,且由着这书生打了两拳,没有躲闪,也没有还手。

    那书生打了两拳还不解气,又来扯李伏的头发,冬青怒了,一把将那书生推开,把李伏挡在了身后。

    众人将这厢打了起来,围成一团纷纷起哄,小叫花子前拉住书生,劝道:“这位爷,你别和他一般见识,他今天吃了早酒,现在还没醒过来呢!”

    “我跟他见识个屁!他算什么东西!”书生骂道,“我问你明年能不能得,你他娘的说什么今生无缘,你他娘的嘴怎么这么毒?你他娘的在茅厕里吃屎长大的吧!”

    这书生破口大骂,把他知道的污言秽语全都骂了出来,骂了小半个时辰,这书生终于骂累了,他转身想走,李伏却把那五个铜钱递了过来:“兄台,这钱你拿走吧。”

    书生啐一口道:“我不差这五个钱,我当是喂狗了,你拿这五个钱雇人挖个坑,自己跳坑里等死吧!”

    书生走了,看热闹的也都散了,李伏把五个铜钱给了冬青,道:“去买些吃的吧。”

    冬青见李伏脸还有淤青,心疼的直掉眼泪:“哥,你怎么那么傻,他打你,你都不躲。”

    小叫花子道:“你哥的确是傻,可不只是挨打这一件事,连一句好话都不会说,却还出来做什么生意?”

    李伏道:“我收了他的钱,难道还能骗他不成?”

    小叫花子道:“骗他又怎地?他也说了,明年才考童子试,你不能给他留个念想?算他明年当真考不,他还能为了这几钱,跑到天桥底下找你算账不成?”

    李伏道:“做生意,总不能昧着良心。”

    小叫花子道:“这和良心没干系,你且回去和白大哥好好学学,看看这生意到底该怎么做!”

    冬青拿着铜钱买了一个饼,吃完了饼,天也黑了。

    小叫花子道:“熬了一天,挣了五个钱,她吃了一个,你吃了俩,这一天挣了两个铜钱,还赶不个刚入行的叫花子。”

    冬青道:“哥,咱们不理他,白大哥说过,这叫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日后肯定有大生意等着咱们。”

    李伏虽说固执,可还算明事理,他来到叫花子身旁,拿出一个铜钱道:“明天还得劳你多照顾。”

    叫花子摆摆手道:“这钱我可不要,你还是留着买饼吃吧,明天我再去找找之前的主顾,看能不能给你们找点像样的生意。”

第三十七章 不问钱财说本分

    次日一早,李伏带着冬青又下了山,快到中午的时候到了天桥下,等了能有一顿饭的时间,小叫花子现身了,低声对李伏道:“李大哥,今天有大生意,你可得机灵着点。”

    李伏道:“是什么生意?”

    小叫花子道:“你知道锦绣布行的宋掌柜么?”

    李伏摇摇头道:“不知。”

    小叫花子道:“李大哥,不是我说你,这些事情你还真得上点心,宋掌柜算得上是雨陵城的大财主,对这样的人,白大哥可都是了然于胸的。”

    李伏道:“这位宋掌柜有何事要我效劳?”

    小叫花子道:“治病。”

    李伏道:“不知是什么病症?”

    小叫花子道:“这病症不好说,可说来也不稀奇,你可曾听说过男儿急?”

    “男儿急?”李伏摇头道,“恕我孤陋寡闻,当真没有听过。”

    小叫花子道:“所谓男儿急,就是男人那家伙出了毛病。”

    李伏道:“那家伙……说的可是花柳病?”

    小叫花子道:“不是花柳病,是不举之症,就是那东西不中用了。”

    李伏道:“可知因何而起?”

    小叫花子道:“听宋掌柜自己描述,应该是生意繁忙,操劳过度所致。”

    李伏闻言,微微笑道:“这病症,倒也好治。”

    小叫花子道:“当真好治么?宋掌柜是个急性子,你可千万别说什么多加休息,慢慢调养之类的话。”

    李伏道:“放心吧,一粒丹药,两剂汤药,保他重现旧日雄风。”

    小叫花子闻言笑道:“这还有点生意人的样子。”

    三人来到锦绣布行,这布行门脸不小,在雨陵城也算数一数二,小叫花叫来一个伙计,说明了来意,那伙计道:“范公子,您下回要是来我们这,劳驾您先换一身衣裳,我们倒不是嫌弃您别的,就是害怕您这身虱子。”

    小叫花沉着脸道:“我找了高人给你们掌柜的治病,你哪那么多话来?”

    伙计不敢多说,赶紧进去通禀,从侧门把三个人请进了后园。小叫花子对李伏道:“李大哥,你可别挑理,不是宋掌柜怠慢你,是我这样的人不好走前门。”

    李伏道:“琐屑之事又何必计较。”

    众人来到了后园正房,宋掌柜亲自出门相迎,两下客套了几句,李伏便给宋掌柜号脉。

    等号完了脉,李伏紧锁眉头,一语不发。小叫花心头一凛,且暗示李伏一句道:“宋掌柜的病,好治吧?”

    李伏摇头道:“在下不敢妄言。”

    一听这话,小叫花觉得这生意要凉,又提醒李伏一句道:“望闻问切乃医理基本,宋掌柜既然诚意请咱们来,咱们可得尽心竭力呀。”

    小叫花是让李伏再好好看看,李伏也听懂了他的意思,对宋掌柜道:“有件事,在下不知当不当问?”

    宋掌柜闻言道:“先生只管说来。”

    李伏道:“不知足下府上有几位夫人?”

    “这个……”这句话的确不当问,可李伏既然问了,宋掌柜也不能不答,“舍下,有妻妾二十六人。”

    “二十六人!”李伏一惊,这眉头却锁的更紧了,“宋掌柜,你每夜都与夫人同房么?”

    “呃……大抵如此……”

    李伏又问:“一夜却要行事几次?”

    宋掌柜不吭声了,虽说是他向李伏求医,可这样的问题实在让他难堪。

    但李伏却没想打住,继续问道:“一夜三五次,总是有吧?”

    宋掌柜不作声。

    李伏又道:“一次两三人,总是有吧?”

    宋掌柜道:“你问这作甚?”

    李伏道:“足下病症并非因劳累所致,却因行事过度,精血虚耗所致。”

    宋掌柜冷冷道:“别说这些饶舌的话,只说你有没有办法医治。”

    李伏道:“办法确有,足下若肯独居三月,病症定有好转。”

    宋掌柜道:“好转又如何?”

    李伏道:“以足下年纪,每月行事不可超过十次,否则精血难以为继。”

    宋掌柜皱眉道:“你是说我老了?”

    李伏道:“岁月如刀,此乃世间不变之理。”

    “我是来找你跟我讲理的么?”宋掌柜起身对小叫花子道,“范公子,这就是你找来的妙手神医?”

    “这个……”

    小叫花子刚一开口,宋掌柜喊来伙计,下令送客。小叫花还想多说几句,宋掌柜转身离开了。

    无奈之下,三人空手而回,走在路上,小叫花子埋怨道:“李大哥,之前却不是说好了,这宋掌柜是急性人,你只管开药治病就是了,却还跟他说什么道理?”

    李伏道:“他并非因劳累导致体虚,而是因没有节制而导致精血亏欠,我若再给他服食丹药,只怕他更加放纵,精血亏欠更甚,日积月累,只恐有性命之忧。”

    “谁问你性命了?他是死是活与你何干?”小叫花子道,“咱们事先说好,只管治他不举之症,他有多少夫人,每晚拼杀几合,这和咱们没有半分干系!”

    李伏正色道:“治病是为救人,岂可用来害人?”

    小叫花子道:“罢了,随你怎说都好,现在钱袋空空,且看谁来救你。”

    三人又回天桥下,等了一个多时辰,忽见一位女子走了过来,与小叫花子耳语了几句。等那女子走了,小叫花子对李伏笑道:“李大哥,你这运道还真是不赖,又有生意上门了。”

    李伏道:“还是治病么?”

    小叫花子道:“是驱邪还是治病,我也说不清楚,这得看你的眼力了。”

    刚才那位女子,是唐员外家的侍婢,三人跟着这女子到了员外府,方才知道员外夫人得了一种怪病。

    她起了一身的疹子,每个疹子都如指肚大小,疹子上面有一个黑点,却似蚊虫叮咬留下的小洞。每到夜里,疹子变得奇痒无比,如同万虫噬咬,逼得夫人连抓带挠,直至体无完肤,找了几个郎中,吃了无数汤药仍不见好转。这位唐员外听说过小叫花子的手段,知道他认识些术士和巫医,无奈之下,且让侍女去天桥底下碰碰运气。

    待查过了病症,小叫花子低声道:“李大哥,这回可是救人来了,应该不会再有差错吧?”

    李伏摇头道:“却也难讲。”

    小叫花子叹道:“怎又说难讲?”

    李伏拿出银针,挑破一个疹子,在里面翻找许久,竟然挑出来一条黑线。

    这条黑线和平常人家做针织的丝线一般粗细,唐员外惊曰:“此乃何物?”

    李伏轻轻颤动银针,却见那黑线蠕动起来。

第三十八章 说罢本分论处境

    李伏用银针,从员外夫人身上的疹子里挑出了一条黑线,那黑线挂在银针上,竟然还能蠕动。

    叫花子一脸惊讶道:“这,这是什么东西?”

    其实他并有那么吃惊,跟着白冉那么久,他也见过不少稀奇东西,之所以表现的如此惊讶,是为了做给唐员外看,让他知道员外夫人身上长了可怕的东西,不得了的东西,必须要出大价钱才能治得好的东西。

    果真,唐员外慌乱了,他哆哆嗦嗦问道:“此乃何物?”

    李伏轻叹一声道:“怪哉,怪哉。”

    小叫花子附和道:“的确奇怪,这好像是条虫子,却不知道是条什么虫?”

    李伏又道:“怪哉,怪哉。”

    唐员外道:“莫非是邪祟之类?”

    李伏点点头道:“怪哉,怪哉。”

    小叫花子有些不耐烦了,卖关子是对的,可别总是说这两个字。

    “李大哥,你可知道这虫子叫什么名字?”

    李伏看着叫花子道:“我刚不是说了,这是怪哉。”

    “怪……哉?”众人一愣,“你是说,这虫子就叫做怪哉!”

    “正是,”李伏点头道,“汉武帝在去往甘泉的途中曾见过此虫,因不知其名便问之于东方朔,东方朔回答说此虫名唤怪哉,这虫子乃怨气所化,不少书中均有记述,有人称之为怨蛊,有人称之为愁虫,只有怪哉一名为世人所熟知。”

    唐员外点头称赞道:“先生见识果真非凡。”

    小叫花子在一旁趁热打铁:“那该如何对付这怪虫呢?”

    李伏道:“说难不难,可说容易却也不容易。”说完,李伏把这虫子放在掌心里,虫子蠕动片刻,突然咬破李伏的手掌,钻了进去,吓得冬青惊呼一声道:“哥,你这是作甚来?”

    李伏的掌心慢慢隆起了一个疹子,李伏指着这疹子道:“这虫儿一旦入肉,便会生出这奇痒无比的毒疹,虫子在疹子中繁衍,一日之间便可蔓延全身。”

    冬青闻言,只觉浑身麻痒,赶紧拉住李伏道:“哥哥莫再说了,快把这虫子取出来。”

    “莫急莫慌,”李伏神色从容道,“劳烦取些烈酒来。”

    唐员外命人取了一坛子老酒,李伏用棉花蘸取少许,涂在了掌心上,在酒中蠕动片刻,便化作一团烟气,消失的无影无踪。

    “酒解百般愁,用酒便能将其化解。”李伏拿了些药粉,撒在疹子之上,不多时,掌心的疹子也消失了。

    一连串精湛的手段看的唐员外目瞪口呆,这一次李伏终于上路了,小叫花子在旁道:“员外大人,尊夫人这回有救了!”

    唐员外也是高兴,上前拉住李伏的手道:“先生华佗在世,还望即刻施法,容贱内尽早脱离苦痛。”

    李伏摇头道:“难矣。”

    这个时候的确应该说难,唐员外还没给钱呢。小叫花子叹道:“救人却是应该的,可搭救尊夫人,却也要拼上李大哥多年的修为。”

    唐员外自然明白这话外之音,赶紧吩咐仆人道:“去包一百两诊金来。”

    仆人刚要去,却被李伏拦住了。

    “大人且慢,李某并非索要钱财,却有一事要与大人言明。”李伏拿起银针,来到夫人身边,在夫人腰下,挑开了一颗硕大的疹子,这疹子足有鸡蛋大小,疼的夫人痛呼不已。待搜寻许久,却从中挑出了一条手指粗细的大虫。

    这虫子生的却与之前不同,遍体通红,生了几十条短粗的肉脚,最奇特的是这虫子的头上长了一张人脸,有眼睛,有耳朵,有鼻子,有嘴,看着五官还真挺端正,李伏把虫子放在唐员外眼前,问道:“这人你认得么?”

    “这,这,这哪是个人?”唐员外一脸讶然。

    李伏皱了皱眉,又问道:“当真不认得么?”

    唐员外干笑一声道:“这……我实在无从辨认。”

    李伏叹一声道:“既然如此,恕在下无能为力,且用烈酒擦拭,可缓解夫人苦痛,望员外好自为之。”

    一听“无能为力”四个字,小叫花子的脑仁子都快炸了。可李伏死活要走,唐员外也留不住,叫花子也劝不住,等出了员外府,叫花子忍无可忍,怒道:“到手的一百两银子却也不要,你到底想怎地?”

    李伏道:“不是我不想要银子,我实在是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无能为力!那虫子的来历说的清清楚楚,你也化解的干干净净,怎么又说无能为力!”

    李伏道:“那虫子怨气所化,这股怨气与我无干,我掌心上的虫子自然可以轻易化解,但那怨气因员外夫人而起,唐员外不肯说出其中的根由,我就算用烈酒化解了虫子,不出一日,这病症却还要复发。”

    冬青道:“这怨气和那夫人有什么干系?”

    李伏叹道:“我从那怨气之中闻到了冤屈,又看那虫子生得一副女子模样,便从那虫儿的哀鸣声中,听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叫花子道:“你说那虫子哀鸣?我怎就没听到?”

    冬青道:“你有我哥哥那本事么?”

    李伏叹一声道:“员外府上有一名侍女,颇有几分姿色,平日与员外甚是亲昵,员外夫人醋意大发,将这侍女活活打死,侍女冤魂化作怨气,让这夫人染上了一身恶虫。”

    小叫花子道:“既然有冤魂作祟,你只管抓鬼就是了,凭你的手段,却还降服不了一个侍女么?”

    李伏神色凝重道:“天理循环,因果报应,夫人杀人,有罪在先,侍女寻仇,天经地义,我岂能悖逆天理,做这不义之事?”

    小叫花子冷笑道:“你既不想救她,又何必卖弄这手段?唐员外却要怎么想,分明成了你见死不救!到头来,却要把这罪过算在我身上!你自讲究那么多规矩,却还出来做什么生意?只管回到山里,等着饿死便是。”

    李伏长叹一声道:“当初我与陈兄下山之时,也曾找你做过不少生意,却也没有遇到这么多进退两难的状况,难道说这世情变了?难道说是李某时运不济?”

    叫花子也叹一声道:“你想听实话么?”

    李伏道:“自然想听实话。”

    叫花子道:“不是世情变了,也不是时运不济,是你们的处境不比往日了。”

第三十九章 跋山涉水赴荒村

    白冉被白无常打伤的时候,李伏也曾下山做过生意,当时也是和小叫花子合作,过程却比现在顺利的多,每天至少能赚个几吊钱回来,运气好的时候,一天赚个几十两银子也不在话下。

    可如今却大不一样,一波三折,磕磕绊绊,完全没有往日的默契。

    而今小叫花子对李伏不满,李伏也对小叫花子颇有微词,争执之间,小叫花子说出了眼下的处境。

    “李大哥,这实话可能不太好听,你多担待一点,”小叫花子道,“你和陈大哥都曾找我来做过生意,陈大哥比你圆滑一些,银子也比你多赚了一些,可当初那些生意之所以做的顺风顺水,全都是仗着白大哥打下的名声!”

    李伏默然片刻道:“这名声,是我一并打下来的。”

    “要不说实话不好听,”叫花子道,“我知道李大哥的本事,也知道你出过不少力气,可人家记住的就是白大哥的名声,从鸾香院到马家村,谁不知道咱们白大哥是雨陵城的活神仙?那个时候找我做法事的人多到数不过来,只要报上白大哥的名号,只要说你是白大哥的同门师弟,什么样的生意随便你挑,银子多少姑且不论,肯定让你顺心顺意,可现在不是那个时候了。”

    小叫花从怀里掏出一个馒头,啃了一口,道:“城里的人都以为白大哥死了,人头都挂在城门上了,谁还记得他有几个师弟?雨陵城里看相算命的满地都是,找谁不是找啊?还由得你挑三拣四么?”

    小叫花子说的对,这实话的确不好听,李伏低头无语,看着小叫花子啃着馒头,冬青偷偷咽了咽口水。

    小叫花子从怀里拿出十个铜钱,对李伏道:“收着吧。”

    李伏摆手道:“兄弟,你心意我领了,我当真不能要你的钱。”

    “你要我还不给呢!”小叫花子道,“这钱是我借你的,借十文还十五文。”

    李伏犹豫许久,又看了看冬青那可怜巴巴的模样,还是把钱收了下来。三人在路边吃了碗面,又回到天桥底下等生意。

    日已西沉,小叫花子叹一声道:“赶紧回山上吧,明天请早。”

    李伏有些不甘心,冬青看出了李伏的意思,轻声道:“哥哥,咱们再等等吧。”

    小叫花子道:“别再等了,眼看天就黑了。”

    冬青道:“我们又不怕黑。”

    小叫花子道:“我可怕黑,明天还得起早讨饭去呢,先告辞了。”

    小叫花子没走两步,忽见一个老太太来到面前,问道:“这位小兄弟,治病是找你吧?”

    小乞丐一怔,回头对李伏道:“你还真有命,还真把生意等来了。”

    李伏迎上前去道:“老人家,可是有什么难处么?”

    老妇人道:“这位先生,你会治病么?”

    “这个……”李伏不知该如何回答,小叫花子在一旁道:“那要看你得了什么病?”

    老妇人犯难了:“我,我也说不清楚他得了什么病,我们也找了好多郎中了,实在是没别的办法了……”

    说话间,老太太流泪了,小叫花看了看老妇人的穿着,一件粗布衣裳上面打了几层补丁,一看就是穷苦之人。

    小叫花子问道:“老人家,你家住哪呀?”

    老妇人道:“不远,不远,我家住孙家堡。”

    “孙家堡还不远?”小叫花子皱眉道,“孙家堡离这可有一百多里。”

    “不远,不远,一天就到了,”老妇人急忙道,“先生,我求求你了,救救我儿子吧。”

    小乞丐道:“老人家,不是我们不帮你,孙家堡实在太远了。”

    “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老妇人流着眼泪道,“我给钱,我把钱都给你,我求求你了,我就这么一个儿子。”

    她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钱袋,里边大概有几十文钱,小乞丐接过去,掂量掂量,叹口气道:“你这点钱,都不够叫辆马车的。”

    “我们家里有牛车,我把牛卖了孝敬给先生,我拉着车把先生送回来。”老妇人跪在地上拼命给李伏磕头,“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救救我儿子。”

    李伏上前一把将老妇人扶起,道:“老人家,快些起来,莫哭,莫哭,咱们这就启程。”

    老妇人看着李伏道:“当,当真么?”

    李伏道:“当真,咱们上路吧。”

    小叫花子叹道:“李大哥,你可看好了,这趟生意赚不到几个钱,弄不好还要亏本。”

    “赚不赚得到,俺哥哥自有去处,用得着你管么?”冬青上前从小叫花子那里拿过钱袋,还给老妇人,笑道,“钱你收着吧,路上管俺们饭吃就行了。”

    老妇人千恩万谢,小叫花子道:“李大哥,你多小心,我就不跟你去了。”

    李伏道:“兄弟,这两天给你添了不少罗乱,还盼着你再帮我找些生意。”

    小叫花子叹道:“生意能找,但能不能做,且看你的心思了。”

    李伏和冬青跟着老太太出了城,一直走到第二天中午,却还没走到孙家堡,路边有一个面摊,老太太点了两碗面给李伏和冬青,自己坐在路边吃杂粮饼子。

    李伏见状,哪还能吃得下这碗面,赶紧扶起老太太道:“老人家,我不饿,你坐下来吃面吧。”

    老太太道:“你莫管我,我吃惯了家里的饼子。”

    冬青上前道:“这饼子好吃么?”

    老太太一愣,道:“刚出锅的时候到还凑合吃着,现在凉了,有点不好咽……”

    “俺从小就爱吃饼,”冬青道,“要不你把这饼子给俺,你吃那碗面吧。”

    “这……这可怎么使得?”

    冬青道:“怎就使不得,俺就是爱吃这饼子。”

    看着冬青脸上的笑容,再看看老太太脸上的泪珠,李伏突然觉得冬青那么俊美。

    快到黄昏的时候,终于走到了孙家堡,这一路不仅遥远,而且十分崎岖,一天一夜未合眼,李伏又累又困,可现在却还不能歇息,因为这老太太的儿子,眼看就要断气了。

第四十章 寒门子弟遭横祸

    李伏和冬青跟着老太太到了孙家堡。

    孙家堡是个奇穷无比的村子,而老太太一家应该是孙家堡里最穷的一户。

    没有院子,只有两间草房,房子里四下漏风,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当。草房外面拴着一头老黄牛,这是这一家人唯一的财产。

    老太太的儿子像尸体一样躺在草席上,瘦如枯骨,脸色蜡黄,眼窝深陷,眼眶青黑,嘴唇全无血色,偶尔能颤动一下,除此之外,再没有丝毫生命的迹象。

    老太太握着儿子的手,摸着儿子的脸颊,流着眼泪道:“儿啊,娘给你找了郎中,你爹去哪了?”

    她的儿子自然不能回答她的问题,看着李伏站在原地久久未动,冬青在旁道:“哥哥,先给他号脉吧。”

    治病的确应该先号脉,可李伏神色冰冷,一语不发。冬青见状,低声问道:“哥哥,这人还有救么?”

    声音虽然小,还是被老太太听见了,她赶紧来到李伏身前,跪在地上道:“大爷,求你救救我儿子,我给你磕头,我给你磕头了……”

    李伏扶起了老太太,没等开口,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四爷,四爷!我求求你,求求你再宽限我几天吧。”一个老人在求饶。

    “这都是什么时候了?去年的租子你还没交,还有脸说什么宽限,把牛给我拉走!”

    “四爷,我求你,我求你!”

    哀求声,打斗声,哀嚎声,叫骂声和牛的叫声相继传了进来,李伏走到了门外,但见四五个人围成一圈,正在殴打一个老人,李伏喊了一声:“住手!”那些人停了手,转过脸,恶狠狠的看着李伏,为首一人道:“你是什么人?”

    这个人应该就是所谓的四爷,李伏看着这位四爷,神色平静道:“我是来给他儿子治病的。”

    “治病?”四爷笑一声道,“他那儿子早就没治了,我看你是来错了地方。”

    李伏道:“有治没治且看我手段,光天化日,行凶伤人,你们眼中还有没有王法?”

    一听这话,那位四爷笑了,身边一个汉子道:“在孙家堡,我们四爷就是王法,你不是孙家堡的人,最好别多管闲事,要是一不留神死在这里,只怕都没人给你收尸!”

    众人一阵狞笑,被打的老人从地上爬了起来,跪地磕头道:“四爷,我求求你,宽限我两天,就两天。”

    “你他娘的还敢说!”一个汉子抬起一脚对着老人的脸踢了过去,可这脚踢倒一半却又软了下来。

    “我这,我说,我……疼,疼,疼!”他一连喊了三声疼,噗通一下坐在了地上。

    四爷皱眉道:“你怎地了?”

    那汉子流着眼泪道:“这脚不知怎地了,刀割一样的疼。”

    四爷一惊,抬头看了看李伏,皱眉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李伏没作声,四爷咬牙道:“你刚才是不是用了什么暗器?我告诉你,在孙家堡的地界,没人敢跟我用阴手,我看你他娘的活腻了,你现在跪在地上,立刻给我……”

    话没说完,这位四爷一扬脖子躺在了地上,脸上一片淤青,嘴里满是血污,好像被人打了一拳。

    众人见状,挥起拳头冲到李伏近前,李伏一挥手,唤出一团火焰将众人挡住,转身叫出来几个纸人,一通拳脚将这群恶汉打退。

    几个汉子连滚带爬退出老远,一人失声喊道:“妖术,他会妖术!”

    说完,这群恶汉逃得无影无踪,李伏走上前去,俯身对这位四爷道:“你刚说让谁跪下?”

    四爷捂着脸,哆哆嗦嗦道:“他欠了我的地租,连本带利必须还清!不服咱们就去官府说!”

    李伏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可你们也不该出手伤人。”

    四爷不敢作声,李伏又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这一家人终究会有出头之日,你且宽限他们两天,也给自己留条后路。”

    四爷没敢再多说,跌跌撞撞爬起身子,恶狠狠看了老头子一眼,转身牵走了房前的老黄牛。

    老头子放声哭道:“四爷,那是我的命根子,四爷!您宽限我两天,把这牛还我吧,四爷!”

    “呸!”四爷骂一句道,“一头老牛能值几个钱?只当是便宜你就是了!”

    眼看老牛被牵走了,老头想去追赶,却被李伏拦住了。看的出来,这老头是那老太太的丈夫,是那病人的父亲,看着两个老人哭的泣不成声,李伏劝一句道:“老人家,莫管那牛,先说说你儿子的病症吧。”

    两个老人平复许久,这才把事情的经过讲了出来。

    这一家人姓郑,不是孙家堡的本乡人,是从外乡逃荒来的。因为没有土地,便给别人家当了佃户。一直到四十多岁,老两口才有了这么一个儿子,取名叫做郑晚福,寓意晚来之福。

    按理说,生在他这样的穷苦人家,这辈子只怕难有什么奢望,可这老两口实在太疼爱这儿子,节衣缩食攒了些积蓄,把这孩子送进了学堂。

    这孩子也是争气,不到二十岁便考上了秀才,一边在学堂里教书贴补家用,一边发奋读书准备乡试。秋闱将至,郑晚福为专心读书,干脆住在了学堂,可没想到就在半月前,学堂的杂役把病重的郑晚福送回了家里,他不吃东西,不能走动,不能说话,如同活死人一般躺在草席上奄奄一息。老两口花光积蓄,变卖家产,请了几位郎中过来,灌下无数汤药,全都无济于事。

    再过几日,郑晚福只剩下了一口残息,老两口再也请不起郎中,无奈之下,老太太跑到雨陵城,磕头作揖请来了李伏,只为给儿子争来一丝生机。

    听完了事情的原委,李伏面若冰霜,依旧远远看着,不耗脉,也不写药方。

    “救救我儿子,求你救救我儿子!”

    老两口跪在地上,砰砰磕头,苦苦哀求,哭的摧心剖肝。

    冬青在一旁,拉着李伏的衣襟,低声道:“哥哥,有救没救,你且说句话呀。”

    李伏长叹一声道:“你还是走吧。”

第四十一章 略施手段除恶鬼

    郑家夫妇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冬青对李伏道:“哥哥,有救没救,你且说句话。”

    不想李伏说了一句:“你还是走吧。”

    冬青一惊,心下暗道:这是让谁走?

    让那对老夫妇走么?

    这是人家的家,凭什么让人家走?

    是让自己走么?是因为自己说错话了么?

    自己刚才也没多说什么,李伏虽然固执,却也不是喜怒无常的人,哪能因为一句话就赶自己走呢?

    冬青只愣了一小会,立刻反应了过来。

    李伏没看着郑氏夫妇,也没看着冬青,而是一直盯着草席上的郑晚福。

    郑晚福听不到他说话,更不可能起来走动。

    李伏也不是在对郑晚福说话。

    如此说来,这房子里还有别人,或者说,还有别的东西。

    李伏给冬青使了个眼色,冬青明白了他的意思,上前扶起了郑氏夫妇,道:“老人家,这屋子里有些气闷,带俺出去转转吧。”

    老两口看着冬青,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们现在正在为儿子争这条性命,哪还有心思出去走。

    冬青明白他们在想些什么,且凑到近前,低声道:“两位老人家,俺哥哥已经答应救你们儿子了,咱们在这,只怕误了哥哥的事。”

    老两口转脸看了看李伏,李伏微微的点了点头,老两口赶紧跟着冬青出去了,冬青嘱咐道:“老人家,跟着俺守着门口,什么人都不许放进来。”

    李伏站在屋里,神情更加冷峻了。

    此刻,在他的眼中,躺在草席上的不只有郑晚福,还有一个身穿青衣的女子。

    “姑娘,我跟你说话你却没听见么?”李伏道,“我说你还是走吧。”

    那女子歪着头看着李伏,道:“你是在跟我说话么?你能看得到我么?”

    李伏道:“这房子里除了你,还有别的姑娘么?”

    那女子笑道:“我也不是姑娘了,我的夫君在这呢。”

    她摸了摸郑晚福的脸颊,一举一动都带着爱惜和亲昵。

    李伏从怀里取出一张符纸,道:“姑娘,他阴气蚀体,已经到了骨髓,你若是再不走,他这条命可就没了。”

    看到符纸,女子有些悚惧,转而笑一声道:“他没命也是应该的。”

    李伏道:“此话怎讲?”

    女子道:“他与我私定了终身,却又始乱终弃将我抛却,我自难忍愤恨,投井自尽,像这样的负心汉,我难道不该找他索命么?”

    李伏面无表情的看着女子,问道:“敢问你们什么时候私定的终身?”

    女子道:“这和你有什么干系?”

    李伏没作声,手指一颤,符纸立刻点燃了,女子吓得缩到草房的角落里,喊道:“他骗了我,我找他索命,这是有因果报应,你既是修道之人,就不该横加干涉。”

    李伏笑道:“姑娘,你撒谎了!”

    女子道:“你凭甚说我撒谎?”

    李伏道:“你若真是索命的厉鬼,身上该有怨气,可你只有满身的阴气,却还不是撒谎?”

    女子道:“我对他爱之深恨之切,哪里有什么怨气?”

    这女子还在狡辩,殊不知李伏虽不精于人事,对付鬼魂,却有无数的办法。

    符纸将要燃尽,一片金光闪烁,女鬼放声哀嚎,喊道:“无耻之辈,你欺压良善不得好死,你助纣为虐,为虎作伥,悖逆天理,必遭天诛!”

    这女子骂起人来还真有一套,李伏收了金光,对女子道:“我再问你一次,到底什么时候和他私定的终身?”

    女子喘息许久道:“半个月前。”

    李伏笑一声道:“姑娘,你想好了再说,你已经死了二十年,半个月前却如何与他私定终身?却又如何投井自尽?”

    “你怎知……”女子一惊,她没想到李伏竟然有这样的眼力,思忖片刻,女子道,“我不知道年月,鬼魂也记不住年月,你说二十年便是二十年,总之是他骗了我的身子。”

    李伏道:“还敢扯谎!此人尚不到而立之年,二十年前却还不满十岁,不满十岁的孩子如何与你私定终身?”

    女子不敢作声,她的谎言在李伏面前实在不堪一击。

    而且不堪一击的不只是谎言,也包括她自己。

    李伏又拿出了一张符纸,道:“你在人间浪迹二十年,靠吸取男子精气为继,时才让你走,你却不肯走,却还在这里纠缠,看来你劫数真的到了,你若明白事理,且自行往阴司领罪,若是执迷不悟,我让你魂飞魄散。”

    女子沉默许久,低声道:“你莫要伤我,我去阴司就是了。”

    女子起身要走,李伏道一声:“慢着!”他从背囊里拿出来一面铁八卦,对女子道:“阴司路远,我送你一程吧。”

    他知道这女子肯定不会乖乖去阴司,这面铁八卦是李伏自己打造的法器,有连同阴阳两界的法力,只要念动咒语,就能把这女子强行送到阴间。

    那女子看着八卦,立即闻到了阴气,她哭哭啼啼跪地求饶,李伏却不肯答应。磨蹭许久,李伏没了耐性,正要念咒语,却听那女子哀求道:“能容我再跟他说句话么?”

    李伏点了点头。那女子趴到郑晚福身上,柔声道:“郑公子,今生咱们缘尽了,来生咱们再聚。”

    女子张开了嘴,想亲郑晚福一下,郑晚福也张开了嘴,吃力的抬着头,迎了上去。

    自打进门,李伏第一次看见郑晚福活动,换作旁人,此时应该背过身去,可李伏圆睁二目,仔细盯着那女子,但见她小腹颤动,似乎想吸走郑晚福最后一口阳气。

    李伏勃然大怒,冲了过去,与此同时,女子转过脸来,一口阴气喷在了李伏脸上。

    草房里叮咣作响,打斗之声不绝于耳,老两口满脸慌乱道:“这是怎地了?”

    “莫惊,莫惊,”冬青道,“且在此间等候就是了。”

    说是不惊,冬青的心也提到了喉咙,李伏心机不够,总怕他再吃了算计。

    又过片刻,打斗声平息下来,冬青正想着进去看看,却见李伏满脸汗水走出了草屋。

    老两口看着李伏,颤声问道:“我,我儿……还有救么?”

    李伏擦擦汗水道:“老人家,煮些粥饭来,令郎饿了。”

第四十二章 归家途中逢恶人

    李伏从草房里走了出来,虽说被女鬼吐了口阴气,可那女鬼造化太浅,根本伤不了李伏。

    不过她心里清楚,她害过不少人命,如果真去了阴司,却有无数的酷刑在等着她,至于投胎轮回更是白日做梦。

    事到如今,她别无选择,只能和李伏拼一场,斗了几个回合,被李伏收到葫芦里,成了炼丹的药引。

    李伏收拾了这女鬼,等郑晚福吃了些粥饭,又给了服了些丹药。当夜,李伏和冬青且在草屋睡了一晚,次日天明,郑晚福恢复了些精神,竟然能开口说话了。

    老两口千恩万谢,可等妇人掏出那十几个铜钱,老两口全都红了脸。

    老两口知道,这点钱实在拿不出手,可这是他们的全部家当。本来想把牛卖了当做诊金,可牛也被收租子的给拉走了。

    “爷,你别嫌少,”老头子颤巍巍道,“等俺儿病好了,俺当牛做马去伺候你。”

    李伏把铜钱塞还给了老头子,笑道:“老丈,拿着这些钱,去买些米粮,再买些肉来,给令郎好好补补身子。此一时彼一时,苦一时甘一时,令郎有文曲星庇佑,科场之上定能大展宏图,你们且先熬过这几月,今年乡试,令郎定能高中,来年殿试,令郎还将金榜题名。”

    老两口不知该说些什么,只顾跪在地上磕头,李伏又劝慰了几句,便带着冬青走了。

    路上,李伏苦笑一声道:“下山整整三天,一个铜板都没赚到,看来我真不是做生意的料。”

    冬青道:“话不是这么说,哥哥没赚到银子,却赚回了名声,等哥哥把名声攒起来了,却还怕找不到生意么?”

    李伏叹道:“这话要是让白冉听见了,定要问上一句,这名声能当饭吃么?等你找到生意,全家早就饿死了。”

    冬青一脸不屑道:“白大哥的话听一听就是了,却又何必放在心上?他那张嘴却是开过佛光的,说话比那砒霜还毒,看他那样子,好像把世情都看尽了,可到头来还不是受了胡贤的算计?”

    李伏道:“若是白冉醒了,你可千万别对他提起这件事。”

    冬青道:“俺提这事作甚?俺平时跟他本来就没有多少话说,倒是哥哥要加点小心,别让这厮得着机会,又拿哥哥撒火出气。”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村口,却被一群壮汉拦住了去路,李伏一皱眉头,发现大事不妙,这群壮汉之中,却站着那位来收租的四爷。

    “二哥!”那四爷气势汹汹的指着李伏道,“就是他。”

    壮汉之中走出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来到李伏面前。

    李伏面不改色站在原地,食指微动,准备掐诀。

    他不怕这伙恶人,可冬青害怕。

    她不怕李伏吃亏,她知道李伏能对付这群恶人。可李伏没有白冉那份分寸,平心静气怎地都好说,可若是情急之下弄不好会闹出人命。

    这位被叫做二哥的男子站在了李伏面前,从眉宇之间的杀气就可以知道他不是个善类。

    冬青捏着一把汗,心里想着怎么能平息这场争斗,对视良久,那位二哥开口了:“是你和我兄弟打了一架?”

    李伏淡淡的应了一句:“是又怎地?”

    这情势怕是不好收拾,冬青本想劝上一句,忽见那位二哥双手抱拳,俯身施礼道:“壮士!得罪了!”

    冬青傻了,李伏也愣了,没等二人回过神来,但见众人一并施礼道:“壮士!得罪了!”

    这是怎地了,却没看错吧。

    讶然之间,先是那位四爷走上前来,高声道:“在下孙福胜,昨日多有冒犯,还望壮士不计前嫌。”

    李伏道:“这个,这,这却怎说”

    没等李伏说完,又有几个汉子走上前来,高声道:“昨日多有冒犯,还望不计前嫌。”

    情势变化的太快,李伏实在不知所措,且应一句道:“诸位,莫,莫再客气,且算是,算是不打不相识吧。”

    “壮士好爽快!”那位二哥笑道,“在下这厢备了些薄礼,还望壮士不弃,敬请笑纳。”

    一个汉子端上来一个盘子,盘子里有一些碎银子,打眼望过去,当有几十两。

    冬青见了银子,开口笑道:“哥哥,俺说什么来着,果真有生意上门了。”

    李伏看了看银子,又看了看众人,连忙摆手道:“你我萍水相逢,之前还有过节,此举却让李某实在不解。”

    那位二哥道:“壮士却还计较之前的事情么?”

    李伏摇头道:“我却不曾计较,只是”

    “老四!”二哥回身呵斥一声,“还不给壮士赔罪?”

    老四上前道:“壮士!大人不记小人过,你打也打得,骂也骂得,错在小人一身,听凭壮士处置就是了。”

    说话间,孙福胜就要下跪,李伏赶紧上前扶起道:“这到底所为何故?”

    冬青在旁笑道:“哥哥还看不出来么?这些人是有求于你。”

    二哥道:“这位姑娘冰雪聪明,在下名叫孙福臣,此番冒昧前来,确是有求于壮士!”

    李伏道:“有何事,且先说来。”

    二哥闻言脸一红,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个端的,孙福胜在旁边耐不住,且上前道:“我家嫂嫂临盆,生了整整一夜,这娃娃还没有生出来,恳请壮士相助。”

    “你是让我接生?”李伏的脸都歪了。

    老四的脸也红了:“我,我这是恳请壮士相助!”

    李伏道“我一个男人,怎好去接生?”

    二哥道:“我们知道壮士是得道的仙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壮士,求你救我妻儿性命。”

    这可真是为难李伏了,他懂得医术,可并不懂得接生的手段,而且作为一个男子,他也没有帮人接生的道理。

    可这群人拼命纠缠,就是不放李伏离去,说来说去李伏恼了,怒道:“要接生且去找稳婆,纠缠我一个男人作甚?”

    孙福胜也恼了:“稳婆要是中用,谁还来求你?我们却不怕丑么?”

    眼看双方要起争执,冬青上前道:“诸位,莫再吵了,俺多少知道些接生的手段,咱们先去看看吧。”

    众人看着冬青,只觉得她这年纪不该懂得接生的事情。

    冬青也的确不懂,可碍于形势所迫,只得先把事情应许下来。

    二人跟随众人到了孙福臣的家里,老远就听到产妇在屋里哀嚎。

    孙福臣对冬青道:“姑娘,我妻儿性命且看你了。”

    “我”冬青看看李伏,事情到了眼下,只得硬着头皮n。

    没想到李伏却换了神情,他面露杀气,双眼紧紧盯着产房门口。

    “哥哥,你可是看见了什么?”

    李伏对孙福臣道:“孙二哥,你叫几个人守在院门,不许叫旁人踏进院子一步。”

    孙福臣点头道:“这却好说。”

    李伏转身对冬青道:“你进去,守在产妇身旁,若是见了邪祟之物,只管拿出我教你的手段,将它驱赶出来。”9

第四十三章 凄惨亡魂血糊鬼

    李伏说要找几个人守住门口,孙老四立刻带人去了,孙老二本想跟着去,却被李伏拦住了。

    “孙二哥,你留在这里,我有话问你。”

    孙福臣道:“不知壮士所问何事?”

    李伏道:“恕某直言,你可曾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

    孙福臣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

    “壮士,我不敢瞒你,”犹豫半响,孙福臣还是说了实话,“我们兄弟没什么本事,就仗着祖上留下的几十亩田地为生,平时我们把这田地租给佃农,每年按收成拿租子,佃农不肯交租的时候,难免会有些争执,打打骂骂的事情,倒也不少。”

    李伏摇头道:“我说的可不是打打骂骂这么简单的事情。”

    孙老二道:“抢夺财物,欺侮老弱,这事情也都做过。”

    李伏道:“恐怕还不止如此吧?”

    孙老二又道:“别的事情也做过,在人家门前扔死狗,往门窗上泼粪……”

    李伏摇头道:“我说的也不是这些恶戏。”

    孙老二看着李伏,一脸慌乱道:“壮士,那你说的到底是什么?别看我们兄弟样子凶恶,杀人放火的事情绝对没有做过。”

    “当真没有过么?”李伏的面色十分凝重,孙老二道:“壮士,在下敢指天发誓,这辈子从没害过一条人命。”

    “既然敢说这话,那咱们就当面对质一番。”李伏从背囊里取出一张符纸,烧成纸灰,一把抹在了孙老二的眼睛上,那纸灰进到眼睛里却叫一个难受,孙老二揉了许久,小心翼翼把眼睁开,对李伏道:“壮士,你这到底是要作甚?”

    李伏指着产房的门口,道:“你认得这个人么?”

    孙老二盯着门口看了许久,许是纸灰迷了眼睛,看了许久却没看到门口有人。

    “壮士,你莫不是在戏弄我吧?”

    李伏道:“莫急,你再仔细看看。”

    “这……什么都没有。”

    “且再看看。”

    “当真没有。”

    “再仔细看看!”

    “可这……”也不知是眼花了还是怎地,孙老二在产房门前看到了一个影子,血红色的影子。

    孙老二拼命的揉眼睛,越柔眼睛越模糊,可那影子却越来越清晰。

    没错,是个人影,一个血红色的人,一个臃肿的人,一个看着不像人的人。

    说它是个人影,是因为它有头有身子,有手也有脚。

    说它不像人,是因为它身上还多了几件东西。

    它有尾巴,有一个大的不成样的肚子,它长着一对犄角,犄角也是血红色的。

    最奇特的,是它手里拿着一个大口袋,袋子外面一片血污,里边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却能看见那袋子不时隆起,又不时凹陷,似乎有个活物在里边翻滚蠕动。

    孙老二嘴一歪,噗通一声坐在地上,道:“这,这,这是什么东西?”

    那怪物转过脸,等着鸡蛋大小的血红眼睛看着孙老二,差点把孙老二吓背了气。

    李伏低声对孙老二道:“这是血糊鬼,是难产的妇人死后化成的厉鬼。这厉鬼怨气极重,她在你家门前徘徊,你妻子便不能顺利生产,如果她进了产房,你家妻儿只怕凶多吉少。”

    “厉鬼?”孙老二脸色惨白道,“这厉鬼怎么会找上我?”

    李伏道:“我正要问你,你到底做没做过亏心事?你有没有害过待产的妇人?”

    “待产的妇人?”孙老二拼命摇头道,“我从没杀过人,更没杀过待产的妇人,见了女人生孩子,我们都怕晦气,躲都来不及,哪能干那丧尽天良的事情!”

    “当真没有?”

    “我若是做过,愿遭天诛地灭!”

    这一次李伏倒是信了他。

    厉鬼害人,并不都是因为因果循环,血糊鬼就是一个特例。

    血糊鬼是一种子母鬼,孙老二看见的是母鬼,那条满是血污的口袋里面装着她的孩子。

    母子两个都死于难产,怀胎十月,到死母子不得相见,因此血糊鬼的怨气极重。在怨气驱使下,血糊鬼有时会丧失意识,无缘无故伤害别的产妇。

    这只血糊鬼现在还在门口徘徊,没有冲进产房,足见她还保留着些许意识。

    这也证明孙老二和这只血糊鬼并无恩怨,而这只血糊鬼也并不想滥杀无辜,只是她遏制不住心头的妒火,看着别的女人生下孩子,她实在受不了那份嫉妒。

    李伏静静的观察着血糊鬼,他不敢轻易动手,血糊鬼天生带着法力,身上的血色越重,则怨气越重,怨气越重,则法力越强,看着她满身的血污,只怕法力已经接近了四重境界,李伏的境界在第五重,当真打起来,一时间也难说胜负。倘若不能一击制胜,愤怒的血糊鬼一定不会放过孙老二的妻儿。

    再则血糊鬼不是恶鬼,却是饱尝苦难的苦命鬼,若是对她痛下杀手,却也折损了李伏的修为。

    李伏屏气凝神,正想办法把这血糊鬼赶走,苦思之际,忽听产妇连声惨叫,又见血糊鬼把手伸进了口袋。

    “不好!”李伏皱眉道,“你妻子撑不住了!”

    那血糊鬼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条绳子,缓缓朝着产房走了过去。

    “她要作甚来?”孙老二吓得魂不附体。

    李伏烧起符纸,唤来天兵天将,把血糊鬼挡在了门外。

    只是抵挡,却仍旧没有交手,因为李伏知道,这只血糊鬼并没有恶意。

    她手里的绳子是孩子的脐带,她拿着脐带进去是想给产妇一个解脱。

    她知道难产的痛苦,她知道那痛苦生不如死。

    虽然难产是她造成的,可那她本意还是好的。

    但是孙老二的妻子的确撑不住了。

    紧急关头,李伏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他从背囊里拿出了一个纸人,对孙老二道;“你去杀只鸡,取些鸡血来,记得千万要用母鸡。”

    孙老二答应一声,连打了三五个滚,方才站起身来,别看这人凶神恶煞,当真连只鸡都不敢杀,从院外叫来厨娘,杀了只母鸡,接了一晚鸡血送了过来。

    李伏这厢和血糊鬼周旋了许久,血糊鬼渐渐动怒了,身上的血色越来越重,周围的杀气也越来越浓。

    看到孙老二把鸡血送了过来,李伏把纸人放倒,把血涂在纸人身上,点起香烛和符纸,做出了一幅幻景。

    若不是亲眼所见,孙老二绝对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但见那纸人变成了一个妇人,仰面躺在地上,却像生孩子一般,一边使劲,一边呼喊。

第四十四章 欢喜归来数银钱

    李伏做出来一场幻境,惊得孙老二目瞪口呆。

    “孙二哥,咱们可把话说准了!”李伏道,“你说你没做过亏心事,我可是信着你了。”

    “我是真没做过,我从来做过那等缺德事,我连怀了崽的猪都不敢杀,没怀崽的我也不敢杀……”

    说话间,血糊鬼转过了脸,她听到了纸人的喊声,喊得屋子里的产妇还要惨烈。

    鸡血的味道也很浓,血糊鬼似乎也被这味道吸引了,她拖着袋子,慢慢朝着李伏和孙老二走了过来。

    “她,她来了。”孙老二像被人掐住了喉咙,从牙缝里勉强挤出了几个字。

    “来了对了,”李伏道,“你背纸人,跟着我走。”李伏抱起香烛往门外走。

    “我,我,背?”

    “快些走!再不走可迟了。”

    那厉鬼虽说步履很慢,可身形不停闪烁,转眼之间已经来到了近前,孙老二咬着牙,抱起纸人撒腿跑到门外,李伏道:“不能抱着,必须背着!”

    “背着抱着又能怎地?”孙老二鼻涕眼泪挂了一脸,“她都追来了,还顾得换手么?”

    “你要是背着,她会先对纸人下手,你要是抱着,她会先对你下手。”

    这可真是一语点醒梦人,孙老二赶紧换手,把纸人背在了身后,李伏在前边领路,不往人多的地方去,偏偏往那没人的树林子里钻,走了不多时,孙老二脚下拌蒜,一个跟头摔了个嘴啃泥,纸人也摔在了地。

    这一跤,摔得孙老二魂飞魄散,他抱着脑袋,趴在地,头都不敢抬。寒风阵阵,腥气扑鼻,涕泪横流,却不敢哭出一声。直到李伏喊一句道:“孙二哥,你起来吧。”

    孙福臣哆哆嗦嗦站了起来,闭着眼睛,一把抓住了李伏,李伏轻叹一声道:“莫怕,你且睁眼看看。”

    孙老二不敢睁眼,又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鬼,在哪呢?”

    李伏道:“你一睁眼看到了。”

    “我不看,壮士,你给我个痛快吧。”

    这不是一句怂话,见过了血糊鬼,还能站着说话,足见这人也算条汉子。李伏再三劝说,孙老二终于睁开了眼睛,那血糊鬼果真在面前,可情势却有些出人预料。

    按照孙老二的推测,血糊鬼算不跟李伏动手,至少也该把纸人撕烂。

    可她现在怀里抱着纸人,一会摸头,一会揉肚子,似乎在帮着纸人接生。

    “壮士,”孙老二一脸费解的看着李伏,“这厉鬼算是被降服了么?”

    “算是吧,”李伏慨叹道,“我当会有一场恶战,却没曾想到这是个善类。”

    “长成这样子还算是善类?”

    李伏道;“世间厉鬼,皆有怨念和执念,她临死之前没能看到孩儿,这怨念自然难以消除,正因怨念所致,才让你妻子难产。”

    说话间,李伏又拿出了一个小纸人走到了血糊鬼身边,低声道:“没想到她的执念不是恨意,却是一腔善意。”

    血糊鬼抬起头,瞪着硕大的双眼看着李伏。

    她在祈求李伏的帮助,帮一帮这可怜的纸人。

    李伏燃起符纸,又做了一场幻术,烟雾之下,一个小纸人从纸人的身下钻了出来,却还发出了婴儿的啼哭。

    血糊鬼看着那小纸人,想去摸一摸,却又把手收了回来。

    她知道自己是厉鬼,她怕自己身的怨气伤了这孩儿。

    她回身抱起了血布袋,温柔的抚摸着的孩儿,那个永远都不能出世的孩儿。

    李伏抱起了纸人,像抱起了自己的妻子。

    血糊鬼站起身,看着李伏,一脸艳羡的低下头,身影开始慢慢变淡。

    听到产妇哀嚎,她出现在了门前。

    她想去帮那产妇一把,却不知道自己会让她难产。

    血糊鬼有满腔的愤恨,有满腔的妒火,却也有这样的良善之类。

    李伏攥着手里的符纸,静静的看着这血糊鬼消失。眼看她的身影越来越淡,孙老二拉着李伏的衣襟道:“壮士,快收了这恶鬼,莫再让她害人。”

    收了她?是该收了她,留她在世,肯定还会有产妇被她所害。

    可老天既然留她在这个世,自然有老天的道理。

    这是白冉说的,这是白冉的歪理,也或许是世间的至理。

    血糊鬼不见了,孙老二道:“这鬼哪去了?被你收了么?”

    “啊,被我收了。”李伏不太会撒谎,但这个慌撒的倒没什么破绽。

    “当真被收伏了么?”

    “我骗你作甚?”李伏一笑,“赶紧回去看你娘子吧。”

    孙老二一溜小跑冲回了家里,等进了院子,听到是稳婆报喜的声音:“二爷啊二爷,恭喜你了,夫人给你生了个小少爷。”

    而后的事情不消多说,孙家下自然万分感激,称了二十两碎银子交给了李伏。

    李伏收了银子,又嘱咐孙老二不要为难郑氏夫妇,孙福臣自然满口答应。

    几天来,苦苦煎熬,终于做成了一桩生意,李伏和冬青欢欢喜喜离开了孙家堡,路,冬青对李伏道:“哥哥,俺是第一回看见别人生孩子,那场面可是吓死俺了。”

    李伏道:“别人生孩子,你怕什么?”

    冬青红着脸道:“将来不也要给哥哥生么?”

    李伏道:“却又胡说。”

    冬青道:“哥哥不想要俺么?”

    李伏没有作声,冬青有些生气了,噘着嘴道:“俺累了,回山吧。”

    李伏道:“不忙着回山,先去雨陵城,买米买粮,买酒买肉!”

    到了雨陵城,二人先去了天桥下,找到小叫花子,给了他二两银子。

    “蒙小哥照顾,这趟生意做成了。”

    小叫花子看着银子道:“哥哥,莫不是说笑吧,那老太婆穷成那个样子,却还能拿的出二十两银子?”

    “钱不是她给的,我们还遇到了……”

    冬青抢过话道:“这里的事情跟你说不清楚,你只管收着是了,我们还有要紧事呢!”

    冬青拉着李伏去了集市,小叫花子拿着银子掂量一番,摇头道:“不对呀,这可不对呀!”

    到了集市,李伏先拿了一袋米,给了米店伙计一块银子,伙计收了银子看了许久,皱眉道:“客爷,您先等等,我去给您找钱。”

    二人在门外等了许久,不见伙计出来,李伏道:“罢了,不用他找了,还有不少东西要买,一会该散集了。”

    “凭什么不用他找?”冬青道,“那块银子少说也有一钱,哪能这么便宜他?”

    话音未落,忽见米店老板带着几个伙计走了出来,指着李伏道:“狗日的泼赖,敢来我这里使诈,你这是什么银子,分明是块铁疙瘩!”

第四十五章 言语相激两反目

    李伏做成了一桩生意。

    生意是真的,可赚来的银子却是假的。

    这不怪李伏,也不能怪冬青,因为他们都没有见过假银子。

    李伏走南闯北闯荡过几年,可大部分时间都在学艺,偶尔跟着师父出来做生意,也都是师兄弟们收钱。日后跟着白冉出来做生意,收银子的是白冉,独自下山做生意,收银子的是小乞丐,李伏很少从雇主那里直接收钱,所以不懂得分辨银子的真伪。

    冬青就更不懂了,当初在赵举人手下做丫鬟,她压根就没见过银子,日后跟着李伏打理家务,用的也都是真银子,却没想到这白花花的银子也能作假。

    这假银子做的十分糙劣,用手一掂就知道分量不对,米店伙计告诉了掌柜,掌柜的带着人把李伏围在了当场。

    李伏放下米袋,急忙道:“我这里还有银子,给你换一块就是了。”

    掌柜的结果银子,啐一口道:“呸!这银子也是假的!”

    冬青怒道:“你凭什么说是假的?”

    掌柜的拿来一块砂纸,对着银子揉搓了几下,“银子”上面的银漆被擦掉了,露出了里边的生铁。

    “本乡本土的父老,南来北往的客官,”掌柜的举起银子道,“诸位都是明眼人,看看我有没有冤枉了他!”

    周围人越聚越多,李伏傻了眼,冬青也不知所措,李伏又掏出一块银子,对掌柜的道:“我再给你一块……”

    掌柜的接了银子,都没用砂纸,一掂量分量,直接扔在了李伏脸上。

    “诸位乡亲父老,”掌柜的抱拳道,“我是小本经营,他拿假银子一再诓骗于我,是可忍,孰不可忍?”

    围观的人中有不少商户,众人群情激奋,高声喊道:“打死他!拉他见官!打死他!”

    这事情没法争辩,也说不清楚,闹到官府是重罪,被人打死也是活该。此刻若是换了白冉,早就撒脚如飞逃之夭夭,可李伏不是白冉,他不想逃,也逃不掉,站在人群当中,一脸慌乱手足无措。

    有些商贩朝着二人扔菜叶,扔石头,扔些碎烂的瓜果,李伏赶紧上前护住冬青,扔了好一会,这些商贩不再扔了,因为突然冲上来一群乞丐,满地捡这些烂果子和菜叶子。

    这群乞丐从哪来?自然是小叫花子带过来的。他发觉银子不对,赶紧叫上人手,到集市上搭救李伏,等冲散了看热闹的人群,小叫花子趁机带着李伏逃出了集市。

    回到天桥底下,小叫花子擦把汗道:“李大哥,你可真有本事,眨眼间的功夫就出了大名,以后这集市却也去不得了。”

    李伏道:“兄弟,你且信我一句话,我真不知道那几块银子是假的。”

    李伏把碎银子全都拿了出来,一脸懊恼道:“哪块是真的,哪块是假的,这可叫我怎么分辨?”

    小叫花子道:“这是多少两银子?”

    李伏道:“足足二十两。”

    “不用看了,都是假的,”小叫花拿起一块碎银子道,“二十两银子没有这么大一堆,这些银子都是生铁铸的,我说你们也真是,要是铅做的假银子,分辨不出来也就罢了,铁比银子轻的多,你们却也能上当?”

    李伏攥着假银子,垂着头,半响不说话,冬青咬牙怒道:“被那伙畜生骗了,找他们算账去!”

    小叫花子道:“先别急着算账,把事情的原委告诉我。”

    冬青把在孙家堡的经过讲给了小叫花,小叫花叹一声道:“罢了,这趟生意认倒霉吧,你去找他,他也不会认账。”

    冬青怒道:“凭什么不认账?”

    小叫花子道:“凭什么认你的帐?人家一口咬定,当时给的就是真金白银,你又凭什么说这假银子是他给的?”

    冬青道:“这银子就是他给的,连包袱皮都是他家的,这世上还没有说理的地方了么?”

    小叫花子道:“孙福臣是孙家堡最狠的地头蛇,他凭什么跟你说理?当面发现倒还有的说,事情过去了,只能认倒霉了。”

    小叫花子苦劝一番,李伏强忍怒火,带着清风回了南山。生意再度失手,二人垂头丧气,没想到进了山里,却又碰上一堆烂事。

    白冉醒了,昨日便醒了。

    醒来之后,他并没有找胡贤问罪,也没找李青的麻烦,而是跑到了陈达门前。

    他坚信自己练成了一重境界,准备拜陈达为师,修炼正统法术。

    白冉伤了魂魄,再修正统法术却有性命之忧,陈达不敢教他,奈何白冉纠缠了整整一夜,无奈之下,陈达把实情告诉了白冉,白冉起初不信,可经清风和丽娘证实,白冉这才知道自己被胡贤骗了。

    等想清了前因后果,白冉暴跳如雷,却要用追魂逐魄的法术要了胡贤的命,李青跪在地上,哭干眼泪,拼命赔罪,直到午后,白冉才稍有平息。

    不管怎说,白冉既是醒了,李青便要兑现诺言,她收拾好行囊,正要离开青云寺,却迎面撞见了李伏和冬青。

    看到李青要走,李伏且问了一句,没等李青解释,就听白冉在院子里喊道:“你敢走!你想往哪去!”

    李青见状,低着头便往门外冲,白冉立刻追了上来,清风从身后抱住白冉,道:“人家去找夫君去了,你还纠缠人家作甚?”

    白冉道:“我不管她去找谁,当初是他们答应我,一辈子给我为奴为仆,现在胡贤跑了,她得留下来还债!”

    “还债,还债!”清风怒道,“却险些把这条命还进去!”

    丽娘在旁道:“相公,莫再闹了,前辈也想让她走。”

    白冉闻言,火冒三丈,喝道:“哪个前辈?他算什么东西?他人在哪里?这家到底谁说了算!”

    说话间,李青已经走出了大门,白冉对李伏喊道:“你还愣着作甚?还不把她拦住!”

    李伏憋着一肚子怒火,却也忍不住了。

    “我拦她作甚?她和我有什么相干?家里都快没米下锅了,我还管的了她么?”

    “怎会没米下锅?”白冉一惊,“咱们有几千两银子,却还怕没得吃么?”

    李伏咬牙道:“几千两银子都被你败光了,我没本事,做不成生意,咱们快活不下去了!”

第四十六章 心灰意冷自颓唐

    李伏说没米下锅,日子过不下去了,白冉睁大眼睛道:“咱们有几千两银子,却还不够买米的么?”

    李伏道:“几千两银子都买了药材给你治病,咱们却还欠着叶秋三千两银子!”

    白冉闻言,状若五雷轰顶。手机端

    等得知事情的原委,白冉瘫软在地,险些昏死过去。

    白冉爱财,几乎可以说是爱财如命,四千多两银子一朝散尽,却让他连死的心都有了。

    等平复下来,白冉收拾行囊要去薄凉城,找那当铺老板讨个公道。清风拦住白冉道:“明码实价,公平买卖,你和人家讨什么公道?”

    白冉怒道:“什么药材能值一万两?这分明是趁火打劫!”

    清风道:“算是打劫,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又有什么好说?”

    静下心来思虑一番,清风所言的确有道理,可白冉还是不甘心,又想要下山做生意。

    李伏道:“白兄,莫再闹了,你不能下山,你已经是个死人了,你可知我废了多少心血,才将此事彻底平息?”

    “要能安安稳稳当个死人也罢了,”白冉道,“哪怕我还剩下一分魂魄,我也得让一家人活下去!”

    陈达劝道:“掌柜滴,你可不敢冲动滴呀,大伤初愈,可是不能乱来滴呀,明天我和李兄一块下山做生意,你且在家里好好休养几天。”

    白冉道:“你当你用么?要钱你都张不开嘴,你李伏强了多少?”

    黄芙道:“哥哥莫恼,我以前也跟着火玄做过生意,多少还知道些门道,我跟他们一块去是了。”

    白冉道:“你也是惹生是非的货,我是去讨生计,没心思跟你们闲扯,莫再添乱了。”

    李伏道:“白兄,且再容我三五日,我定能做成一桩生意。”

    白冉道:“都没米下锅了,我还等你三五日,却要等着一家老小饿死不成?”

    李伏闻言,怒火再起:“我们都不用,却问这家败在了谁的手里?若不是你胡作非为,我们何至于被逼到这般境地?”

    白冉闻言,喝道:“姓李的,你且把话说清楚,我怎么胡作非为了?我怎么把这个家给败了?那一万两银子本来不该花,是你们被人骗了,却还算到我的头?再说了,这家业本来是我攒下的!说你们不用却也不是冤屈了你们,我哪次下山不都得带回来几两银子,十几口子人都快没饭吃了,你还有心思跟我说这些没用的道理!”

    李伏气得浑身发抖,点点头道:“你说的是有道理,那一万两银子的确不该花,真不该救你这忘恩负义之徒!你是赚过不少银子,可这家业也不是你一个人攒下的,你现在没有法术,身子又弱,还能有什么用处?生意没法做,却还要惹来一堆祸事,你还不知自己已经成了累赘!”

    听完这番话,白冉红着眼睛伸着脖子,半天没有回应。时值盛夏,寺院之却冷如寒冬,众人都不敢说话,僵持许久,白冉终于开口了。

    “说的是,我是累赘。”

    他只说了这一句,转过身,默默回了藏经阁。

    清风和丽娘追了去,清莲怒视李伏,正要去吵架,被清月拉到了一旁。

    黄芙前对李伏道:“你刚说谁是累赘?你把我们哥哥当什么了?你说话怎恁地歹毒?”

    李伏没作声,冬青前道:“白大哥说话不毒么?俺们这几日受了多少苦?凭什么说俺们不用?”

    黄芙冷笑一声道:“小妮子,学了几天本事,不知天高地厚了?”

    冬青道:“俺可不敢说什么本事,是谁不知天高地厚,谁自己心里清楚。”

    黄芙怒道:“我看你是不知死活!”说话间,黄芙要动手,冬青毫不示弱,幸好魏香赶来,赶紧把黄芙拉走了。

    当晚,白冉没有吃饭。

    李伏找到清风,交给了她几粒丹药:“嫂夫人,这是养气补血的丹药,每天给白兄吃一粒,能助他尽快复原。”

    清风接过丹药,笑道:“都是自家兄弟,何不亲手交给他?”

    李伏没作声,等走到门口,转身又道:“情急之下,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劳烦嫂夫人转告白兄,那些话并非李某本意,还望白兄莫要计较。”

    李伏走了,清风拿着丹药去了藏经楼。

    白冉默默坐在二楼,无神的双源看着眼前一大堆散乱的经书,仿佛丢了魂魄一般。

    清风放下食盒,拿出一只鸡腿,对白冉道:“饿了吧?”

    白冉微微的摇了摇头,脸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清风把鸡腿塞到了白冉嘴边:“算天塌下来了,也等吃饱肚子再说。”

    白冉木然道:“吃饱了又有什么用?”

    清风道:“吃饱了,才有力气把天再给撑起来。”

    白冉苦笑道:“我拿什么撑?法术没了,仙术也没了,本来是个门外汉,现在连门外汉都当不成了。李伏说的对,我是个废人,是个累赘。”

    清风道:“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什么法术都不会,不一样活的很好,连叶秋都成了你的手下败将。”

    白冉叹道:“我和那时不一样了,我得养家,得养我的娘子和妹妹,得有些真本事,不能再用那连蒙带骗的手段混日子。”

    清风道:“什么是真本事?像李伏那样,一个铜板都挣不回,这是真本事么?”

    “莫再宽慰我了,”白冉拿起一本经书,长叹一声道,“枉我花了那么多心思,真想把这藏经楼一把火烧光。”

    清风道:“那可使不得,你不常说,这书里的东西千金不换。”

    白冉道:“是千金不换,又能怎地?反正我再也学不了法术了。”

    清风道:“你只是不能学正道法术,邪门外道的手段倒还可以试一试,算当真学不了,你也可以交给我,日后我自出去打杀,你且在军帐运筹帷幄便是了。”

    白冉闻言笑道:“你当真想把我羞臊死。”

    清风道:“这怎么能是羞臊?真到沙场,你见哪个将军到两军阵前冲杀?举重若轻,指挥若定,那才是真英雄。”

    白冉闻言,捏了捏清风的脸蛋,笑一声道:“听娘子这般说,却有意与我战几合?”

    清风闻言退后一步道:“你……当真能行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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